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才没什么渊源呢!”夏蕾撇清关系。“是他高薪聘我,我才答应的。”
“他拿钱请你帮忙?”小孟好讶异。
“不然你以为我那么好心,当慈善义工啊?”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钱答应这种事的人啊。”小孟疑惑,想了想,恍然大悟。“该不会是为了公司吧?老天爷,你该不会真的没回家跟你老爸拿钱吧?我还以为他铁定会帮你呢!”
夏蕾平静地接口。“我早就跟我爸说了,不会再跟他拿一毛钱。”
“你是认真的?”
“嗯。”
“唉,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小孟又急又气。“干么一个人默默地筹钱?如果我知道你有困难,我也会想办法帮忙啊!”
“你那一点点存款,供养你父母都不够呢。”夏蕾微笑安抚她。“何况你也该存点未来的退休金啊。”
“那你呢?你不是也有房贷要背吗?”
“我已经把房子卖掉了。”
“什么?”小孟惊愕地瞪大眼。“你把房子卖掉了,那你现在住哪儿?”
“我暂时住在李家。”
“李家?”小孟倒抽口气,越发震惊。“你是指……李安阳他家?”
“嗯。他说住在他家,指导他妹妹会方便一些。”
“所以你现在跟李安阳住在一起?”小孟确认似的再问一次。
“什么住在一起?瞧你说得好像我跟他同居似的!”夏蕾嗔她。“只不过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而已,就像房客一样啊。”
夏蕾说得轻松,小孟却一点也无法以平常心对待,眯起眼,仔细打量夏蕾,似是不想放过她脸上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
“听说李安阳长得挺酷的,而且是白手起家,很有才干。”
“那又怎样?”
“你当他妹的礼仪教师,又住在他家,天天在一个屋檐下,难道你一点也不动心?”小孟意味深长。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夏蕾辩驳。“你要是见过了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我的型!”
“是喔~~”小孟故意拉长尾音,表示自己的不信。
“小孟,你别乱想……”夏蕾想抗议,手机铃声偏又于此时响起。
她不耐烦地扫一眼,荧幕上显示的中文名字却让她突如其来暖了半片芙颊。
她接起电话。“喂。”
“是我,李安阳。”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低低地,有些沙哑。
她心跳纷乱。“有事吗?”
“你是不是约了一个宴会公关公司的林先生谈事情?”
“林先生?”夏蕾怔两秒,骇然睁眼。
她想起来了!为了筹办安琪的生日宴,她的确约了人要见面,没想到她下午一发呆,竟然把这重要约会给忘了!
“他说他已经在家里等了,打电话给你也不接,他只好请家里的佣人通知我。”
糟糕!丢人丢大了,夏蕾超尴尬。都怪她刚才没看清楚,漏接了重要电话,结果还得劳烦李安阳来提醒她。
想她还曾经嫌弃过他这人个性散漫呢,没想到今天她偶尔一迷糊,就让他给抓包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替我转告他,我马上回去。”夏蕾挂上手机,马上收拾公事包准备走人。
小孟愕然地看她。“谁打来的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是李安阳打的。”夏蕾匆忙解释。“我把一个重要约会给忘了!”话还来不及说完,她人已经往外走。
小孟追上去。“什么约会这么紧张?”
“有空再说吧,我现在得走了。”夏蕾头也不回。
小孟瞪着她背影,秀眉皱拢。
“李安阳。”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眼眸抹上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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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她说不可能。
她那种女人和他这种男人永远不会有交集,他们或许可以当朋友,但恋人?绝不可能!
马的,他是发了什么神经居然问她那样的问题?
