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自己这句幽默的话,她会这么认真回应。对于她的问题,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他的手还是伸了过去,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
“若有可能,让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这句话没有说死,也没有说活,他对昙烟感情深刻,是多年来的累积,可是……跟潘莛相处的时间虽短,却是他活力旺盛的泉源,他觉得跟她相处很自在,生活也多了许多乐趣,一把将他从失恋的泥淖中给拉了出来。
“是,我们还需要努力,从今以后,我会比你更努力的。”他那句话,燃起她无穷信心。
看到她恢复往常的笑容,孙嘉桓却没有以往那么强烈的感受。为什么过去总是渴望能跟昙烟破镜重圆,如今梦想可能实现,他却没有兴奋的感觉,在他心灵深处似乎卡着什么东西,让他惦念,让他挂心。
当他对昙烟的那股重逢热情稍退后,他的心里开始想起潘莛,对于把她一个人留在汽车旅馆,且在她面前载走昙烟的举动,不晓得她心里面会怎么想;一定是气得说不出话,气到想拿铁槌打他吧!
徘徊在旧爱与新欢之间,他就像走在十字路口,不知该向左走,还是该向右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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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偏远的郊区道路,潘莛这才发觉自己的包包放在孙嘉桓车上没拿下来,而她身上除了一支手机之外,什么也没有,就连一块钱也找不出来。
“孙嘉桓,你这个大狗熊,你真的很过分,把我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她脚酸,膝盖也痛,在这一望无际的省道马路上,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心有灵犀,在她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半台计程车,拦半夭也拦不到半台车子的情况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她惊讶地张大嘴,心中不自觉地呐喊:天啊,怎么会是他?
她接起手机,说道:“云呈哥,你好,有事吗?”
“你现在人在哪里?”他的声音听来虽然急迫,却充满着兴奋。
“我现在……对不起,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哦,对不起,看我光顾着找你,却忘了告诉你要做什么,我朋友刚给我两张大河之舞的门票,今晚在台北国际会议中心表演,我想……虽然这跟国标舞有些不同,但毕竟同样属于舞蹈艺术,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赏个光陪我去看。”他的诚挚邀约,加上节目又是她喜爱的舞蹈,她当然非常乐意喽!
“那以绚丽之姿横扫全球,来自爱尔兰的大河之舞?”她爱死了,可是她怎么没听说这个团体要来台湾表演,大概是这阵子刚从义大利回来,又忙于麻雀旅社改建的事,所以才忽略了这个资讯。
对于他的诚心邀约,她感动万分,在这个伤心难过的时刻,他就像是干旱后的一场大雨,把她枯竭的心肺全都一一滋润。
“是啊,再过大约三小时就要开演了,你再不快点,恐怕会来不及喔!”
“可是现在……我人不在台北市耶!”真惨,都是孙嘉桓那王八蛋,要是让她看不成表演,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那你现在在哪?方便的话,我去接你好吗?”
“我在……”她赶紧找了路边一间旧旧的矮平房,从模糊的门牌中,依稀看出……“三芝,我现在人在三芝。”
“你在三芝?”为了怕碰到不必要的尴尬,江云呈谨慎地问道:“嘉桓现在在你身边吗?”
虽然知道说出来有点丢脸,但她还是决定要据实以告。“他不在,不好意思,云呈哥,你方不方便到三芝来接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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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桓是不是常常欺负你,做出一些很伤你心的事。”
当潘莛轻描淡写将被孙嘉桓丢弃在三芝的事告诉江云呈后,他很快就对两人的相处模式,做了精要的结论。
“我也不晓得,他这个人好的时候很好,坏的时候就跟一个野蛮不讲理的小孩一样,每次都喜欢惹我生气,等我生气之后,又跟个无辜小孩一样赔罪,厚,我真快受不了他了。”嘴上虽是对他有诸多抱怨,但从她眼神中,看得出对他还是有着一份旁人难以明了的宽怀。
“上回在义大利,他也当着我的面对你大吼大叫,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这个脾气,是真的在乎一个人呢?还是只针对你这样。”
“管他是在乎我还是只针对我,那都不重要了,反正以后我跟他之间,只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其它什么也不是。”
江云呈一听,表情马上严肃起来。“你说你和嘉桓将会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
潘莛点头,说道:“是啊,就是我叔叔过继给我的那栋旅馆要改建,资金方面是由他来援助。”
“旅馆?”他愣了一下,山止即回道:“就是从义大利回来,我送你回去的那家麻雀旅社?”
“没错,就是那家。”
“那里地点好,交通便利,只是那样老旧的旅馆,的确已经不符合时代潮流,我认为改建是有其必要性的。”他握着方向盘,心中却若有所思,“所以说,以后你们会常常在一起喽?”
