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曾听珞阳提过她怕男人,但跟她接触过后,他发现“怕”这个字眼可能还无法形容她的恐惧,这让他耿耿于怀。
他可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她排斥的对象,因为他对她很有好感。
认夏说起来,他们只认识一天而已,但他却满喜欢这个外表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很坚持的小女人。
“我……”要她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说出那段恐怖的记忆,她开不了口。
“很多事情,尤其是不好的回忆,如果硬把它藏在心底,到最后反而会慢慢腐蚀你的心。”他的语气轻柔,试着瓦解她的心防。“如果能说出来,你或许可以轻松一些。”
“我怕……”
“别怕,我在这里呢。”他在她正对面坐下,与她对视,给予强而有力的保证。“我很强壮,有我给你当靠山,安啦。”
“我……”她抬头看向他温和、带着善意的眼睛。“好吧……”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那段压在记忆最底层的往事——
“小妹妹,你过来,叔叔带你去儿童乐园玩好不好?”
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露出猥亵的笑容,心怀不轨地对着六岁的瑶光招手。
绑着两条辫子的瑶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叫住她的陌生男子,礼貌地摇头。
“妈咪说不可以跟陌生人走。”
“我还会买糖果给你吃喔。”中年男子不放弃地继续诱惑,一步步接近她。
“妈咪也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的糖果。”她一直牢牢记住母亲的吩咐,只可惜以她六岁的小脑袋,不足以应付奸诈狡猾的中年人。
“我是叔叔,不是陌生人。”中年男子大玩文字游戏。
于是……”小瑶光困惑地皱皱平坦的光洁眉头,奇怪?她又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他一直说自己是叔叔,不是陌生人呢?
“来,跟叔叔走!”男子逮住机会,粗鲁地抓住“猎物”,强行将她连拖带跑地拉走。
“不要……我要回家……”她被这粗鲁的动作吓到,挣扎着想要摆脱他汗湿的手,却反而被他一把抱起来。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怎么可能让你走呢?哈……哈……”男子露出凶残的急色鬼模样。“我可要好好的享用美食了,哈……”
“不要……我不要跟你走,妈咪!救我……”她吓得放声大叫,引来远处几个路人的注意,坏人立刻警觉地搞住她的嘴。
“别吵!”他表情狰狞地恐吓。“再吵我就杀了你!”
“呜……”她害怕地哭着,但嘴巴被人捣住,只能发出无助的低泣声。
“虽然我一直挣扎,但还是被他硬拖进一间破旧的房子,他不但乱摸……我的身体,还把我的衣服撕破,用皮带将我的手绑起来,我一直哭着喊救命,但都没人来救我……”说到这里,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个不停,眼神也开始失去焦距。“我一直喊……一直喊……”
“没事了,那个人不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他发现她的反应不大对劲,赶紧搂住她的肩,想要安抚她,没想到却让她吓得放声尖叫,拚了命地挣扎,手脚胡乱挥打,有几拳甚至结结实实地打中他的脸,但他强忍住痛,不敢放开她,担心她伤到自己。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不要怕,这里有我……别怕了……”他对她柔声安抚,深怕再度刺激她。
本来他就已经猜想她可能是曾经遭受过侵害,才会这么怕男人,只是没想到竟完全被他料中。
可恶,若是让他逮到那个色鬼,非给他一顿好打不可!
“我……”过了好几分钟,瑶光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思绪也回到现实,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仓皇又羞愧地道歉。“对不起,我……”
“没事,你继续说吧。”他的语调低沈平稳,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右手轻拍她的背,赶走她的惊恐。
她没发觉自己安稳地枕在他怀里,舒服地调整气息,才又接着说:“那个人最后没有得逞,因为有个路人听到我的叫声,跑去叫警察,刚好逮到他……”
“还好没事,否则我真的会去宰了那个臭男人。”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受到惊吓,但并没有造成永久性的伤害,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熊开阳的反应也让瑶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之前不敢说出来,除了不想回想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担心他听了以后会瞧不起自己,但他的反应让她觉得很欣慰。
“你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没有,我不想去看,因为我根本不想再回想那件事。”她就是没有将情绪宣泄出来,一直累积在心底,才会越压越深,越积越厚。
“说起来,其实你满幸运的。”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这句话,让她纳闷地抬起头望着他,等待下文。
“这件事虽然让你受到不小的惊吓,但值得庆幸的是,你并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所以我说你很幸运。”
“……”这样说是没错,只不过儿时的惊吓已造成她不可抹煞的阴影。
“你如果因为那个壤蛋,就认定所有的男人都像他一样差劲,那我不是很无辜吗?我可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喔。”
“我没有……”
“但你因为他而怕我,甚至怕所有的男人,不是吗?”
