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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次我爱你  第3页    作者:娃娃

  “别这样啦!大家都是好朋友,他心情不好你要多体谅……”阿Ken劝道。

  “他妈的只有他会心情不好?我也会!我还他妈的更年期提早报到,经期乱掉!凭什么他心情不好就要连累大伙陪他一块受罪?而且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其实他真正在意的不是被炮轰,也不是记者的追缠不休,更不是新专辑的预购量受到了影响,而是那小子“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的不当他们是朋友。

  “哇靠,阿忍!”小夭边拉住他还得边强忍住笑,“你有更年期的困扰喔?还会经期乱掉?你还真是可以登上金氏世界纪录了……”

  “别吵了!”

  鲜少吭声的风仔用吼音让其它人安静下来,他眯起眸,手上捉着J.C.离去时扔在沙发上的MP3。

  “你们不好奇究竟是什么歌能让J.C.反复倾听至浑然忘我,连大鸟的鬼吼都听不到吗?”

  一句话勾高了另外三个人的好奇,原已揪抱成一团的人肉包立刻散开,七手八脚忙着将MP3上的音乐接线,连上了音响。

  前奏之后,是一把沙哑微沉,极有特色的女音响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阿Ken攒眉不解自问着。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莫文蔚的粤语歌‘北极光’嘛,若是换成国语就是‘盛夏的果实’呀!”小夭兴奋大嚷。

  “叫那么大声干嘛?中乐透啊!”阿忍槌了他肩头一下,“我们这里没有人是音盲,谁会听不出来?阿Ken不懂的是J.C.反复听这首歌是想做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他想重新翻唱?”小夭边龇牙揉肩边胡乱猜测。

  “屁啦!这是首慢歌,根本就不是我们的style。”阿忍不表赞同。

  “很难说。”风仔无力摇头,“不提别的,J.C.在演唱会上唱的安可曲‘再说一次我爱你’也不是我们的style呀!”将视线转投给阿Ken,风仔皱眉问道:“Ken,那你认为呢?”

  阿Ken摊臂耸肩,标准的无语问苍夭。

  见众人个个没辙,小夭突然尖叫。

  “我知道!我知道了!”

  在其它三人瞪眼催促下,小夭抬头挺胸大声宣布——

  “那个真正更年期提早报到,经期乱掉的人,叫做J.C.。”

  其它三人互换视线,没人想去接这句一点也不好笑的烂笑话。

  片刻后,只见三个硬邦邦的拳头像是打鼓一样,全都扑向小夭。

  第二章

  几多晚  逝去了不返

  那份憔悴  已深陷发肤之间

  夜夜在冀盼  既凄艳又糜烂

  若是没有冀盼要怎么办

  等一世为看一眼  如何又算贪

  早知你  爱不起  怨亦难

  声声叹  融化了冰山

  却未能够  叫天为我睁开眼

  像寂寞圣诞  雪花路上弥漫

  大地上我这里最黯淡

  心中纵是有所盼  严寒没有减

  风很冷  我的手已渐蓝

  啊  越漂亮  啊  越无常

  美景良辰未细赏  我已为你着凉

  多虚惘  亦放肆追赶

  你是传说  那种绝世的风光

  莫道为了你  我享受着期望

  极地尽处有我靠的岸

  即使已白发苍苍  抬头没有光

  得不到  也不甘  去淡忘

  美景良辰未细赏  我已为你着凉……

  ——作词:黄伟文

  他在夜里反复倾听这首“北极光”,明白了她的回答。

  她心已死,于他。

  她不要再当他的阳光了。

  极地尽处有她要靠的岸,她如北极光,逝去了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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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桀是在八岁那年跟着母亲韩淑妹,一块“嫁”进了“忠义新村”里的。

  忠义新村位于北桃园,是个拥有两百多户人家的眷村。

  两百多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地是军队的,房子是公家的,每户人家的居屋加上院落都是一样的……小。

