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只是借口。”那人沉下了声音。“你大可与朝廷合作,率领如今的十三万大军一同迎战察唯尔。你之所以不如此做,是因为你的野心在作祟!”
“……你说什么……我的野心?”冷雁智失声喊着。“我哪来的野心!”
“帝位,君临天下的帝位。你之所以无法拒绝他们的提议,就是因为你无法抵抗王位的诱惑。”
“不是!”冷雁智高声喊着。
“你之所以为虎作伥,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我,我……只是你的借口。”
“不是!”冷雁智高声喊着。“你怎么能如此说!你怎么能都怪我……”冷雁智踉跄一步,跪坐在了地上。“你怎么能都怪我,我……我是为了你啊,如果你不是不醒,如今我也是心甘情愿地守在你身边……”情急下失言了一句,冷雁智让自已的话语给吓得连忙咬住了唇。抬起了头,他有些惊慌失措地看向了眼前的男子。
“……现在,还来得及……”那人却是平静地说着。“走吧,雁智。回去山庄吧,一切都还来得及。明天他们见不到你,首先鲁儿列就会回头了。而他们……自然不会冒险孤军奋战。见不到鲁儿列跟他们,察唯尔也会晓得的,而朝廷……只要给朝廷一点时间,一点喘息的机会,察唯尔是敌不过朝廷的。”
“……师兄……可是……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冷雁智低声呐喊着。“就只差一步了。”
“……走吧,雁智……走吧……趁着现在还来得及……”男子伸出了手。
令冷雁智在瞬间屏住气息的,是从男子右眼角流下的一滴晶莹的泪滴。
所以,在这个刹那,冷雁智几乎无法思考地,就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让男子握了住。
“……好的……我跟你走……”冷雁智的唇剧烈地颤着,几乎要说不清楚话了。“带我走……”
然而,男子却只是静静看着他,很久很久,最后,闭起了眼睛。
“……傻瓜!”突然地,那男子甩了脱冷雁智的手,转过头走了几步,掩面痛哭着。
在男子嘶哑的哭声中,却是挟带着几声女子的嗓音。
冷雁智的全身在瞬间僵硬。
“笨蛋!笨家伙!”那人哭到了最后,从脸上撕下面具,愤恨地朝着地上扔着。“混帐东西!混帐!”
“谢玉!”想到了一个故人,冷雁智站了起身,哑声喊着。
“……混帐东西!”那人却是只有一愣,然后就是气愤地不断踢着脚下的黄土。“混帐!混帐!”
“谢玉!”冷雁智气极怒极,大步走上了前去,一把将那人拉扯了过来。
在月光下十分清晰的,是一个女子的面容。两行清泪凝在脸颊上,本也是个绝世佳人。
“你……”剧烈喘着气,冷雁智甚至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女子哭着。
“你……你……”冷雁智的手抓得死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 就这么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说啊!”
“……因为,你不肯见我……”谢玉哽咽地说着。“我三次求见,你都不肯见我……”
“……走!”冷雁智从喉里挤出了一个字后,将谢玉扔在了地上。“走!现在走!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不会杀你……走,立刻走!”
“冷雁智!”谢玉哑声喊着。“我刚刚说的话没有错,飞英他确实是说过的,没有他的决定,你怎么能擅自作主!”
“……我说过了,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冷雁智还是背对着她,冷冷说着。
“冷雁智,你这样一来,会万劫不复的!”
“是!万劫不复!可是,我现在难道就不是吗!”冷雁智回过了头,对着谢玉冷冷说着。“不然,你说该怎么办?啊?好,叫我等,我也等了两年。然后呢,什么都没有!而山庄……趁着这两年躲了起来,躲到了我不晓得的地方,这就是山庄对我做的事情!”
“冷雁智!”
“……我会的……会停止的……”一阵激动过后,冷雁智微敛了眼眸,看着地上的谢玉。“你去……叫她们把师兄还给我,我就住手。”
“……冷雁智,你听我说……”
“我、已、经、听、得、太、多、了!”冷雁智喊着。“现在除了他以外,谁的话我都不想听!叫他来!叫他自己来跟我说!”
