“难道储堂主是碍于方大小姐吗?”女子故意挑拨。“方大小姐是不错,灵秀可爱又生性伶俐,可她肩负着方家商行的重任,只怕不懂得谈诗论画这等风雅之事吧?”
储少漠冷冷甩开女子。“各花人各眼,偏她是我的那杯茶,你又能奈我何?在下虽好风雅,但实在不爱这等困脂俗粉,史老板恐怕看错储某了。”
小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传来史书笙的大笑声。
“好,储堂主果然是好男儿,在下佩服。”
“储某不敢。”
“既然储堂主对方大小姐一往情澡,在下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说罢,将女子召回,两艘小船错身而过,这下不是离去,而是慢悠悠往湖中花船而去。
“对了!”远远传来史书笙优闲的声音,“储堂主,柯将军已从城南出城了,以后还请阁下勿打扰天海客栈。”
“是吗?”储少漠脸色不变,反倒笑了一笑。“那么我也有一事告诉史老板,曲夜今夜刚好无聊,打算去城南赏月,真是巧啊!”
画舫悠悠晃过,片刻后,史书笙的船身猛然一晃,只听见船内轰然一声。
储少漠快意一笑,自行回去。
报了仇,心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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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你在看什么?”薛皓好奇地看着方无非咬牙切齿。
刚才她还兴致勃勃地瞧着花船上那场闹剧,后来千里镜偏了个方向,就越瞧越不对劲了。
方无非收了千里镜,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看到碍眼的东西而已。”
“是吗?”薛皓才这么说,后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无非、薛皓,你们怎么在这里?”
薛皓一转头,却见是储少漠。“咦,少漠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刚才还瞧你在那艘船上。”
储少漠笑了笑,“你没注意到的时候下来的。”转头看向方无非,“你们来玩?”
“当然啦,洛阳花会这等盛事,我们怎么能不来,这里好多美人呢,是吧?”方无非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个丫头,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储少漠敲了敲摺扇,对薛皓笑道:“薛皓,我不回去了,你帮我跟我大哥说一声好不好?”
“嗯?”他这话什么意思?
储少漠递给他一个眼色,薛皓转头看着自顾自的喝茶的方无非,霎时明白了。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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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
方无非一侧身,不理他。
储少漠略提高音量:“无非!”
方无非还是不理他。
储少漠冷眼看了她一会儿,有些恼了,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无非!”
“叫什么叫!”这下不理也不行,方无非拧眉瞪着他。
储少漠松开手。“终于有反应了,我还以为你突然失聪了。”
“你才失聦!”狠狠瞪了他一眼,抓颗果子用力咬。
储少漠心思转了一转,索性坦白问:“刚才你全看到了是不是?”
“什么?”
“看到我……那位姑娘……”
他还未说完,方无非已给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碰。“我什么都没看到。”
储少漠轻笑起来,好整以暇地瞅着她。“你吃醋了?”
这话正好踩中痛处,方无非顿时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别乱说,我吃哪门子醋?”话虽如此,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她这人从小到大做坏事都理直气壮,储少漠几时见过她脸红,此刻不禁看得一呆。
然而他发呆的模样令她更加恼怒。“看什么看?”
凶巴巴的样子看得储少漠想笑,勉强忍住笑意,他转开脸。“好,我不看。”心中却十分得意,她真的吃醋了。
他轻咳一声,“无非。”
她没好气地回答:“干什么?”
“呃……那天你似乎还没有回答我。”
那天?听他一提,她立刻想起那晚他含情脉脉的表白,脸颊瞬间红透,支支吾吾道:“我……那个……”
“还没有想好吗?”他望着她,两眼发亮。
在他的注视下,方无非不由得腮边发烫。
避开他的目光,她低声咕哝:“有什么好想的……”
话虽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到储少漠耳中,她的羞怯令他忍不住微笑起来。“那么,这个婚约不必取消了,是吗?”
答案是笃定的,相识将近二十年,他知道她此刻的答案是什么。
“无非。”他握住她的手,肌肤相触,温软如玉。“有些话你若不想说,我也不强求,我知道你心中愿意便好。”
他的声音温柔,掌心却灼热,令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愿意吗?静下心来细细回想,或许她恼他、怨他,然而扪心自问,却也无法否认对他的情意。既然如此,应下又何妨?她不想再等另一个五年。
“储少漠。”她转头望向他,看着他的眼。“你要知道,我已不是当年的方无非,如果你喜欢过我,那么我很高兴,可是现在的我,你还喜欢吗?”
