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宇他……他今天有没有跟你联络?”
“没有啊,我们二、三天没联络了,他怎么了?”
“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狄雅儿的心震了一下。
“他早上没来上班,也没请假。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个样子,我打电话给他,也都没人接。刚才听组长说,震宇的母亲派人送了一封‘辞职信’来。不过奇怪的是,那封信竟然直接送进副总办公室,所以,没有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一听说池震宇不见了,狄雅儿吓得手脚发软,以为他发生什么事了,接着又听到他母亲派人送来辞职信,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点奇怪,但至少表示他是平安的,而且他有家人,他已经回到家了,对吧?”狄雅儿这么安慰自己,也安慰邱世新。
“是啊,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邱世新说。
“昨天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一整天他都忙着拍照,下了班,他还请我去吃牛排,跟平常一样有说有笑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世新,如果他打电话给你,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我们保持联络吧。”
挂断电话之后,狄雅儿呆坐在床上,完全忘了要赶翻译稿的事。此刻,她的一颗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高空无助的飘浮着,又像站在峭壁悬崖边,摇摇欲坠、惊险万状,她脑海里唯一想的是——池震宇,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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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在房间里,只是吃饭睡觉、睡觉吃饭,同样的日子,池震宇沉默的、也焦躁的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他坚持不下楼、不到餐桌上吃饭,他的母亲只好请管家把饭菜端进他的房间里。
这天中午,虽然待在房间,池震宇还是清楚听到父亲在楼下的咆哮:
“不想下来吃,就不要给他吃!这种不孝子,饿死也罢!辛辛苦苦养他二十几年,一点都不值得——”
池震宇瞪着桌上的饭菜,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池仲铭和周瑞仪来到二楼,池仲铭气冲冲的推开池震宇的房门,站在房门口,严厉的对儿子说:
“注意听清楚我说的话。明天晚上,我要请政林集团的欧董事长和他的于金吃饭。你,给我穿正式一点,不要让我丢人,如果欧董和他的干金没有意见,我就要让你们结婚,听到了吗?”
“请不要这么做!”池震宇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当然要这么做。既然你不想继承我的公司,那就去继承‘别人’的公司好了。等你结了婚,我们当父母的责任就算是完结了。”池仲铭冷冷的说。
“明天,我是绝对不会去的!”池震宇气愤的拒绝。
“不去?你可以试试看。”池仲铭面无表情的说完,就下楼去了。
从头到尾,周瑞仪只能担忧的看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相互对峙,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无奈的跟着丈夫下了楼,送他出门,然后,万般哀愁的走回客厅。这时候,儿子正站在客厅等着她。
“对不起,我必须出去一趟。”池震宇说。
“震宇,你要去哪里?”周瑞仪好担心儿子是不是又要离开她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只是……必须去见一个人。”
“是谁?为什么非去不可?”
“以后我一定会跟您说的。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答应我,一定会回来,妈可以相信你吧?”
“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那你就去吧。震宇,你一定要记得,妈在家里等着你。”
“我知道,我走了,妈……”池震宇轻轻叫了一声。
“啊?震宇……”周瑞仪抱住池震宇,流下了欢喜的眼泪,她的宝贝儿子终于又肯叫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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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雅儿在房间里踱步,又不时的望着手机。
这是一个星期以来她最常做的动作了。以前,她只要一坐在书桌前,非得写得眼倦手酸不肯罢休,但是这几天,她总是写了二、三行就停下来发呆,她完全无法集中精神,翻译的进度严重落后。
而且,只要手机一响,她就会吓得跳起来,紧张的抓起手机,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看着荧幕,结果,她每次都失望,因为,都不是她等待的那个人打来的。
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心想:干脆放弃算了。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阵音乐铃声响了起来,她对自己说,如果这一次再不是,她就真的要放弃了,既然人家没把她放在心上,她又何苦替他担心?