“他现在就已经搬来跟我和我叔叔婶婶一起住了,他说要一起打拚事业,就要天夭见面,才能培养出默契与信赖。”这些都是孙嘉桓单方面的说词,她听了觉得有理,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然而,听在江云呈耳里,同样都是男人,自然了解男人的心态,明白他内心真正在想些什么。
“可是你们一见面就吵架,这要怎么培养默契呢?”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人与人交往,大概都要经过一段磨合期,我想这也是短暂的过渡时期而已,只好忍一忍喽!”
听她说得那么莫可奈何,江云呈打从心底为她不平与心疼。
“潘莛。”
“什么事?”
“嗯……如果说,以后你们要是又吵架了,我希望你能主动打电话给我,好吗?”
“主动打电话给你?”她不懂。
“没错,主动打电话给我,至少让我像现在这样,开车带你出来散散心,让你把所有的垃圾,全都倒到我这里来。”他的口气温柔备至,就像随时张着一双大臂膀,只要她受伤受委屈,都可以到他怀里来休息。
江云呈这番话,任哪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子都能听出话中涵义。她非常清楚坐在她身边,开着百万名车,长得高大帅气又有才华的男人,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就连柳昙烟也曾为了他而抛弃孙嘉桓,只不过对她面言,她的心,仿佛已经陷在另一块爱情泥淖,抽也抽不了身了。
看着他,她握拳举高,表示答应。“好,以后我要是被那只大狗熊鬼吼鬼叫,我就马上打电话给你。”
“好的,不过……如果平常时候你想打的话,我也随时欢迎。”
潘莛笑笑地看着他,听他说那么多窝心的话,先前被孙嘉桓搞得奇差无比的情绪,也逐渐恢复平静。
“嗯。”
愉怏的聊天气氛中,他们不知不觉回到台北市区,小巨蛋外早已人潮汹涌,想不到台湾还有这么多舞蹈的同好前来共襄盛举。
为了怕和潘莛走散,江云呈伸出手,对她说道:“这里人多,我们还是不要隔得太远比较好。”
一只温暖大掌,摊在她面前,她信任他,从在义大利就相信他到现在,对方是谦谦君子,她没什么好顾忌的。
待她将手放了进去,他牵起她的手,两人开心地走进小巨蛋。
虽然白天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但至少在晚上,她是过得相当开心、十分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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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三十五分。
麻雀旅馆门口外,孙嘉桓像只被铁笼关久的狗熊,不停绕着门口转呀转的,做出一些浮躁夸张,令人不解的动作来。
他一手拿着手机,每隔一分钟就打一次,但手机里频频传出
“对不起,目前用户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气得把之前替潘莛照相的照片调出来,对着里头的人像骂道:“喂,你这只长颈鹿,你是不是该回来了,都已经几点了,你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不怕家人担心吗?我也不过今天陪陪前女友,又没说从此不带你去汽车旅馆观摩了,还有101随时都可以去啊,一定就非得要今天去不可吗?”
他对着手机鬼吼鬼叫,这举止引起门内的鹰叔和鹉姨注意,他们从门缝里朝外头瞄看,瞧他这样怪异的举动,都不禁替他紧张了起来。
“鹰,他会不会疯了啊,怎么会一个人在门口对着手机叫骂呢?”鹉姨忧心仲仲,还想着该不该打电话跟鸽师父说一声。
“我也不晓得耶,有钱人好象比较容易在精神官能这方面出问题,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着手机大呼小叫的。”也许跟社会脱节久了,看到这种现象,他也傻住了。
“这莛也真是的,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也难怪嘉桓会紧张成这样。”现代年轻人的作法,对于四年级前段班的鹉姨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
对于三年级后段班的鹰叔而言,也是同样的困扰。“白天两人还好好的一起出去,晚上却是一个人先回来,我真不懂他们到底在搞什么,看他们这样子,将来旅馆要是真交给他们两个来负责,我怎么安心得了?”
对于鹰叔难得发表高论,鹉姨不免好奇,回头瞪着大眼看他。
“干么这样看我?”
“你怪怪的喔,今天话特别多。”
“我……”鹰叔本想回答,但看到孙嘉桓又做出另一种怪异的行为,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开,“别说了,你快看。”
鹉姨转过头,发现孙嘉桓此时竟对着手机,像是在哀求,语调变得缓和下来。
“喂,潘莛,你人究竟在哪里,我承认今天把你丢在那边是我不对,但……但你也不能用这种让我连络不到你的方式来当作报复啊,你这样很不够意思耶,你不高兴的话,可以当面骂我、打我都没关系,就是不要让我找不到人嘛,我……我快被你急死了你知道吗?”
