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话要说?”等了半晌,孙奇彦率先打破沉默。
再大眼瞪小眼下去,一点建树都没有。
罗静抿紧了唇,挣扎老半天,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那好,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心话了。”算了,要她低头道歉,比逼她去死还困难,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罗静咬了咬唇,依旧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在气氛这么尴尬的时候逼她吐出真心话?要她怎么开口嘛。
“小静?”杜心宇翻了翻白眼。
倔什么啊?他们两个人一旦宣布交往,她这个庄家就等着被众人给拆吃入腹,赔出大笔金额,她都没喊心痛了,她还在拗什么?
又等了一会,孙奇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了。”
罗静蓦地抬眼。算了?那代表什么意思?
“你回去吧,等你想清楚再告诉我。”关掉视讯画面,他走回楼上。“不过,记得要快,也许再过几天,我就会回美国了。”
回美国?她抬眼瞪着他消失在旋转梯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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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真的要回美国吧?回那里做什么?
罗静绞扭着双手,下车缓步走到孙家大宅铁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按下电钤。
她现在来会不会太晚?应该不会吧,才过了几天,毕竟她也需要时间让自己沉淀一下啊。
那天的状况那么尴尬,跟她一直深植在心中的认定截然不同,要她拿什么脸去面对他啊?
很丢脸耶。
都怪大姊啦,没事利用孙奇彦刺激唐子珏做什么?也不跟她解释清楚。要是时间倒流回到八年前,没有那一场误会,她和孙奇彦之间应该不会空白了八年。
至少她不会再将他视为一道禁忌。
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她很清楚,从他回台湾至今,他对她的态度没什么好挑剔的,他记得她的喜好、她的兴趣;反观她,小鼻子小眼睛上直都小家子气地对待他。
现在真相大白了,她不可能不高兴,但是压在心上的不舒坦是怎么也卸不掉,原因出在她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是啊,是该道歉了,可天晓得她这一辈子跟道歉最无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道歉。
天啊,她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那天他要上楼之前,感觉上好像不太高兴,要是他理都不理她,她要怎么办?
不会的,他一直都很包容她,应该是不会跟她计较才对……
深呼吸一口,她豁出去的用力按下铁门旁的液晶对讲机按键。
等了一会,没有人回应,她不由微偏着头瞪着对讲机,随即又按了一下、两下、三下……十下!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眯眼睇向门后的建筑物,发觉里头一点光线都没有。
不会吧,难道他已经不在台湾了?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至于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说,我都照办。
他的话语翻飞,教她不由打从心底一颤,感觉一阵寒意掠过背脊。
等你想清楚再告诉我。不过,记得要快,也许再过几天,我就会回美国了。
难道他回美国了?想法才上脑门,一股窒息感如鬼魅般地缠绕在她的颈项上,教她难以呼吸。
不会的,才没几天,他不会那么快就走……去问二姊,也许她会知道。
想着,她立即坐上车,发动引擎,在苍茫天色中,抱着惴惴不安的心,疾驶到艳群公关公司。
“二姊!”她急惊风般地刮进杜心宇办公室里,只见杜心宇和徐照廷都在里头。
“怎么了?”杜心宇没好气地瞅她一眼。
“二姊,你有没有看见孙奇彦?”尽管徐照廷就在一旁,她却是急得什么都顾不得。
“学长?我不知道啊。”杜心宇微挑起居。“你找他做什么?嗯,总算想清楚,要接受他的追求了?”
“不是,他不在家里,我找不到他。”
“他应该回美国了吧。”
轰的一声,罗静侧眼睇着她,感觉脑袋像是刚被原子弹炸过,空白到不行。
“怎么会那么快就回美国了?”她喃喃自语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难道真因为他拜托文司朋帮忙寻找大姊的下落,他便要付出自由作为代价?甚至如伊凡说的,就连婚姻也可能赔上?
“我记得他跟我提过,他今天要回美国处理一下和帝尔之间的关系。”徐照廷轻轻地将她拉起,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放心好了,他会再回来的。”
“可是……”她好不安啊。
话未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喂?”杜心宇接起。“心月,你找我干么?”
“我刚才接到最新消息,想先通知你一下。”
“通知我?关我什么事?”大姊掌管电视台业务,会有什么事要通知她?
杜心月睇着办公桌上传真过来的文件,念道:“刚才有一架才刚起飞的飞机在外海坠机了,而乘客名单里有个叫孙奇彦的,你大学时很欣赏的一位学长不是也叫孙奇彦吗?”
