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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姬  第9页    作者:余宛宛

  天色又黯了几分,附近几艘船上的烛火点点开始璀亮了起来。

  再几日,便要抵达密州了。

  倘若那个荷包是真的,但拿着荷包的人不是绯雪呢?姬子夏拿起腰间的荷包,紧紧攒着,攒得手指都痛了起来。

  找到绯雪,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哪!

  “啊!”

  一只健臂蓦地将姬子夏拢入怀里,她的背脊撞上一道坚硬的胸膛。

  “放开!”姬子夏头也不回地说道,早从鼻尖闻到的衣服熏香知道了来者何人。

  除了皇甫昊天,谁敢对她如此放肆。

  “身子这么冰,怎么不加件衣?”皇甫昊天双手搂住她的腰身,前胸与她的后背紧密相贴着。

  对于她的拒绝,他向来听而未闻。

  “我不冷。”

  “嘴硬。你身子骨性寒还不承认?每睡到凌晨,手脚便冰冷地冻人。”

  “谁要你乱碰人。”她很努力地想在他面前不动喜怒,偏偏他每次都爱挑这种私密之事扰乱人。

  更甚者,他还吩咐了船上厨子每晚为她熬煮人参核桃饮,说是要改善她四肢冰冷的毛病,弄得她根本没脸去看旁人眼光。

  姬子夏脸颊飞红,不快地抿紧了唇。

  “密州的皇甫别庄阴凉,虽是暑中,夜间亦是凉甚。到了那儿后,我让人帮你裁件皮袄。”皇甫昊天不由分说地便将她被雾气冻冰的小掌拢在大掌之间。

  “没必要。”

  姬子夏没费事挣扎,反正他总不会让人如意的。

  只是,带着些雨气的河仍然微凉,而身后的他就那么暖烘烘地让她偎着。姬子夏不自觉地将身子的重量全都往后靠着了。

  皇甫昊天低头望着怀里星眸半睁的小人儿,邪媚眼眸掺入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船舱内的嘻笑随风传出,他却只嫌里头吵烦。

  才离开多久,方才几名在歌舞乐音中的曼妙女子,他便已记不得她们的容貌了。她们之于他,便是一具具屈意承欢的柔软女体罢了。

  她们不像姬子夏,她有才能、能与他对峙、能与他争锋相对而毫不逊色。

  “脖子上这喉结是如何来的?”皇甫昊天再度问道。

  “刀子割的。”她星眸一扬,没好气地说道。

  “你自己割的?”他浓眉一拧。

  “我娘……”姬子夏抚着颈间的伤疤,不意却哽咽了。

  娘当时泪流满面地为她割下那一刀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她们却已天人永隔了。

  皇甫昊天感觉到她的轻颤,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伤得很重吗?留下这么明显一道疤。”他低语着。

  “不,伤得不够重,甚至没留下疤。只好,拿刀子再割,总算是皮肉全被破坏殆尽,便会留下这么……”

  “够了!”皇甫昊天蓦地将她旋过身,黑眸里闪动着怒意。

  姬子夏别开眼,不想自己被他动摇。

  “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他攫住她的肩膀,指尖全陷入她的肌理间。

  “为了不想被当成女子,被人糟蹋。”她直截了当地说完,唇角无奈地勾了一抹凉笑。“哈……无奈是千计万算,还是没料到我竟会被你识破了女儿身,被当成寻常女子对待。”

  皇甫昊天脸色一凛,只觉得她表现出来的委屈像一把剑,无形地刺向他。

  她究竟是有多讨厌和他在一起?他对她,还不够宠爱吗?

  “你心性聪明,容貌清丽过人,就算是女儿身,亦不会被当成寻常女子的。”他沈声说道,不想在这样的夜色大发雷霆。

  姬子夏唇角一抿,不以为然地摇头。

  “我心性聪明是因为这一路都被当成男人教导,自然较之一般女子多识得了一些东西。女子终日被关在闺阁、灶厨之间,识见增长毕竟有限。这不是女子的错,世人又怎能一径地以妇人之见来否决女子的诸多想法呢?”