他一下子大吼大叫,一下子又苦苦哀求,看得鹰叔和鹉姨一头雾水,心中不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精神错乱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强力光束射来,银色高级休旅车缓缓停至旅馆门口,孙嘉桓一看好象是潘莛被人载了回来,心虚地准备躲进屋子,但转身看到鹉姨和鹰叔,稍稍停顿了一下,就这么一停顿,他已经来不及闪避,且被车里的人给看到了……
潘莛先下了车,一看到孙嘉桓,立刻摆出一张臭脸,问道:“你在门口做什么,是在等我吗?”
“我……”他先发制人,“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晚回来不会先打个电话报平安吗?你晓得你叔叔和婶婶有多着急吗?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其实急的人是他自己吧!
这时,江云呈从车子另一边走了过来。“嘉桓,是我带潘莛去看踢踏舞表演,因为现场要求关机,所以她才没接到你的电话。”
他替潘莛解释,这股亲热劲更让孙嘉桓恼火。
“那应该在入场前先报备一声啊,手机是给你拿来做什么用的,是拿来当摆饰的吗?”
“孙嘉桓先生,你跟柳昙烟小姐去哪里,好象也没跟我报备一声吧,说走就走,既然这样,我干么要跟你说我去哪啊,再说这是我的私生活,你没必要管那么多吧?”她怒瞪着他,今天的帐还没跟他算,他倒是作贼喊抓贼,先声夺人起来。
这句话说得他哑口无言。是啊,是他有错在先,不顾潘莛的感受,拉了昙烟就走,是他理亏—他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只是他不爽的不单单是潘莛这么晚回来没有交代,而是她居然跟江云呈在一块,要不是看在这家伙是他学长的份上,他早就大声跟他呛声,要他节制点,少跟苍蝇一样老围在她身边乱乱转。
“云呈哥,谢谢你送潘莛回来,不好意思,今天很晚就不请你进去坐了,改天有空再说。”他迫不及待想把江云呈打发走,同时用手推着潘莛的手臂,悄声说道:“进去了啦,有话进去再说。”
“你不要推我行不行,我自己会走。”
她的声音之大,当然连江云呈也听见了,这让他脸上冒出三条黑线,真是窘到家了。
“云呈哥,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小心开车,我就不送你了。”她朝他挥手道别,而对方也笑笑地向她挥手致意。
两人在孙嘉桓面前表演十八相送,看得他双手擦腰,一脸不耐烦。
“潘莛,那我先走了,改天有好的表演我再请你去看。”
“一定一定,不要忘了喔!”
“喂,可以了吧,要不要摆两张板凳,泡壶茶,再摆些瓜子让你们慢慢聊啊?”孙嘉桓一旁碎声嘀咕,这画面让他看了简直是在凌迟他。
江云呈知道再不走是不行了,只好乖乖坐进车里,发动车子离去。
车子一驶离视线,潘莛看也不看孙嘉桓一眼,快速走进屋里。
而他也尾随在后,跟着走进去。
第十章
“喂,潘莛,你给我站住!”
不管鹰叔和鹉姨是不是站在柜台里,孙嘉桓大声地将她喝住。
她一脸像刚被倒了上百万债务,臭到让孙嘉桓的气势像溜滑梯,一下子骤降下来。
“干么,你叫我做什么?”
“我……”他突然口吃起来,“我是想……想问你今晚那踢踏舞表演得还好吧?”
“还不错,你要干么?”
“不过是问一下,你有必要口气那么差吗?”他指着柜台里的两人,好象在替鹰叔和鹉姨抱不平似地说:“你晓不晓得你叔叔婶婶等你等得很着急,他们都差点要报警,请警察帮忙找人了。”
柜台里的两人,相视对望。有吗?他们有急着报警吗?
潘莛走到叔叔婶婶面前,恭敬地一鞠躬。“叔叔、婶婶,对不起,都是我疏忽了,让你们担心我真的很抱歉。”
鹰叔和鹉姨脸上的肌肉抽动。明明是有人比他们更紧张,而要报警的也是那个人吧!
“没关系,平安回来就好。”鹉姨代表发言。
“如果没事,那我先上去休息了。”说完,她转身准备上楼,却又有人有意见了。
“潘莛!”
一转身,她怒目瞪道:“还有什么事啊?”
“鹰叔说,旅馆改建的进度要快一点,所以我们明天再去汽车旅馆一次。”虽然是假传圣旨,但这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鹰叔脸上冒出三条线。有吗?他有这么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