“孙奇彦?!”杜心宇吓呆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但是那一班飞机是要飞往纽约的,大概十分钟前才起飞。”杜心月顿了顿。“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了,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我再通知你。”
“你再打我的手机。”她挂断电话随即拎起外套。“走,我们到机场。”
“发生什么事?”罗静蓦地站起身,感觉不安不断在她心底汇集成海,扩大再蔓延。
“学长搭的那一班飞机失事了,在外海坠机,我们先赶到机场确定。”杜心宇脸色难看地道。
砰的一声,她脚下的地面仿佛崩解开来,她一路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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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天色缓缓飘下如牛毛的雨丝,替萧瑟的气候再添几分寒意。
坐在车内,罗静浑身凉透,尽管车内暖气开放,她却恍若置身大雪狂霜之中。
到了机场,结果不只是孙奇彦,就连凯瑟琳和伊凡也在名单上头,证实了,真的是她所熟悉的那位孙奇彦。
三个人的名字挂在电视新闻的跑马灯上,再三提醒她,孙奇彦真的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几天前还见过面的,为什么他现在却在她构不着的世界里?
就像爸妈一样,前一刻明明还好好的,下一刻,她随即在学校接到通知,赶到医院时,看见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还有在旁哭得泪如雨下的大姊,而她连一滴泪也挤出来。
因为她一直在想,她和爸妈交谈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她想不起来,只想起自己的叛逆,就如现在,她也想不起自己最后跟孙奇彦交谈的话,只记得自己对他非常不客气。
所有的记忆从他回台湾不断地往前推,就像是走马灯不断地在她脑海里闪烁跳动,刺痛着她的双眼,敲撞着她的心。
罗静坐在后座,双手捣着脸。
“小静。”杜心宇轻拍着她的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还没有道歉。”她紧咬着唇,感觉掌心已是一片湿濡。
“没关系,你的心意,他会懂得。”
“我为什么老是这个样子?这么倔、这么拗,想道歉又说不出口,当年爸妈过世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改变自己,绝对不要让自己再后悔,可是我终究还是没变,还是……”泪水缓缓地自指缝中淌出,出口的言语在在显示她的懊恼。
她老是这个样子,总在失去之后,再蒙到被子里哭。
“乖,别哭。”唉,瞧她哭,她也想跟着掉泪了。“我们先到学长家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遗物。”
“我不想去。”泪水失控地滑落,却释不出她深深的自责。
在前头开车的徐照廷不发一语,只是慢慢地将车驶向孙家大宅。
“下车吧。”车停在镂花铁门外。
罗静像是近乡情怯地睇着车窗外,却发现镂花铁门微敞,她立即推门下车。
“小静!”杜心宇见状也跟着她往里头跑。
有人,里头有人,屋子里有灯光,显然有人在里头,而除了屋子的主人,还会有谁?!
像百米冲刺地打开大门,罗静压根不管脚底满是泥泞地冲进客厅,瞧见凯瑟琳和伊凡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抬杠着。
两人突地一愣。
“你干么?”伊凡瞧她一身狼狈,而且脸上满是湿意,不禁疑惑问道:“外头的雨有下这么大吗?”
“伊凡?”罗静直瞪着他,好怕他是幻影,只要她眼一眨,他就会立即消失。
“怎么了?”凯瑟琳没好气地翻白眼。“我才在跟伊凡说,这台湾的新闻不知道在搞什么儿,我们根本就好好地坐在这里,却播出我们已经坠机身亡的消息,想打电话抗议,也不知道要打到哪去,你来刚好,帮我们打通电话去电视台骂。”
罗静闻言,身形一震,感觉禁锢在身上的痛苦瞬间散去,她快步冲向凯瑟琳,紧紧地拥住她。
“你、你在搞什么啊!”凯瑟琳傻眼地瞪着她。
“你们没事,真的没事!”她松了口气地喊着。“我还以为你们全都罹难了。”
天啊,她是第一次如此打从心底的感谢老天爷,竟让奇迹在她眼前发生。
“本来就没事啊!你没遇到奇彦吗?”凯瑟琳瞧她脸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不禁有点嫌恶地将她推开一点。
“他?”她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我们要到机场之前,他接到唐子珏的电话,说下个礼拜会押着罗艳回台湾,奇彦本来要打电话给你,你却关机,他索性跑去找你,而我跟凯瑟琳在机场等到班机都飞了,索性拉着她回这里等奇彦。”伊凡不知上哪拿来一条毛巾递给罗静,顺便招呼着刚进屋的杜心宇坐下。“不过,就因为奇彦急着找你,我们才能逃过一劫。”
“原来是这样子,原来是这样……”罗静喃喃自语着。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
“我要去找他!”她蓦地站起,往外冲,和刚踏进屋里的徐照廷擦身而过。
“小静,你要去哪?”他高喊着。
“我去找孙奇彦,我要跟他道歉。”罗静笑着,快步往外。
“她不会直接打手机给奇彦吗?”凯瑟琳凉凉地说。
“她忘了。”杜心宇好心替她解释。
“智商果然不高。”凯瑟琳坏心眼地说,却又补了一句,“但是,看在她是为了奇彦才变笨,我可以接受。”
“不过,我在想,奇彦靠着卫星定位应该也快要找到她了,就希望她别愈跑愈远。”伊凡望着窗外逐渐加大的雨势。“真是的,好歹也先拿支伞啊。”
“那种东西路上随便都有卖,倒是应该开车去吧。”
“不对,她应该待在这里等,因为奇彦知道她的位置。”
“她已经走了,就连先打电话确定奇彦在哪里都忘了。”
“应该叫她先把手机打开才对。”
“她没带手机。”杜心宇拎起罗静的包包,手机就在里头。
众人,晕。
而外头,雨愈下愈大。
尾声
天色已暗,华灯初上,但是街上人潮依旧不少,而两愈下愈大,伴随着冷风刮进罗静纤瘦的身子,直教她打哆嗦。
走在街上,她不自觉地搓着双臂。
也许她应该先打电话确定他在哪里。下意识想起,往身旁一摸,才发觉她根本没带手机,就连钱包都不在身上。
天,她怎么这么笨!