分别五年,她已不是当年与他吵吵闹闹的青梅竹马,如今的她变得圆滑狠心,他可还喜欢?
他只是微笑,五年前的方无非是他所喜爱的,而现在的方无非……纵使她学会了冷漠寡情,可她要扛起整个方家,这是必然的。他看到她寡情下的无可奈何,看到她冷淡下的温善,这样的方无非教他如何不喜爱?只会教他更加怜惜。
“无非,不管你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你还是我心中的那个天真可爱的方无非,你明白吗?”望着她的眼,储少漠含情脉脉地道。
这算是承诺吗?方无非匆觉恍惚。
“我……”她想要开口,却发现声音是干涩的。“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不懂文人的风花雪月,这样你也不在乎?”
她的惶恐他岂会不明白。“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你是什么个性吗?如果在乎,又何必对你说出这些?”
“你不会再无故离开了吧?”她望着他,向他寻求承诺。
这不再足孩子问的斗气,而是爱人间的承诺,她需要他的承诺。
“是。”他捧住她的脸,慎重地承诺:“我不会再丢下你,不管怎样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她微笑,覆上他的手背。“我嫁给你。”
尾声
“将军!”
储少漠懒洋洋地暍口茶,伸指夹起红车,直对黑将门面。
方无非一瞧,赶紧放下吃到一半的点心,挡住他的手。
“不行不行,你没说一声,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储少漠掀掀眼皮。“方大小姐,我这不是提醒你了?”
“可是,你现在提醒也来不及啦!”
“那好像不是我的事吧?难道我还要告诉你棋路,顺便帮你看对策?”
“这个……如果你肯,我也不反对。”
储少漠哼了一声,“别想,这次不准侮棋。”
方无非讨好一笑,“一次,就这一次!”
“可是我刚刚已让了你很多局了!”
“唉,既然你已经让了那么多次,再多这一次也没关系嘛!”典型的得寸进尺。
“不行!”再让下去,这盘棋也不用下了。
“别这么小气啦,就这一次!”方无非不放弃。
“不行!”
“拜托啦!”
“不行!”
方无非瞪着他,把棋一扔,不下了。
“好,算你赢,行了吧?”
看她一脸不高兴,储少漠轻咳一声,以摺扇敲着手心。“生气了?”
“哼!”没生气,只是心头不痛快。
“我已经让你侮了很多步棋。”哪有人下棋下成他这样?不但得让她悔棋,还要告诉她怎么走才不会输。
方无非转过头去,那么多次还不是一样输得其惨无比?真是,多让她赢一次也不成。
储少漠只好认输。“好,下回让你,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难得可以不讲道理地放肆,方无非得意洋洋。
储少漠摇头叹息。果然,找娘子下棋是愚蠢的事,偏偏曲夜前些天去拦截柯豫后就不见踪影,他现在要下棋很难找到人——偏偏大哥忙得很,而薛皓根本就不会下棋。
“二少爷。”一名仆人走进大厅。“外面送来几封信,是给您的。”
“拿来看看。”奇怪,谁会寄信给他?
拿到手,居然有三封。
第一封,笔迹工工整整:第二封,歪歪扭扭:第三封,画了一堆鬼画符,看了半天才在右下角看到储少漠三字。
看到最后一封,储少漠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想了想,先放到一边去,拿起第一封。
少漠,秦逆有难,速来京城。
孤芳
信上漂漂亮亮写着这一行字。
储少漠眉头微皱,这封信是芙蓉堂堂主柳孤芳寄给他的,以柳孤芳的个性,如果不是真需要帮助是不会求救的。
再展开第二封,字迹和封面一样丑。
平安无事,过些时日再回去。
曲夜
没错,是曲夜的字,他的长相已把漂亮二字占尽,所以字向来就丑,怎么练还是一样丑。
换过第三封,看到上头的鬼画符,储少漠手忽然发抖,展开一看,抖得更厉害。
其实也没什么,上面的字既不漂亮也不丑,顶多就是用的词狠了一点,而那种狠,跟方无非平常恐吓他的还没得比,但是一想到那字的主人,他不想抖也不行。
小免崽子,玩够了吧?再不回来,小心你的小命。
“要命。”储少漠一脸惨白地喃喃自语。“他不会对我来兴趣了吧?”
方无非一脸好奇地凑上前。“什么东西?”
储少漠苦笑,“没什么,朋友来信而已。”
“是吗?”她显然不信,“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有吗?”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去,顺便把信收进袖口。“对了,我得出门一趟。”
方无非瞪着他。“出门干什么?还有半个月就要成亲,你现在要出门?”