第二十七章 声东击西
这一天,京城里,玄武帝御驾亲征的大军布署在城外,军容壮盛。
武威关的战事在几天内便平定了,等到回报的军士陈述鲁儿列知难而退后,玄武帝本正暗自庆幸。谁知,前些天接到另一件消息,察唯尔倾全军之力改攻西南武定关。
武定关若陷落,黄河一带疆土便将不保。玄武沉思一晚,还是决定御驾亲征。
杜扬跪于殿下,受命留守京师。
“给你一万兵力,杜将军。”玄武低声说着。“宁守勿攻,太子安危为重。”
“臣下晓得。”杜扬朗声说着。
“有劳杜将军了。”
“谢皇上。”
“咳……咳……”
深夜的武威关中,将军府内,断断续续地有着浅咳的声音传了出来。
前些天的夜里让谢玉一闹,寒夜里情绪的激烈起伏让风寒又染上了冷雁智的身体。
眼见翻来覆去再也无法成眠,反正天边已经微微亮了,冷雁智轻叹一声,还是起了身。
梳发、穿衣,披上斗篷一件,冷雁智推门而出。
冰凉的晨风吹进衣衫的缝隙,本来半睡半醒的头脑在一瞬间回复了清醒。
有些冷……手臂甚至还有些颤了起来。
然而,冷雁智已经不想再回头穿衣。
只是拉上了斗篷,然后便一步步走出了将军府。脚步踩在结了薄冰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冷公子。”
冷雁智一出门,守门的卫士就齐声问好。
冷雁智点了点头,接着就继续往大街走去。
武威关是边关重地,关内没有关外所见如此的雄伟。简陋的平房里住满了守关的士兵,唯一的一条大街上,此时正是人声鼎沸。
出征了,就在今天。昨夜收到密书一封,对于察唯尔倾主力痛击西南武定关,玄武帝终于做出了响应。由玄武帝御驾亲征的队伍已经离开了京城,往着西南的方向前进。
之前为免打草惊蛇,纵使攻下了武威关,也是照着日前的作息,放着出入关的商旅自由通行,也不断命人定期回京禀告着武威关的战况已定、一切安好。潜伏在武威关中许久,今日终于可以一显身手。
相对于士兵们的摩拳擦掌,冷雁智却只是享受着这种热闹的气氛。
曾经有很久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如此充满生气的场景了,就只是旁观着,都能感觉到一股活力涌入心里。
眼前的姜将军正在阅兵点将,韩将军受命留守武威关,此时也站在姜恒的身边检阅大军。
冷雁智站了一会儿,便让姜恒见到了。
姜恒朝着冷雁智微微一笑后,便大步朝他走来。身上的甲胄响着金铁微微交击之声。
“冷公子,怎么起得如此之早?”
“无法入睡。”冷雁智也是微微笑着。
“呵,想必冷公子跟姜某一般,也是太过期待今早了。”姜将军笑着,朝着冷雁智的肩膀上轻轻拍去。
“是啊……想必是。”冷雁智低声回答着。
“大事将成,冷公子……在攻下京师之后,大殿之上,可要容我与您共酌一杯。”姜将军笑着。
“自然,仰仗姜将军了。”冷雁智抱拳回礼。
“呵……如今时辰还早,冷公子可以再去休息片刻。”姜将军低声说着。“之后长途跋涉,这路上可辛苦的。”
“……好的,承蒙将军爱护,在下这就去歇息。”冷雁智无奈地说着。
“……冷公子,你的脸色不太好,如果身体有恙,可要快请军医。”
“不妨事,有劳将军费心了。”
半个月后。
“英弟?英弟?”
玄慈走在御花园中,四处张望。
五岁的玄英整日不是在自己房里睡着就是不见踪影。玄慈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前一刻明明还在床上睡得极熟的小孩儿,在下一刻便是整个宫里都不见了踪迹。这种情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简直要怀疑起在玄英的房里有着密道。
“英弟?”玄慈继续找着。
“皇兄,来啊,来看啊。好高啊。他们在点兵呢。”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玄慈又是转了一圈身体,才终于见到了坐在墙上的弟弟。
“玄英,你在做什么!”玄慈无可奈何地低喊着。“给人看见了还得了,快下来!”
“才不会有人看见。”玄英淘气地笑着。“就算看见了又怎么样,除了母后,现在皇宫里皇兄最大,你只要重咳一声啊……哼哼,谁还敢说什么。”
“这……”
“那哀家呢?哀家如今在宫里又算得是什么?”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玄慈回过头见到是太后,便是连忙行了礼。“太后安好。”
然而,太后却是用着微微愤怒的眼神看着玄英。
玄英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后,也连忙爬了下来,躲在自己皇兄的背后。
“玄英,你一个堂堂皇子,竟然效那市井小儿一般攀爬高墙,叫外人见到了,还当我皇家子弟家教不严,你该当何罪。”
“……玄英知道错了,太后。”玄英低声说着。“玄英不敢了,玄英年纪小,饶了玄英吧。”
“是……是啊,皇弟年纪小,求太后饶了皇弟吧。”玄慈也结结巴巴地说着。
“哼,今日若是轻饶于你,还真当哀家不如你们母子了。”太后的语气不善。
玄慈一愣,才刚抬起头,太后便沉下了脸。
“来人,传哀家懿旨,将这鲁莽的三皇子关在他自己的房里。没有哀家的旨意,如果胆敢放出他来的话,便是与哀家作对。”
“这……”一旁的几个太监为难地面面相觑。
“太后……英弟口无遮拦,太后息怒。”玄慈连忙说着。
“哼……今日你越求情,哀家就越不能轻饶于他。你们还在等什么,把玄英押回他自己的房里。”
“太后!”