她这样找人,不是等于大海捞针吗?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阵暴咆声,她突地一震,朝声音来源探去。对面,是壅塞的车潮,人潮也不少,可是他们撑着雨伞,让她看不清楚。
她听错了吗?
疑惑着,但她还是继续往前走,突地,听到阵阵刺耳的喇叭声。
怎么搞的,不是塞车塞很久了吗?这时候按喇叭会不会太无济于事了?
睇向车潮,却见一个人自那里走出朝她而来。
瞬间,她的眼一片湿濡,瞧着他横越车潮走向她。
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想着,感动蠢蠢欲动,牵动着她的情绪,她好感谢老天爷。
“我不是跟你说,站在那里,别动!”孙奇彦走到她的眼前,浑身被雨打湿,俊脸黑了大半。“天气冷得要死,你没拿伞一个人在外头漫无目的的晃来晃去,连手机也没带,你到底是在搞什么,说在找我,到底是谁在找谁?”
起初打算到她家找她,结果却扑了空,所以他又改了方向,岂料她又转到艳群,而后又到机场,最后又回到他家,待没一下子,人又往外跑,让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简直快把他给急死了。
罗静怔愣地睇着他,泪如雨下,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了?”发觉她的异状,他不由微俯下身,才惊觉她眼中的泪。
她突地放声大哭,纤瘦的身形摇摆着,刷的一声,双腿无力地跪坐在地,双手却伸在半空中,等着他牵住她的手。
“小静。”他忙蹲下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发觉她浑身又湿又冷。“你这傻瓜,居然连外套都没带。”
是不是要他心疼死,她才甘愿?
“不要离开我。”粉颜埋进他温热的胸膛里,双手紧紧地环住他,她含糊不清地低喊着。“我不要你回美国,不要你赔上你的婚姻跟自由,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放你走。”
孙奇彦闻言,笑得眉眼都柔了。先前打电话回去,得知她外出寻他,还不敢相信杜心宇对他说的一切,如今亲耳听见,他好感动。
“谁说我要赔上我的婚姻跟自由?我回美国,只是要认祖归宗而已,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可是伊凡说……”
“那是他的猜想,实际上那老头要的并不算太过分,只是要公开我的身分,至于我到底还是不是帝尔的一分子那不重要,因为我不会再回到那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你不会去美国了?”她紧抓着他,很怕手一放,他会如幻影般消失。
“会去一趟,但是会马上回来。”他的语调轻柔得像在哄小孩。“只是要跟他谈一些事罢了。”
“我不要你去,要是再遇到飞机失事……”她好怕,好怕恶梦再现。
“放心,这种事不会老是发生的。”
“我不要,不要!”她执拗地捉着他不放。
“小静。”他定定地看着她,第一次发觉她的拗很可爱。“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谈,先上车吧,雨势愈来愈大,而且我的车就停在路中央,会引起公愤的。”
孙奇彦掏出手帕,却不小心掉出一只极为破旧的皮夹,他欲捡起,却被她抢先一步。
“我送你的皮夹?!”这是他结束她的家教课程时,她送给他的礼物,都这么破旧了,他居然还留在身边。
“走了,你不觉得喇叭声很吵吗?”他想拿回皮夹,却被她利落闪过。“小静!”
对了,伊凡说,里头有张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