  家家户户之间用扶桑花树篱做隔墙,一模一样的前后三进小平房,一模一样的狭长院落,一模一样的长竹竿万国旗,就连黄昏时节,各家飘出的饭菜香都很像。

  大火,重辣,个个都是重口味的外省人家。

  因为房子是挨户紧连着的,家里的男人又都是同袍,自然每一户的女人也都走得近,小孩子们也都玩在一块,这家有人缺了酱油,那家有人吃鱼刺梗到了喉咙,不出三分钟,村头到村尾都会知道,且还会有人自动送去酱油,甚至隔着树篱问要不要来罐醋,溶掉鱼刺?

  这样的居住环境讲得好听叫做守望相助,叫做团结一致,叫做刀口一致朝外,但还是免不了那隐含于人性中的贪瞧热闹、爱嚼舌根的本性在作祟。

  就好比这一回,五十六岁的士官长张焕要娶媳妇儿了,这可让眷村里的诸多婆婆妈妈又有了个可以互换讯息、打发时间的嗑牙话题了。

  “ㄟ!不是听说张士官长在老家那儿是有媳妇儿的吗?”

  “死啦!两岸一开放通讯时他就托人去找过,听说是在文革时被斗死的。”

  “有留下孩子吗?”

  “什么孩子?听说他离开老家时只来得及拜个天地,住了三天就跟着部队退防到台湾了,原先还想着只是暂离,却谁也没料到这一别竟是永诀。”

  “唉,这么说来他还真该在台湾扎根生子,也好老来有人奉养了。”

  张焕处事向来低调,结婚当日并未在村里摆宴设席,仅是在市区里的上海馆子里摆上一桌。

  老长官当主婚人,几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同袍来帮忙,为他在那一百零一套的西装上别了个“新郎”的牌子。

  至于新娘子那边就更简单了,没有头纱、没有礼服,只穿了一袭干净清爽、袖口绣有粉蝶的白色小洋装,头上梳了个当时最流行的赫本头,发上缀了几点亮片,亲友团只有一名,即那为新娘子和张士官长牵线成功的美容院老板娘金水婶。

  呃,其实还有一个的,一个八岁大的拖油瓶男孩。

  就是身上、脸上有着泥条斑,眼神桀骛不驯,差点得将两只小手反绑在身后才能够被“押”来参加婚礼的韩桀。

  简单婚证及吃喝后,客人陆续散去,张焕好友古大军在瞥了眼那满脸悍相,将谁都视作了敌人,像煞头小斗牛犬般的韩桀后,忍不住拍了拍张焕的肩头。

  “老张,我瞧你这后爹,会不太好当。”

  “鹅不怕!”张焕用着带了浓浓上海腔的国语回答,笑呵呵地。“鹅连鬼子都能打得宜哇啦哇啦地叫了,一个娃子惊牟怕?鹅答应了淑妹的……”他满足眸光转向席上的美丽新娘,“一定会将这娃子视同己出,供宜读书,长大后当个有出息滴人。”

  像是感觉到了丈夫的慈和眸光,韩淑妹抬高清秀小脸,回了一脸暖暖的笑。

  虽然年仅二十四岁的韩淑妹跟着已然五十六岁的张焕是委屈了点,但她心知肚明,跟着他,无论是对自己或对儿子,都已经是目前的她最好的选择了。

  她是阿美族人,老家在花莲,家贫弟妹又多,在十岁时就被卖到山下的老人茶室里当了雏妓。

  她不识字。

  其实不识字也有它的好处,至少她不会春花秋月伤怀说愁,安于那样的送往迎来,被那些足以当她爷爷的老人给糟蹋蹂躏了的命途。

  但在十五岁的时候,她不小心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的到来真的是个意外,茶室里的妈妈桑向来小心,会让她们按时服药,就伯弄大了这些金鸡母的肚子,妨碍了生意。