  “别恼了,我知道你和任何一个男人或女子都不尽相同,你是独一无二的姬管事。”

  皇甫昊天眼眸噙笑,俯身将她颊边一缕发丝拨入耳后,灼热气息呼过她的鼻尖。

  他凝睇得如此专注,专注到姬子夏连心跳都乱了拍。

  姬子夏垂下眸,不意望见他颊边、颈间有着几抹胭脂鲜红──那是方才舞伎替他染上的颜色,她的一颗炽心顿时沉入冰河之间。

  不许为他失神!他不是真心相待的,他只是贪心地想征服她。

  她若够聪明,便知道不该掉下陷阱。以色事人,色衰宠逝,空留无限怆恨,何必呢?那不是她要的。

  姬子夏仰头看他,他灼人的呼吸已然逼至她的唇间。

  伸手挡住他的唇,她淡淡说道:“你该回去舱房了,林老板、王老板及舞伎们都在等着你。”

  “他们不重要。”皇甫昊天扣住她的下颚,拇指抚过她软凉的唇。

  “我更加不重……”

  “难得我想在明月清风之下,和人谈谈心,怎么你却是这么不赏脸──”皇甫昊天话未说完,天上便飘下细雨一阵。

  姬子夏嗤地低笑出声,水眸含笑地瞅他一眼。

  皇甫昊天胸口一窒,完全没法子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姬子夏抬头看着益发绵密的雨丝,一时之间,不但没法子止住笑意,反倒格格地笑出声来。

  “难得了庄主想风花雪月一番,谁知天不从人愿……”姬子夏笑眯了眼,雪白的脸颊笑出了一片樱红,水嫩红唇露出一排编贝,一向认真的颜面难得地孩子气起来。

  “再笑一次。”皇甫昊天哑声低语着,伸指拨去她长睫上的雨滴。

  姬子夏怔住了,皇甫昊天眼里的霸气,让她一惊。敛去笑意,她板起脸问道:“这是庄主的命令吗?”

  皇甫昊天眯起眸,攫住她的下颚。

  “庄主有何吩咐?”姬子夏不闪不躲,拚命在心里提醒自己不可掉了心。

  皇甫昊天冷唇一勾,轻佻地咬了下她的唇。

  “笑一个,本庄主便赏个东西给你。”既然她想玩公私分明这一招,那他奉陪到底。

  “我不稀罕!”姬子夏低咆出声,一股屈辱从胃部直冲上喉间,逼得她哽咽了。他莫非当她是欢场女子吗?

  “那你稀罕什么?”皇甫昊天勒住她的纤腰,鹰眼逼得更近了。

  “庄主,你们在做什么?!”从船舱里走出的歌伎惊呼出声。

  李五儿则是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把眼转开了。

  庄主和姬管事哪,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

  “姬管事险些被风吹落,我救了她一命。”皇甫昊天面不改色地说道,大掌仍然紧箝着姬子夏的细柳腰。

  “谢庄主救命之恩,小的先行告退。”姬子夏微使了劲,想掰开他的指掌,目光微带不安地往舞伎方向看了一眼。

  “五儿,要厨房里把炖好的人参核桃饮拿来让姬管事喝掉。”皇甫昊天松了口,眼神却还是紧盯着人。

  “我代我的未婚妻感激您对我的照顾!”姬子夏咬牙切齿地说道。

  “慢着──”

  明白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们,皇甫昊天一把扣住姬子夏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拉,正巧将她纳入怀里,摆弄成十足占有的姿态。

  “这是我方才从林兄那里得到的象牙手环,你挂着──”皇甫昊天从腰间掏出一只腻滑透光、色如美肤的象牙手环,滑入姬子夏冰冷皓腕间。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包括姬子夏在内。

  “我不要这东西,我又不是娘儿们。”姬子夏火眸怒视着皇甫昊天,伸手就要褪下镯子。

  明明都约定好了,绝不拆穿她的女儿身,怎么他今儿个处处都在留破绽?