她一步步走近书桌,探头往手机荧幕一看,喔,天哪!上面显示着“空气”两个字。他终于打来了,她的眼眶红了。
“喂……”狄雅儿的心脏怦怦狂跳着,手下停的颤抖着。
“是我。”池震宇低沉的吐出两个字。
“……”狄雅儿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在听吗?喂、喂……”池震宇紧张的喊。
“嗯……”狄雅儿应了一声。
“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你……”她好惊讶。
“出来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挂断电话,狄雅儿立刻冲到房门口,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身奔回书柜前,拉了一张面纸把眼泪擦干,然后,又端起茶杯,把剩下的半杯水一口气喝光,好像那里面含着什么勇气的成分似的。
她又走到房门口,才要开门,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她抓起小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眼眶有些红,脸色有些黯沉,这样去见他真的可以吗?她拿出护唇膏在唇上涂了一下;除了乳液之外,那是她仅有的化妆品了,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改善,但至少,她打扮过了。
再拨拨头发、拉拉衣服,这样应该可以吧?抚了抚胸口,她走出房 间。
拉开大门,池震宇就站在门口。她刚才在客厅时才决定,再看到他时,一定要先把他臭骂一顿,可是,当她真的见到他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池震宇吗?他的眼神涣散、表情凝重……看起来憔悴极了,还好他刮了胡子,不然,她一定会以为他是哪来的流浪汉。
池震宇望着狄雅儿,她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只是,现在她瞪着他的样子,好像想把他给吃了,他涩涩的苦笑说:“你好吗?”
你说呢?狄雅儿在心里回答他。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她就一直瞪着他。走出巷口、上了车之后,她还是继续瞪着他的侧脸,而且,愈瞪眼眶愈红。
“想骂就骂吧。”池震宇边开车边说。
“……”狄雅儿胸口起伏不定,正在酝酿骂人的情绪。
“我洗耳恭听。”池震宇微微一笑,其实他心里尽是苦楚。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狄雅儿哽咽的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池震宇把方向盘往右一偏,将车子停在路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池震宇俯过身去,想帮狄雅儿抹去脸上的泪痕,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才不是为你哭,我只是……我只是……”狄雅儿说不出话了。
池震宇将狄雅儿一把揽进怀里:她气愤的挣扎着,他紧紧抱住她,任由她捶打他的背。
“你以为你是谁……怎么可以这样……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有多着急……”
“对不起、对不起……”池震宇一连说了十几个对不起,然后,他捧着狄雅儿的脸,深深的吻住她的唇,将连日来的思念都融进这个缠绵的拥吻里。
狄雅儿一开始下停的抗拒,但最后,她还是融化在池震宇深情的怀抱里,甚至,她也情不自禁的回应他,把这几天所累积的担心和焦虑,一并向他倾诉。
许久,池震宇放开了狄雅儿,两人默默的相互凝视。
池震宇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从狄雅儿身上感受到同等的想念和渴望,那让他快乐得几乎要忘了前几天的痛苦和煎熬。
可是,狄雅儿却满心忧愁;当她惊觉到自己对池震宇的感情竞已如此深陷,她又害怕得想逃。轻轻推开他,问:“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我找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故事,等你听完,就会了解一切了。”池震宇又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故事?又要我帮什么忙?”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再慢慢说给你听。”
车子从市区驶向郊区,穿过视野辽阔的田野,又绕过弯弯曲曲的山路,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狄雅儿远远看到在山路尽头有一道拱门,车子愈靠愈近,才看清楚拱门上刻着五个有些斑驳了的字——华爱育幼院。
穿过拱门,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上盖着一整排蓝白相间的平房,房子旁边有两棵好大的榕树,榕树旁有跷跷板、秋千和矮单杠等等的儿童游乐设施。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狄雅儿问。
“下车吧,我们先去跟院长打一声招呼。”池震宇说。
池震宇带着狄雅儿走进右边第一问屋子,里面有一位老太太坐在办公桌前,正专心的看着一份文件。
“院长……”池震宇轻轻喊了一声。
“噢,震宇!噢,你这孩子……”院长抬起头惊呼,立刻站起来,走过来紧紧握着池震宇的手。
狄雅儿看了池震宇一眼,他的表情很复杂,就像不小心走失的孩子, 再见到亲人时,那样的既欢欣又悲痛。
“院长……您好吗……”池震宇的声音哽咽了。
“我不好!听到你离家出走的消息之后,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你这个坏孩子,真该打屁股呀!”院长边说边擦眼泪。
“对不起,院长,害您操心了……”池震宇低着头说。
“你这孩子……这么聪明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院长轻叹一声,然后她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于是问:“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朋友。”池震宇回答。
“院长您好,我叫狄雅儿。”狄雅儿自我介绍。
“喔,狄小姐,你长得好漂亮。”院长微笑说。
“谢谢您。”狄雅儿羞涩一笑。
院长又问池震宇:“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家了没有?”
