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敖正斯收走桌上的空杯子去厨房清洗的背影,她忽然有股冲动,想跟他说出当年是如何在决定离开他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事;又是如何在异乡独自生下小新,带着她在世界各地东奔西跑,从事考古挖掘的工作。
这些年,她一直过得很辛苦、很奔波。
曾经有好几次,她脆弱到很想跔回台湾再“投靠”敖正斯,但最后理智总会拉回她……
不行,这次她同样不能心软!这么多年了,她都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再次重蹈拖累他的覆辙。
她和他真的不适合,她必须牢牢记住这点才行。
“我……我累了,我要去睡觉了……”
说完,即刻转身冲回房间。半晌,突然抱着一个枕头和一床棉被又冲回客厅,直接塞给他。
折磨到大半夜,她也放弃赶他回家了,只好纵容他留下。
“晚安。”
她匆匆丢下一句,然后逃难似的再冲回自己房间,用力关上房门。
跳上床,拉起棉被蒙住头,心跳莫名飞快。
韩恩爱竖起耳朵,专注倾听房门外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始终没听见什么特别声响。
一整天的奔波,一整晚的紧绷,终于让韩恩爱体力不支,眼皮渐渐沉重。
他最后到底是留了下来、还是走了?她始终不确定……
不过还好一切平静,没发生任何“一发不可收拾”的“憾事”,还好还好……在她沉沉睡去前,还偷偷庆幸着。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射入,随着时间流动,慢慢从床尾进犯到床中央,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太阳晒屁股了。
韩恩爱被热醒。睁开眼,整整有十秒钟的时间,她搞不清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新疆?埃及?还是阿富汗……
房门外,小新兴奋开心的格笑声夹杂着男人隐隐的低笑——
她倏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不对,她人在台北!
而且深刻意识到在房外的男人是谁。
转头看了眼闹钟,天啊,已经十一点了。
她急忙跳下床,想冲出房,猛地想起自己还没有梳洗,而且满头乱发像疯婆子,只好转而跑进浴室里刷牙洗脸,顺便快速冲个澡。前晚因为累过头,没洗澡就睡着了,虽然敖正斯早就见过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了,但多年不见,她还是想顾及一下形象。
换了身轻松的装扮,扎好马尾,她故作轻松地拉开房门,想以最自然的语调和表情和敖正斯打招呼,岂料,才一开门即见到一幅令她震惊的景象。
他们父女俩正窝在一起,看相本?!
“喂喂,你们在干么?!”韩恩爱一个箭步上前,紧张地抢过相本紧紧抱在胸前,似想掩饰什么。“这……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心虚偷瞄,稍稍安下心。还好还好,这套全是她和小新的合照,不是她担心的那一批……
当初既然故作洒脱写了“休书”去“休”了敖正斯,若是让他知道她其实还宝贝地珍藏着他的相片,那她不就要羞得跳楼了?
才想着,即见到小新牵起敖正斯的手,迫不及待拉他走进妈妈的房间。
“打地,来——”
“喂,小新,你要干什么?”
她房间乱得很,怎么可以让敖正斯进去咧?
她紧张地跟进房,忙着收拾随手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没注意到小新已钻进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拿出里头的相本。
“打地,看。”
打开,全是敖正斯的照片!
“喂喂!不准看!”
韩恩爱扑上前,火速截走照片,欲盖弥彰。
此时,小新又从她枕头套底下抽出十来张敖正斯的照片。
“打地,看。”
“喂!”韩恩爱大喊,直接横向一把抢下。
小新格格笑起来,似乎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越玩越起劲。
“打地,看看,打地。”
打开衣橱,又一叠照片。
原来,在韩恩爱房间的各角落,都藏有敖正斯的照片,正一张张如雨后春笋般,被小新一一挖出来献宝。
打地看!打地看!
这句可怕的捣蛋魔咒,此起彼落,一直拚命拆老妈的台。
不准看!不准看!
又羞又窘的飞扑拦截,疲于奔命,奋力进行面子保卫战。
小恶魔!小叛徒!搞不懂到底是谁生的?!
早知道小新这小捣蛋鬼灵精怪的,但没想到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就把她房里有放敖正斯照片的位置摸得一清二楚。
母女俩很像足球员和守门员,一个到处起脚射球,一个拚命飞身拦球。
这画面,很妙!
敖正斯像个没事的旁观者,两手交叉于胸前,看着这进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你笑什么?”
韩恩爱气喘吁吁,乱七八糟地捧着一堆照片,头上的马尾也歪了,模样狼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他微笑,心中有股暖流沁出,多年来久违的快乐,他不想再放过。
又来了,他又露出这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笑容了。
该死!
韩恩爱用力别过头,不敢再看他。可爱?他竟然说她“可爱”?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她……
而且,她根本跟这两个字是绝缘体好吗?她全身上下哪一处有可爱因子了?