愈想愈闷,李安阳握拳捶一记车窗。此刻他正站在“女性私密”出版社楼下,他原本不想来的,可接到佣人的通知时,他正好在开车,接着也不知怎么搞的,他一面打电话给夏蕾,一面方向盘一转,顺手就转到这个方向来。
刚好顺路,所以顺便来载她而已,绝不是因为他对她还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告诉自己。
只是顺便而已……
眼角一瞥,忽然发现她走出办公大楼的倩影,他下意识地挺直身子,迎接那道美丽的倩影朝他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讶异。
“我刚好经过这里,顺便载你一程喽。”他故意用一种粗率的口气回答。
“喔。”她看着他,看着看着,芳颊似乎染上些淡淡粉红。
是他的错觉吧?他不信这个冷静优雅的女人会在他面前脸红,就连他昨晚给了她那石破天惊的一吻,她之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两人不可能。
可恶!一想到昨晚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李安阳觉得反倒是自己的脸要红了,他急忙转身。
“上车吧。”
“嗯。”她跟他来到车前,却不上车。
“怎么了?”他奇怪地回头。
她朝车门暗示地努努嘴。
啊,他懂了。李安阳眼角抽搐,伸手替她开车门,她这才赞许似的盈盈一笑,上车。
可恶!他干么非得那么听她的话扮演绅士啊?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李安阳实在老大不爽,但奇怪地,就是拒绝不了她。
他暗自叹气,上车,发动引擎。
车厢内,两人都沉默,只有广播流泄出来的音乐声,稍稍化解尴尬的气氛。
“……接下来点播的是王识贤与孙淑媚的‘云中月圆’,住在士林的阿诚要告诉佳佳,会永远爱她等她。”
云中月圆,天星伴相随。
这首情歌,我要送乎你。
无论你治叨位,海角天边,拢是代表我的心意──
是一首台语情歌,男主唱的歌声极深情极动听,女主唱亦是声音清澈,情深款款。
歌曲的节奏很轻快,情意却缠绵,很好听,但很不适合现在的气氛。
李安阳猛然关掉广播,车厢内忽地一片静寂。
“为什么不听了?”夏蕾望他。
因为歌词会让他下不了台。李安阳涩涩地想,故作镇定。
“我想你应该不喜欢听台语歌吧?”
“你凭什么这么认定?”她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批判。
“像你这种知识分子,一定都只听那些什么古典乐或英文歌,怎么会听得惯我们这些乡下人听的歌?最近不是有个词很流行吗?叫什么‘台客’的,这种歌只有台客爱听啦。”
知识分子与台客,两个名词在两人之间画下了明确的界线。
夏蕾不喜欢这种二分法。“谁说我不喜欢听的?我觉得很好听啊!”她赌气似的又打开广播频道。
他讶然看着她的动作。
“我不是只听英文歌的,我也听国语歌,也听台语歌,只要是好听的音乐我都喜欢。”她直视他,几乎是愤然地宣称。“台客也是一种文化。伍佰也说他自己是台客,可是我很喜欢他的歌,也很佩服他的创作才华!”
李安阳愣愣地看她。活动的礼仪字典又让他给激出脾气来了,不知怎地,他好像老是在激怒她。
他微微苦笑。“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会欣赏台客的。”
“只要他有值得欣赏的地方。”
“可是你绝不会跟他在一起。”
“这──”夏蕾愣住,明眸圆睁,忽然明白这场争论的起因了。她昨晚那一句不可能,是否在无形中狠狠刺伤了他?
“李安阳,你听我说。”她呐呐地开口,很少在男人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其实呢,呃──”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的。”他平静地打断她,甚至还能给她一个露齿的微笑。“我自己是什么货色,我很清楚。”
她懊恼地咬唇,很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是第一次,她在拒绝一个男人后,竟觉得抱歉。
“其实说开了也好。”他神态轻松。“免得因为昨晚那个吻,让我们见面尴尬,你还要继续教我妹的,总不能以后都不见面吧?”
她默然。
“你别想东想西了,夏蕾,昨天那个吻你就当被蚊子叮到,一巴掌把它打死就没事了。”他开玩笑。
戏谑的比喻令夏蕾禁不住噗哧一笑。
被蚊子叮到?是啊,那温柔无比的吻,确实在她心上叮了一个包。
她幽幽一叹,凝视他的眼神不知不觉也变得温柔。
可惜他并未察觉,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车窗前方,专注地收拾一团混乱的心情,回复一贯的潇洒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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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当天,李安琪很紧张。
她担心自己的穿着,担心做好的头发乱掉,担心脸上的妆不适合她,担心同学们会嘲笑她的造型很拙。
可她最担心的,是没人来参加。
“欧老师,你说,他们会不会放我鸽子啊?”
“怎么会?”夏蕾柔声安抚她。“你不是说,他们都已经收下你的请帖了吗?”