自知理亏,又不得不出门,储少漠苦笑。“我保证我会在半个月内回来·”
冷冷瞧着他半晌,方无非栘开视线,漠然道:“你尽管出门,我不管。”
虽然嘴上答应,然而这神情任谁看了都知道大事不好。
储少漠举手保证:“无非,这次我不会一走了之,你大可放心。”
“放心?”她嗤笑。“人人都道你性情好,其实真正的你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让别人给你做主,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储少漠,这样的你,我凭什么放心?也许现在你可以给我承诺,可是将来……如果你已无心,承诺又有何用?”
这番话说来幽怨,是她从来不曾表露过的担忧。
他心口忽然酸涩起来,握住她的手。“无非……”
她挣扎,他却牢牢握住。
“无非,我可以放开任何东西,伹是你,我不会放开。不管走别哪里,我都会回来。我的心,就在你这里,我怎能不回来?”
“是吗?”她喃喃低语,目光闪动。“所以我只能等着你回来,是吗?你可以远走,我却不能,一旦想要离开,我便只能留在原地等你,是吗?”
这话语中深深的凄楚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他不由自主地揽过她的肩,用自己的双臂环抱住她。
“无非……”
原来她竟这般惶恐,他始终太不安定了吗?所以让她如此害怕他的离去。
“我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你知道吗?”她没有反抗,靠在他的肩上,声音低切而哀伤。“你我之间,始终只能足我站在原地等你,一旦你要飞走,我便怎么也抓不住——我讨厌这种无能为力,我无法确定是不是能留住你,我讨厌这样的感觉,很讨厌很讨厌,你知道吗?你说你会回来,我相信,可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一点也不确定,我不知道下一刻你会在哪里,我不清楚我想起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能做的只是相信,相信你会回来……”
或许在表面上,她将会是一家之主,然而他骨子里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什么都拴不住他,他有能力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他一时兴超便可一走了之·所以在他们的关系里,她只能做那个等候的人。
“你不需要害怕。”他所能做的,只是紧紧抱着她。“无非,这世上的一切,我都可以忘记,但是你,不管我走多远,都会一直记在心里,你是我的归属。”
归属,是那个不管离开多久,最终都要回去的地方。
“是吗?不管飞得多远,只要我一拉线,你都会回来吗?”她定定地望着他,要求他的答案。
“是。”他重重点头,叹息。“不管我在外面如何快意江湖,最后……只会死在你这里。”
她的嘴角慢慢牵趣笑容。他说,她是他的归属:他说,他只会死在她这里,他将他的生命用这种方式留给她,那么,何妨放他高飞?
“好,你走吧。”她放开他,微笑的脸庞扬起,维持着她的骄傲姿态。“要记得,一定在婚礼前赶回来,否则,我不会等你。”
他笑,拉她入怀,让自己的脸庞靠着她柔软的发丝,低声道:“我怎么舍得不回来?放心,我会回来娶你,把我的下辈子都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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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落下又升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转眼,便到了婚礼那日。
一大清早,两家人便急得满屋子乱转。
原因——新郎迄今未归。
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婚礼恐怕要开天窗,急得方老太爷大叫:“薛皓,你老实说,那个小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去哪里?”
一堆人转头瞪着他,薛皓不禁头皮发麻,赶紧撇清。“没有,少漠根本没有跟我说过。”
“那他到底死到哪里去了?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储少原也忍不住发了火,“哪有人像他这样的?都要拜堂了,人还不回来,他到底想不想成亲?”
“他该不会逃婚吧?”
插进来的一句话,把一干人的视线全转移过去。
薛皓干笑,连连摇手。“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只有新娘气定神闲。“不是还有一刻钟吗?你们急什么?”被突然瞪过来的数双眼睛吓了一跳,她轻咳。“呃,我的意思,我们要相信少漠……”
要是他真逃婚也没什么,大不了她重金悬赏。
想到储少漠被五花大绑送到自己面前来,她忍不住提了提嘴角,很有意思啊!
“非非啊。”方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小子要是不见了,今天的婚礼开天窗,以后我们方家还怎么见人?”
“就是。”二夫人难得与方夫人连成一气,“以后我们方家就会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尤其是你啊!非非。”
反正以前他们家也是整个洛阳城的消遗,不是吗?
方无非不在意地说:“他们爱笑就笑,本姑娘照样过得自在。”
“非非!”
两位夫人话音才落,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