  皇甫昊天举高她月光般盈亮的右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双雪白剔透的玉掌,可比任何一个姑娘都来得动人。”

  “庄主可知我手上的这只象牙玉镯,又称之为血牙。若要取得此种血牙,必得活生生锯下象牙。象牙镶于大象脑中,此种取牙手法残忍无比,大象必死无疑。在下恳请庄主万万勿助长此种买卖之风。”姬子夏凛着脸,口气益发地严厉了。

  “既然姬管事如此慈悲心肠,那我们就来个眼不见为净──”皇甫昊天眸中厉光一闪,手掌一使劲,便卸下她的镯子,直接把象牙手环扔进河里。

  “庄主,你不要那手环便给我哪!”

  “唉唷,那值一栋屋楼啊!”

  舞伎与李五儿同时飞扑到船边,只是,黑压压的一片河面上,哪还有半点象牙玉镯的影子。

  姬子夏没回头去瞧那只镯子踪影,她看着皇甫昊天那双想撕裂她的冷厉双眸,重重咬住唇,硬忍住一个冷颤。

  她后退一步,也不说告退,飞快地转身回到舱房里。

  她不敢让自己多想,只是简单收拾了些枕被、包袱后,便又走出了船舱。

  怎么所有人都还站在原地?

  姬子夏一怔,心虚地将枕被、包袱往身后一搁。

  皇甫昊天一双黑眸,冷冷地盯着她,那股阴狠劲像是要捅她一刀般的阴狠。

  姬子夏佯装未见到他的注目,硬着头皮径自走到李五儿身边。

  “五儿,我今儿个到你们那儿和你们挤一晚。”姬子夏低声说道。

  “当然没……”李五儿的话被打断了。

  “谁准你去那里了!”

  皇甫昊天一脚踹向甲板上的一张椅子,乌木椅被踹得四分五裂,舞伎尖叫着闪躲着木头碎片。

  姬子夏眼也不眨地站在原地,感觉有一道木屑飞过她颊边,刮出一丝灼热的痛。

  “谁准你去五儿那里了?说啊!”皇甫昊天严声问道。

  “庄主今晚有美姬相伴,小的留在舱房里,只是坏了庄主兴致。”姬子夏一拱手,以礼仪来拉开彼此距离。

  皇甫昊天瞪着她毫不在意的脸庞,心火更炽。她要他去找别的女人,他偏偏就不如她意!

  “我要的美姬只有一个。”皇甫昊天盯住姬子夏的脸,眼神与话一般露骨。

  “小的祝福那位姑娘。”

  姬子夏淡淡说完,没睬人,继续走向李五儿的舱房。

  “啊!”

  姬子夏听见身后传来歌伎的尖叫声,脚步一顿,一阵狂风便卷住她的身子。

  在她还来不及多想之前,整个人便被皇甫昊天打横抱起,强拥入主舱房里。

  第八章

  舱门被重重关上。

  姬子夏还未回过神,整个人已被皇甫昊天不留情地甩至床榻上。

  痛!姬子夏闷哼了一声,捂住被撞痛的肩膀。

  她抬头瞪他,却被他严厉神色所惊。

  皇甫昊天矗立在榻边,狠狠地瞪着她。他额上青筋鼓动着,他颈颚间肌肉紧绷着,他看来像是随时要飞扑而上似的。

  不过,姬子夏的神色并没有比他好看多少。

  她扶着墙,蓦坐起身,忍无可忍地对他低吼出声:“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抱起我,我还是男子身分,旁人会如何看我?”

  “我高兴做什么便做什么!”他眼冒火光。

  姬子夏侧身要下榻,皇甫昊天却挡在她面前,硬是不让她离开。

  “你承诺过不揭穿我的身分。”她气得连胸口都起伏不已。

  “我揭穿了吗?”