但,这句话,仍是让她禁不住火红了双颊。
“我……我去买早餐。”怕被他发现,她赶忙想跑开。
他突然拉住她,顺势一带,将她搂进怀中,由于动作太过突然,她手上的照片掉落一地。
“我已经带小新出去吃过了。”他沈声道。
韩恩爱的脸颊靠在他胸前,无法动弹。他已经换了另一套衣服,身上和她一样有香皂的味道。
“小新,可以出去外面等一下妈咪和爹地吗?”
“好——”小新乖巧点头,捡了几本地上的相本,蹦蹦跳跳地跑出房自己看照片去。
“你……你不要误导小孩……”韩恩爱紧张道。不知为何,“爹地”两字出自他口中,竟变得万分性感。“谁……谁说你是她爹地……”
蓦地,他低下头封住她的口是心非。
这个吻来得突然,热情、渴望。
她惊愕抽气,却给了他长驱直入的机会。他的舌头强势纠缠,索求同样热情的回应,索求她重新正视他浓烈的情感。
早该知道会这样的……早该知道自己对他的吻没有抵抗力的……
韩恩爱心中懊恼,却离不开、放不掉。她对他仍有热情,而且因为多年分离而变得更加火热炽烈。
六年了,时间久到她都快忘记他的吻是如此美好、如此令她销魂……
她忘情地抬起手攀住他的肩膀,脑袋昏昏沉沉,什么都无法再去细想,只能暂时放纵自己,再去贪恋这曾经专属于她一人的美好……
他们彼此都有感觉,对方仍然是深爱自己的。
重逢后的第一次亲吻,是想念、是宣泄。
她想念他,他亦然。
当他缓缓放开她,以掌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她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湿湿的。
是泪。
她哭了……她竟然流泪了……因为他的吻而流泪……
天,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敖正斯帮她拭去泪,眼底有怜、有爱。
“小新她……”
来了!韩恩爱闻言浑身一僵。在这样的气氛下、这样的时间点,他主动提起小新,只有一个可能性——他终于要开口质问她了。
小新是我的孩子吧。
她握紧拳头,一颗心高高悬着,等待这个她最害怕的问题到来。
“小新她……”他给了她一记大大的微笑。“说想去游乐园玩。”
“咦?”没问?
“所以,今天我们三个一起出去玩。”
“咦?”怎么会这样?
“走吧。”
喂,等等……
真的不问?
第八章
敖正斯果真什么都没问!
连续三天,他只是带着她们到处游玩,培养感情。
第一天,去游乐园坐云霄飞车、摩天轮、旋转咖啡杯,小新玩得开心极了,晚上回家睡觉都还会尖叫说梦话。
第二天,去动物园看国王企鹅、无尾熊,台湾梅花鹿,小新看得兴致高昂,晚上回家还拉着敖正斯一起画动物。
第三天,去海洋馆赏发光水母、绿螭龟、中国娃娃鱼,小新……
对!小新、小新!
明明他一切行动都围着小新转,可偏偏就是不追问小新的事;他越不提,韩恩爱就越闷,闷到都快得内伤了。
她才不相信他会不关心小新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这件事!
而另一件让她更闷的事——哦不,应该说是“纳闷”的事,就是自从那天他突然给了她热情的拥吻之后,他就再没“碰”过她了。
虽然心里打定主意不和他复合,心里总难免疑惑。
难道是他也后悔了那天吻她的冲动行为?
嗯……感觉又不太像。
因为她发现他一直努力黏着她,却刻意只跟小新亲近:他几乎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却又始终和她保持一定距离,有点黏又不会太黏,若即若离的,似乎总在试探她的底限。
她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闷。
“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我请假了。”
“请这么久,你老板不会生气吗?”
“我就是老板。”
韩恩爱第一时间是有些惊讶。
“怎么?很讶异吗?觉得我不可能当老板?”他好歹在美国高科技产业还闯出了点小小名堂。
想了想,摇摇头,她其实很为他高兴。“你向来都很优秀,应该的。”
不用想也知道他定会有番作为,所以当年离开他是对的,至少没有再拖累他……韩恩爱转头望向车窗外,心情又沈了下来。
“我们下去逛夜市好不好?我好多年没有逛夜市了。”
回家的计程车刚好经过一处观光夜市,敖正斯忽然提议。
“奸——”小新第一个附和。
“玩了一天,有点晚了……”两票对一票,她的意见其实很薄弱。
通常只要小新点头,她就会顿失说话立场,敖正斯简直宠小新上了天,她这个妈实在当得有够窝囊,唉!
还好小新年纪虽小,总算也知道一些分寸,否则以后不成为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才怪。
下了车,敖正斯一手抱着小新,一手执意牵她的手,身材高人一等的两人走在夜市的人群之中,仍然十分醒目。
“吃冰、吃冰。”小新看见一家冰果店,兴奋叫道。
“小新想吃什么?”