  韩淑妹是个乖乖牌,自然从没有轻忽过当有的防备措施。

  却是不知何以,这孩子似有着谁也无法阻挠的强韧生命力,他硬是闯过了层层关卡,在他母亲体内着床了下来。

  韩淑妹的月事向来来得不定时,又始终没有孕吐现象,是以连妈妈桑都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还当她只是吃胖,变懒贪睡,直到她肚里的孩子长到了六个月大,妈妈桑才愈看愈不对劲,赶紧强押着韩淑妹去找了个赤脚大夫看了看,这才知道大事不妙。

  不妙归不妙,管他六个月还是三个月,孩子成形了没有,妈妈桑和赤脚大夫相约好,让他把工具备好,两天之后要带淑妹到他那里打胎。

  就在孩子要被除去的前一个晚上,韩淑妹做出了生平的头一回叛逆。

  她从妈妈桑那儿偷出身分证及零钱,趁清晨时分茶室的保镖们在睡觉时,逃出了茶室。

  为了怕被发现抓回去,她由花莲搭上火车、拦陌生人小货车,一路沿着头城、福隆、金山、三重躲躲藏藏,在辗转流离后,最后选在了桃园落脚。

  她向来认命,也从来不懂反抗,但在那一夜里,她肚里的孩子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让她激生出为人母的坚强,而不再是昔日那懵懂乖巧的小女孩了.

  挺着个大肚子,她找了间简陋却愿意收留她的小旅社住下,她在里头当女中兼洗床单毛巾,孩子出世后她还曾去挑过水泥、在鱼市里帮忙杀鱼掏洗内脏、在餐厅里洗碗打杂,直至最后遇见了好心肠的金水婶,蒙她收留,在她的美容院里当洗头小妹,也好边做活儿边能照料孩子。

  向来容易满足的韩淑妹原当人生至此已然无憾,她想着只要自己够努力,儿子日后自当成器,但她逐渐发现了现实的事与愿违。

  由于她得花太多的时间在维持母子两人的生计上,对于儿子便疏于管教,再加上他天生的拗性,以及后天不良的生活环境所影响,小韩桀打从三岁起就会杵逆顶嘴,以及和大人作对了,他甚至可以流利地用三字经和大人干谯到底。

  孩子要教好,尤其是男孩子,一个可以充当榜样的父亲是绝对少不了的,金水婶常会这样劝韩淑妹。

  为了要让儿子学好,韩淑妹终于听从了金水婶的建议,她经由相亲,点头答应嫁给保证会将韩桀视同己出的张焕。

  韩淑妹答应了,小韩桀却不答应,甚至快要气炸!

  妈妈是他一个人的,他不懂母子俩明明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却还要喊他“老背”(老爸)?

  但不愿意归不愿意,胡闹归胡闹,他头一回改变不了妈妈作下的决定,韩妹带着他嫁给了张焕。

  婚礼是在中午举行的,礼成之后,一辆载了口梨木箱和些乱七八糟家当玩具的三轮板车,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缓缓踩进了忠义新村。

  踩板车的是张焕,韩淑妹略显局促不安地垂脸坐在他身旁,至于韩桀,则是愤恨难消地倒卧在板车后头,隐身为众多家当之一。

  进了村子后,三轮板车引起村里孩子们及婆婆妈妈们的注意力。

  “嘿!那是老张耶!他身边那女人……ㄟ,真是他的新娘子吗?”

  女人家们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满脸好奇地和笑呵呵的张焕打了招呼,而孩子们则是追逐起三轮车,追了一段路后,甚至还编起顺口溜了。

  三轮车,跑得快,上面载个新娘子!

  新娘子,戴帽子,警察来了脱裤子!

  “不许骂我妈妈!”

  锅碗瓢盆匡当当被推开,正在拍掌笑闹的孩子们一脸错愕,因为看见了从家当中探出的一张凶脸,那是一个年纪与他们相当的小男孩。

  妈妈?!