“收下是收下了,可是他们说不定会决定临时不来啊!而且要不是我跟他们说这宴会是老师你帮我主办的,说不定他们连请帖都不想要呢。”
“既然这样,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夏蕾微笑,“我主办的宴会,你那些同学不会舍得不来的。”对这一点,她很有自信。
她心知肚明,那些一味追逐时尚流行的青少年少女们,是怎样拿她当偶像,这次生日宴有她替安琪坐镇,绝不怕冷场。
这次的宴会,一定会成功。
但她要的,不只是成功而已,她要所有人对安琪印象深刻,要他们以后争先恐后地想得到安琪的邀请函。
她要安琪成为那所贵族学校的风云人物。
“放心吧,只要他们肯来,一定会对你印象深刻的、我保证,过了今晚,你在他们心中的评价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夏蕾一再挂保证,李安琪还是忐忑不安,直到时间差不多,受到邀请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出现,甚至连没受到邀请的人也主动来了,她才逐渐放下心来。
宴会刚开始,夏蕾还陪着她四处跟人打招呼寒暄,尽一个女主人的责任,到后来,她已能游刃有余,单打独斗了。
当晚的最高潮,是安琪一心暗恋的白马王子向她邀舞。
她穿一袭CK的湖绿色丝缎礼服,他的白西装里搭的也正好是绿色丝衬衫,两人异常登对,在舞池里默契十足的舞姿优雅得像一对天鹅。
众人看傻了眼,都不相信之前过胖的李安琪瘦下来后,再换个造型,竟完全变了个人,上演丑小鸭变天鹅的现代童话。
男孩们赞叹连连,纷纷怪自己看走了眼,女孩们则是嫉妒到不行,又多一个人跟自己争奇斗艳。
对这些赞叹与嫉妒,李安琪浑然不觉,径自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
她的眼,只看得到面前带领她跳舞的英俊少年,他是她的单恋,永恒的梦想。
她笑得好开心,好幸福。
宴席,就在少女的浪漫情怀中,曲终人散。送完客后,佣人们和临时工忙着收拾,李安琪则提起裙摆,像只快乐的小鸟般飞到李安阳和夏蕾面前,各给了两人一个好热情好热情的拥抱,然后陶陶然地哼着歌上楼。
李安阳滋味复杂地看着她轻飘飘的背影。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妹妹这样笑了,自从她上了那所贵族学校,一连串来自同侪的排挤让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黯淡,心情一天比一天萧索。
如今,她终于找到自信。
“都是你的功劳。”他转向夏蕾。“如果不是你,我妹今天不会这么快乐。”
夏蕾微笑。“我只是推手而已,最主要的是安琪自己肯努力。”
“就算要努力,也得有人教她该怎么做,真的很谢谢你。”他很正经地向她道谢。
夏蕾扬眉,这男人难得如此严肃,教她有些不习惯。
他淡淡一笑,忽然问:“要不要跳支舞?”
“什么?”她愕然。
“今晚看你里里外外地张罗,连舞也没跳上一支,趁现在乐队还没散,让他们替我们演奏一曲吧。”他笑着说,也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夏蕾狐疑地看他,只见他果真弯下腰,伸出手来,邀舞的动作很绅士,可那双直视她的眼,却是闪着孩子似的调皮光芒。
她一时心跳加速,竟有股冲动想答应他,才刚动念,脚跟便一阵生疼。
她无奈地垂下眼,望向脚下那双新买的Manolo Blahnik,虽然这个牌子的高跟鞋一向以高贵优雅又舒适好穿出名,但她今天第一次穿,又为了打点这场生日宴满场飞,已感觉到些微疼痛。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跟着垂下眼,望向那双极优雅的红色镶钻高跟鞋,目光不自觉地被她雪白细致的脚踝勾惹,流连不去。
过了好几秒,他才勉强找回说话的声音,抬起眼眸。“脚酸了?”
“有点。”她略微尴尬地点头。
他新奇地扬眉,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时尚教母穿高跟鞋就像穿拖鞋一样,永远不晓得酸痛。”
她瞪他。“你非得要这样调侃我不可吗?”
他没说话,只是笑望着她,许久,低哑地出声。“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原来你也有普通女人的弱点。”他说,眼眸闪闪发光。“你总是那么十全十美,仪态满点,原来也会因为穿高跟鞋而脚痛。”
“你说够了没?”
他呵呵大笑。
她瞋视他,表面上很不悦,心里却没那么不高兴。相反地,她竟觉得有些轻松,要是在别人面前,她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穿新鞋脚痛的,但在他面前,她愿意承认。
为什么呢?她奇怪地自忖。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男人一向不屑那些繁文缛节,所以不会在意她这一点点小小的失态吧?
“哪,你跟我过来,我拿样东西给你。”李安阳示意她离开一片混乱的大厅,来到安静的偏厅。“你在这儿坐着等我。”
他将她按落沙发,径自上楼去。
夏蕾不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膏药,只好等着,新鞋挤得脚很疼,她好想快点回房脱下来。
为了不让自己老挂念着脚跟的疼痛,她望向落地窗外,看夜色,却意外看到一道人影飘过去。
那不是李安琪吗?她不是上楼休息了?
夏蕾好奇地起身,来到窗边,拉开窗,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来干么?”是李安琪的嗓音,有一点点盛气凌人的。
夏蕾讶异,她从未曾听过李安琪这么说话,这女孩一向很有礼貌啊!
“我来……打工。”这声音有点熟,夏蕾想了会儿,想起是李安阳很看重的那个年轻人,阿杰。
“我当然知道你来打工啊,我晚上有看见你在端盘子,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是在我哥哥公司里工作吗?还兼差做外烩公司的服务生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