“草莓牛奶冰!”
好惊人的巧合,大家心里想的都是一样。
“小新也爱吃草莓牛奶冰?”敖正斯笑开,心情大好。
“爱吃。”好用力点头。
“那妈咪呢?”敖正斯问小新,还故意看了韩恩爱一眼,似在试探。
“喵咪也爱吃。”
“乱、乱说,我哪有?”韩恩爱急敲小新的额头,阻止她的大嘴巴。
“打头,笨笨。”小新摸着头,嘟起嘴。
“你就是太聪明了,爱乱说话,所以妈咪故意把你打笨一点,这是为你好。”她硬拗。
敖正斯笑道:“有这样当妈的吗?希望孩子笨一点?”
“笨没什么不好啊,像我这样还不是照常过日子。”
“你不笨,你向来很聪明。”他推推眼镜,由衷道:“我不认为国际考古队会用一个笨蛋队员去帮忙他们‘破坏’古迹。”
“打地,我跟你说——”
小新插话进来,扳过敖正斯的脸,小嘴凑向他耳边说悄悄话。
“你们在说什么?”韩恩爱挑眉问。
这小鬼灵精,最好不要再乱爆她的料,不然一定拖回家打烂小屁股。
“没什么。”敖正斯抿着唇,笑容很暧昧。
“一定有什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鬼。“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越神秘她越好奇。
“真的没什么。”他微笑道,表情明明就是“真的有什么”。“走,进去吃冰。”
进店里后,敖正斯和小新两人开始你一口、我一口,一起享用好吃的草莓牛奶冰,韩恩爱则自始至终都撑着面颊,什么都不想吃。她心头闷闷的,没来由地闷。
“哇,好帅……”
倏地,冰店里有女孩子开始朝他们这桌指指点点。
“对啊,眼睛好迷人哦……”窃窃私语。“小朋友也好可爱哦……”
韩恩爱还是清楚听到了,而且当然知道她们在说谁。
小新正在玩敖正斯的眼镜,还取下来“试戴”,过大的眼镜歪歪斜斜挂在她的小脸蛋上,模样很滑稽,小新自己也忍不住格格发笑。
而没有戴眼镜的敖正斯,模样迷人性感。
以前,韩恩爱老是搞不懂为什么他明明近视度数不深,却执意要戴着眼镜,现在她突然明白原因了——因为他的褐眸会电人!尤其会电死一票女人!
犹记得在学校念书时,很多女同学都偷偷暗恋他,如果他真的平常都取下眼镜示人,恐怕身边会更加恐怖地桃花朵朵开吧?最佳铁证,就是他们现在坐在靠路边的座位吃冰,连店外经过的女性同胞,都会以看帅哥的眼神多看他两眼。
“小新,别玩了,把眼镜还给爹地。”
韩恩爱拿回眼镜,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很自然地认定他为“爹地”,但敖正斯注意到了,吃冰的嘴角不动声色扬起一抹弧度。
回家的路上,敖正斯始终带着那暧昧的浅笑,还心情好到在路旁卖糖葫芦的小摊买了裹着糖衣的草莓,父女俩一人一串,边走边吃。
“你们刚才才吃完草莓牛奶冰,现在又吃草莓,不会腻吗?”完了,她真觉得自己要变成罗嗦的老妈子了。
“不会啊!”
父女俩异口同声。
“你确定你真的不吃?”敖正斯笑道,斯文俊帅的脸上流露捉弄人的稚气。
她偏过头。“我不喜欢吃。”
“是吗?”
“我想我当年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吃草莓,以前只是为了配合你而已,我早就不吃草莓了。”她口是心非道。
敖正斯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
“你这样笑是什么意思?”她扬声道,觉得他暧昧的笑格外刺眼。
“没什么意思。”
“你好像不相信我说的话。”
“是不相信。”
“我告诉你,我真的……”
才刚要开口呛声,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络的叫唤。
“韩小姐——今天要买草莓吗?”
巷子口,开小货车卖草莓的夫妇一看见韩恩爱,忍不住摇手吆喝。
谎言当场被,拆、穿。
韩恩爱窘极了,想假装没听见、没看见,老板娘见韩恩爱没回应,以为她没听见,反而更热络大叫:“喂,韩小姐——”
“人家在叫你呢。”敖正斯好心提醒道,嘴角的笑意已经扩及眼角,一副打算看好戏的心态。
“梁阿姨——”
小新率先跑上前,老板娘立刻递了一颗新鲜草莓给小新,并对韩恩爱堆满笑。
“真不好意思,你回国那天生意特别好,没让你买到草莓,今天我们特别从大湖运上来最新鲜的,保证让你连吃一个星期都不会‘断货’。”
“她常来跟你们买?”敖正斯看似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