  板车上男孩的握拳恶嚷让村里的婆婆妈妈,对这门婚事的好奇更浓了点。

  那一日的黄昏,张焕屋外树篱前,不请自来的邻居几乎快将门前小路给挤爆了。

  婆婆妈妈们多半借着借油、借葱之便,拐个弯来和新邻居打声招呼,小朋友们则是被大人的好奇心给传染,纷纷借着打弹珠、玩泥巴之便,蹲在大人脚边透过树篱往屋内瞧,耳边听着大人们的八卦。

  他们张望着张焕除了过年外难得的笑容满满,也张望着那还穿着白色小洋装,忙进忙出搬东西,举止利落得不像个新娘子的韩淑妹。

  “需不需要帮忙呀?”婆婆妈妈之中有人问了,笑得却有点像是只黄鼠狼。

  “真的不需要!”新娘子红着脸赶紧回答,还拘谨小心地朝众人鞠个躬,“谢谢大家!”话说完,那垂着小脸的韩淑妹就又躲回屋里去了。

  “挺乖的一个小女生嘛,配老张实在是……呃,年纪差了点,可好漂亮的!”李妈妈对她印象不错,赞不绝口。

  “漂亮是漂亮,但说到了乖呀……”村里素有广播电台之称的吴婆婆,手臂上挂了只空菜篮晃着,边哼气边刻意压低了嗓音,“却怕是装出来的哟,否则怎么可能会年纪轻轻就带了个拖油瓶嫁过来?瞧那孩子怕都有八、九岁了,那她不是在十几岁就当了妈的吗?”

  “也许是命苦……”李妈妈心疼地想象着,“年纪这么小就死了丈夫……”

  “什么死了丈夫?”吴婆婆轻蔑喷息。“老张这档子事你问我就对了,因为这门亲事的中间人,镇上美容院的老板娘金水婶,正是我老二媳妇儿的三舅婆的堂侄的七表嫂,我刚刚还让我媳妇儿去打过电话探问的……”

  那一头李妈妈等人还在让吴婆婆的亲属表给弄得晕头转向之际,这一头的吴婆婆已经又往下说了。

  “那个女人是个山地婆,还没嫁人却生了个孩子,对于出身过往从来不提起,无亲无戚一个人带着孩子漂流在外的。”

  “没有嫁人怎么能生孩子?”另一个挤过来的妇人小声发问。

  “呿!这话可就问得嫌见识不足了……”吴婆婆再度轻蔑喷息,语气满是鄙夷。“人家可是打山上来的,听说那些个山上番婆子的贞洁观念可与咱们平地人的不太一样,敢得很呢!又会喝酒又爱跳舞,成天不做事只爱玩。要我说呢,老张最好够聪明,千万别把经济大权落入外人手里,否则难保将来不被他们两母子给吸干抹尽,赶出家门去……啊啊啊……”

  八卦还没说完,吴婆婆的话已让迎面一把竹扫帚,给硬生生切换成了尖叫。

  幸好吴婆婆平日晨运做得勤快,一个矮身向左斜,惊险万状地避过了攻击。

  她虽避过了,但对方却无意罢休,再来一记大漠横扫,这回不单是吴婆婆,就连李妈妈等人都被吓得一边哇哇叫、一边转身逃跑,就连菜篮子和几个空瓶罐都被仓卒扔在地上不及回头去捡拾了。

  众婆婆妈妈在几步路后抚胸回头,这才看清楚了凶手是个大眼睛高鼻梁,明明生得好看得不得了,此时却是满脸戾气的小男孩——那方才躲在三轮板车家当中的小男孩。

  只见那男孩双手高举竹扫帚,形似关公握大刀,更似是头出柙的小猛虎。

  即便婆婆妈妈们都已被驱赶跑,小猛虎却似还无意歇手,他转了方向再扫,这一回瞄准的是那些蹲在篱笆旁观望兼玩耍的小孩们。

  “干XX!滚开!滚开!统统都滚开!干嘛在人家门口说人家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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