“我……”没错,她是怕所有的男人。
“你也会怕你爸爸吗?”
“嗯……”她轻轻点头。“刚开始爸爸接近我,我也会发疯似的尖叫,这几年来已经大有改善,只不过我还是不敢靠他太近,再也没有让我爸爸抱过。”说到这里,瑶光的眼里写着愧疚和遗憾。
从小,她就是家里最受父亲疼爱的小女儿,她也总是紧紧粘着父亲不放。只要父亲在家,她一定跟前跟后,像只跟屁虫,而父亲总是宽容地让出自己的大腿,当成她的专用座,羡煞大她五岁的姊姊。但自从那件意外发生后,她不怛不让父亲靠近,也适度地跟他保持距离,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伤父亲很重,但她无能为力。
“如果你现在又碰到那个人,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躲开。”她根本不想再见到那个人,光是想就让她皮皮挫。
“不……”他摇摇头,说出另一个建议。“你应该痛扁他一顿,就像你刚刚K我一样的海扁他。”
“我……不敢……”看到他,躲都来不及了,怎么敢打他?
“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已经不再是六岁的小女孩,现在的你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你还怕什么?”他慢慢解开她的心结。“你会怕是因为你的心告诉你要怕,你的心一直把你绑在六岁那一年,那才是你最大的问题。”
“可是……”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就终生怕草绳,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是坏人。你看看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兼抱枕吗?”
“嗯……”他说得对,她不应该因为一个坏蛋,就把所有的男人都当成罪犯看待,这的确不公平。男人里面也有好人,比如说爸爸,还有……他。
当她这么一想时,压了她十几年的束缚好象松绑了,心突然变得很轻松。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多了一种让人安心的信赖感吧,他说的话对她来说特别有说服力。
他果然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和……抱枕?
奇怪?他跟抱枕有什么关……
她猛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但舒服地窝在他怀里,双手还紧紧抱着他!
“啊!”她大叫一声,赶紧松开双手,身体拚命往后挪,俏脸一片通红。
“怎么样?我的怀抱很舒服吧?”他挤眉弄眼地故意逗她。“有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出借,完全免费的喔。”
“你……”她的脸好热,脑袋一片混乱,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中。
她竟然抱了一个男人!而且最让她惊讶的是,她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除了害羞以外,并不觉得厌恶。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的恐男症已经治好了?
不会吧?压了她十几年的心病,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痊愈了?这也未免太神奇了吧?
“你……”看她一副快晕倒的样子,他找了一个安全话题,以免她昏头。“领养的那只狗还好吗?有没有适应的问题?”
“很好。”回到安全话题,她松了一口气,表情自在多了。“它很黏人呢,很可爱。”
“黏人?”他们说的是同一只狗吗?
“其实它很爱黏人,可能是之前的遭遇让它不敢相信人,但是它现在已经恢复之前的个性,变得好可爱喔。”一讲到家里的新成员,她的表情放松,自然而美丽。
“那是因为你给它最好的照顾,能遇到你,是它的幸福。”他贪婪地看着她自然纯真的甜美笑容,每次都挑动他,令他心跳加速。
“欸?”她惊奇地笑道:“‘幸福’刚好就是我帮它取的名字耶!因为我希望它能拥有幸福。”
“它一定会的。”他温柔地望着她。“因为它遇到一个好主人。”
他的赞美再度让她脸泛红,心中不自觉地冒着喜悦的小泡泡,仿佛被老师赞美的小学生,兴奋不已。
她发觉自己很在乎他的话,不管是他先前的开导还是刚刚的赞美,她都深深听进心里头。
原本她很担心他知道自己曾遭遇那种事后,会在他脸上看到怜悯或是同情,甚至是戏谑,这些都是她害怕看到的反应。
但他只给她最实际的支撑,供她发泄积压已久的情绪。
她很庆幸跟他说了那件事,发泄过后,她的心轻松多了。也许,她已经可以慢慢走出那段痛苦的过去。
“下次我带我家的小小,你带着幸福,我们一起去公园遛狗吧。”他顺口提出邀约,因为想再见她。
“小小?”这个名字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她没放在心上,反而好奇地问:“你家的狗很小吗?”
他露出别具深意的神情。“你看了以后就知道。”
第五章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中午十一点,这阵夺命门铃声让早上才收工上床的开阳,还没睁开眼就先飙出国骂——
“X,哪个不要命的家伙?”