“住口!今日谁再求情,玄英就罪加一等。”
“啧……”玄慈咬着下唇,再也没吭声了。
玄英则是用着不甘心以及愤怒的眼神回看着皇太后。
“瞧你这是什么眼神,真当哀家不敢加罚于你不是?”皇太后冷冷说着。“好,哀家改变心意了。来人,玄英犯上,把玄英押入大牢。”
“太后!”玄慈忍无可忍,豁然站了起来,走向前三步。“既然今日太后盛怒难平,就连玄慈一起罚吧。”
“你……当哀家不敢?”
然而,玄慈也只是冷冷看着皇太后。
“好,来人,一起押下!”皇太后喝着。
然而,太监们只是面面相觑。
“怎么,等什么?”皇太后气得脸色发白。“你们真要让哀家成了小儿口中的笑柄?”
“这……太后,如今国家春秋之际,还望太后息怒。”一名太监总管跪了下来。
“大胆奴才……”
“杜将军!”此时,玄英眼光一闪,又从后方爬上了墙对着墙外正在点兵的杜扬喊着。
远远的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本来还有些疑惑的杜扬,在下属回报是三皇子时,惊得立即快步走了近。
“杜将军!有人要对皇兄不利!快来救皇兄啊!”玄英喊得凄厉真切至极,杜扬一听便是立即飞身向上跃上高墙。跄啷一声长刀出窍。
“来人!随我来!”杜扬沉声一喝,千百名御林军立即涌入了宫中。
另一头,皇太后见玄英胡闹搬来大军,气得几乎脸都要黑上一半。
“就是她。”
杜扬才刚气喘嘘嘘地赶来,手上的刀也还在晃着,眼前的玄英就指着皇太后,用着稚嫩的童音说着。
杜扬愣在了当场,而身后赶来的那群御林军也悄悄地闭上了本来喊打喊杀的嘴。
“她要把皇兄关在牢里。”玄英说着。“我亲耳听见了,他们都是证人,不信你问。”
杜扬还是愣着,而身后的御林军也越来越多了。被卡在后头的、不知情的御林军还在兀自嚷着砍杀,宫中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
“胡闹!气死哀家了!”皇太后怒喊着。“传皇后来,立刻过来!今日哀家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教得出这样的野孩子!”
“玄英,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华清殿中,好不容易领回两个皇儿的皇后柔声问着。
然而,拉着自己皇兄的手,玄英却是别过了头不理自己的母后。
他不懂,为什么什么都没做错的母后就算被训责得难听还是得要低头赔罪。他不懂,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要让皇太后把自己说成个野孩子。
“……英弟好玩,爬上了墙。孩儿去寻英弟,英弟一时口误,冒犯了太后,所以才惹得太后不快。”玄慈说着。“后来英弟看太后迁怒于孩儿,情急之下便惊动了杜将军,一切都只是误会,母后。”
“是这样的吗,玄英?”皇后还是柔声问着。
“嗯。”玄英不是很情愿地回答着。
“到底你们是说些什么,说来听听好吗?”皇后问着。
于是玄慈便将玄英的话转述了一遍。
“……原来是如此。”皇后低声惊呼着。“英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好,是我不对!”玄英气极,扔开了玄慈的手就自个儿离开了华清殿。
“英弟?”
“别追,是母后我把他宠坏了。”皇后轻叹了一声。“过一会儿他就会忘了,到时候再说吧。”
另一方面,皇太后正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宫中,岂料此时一个宫女神色紧张地迎了上来,正巧捱了个巴掌。
“不长眼睛的奴才。”皇太后怒斥着,把宫女打倒在地,接着便走回宫中。
“启禀太后……是急信,华亲王的急信。”宫女捂着脸颊,怯生生地说着。
“……那还不快呈上来。”皇太后停下了脚步,低声说着。
“是……”宫女连忙爬起了身,跛步走了上前,呈了上去。
皇太后展信,临桌细读,不到片刻便已读毕。
皇太后把信凑到了火边化了,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说着。“晓得是谁送来的信?”
“奴婢不晓得。”宫女低头说着。
“好,你过来,哀家有赏。”
“啊……是,谢太后。”宫女连忙走了上前。
然而,皇太后一个眼神,随侍一旁的一个太监便抽出了袖里的匕首,往宫女的左背深深刺了进去。宫女就连惊呼都叫不出来,一刀毙命。
“哼……呵呵……”好孩儿,哀家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夜里的宫中,皇太后突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