一有,我已经回……回去了……”池震宇说不出那个“家”字。
“你知道你母亲有多担心吗?”院长责怪的说:“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真是没良心的孩子。从小到大,你母亲无微下至的照顾你,可是,你却这样让她伤心,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我妈,可是当时我真的没办法再待下去了……”池震宇一脸痛苦的表情。
“唉,你这孩子,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偏呢?为什么不往正面去想?”院长感叹的说。
“院长,我想带雅儿去看看弟弟妹妹们,可以吗?”伤心的话题,池震宇不想再继续了。
“当然可以,你们去吧,等一下再过来喝茶。”院长慈爱的说。
走出院长室,池震宇带着狄雅儿走进第二问屋子,那里有一个小客厅,还有好几张小书桌和小椅子,再往里面走,是一间大通铺,上面睡着六个年约四、五岁的小朋友。
“等他们醒了,再陪他们玩好了。”池震宇对狄雅儿轻声说着。
走出第二间房子,池震宇又介绍说第三和第四间房子是分别给念国小 和念国中的孩子们住的,第五间则是厨房和餐厅。
狄雅儿点点头,说:“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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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下,凉风习习,狄雅儿和池震宇坐在旁边的秋千上,轻轻摇晃 着。
“你听过‘长虹建设’吗?”池震宇问。
“当然听过。那是国内很有名的财团啊,很多商业大楼、饭店,还有渡假村都是他们盖的。’狄雅儿说。
“我父亲就是‘长虹’的董事长。”池震宇说。
“什、什么……”狄雅儿吓坏了。呆愣了好一会,她想,淑茵完全猜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黑道大哥之子,而是亿万富翁之子。
“很惊讶是吗?”池震宇苦笑。
“太惊讶了!既然有那么垣赫的家世,你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住在那么简陋的小房子里呢?”
“那烜赫家世并不属于我,我没有资格去享有那一切。”
“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是我父母亲生的……”
“啊?”狄雅儿捣住嘴巴。他说他不是父母亲生的,又带她来这家育幼院,难道……难道他是……
“之前,你问过我,我有哪些家人。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有多少人?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我想,除了老天爷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吧。”
“怎么会这样……”狄雅儿惊愕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池震宇露出一个非常苦涩的笑容,开始述说他的故事——
“两个月前的某天中午,我跟着我爸去参加一个同业举办的餐会,因为觉得太无聊,就先离开了。回到家,我想吓吓我妈,所以悄悄走近客厅门口,却听到一个很陌生的老太太的声音,说:‘时间过得真快,震宇都 已经二十七岁了,想起当初我在大榕树下发现他,连脐带都还没有剪断 呢。’我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狄雅儿愣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可怜。虽然她从没见过母亲,但至少,她还有父亲和四个姊姊,池震宇呢?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下知道!
“我浑身颤抖的冲出家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最后,我跟着那位老太太来到这里,看到‘华爱育幼院’那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几乎没有力气定上前去问她。”
在蒙蒙的泪光中,狄雅儿仿佛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无助且哀伤的呆立在拱门前,他的身世之谜,就隐藏在拱门之内。
“那位老太太,就是院长。她看到我,非常震惊,勉为其难的说出当年的情况。她说,在大榕树下发现我的时候,除了一条包裹着的大毛巾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连字条都没有。她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几天之后,我的父母亲来这里参观,不能生育的母亲看到襁褓中的我,觉得很惹人怜爱,于是,他们领养了我。”
狄雅儿悄悄抹去泪水;她看到院长推开门、探出头来,像在寻找什么,然后,又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