惺忪双眼燃烧着万丈光芒,他一步步走向门口,啪一下拉开铜门,对着外头那个手还放在门铃上的不识相混蛋,就是一阵好骂——
“七早八早,吵什么吵?你如果嫌命太长,可以去躺在马路中央,不必大老远跑来送死!”
梁嘉国急得快哭了。“大哥,你说我今天可以过来拿作品的啊,不会什么束西都没完成吧?”完了,看来他的小命不保,一定会被那些贵妇给逼死!
“都在那边,自己拿,拿完就快点滚,别妨碍我睡觉!恍他不耐烦地朝展示架一指,随即软绵绵地爬上床,眼一闭,准备梦周公。
“这些都是你做的?”当梁嘉国看到超过三十件的作品时,眼睛差点凸出来,感动得痛哭流涕。
这只熊是不是吃错药啦?以往都要人家三催四请才交件,一个星期顶多交个五件,没想到这次竟然完成了三十件,而且件件是精品!
他的作品之所以抢手,是因为独创性够,带着强烈的个人阳刚风格,但他今天的作品却多了一股柔美的气息,一定会更吸引买家的目光。
这批作品一定会被抢购一空,他有信心!
梁嘉国感动地朝天拜了三拜。有烧香有保庇,他每天早晚三柱香,总算有了回报!呜……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阿弥陀佛……
“拜托,你要拜也是拜我,干么拜天啊。”开阳好气又好笑地损人。“不过你不用太佩服我,我对男人没兴趣。”
梁嘉国没多馀的心思理会他的冷笑话,小心翼翼地将贴有预定售价标签的精美作品,收进带来的收藏盒中,以免运送途中受损。
作品完成后,熊开阳会依成本先自订售价,梁嘉国再依市场行情和供需做调整。通常是往上调高,有时甚至是一、两倍的价格,但还是卖到缺货。
两人的合作模式是抽佣金,卖价的一成就是梁嘉国的薪水,所以说卖得越贵,他就赚得越多。
完成任务,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之时,梁嘉国眼尖地看到工作台上还有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于是又折回去。
那是一只八公分大小,用白水晶雕的天鹅小摆饰。
梁嘉国好奇地拿起来细看,不禁赞叹起来。这只天鹅的雕工非常精美,简直是栩栩如生。“这天鹅刻得真好,一定可以卖到好价位!”
让他纳闷的是,开阳从没做过摆件,就算有人捧着大把银子要他做,他也懒得理会,怎么会心血来潮雕出这个作品?
想到这里,他这才发现熊开阳这次的作品有好几件都跟天鹅有关,难不成他最近迷上天鹅了?
“那个不是!”原本已经睡死了的开阳,突然翻身跃起,大步跨到梁嘉国身后,抢回天鹅雕饰。“你别乱拿我的东西!”
“欸?!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卖?”身为熊开阳的经纪人,梁嘉国经常要看其它设计师的作品,以了解市场,看过国内外大师的无数精品,他还没看过这么精美的雕饰。
“这是非卖品。”当他完成这个作品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送给白瑶光,只是还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好可惜喔,这个一定可以卖到很好的价钱!”
“我现在做的东西都不够卖了,还怕卖不出去吗?”
“说得也是啦。”梁嘉国干笑几声,以ZERO目前的情况,根本无需再开拓客源,现有订单都接不完了。“欸……你那是要送人的,对不对?”他虽然看起来傻傻的,但实际上却是精明得很,否则怎么能当上熊开阳的经纪人。
“你管我那么多干么?”开阳的语气很冲,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女的?”梁嘉国不怕死地继续追问。
“你很烦!”他的耳根开始泛红,但是语气还是很冲。“收完东西就滚啦。”
“喔……你恋爱喽?”所以这次的作品才会带着几许浪漫,不像以往的作品,总是带着浓浓的阳刚味。
“我哪有恋爱?”他只是单方面的喜欢,连恋爱的边都沾不上。
“你这些东西都是依照一个女孩的形象做的,对不对?”看了他的作品这么多年,当然可以看出他的转变。
“你看得出来?”开阳大大吃了一惊。他的作品有这么容易懂吗?
“当然喽,你的作品全都是经过我的手卖出去的,我可以说是最了解你作品的人呢!”梁嘉国的模样可跩了。“你一定喜欢上那个女孩子了!”
“吵死了!”被人说中心事的开阳,不耐烦地动手赶人。“你东西已经拿了,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