  “你!”姬子夏牙根咬成死紧,手掌紧握成拳。

  他的举动比不揭穿更糟糕,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两人有断袖之癖了。

  “我的处境已经够身不由己了,能不能请‘庄主’不要再使我的处境维艰了。”她凛着声,咬牙切齿说道。

  “好一句身不由己!”皇甫昊天的大掌愤怒地扣住她的下颚,气到连绞红了她白皙肌理,都还犹未知觉。“你就是希望我快快到别的女人身边,让你落得轻松,对吧!”

  “对。”姬子夏冷声说道,局外人般的漠然。

  皇甫昊天胸腹一缩,被她的话狠狠击上一拳。

  两人怒目对峙着,没有人认输地别开眼,眼神较劲般地凌厉。

  姬子夏瞪着他,恼他冷血无情。当了他的女人,不以他为天,他便恨得像是要将人刨骨噬血一般,简直自私到极点。

  皇甫昊天瞪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能轻易地就教他的情绪失控。他的喜怒哀乐全被套上了绳,她随手拉一下,他便要随之起舞。

  她何来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的人是他!

  皇甫昊天一惊,后背冒出冷汗涔涔。

  “究竟要我做什么,你才肯顺我的心意?”皇甫昊天嗄声逼问道。

  “我不要你做什么,最好你什么也别做!”

  “该死的你──”皇甫昊天大掌霍地扯住榻边的纱幔,狠狠扯了下来。

  纱幔落了一地,一旁烛芯因之左右摇晃着,舱内于是又明又暗地诡异了起来。

  姬子夏瞪着落于地上的残破纱幔,硬是不抬头看他。

  他现下所表现出之在意,纯粹是因为得不到在作祟罢了。她不稀罕,也不会因此而动摇的!

  姬子夏握紧拳头,掩住心头那股刺心的痛。

  “不如请庄主好心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我若是办不到,便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她的声音冷得近乎嘲讽。

  “我要所有的你。”皇甫昊天蓦然挑起她的下颚,望入她的眼里。

  “恕难从命。”她下颚一仰,挥开他的手,眸光不驯地瞪着他。

  皇甫昊天微眯起眼,低头用唇惩罚了她。

  “唔……”姬子夏被皇甫昊天的唇撞痛,整个人也被他颀长身材压回坚硬榻上。一阵剧疼袭上她的后背,她张口倒抽了一口气。

  他的吻便如此堂而皇之地探入她的唇间,勾住她的舌,与之激烈纠缠。

  姬子夏睁大着眼,不想自己总被他勾起情欲,她痛恨这种沉沦在他怀里、失去自己的感觉。

  可当他灼热的吻太富经验地缠绕着她的唇舌,当他火热的大掌肆无忌惮地抚弄过她全身的敏感,当他的舌尖心机用尽地让她无法遏止地娇吟出声时,姬子夏发现她所谓的坚持,完全不经一击……

  欢爱之后,姬子夏倦得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皇甫昊天拿起一方白巾,拭去她额上的细汗。

  他无声地下床,从她的包袱里拿出那只她用来服用防止受孕的石绿药瓶,接着从自己的行李箱箧里拿出另一瓶药,低头将那两瓶的药散对调后,才又将她的石绿药瓶摆回她的包袱里。

  在她开始服用防止受孕药散的第一日,他便掇了些药粉,让大夫调制了这瓶与她的药散味道相似,但功用绝对不大相同的助孕之药。

  当初的动机,他也说不清是愤怒抑或占有,他只知道他不许只有她一人随心所欲,他更不信真没法子拴住她的心。

  拿有身孕之事当成筹码或许卑劣,但他是商人,能达到目的,方是最重要之事。

  姬子夏之于他,绝计不只是一时贪欢的意义。有了她之后,他这才识得女人除了在床笫之外,还有其他更让人动心之处。

  她和他可以彻夜长谈,却不使他生倦。她可以静静陪在他身边,却不使他觉得无趣。她的一个笑颜,能让他挖心掏肺。她让他在面对其他女子时,总是情不自禁地更体会她的聪黠!

  皇甫昊天走回榻上,凝望她披散在枕间的乌丝,盯紧她那张倔强小脸,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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