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吗?”
“你觉得呢?”
郝美丽决定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省得饭还没吃到,倒是先气饱了。
既然亚伦弄了辆招摇至极的礼车来接她吃饭,自然餐厅里的排场也不同凡响。
车子停在红地毯尽头处,地毯两旁有穿着整齐的服务生,正恭敬的候着。
进了餐厅,入内就座后,突然灯光一暗,烛火燃起,九人编制的小乐队奏起悠扬的乐声。
亚伦看着她,缓缓说道:“喜欢吗?”
美丽白了他一眼,反问:“你说呢?”
他哈哈大笑,“现在看起来,倒不是太讨厌的样子。”
这时,穿着燕尾服、有些年纪的男侍者恭敬的走上前,送上两本菜单。
他随手翻了翻,对这里头的菜色似乎不很感兴趣,不一会儿就放了下来,对她说:“你点吧,主随客便。”
既然他这么说,美丽也不客气了,放下菜单,对着穿着整齐的男侍者开始点菜——
“我要一碗鲁肉饭,半肥半瘦的那种,再来一盘切大肠头,旁边还要附姜丝,再来一碟凉拌黄瓜,那黄瓜的口感得爽脆不过软,最后再来碗虱目鱼肚汤。”
男侍者听到她的点单内容,面有难色的回道:“小姐,你想点的这些菜色,本餐厅恐怕没法子供应……”
到法国餐厅点台式小吃,怎么可能会有?
郝美丽摆明了存心刁难。听到侍者的回答,她立即回过头看着亚伦。
“你不是说主随客便吗?现在我点的这些东西都没有,你是怎样,耍我?”
“当然不是耍你,你要吃的东西,我一定让你吃到。”招来侍者,在他耳边细语一阵,侍者离去,他对她笑道:“放心吧,你点的东西马上就到。”
不出十分钟,这餐厅的侍者真的端着银色的大餐盘出现在桌畔。
餐盘里的菜色正如她所点的——鲁肉饭、大肠头、凉拌黄瓜和一大碗的虱目鱼肚汤。
可是鲁肉饭不是用碗装的,而是放在一只白色瓷盘中间,鲁肉汁像是用点—的圈在盘子边缘;大肠头呢,被极好的刀工切得极细,混着姜丝,缀着绿色香菜放置在另一只白盘中。
而她最爱的虱目鱼肚则是被搅成糊状,置于浅盘中间,而在旁边浮动的液体,应该就是所谓的“汤”了。
郝美丽看到这些东西,立即发难,“这是什么东西?”
“你点的菜啊,只不过我为了应景,加了些小创意在里头。”他让侍者帮他将餐巾铺在膝上,笑着对她说:“这叫中菜西吃,不错吧?”
在她的怒目注视下,带着笑容,拿起刀叉,切了一小段凉拌黄瓜,放在口中细细品味。
“真是美味非凡啊!”而后,殷勤地对她说道:“吃啊,美丽,我记得这些都是你最喜欢吃的,怎么,胃口不好吗?”
这些东西她是很喜欢,但是当她看到虱目鱼肚成了一坨糊状物之后,立即食欲尽失。
但是看到亚伦那似笑非笑、十足嘲讽的眼神后,就算它是一坨泥巴,她也得硬着头皮把它吃下去。
终于,她拿起汤匙,舀了口鱼肉泥,目光直视着他,然后张口吞下,抿了抿嘴,将那口鱼泥给咽下肚后,优雅的喝了一口水,露出浅浅的微笑,“是啊,你说得没错,中菜西吃,滋味非凡呢!”
第三章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甚至连音乐也听了好多首。
郝美丽见亚伦还是不着边际的谈天说地,再也捺不住性子,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怎么了吗?”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睡觉。”
他看了看手表,“才九点,时间还早。”
“是吗?如果我还要继续听你废话下去,再早都不嫌早。”
“你想听我说什么?”
“实话。”
“实话?什么意思?”
她坐了下来,双手抱胸,颇为不悦的质问:“我要知道,你到底回来找我干什么?”
这时候,亚伦伸手招来侍者,嘱咐几句后,不一会儿,九人小乐队、在旁待命的侍者全都退场,顿时偌大的餐厅只剩两人。
“有些话……我想亲口对你说。”
她的表情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说吧,我听着。”
“其实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若说有什么话能让郝美丽的情绪当场崩溃,那么就当数这句再适合不过了。
郝美丽霍然站起,双手抓住桌沿,激动的问:“你说什么?”
无惧于她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色,亚伦镇定如常的回道:“这十年又三个月零七天,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想到当年自己那蠢样及惨状,郝美丽眼眶泛红、鼻头发酸,泪水想止,却是不争气的落下。
这泪水不是伤心,而是气自己的不争气。为什么事隔这么久,她还是为他当年的杳无音讯伤心不已?
“你如果有想过我,那么你不会连一通电话都不打:你如果真的有像你说的,从来没忘记我,你不会连一封信都不回……你知道我打过多少通电话、写了多少封信?在没接到任何回应之后,又花了多少时间才说服自己,你要我等你,只是你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吗?”
“美丽——”
“不要叫我!”她愤怒的制止他,“如果你只是要玩弄我的感情,你大可以诚实的对我说,你以后不会再回来,我也不会对你抱着任何希望!”
“不,我不是随便说说,我回来了,我遵守了自己的诺言。”
她仰头大笑,轻哼了两声,“是吗?那我也遵守了我的诺言——我等了你,直到你回来。现在,我们都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她耸耸肩。“好了,当初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吧?”
“不,美丽,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人能有新的开始。”
“不好意思,我对这提议没有兴趣。”
她丢下餐巾,转身欲离去,亚伦却追在后头,拉住她的手,使劲将她扯了回来,强迫她面对他。
“放开我!”
“我不放!”
“你要是不放开我,等一下别怪我无情!”
“美丽,我和十年前的亚伦·莱特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冷笑,“是吗?”说着,双肘抬起,直探他的膻中穴。
没料到他的身子往后一缩,避开了她的攻击,这一进一退之间,情势扭转,她整个人跌进他的怀抱中,动弹不得。
郝美丽气喘吁吁的抬起头,瞪视着他。
“别气,我说过了,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和我比力气,你永远占不了上风。”
“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肯坐下来,好好的听我把话说完。”
“休想。”
他呵呵一笑,“我不介意这么一直抱着你。”
眼见情势比人强,她退让了,而亚伦也遵守他的话,放开了她。
她别过头去,不愿面对他。“好,你究竟要说什么,一口气说完吧!”
“我爱你!”
这话一出,立即让郝美丽回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以为你随便说说,我就会相信?”
“我知道你不信。”他口气十分坚定,“但是,我会让你相信的。”说着,他双手一拍。
身后立刻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色制服、显然不是这家餐厅的人,他们抬着一只箱子走过来。
亚伦在她面前将箱子打开,“这里头,全是当年你写给我的信。”
看着眼前满满的信件,她不敢置信的用双手捂住嘴巴。
他随手抽出一封信,打开念道:“亚伦,这已经是我写给你的第五十三封信,为什么你都不回信给我呢?是不是你交了新的女朋友,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才一直不愿意回信给我?如果是这样,你只要给我个消息,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的。”
接着,他又打开另一封信。
“亚伦,明年我就要国中毕业了,你会回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我的同学都说我骗人,明明没有个金发蓝眼的男朋友,却硬要说有,你会回来帮我给那些怀疑我的人下马威吗?”
打开一封又一封,全是她写给他的信。
最后,他自身上取出另一个信封,“这是你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我一直随身带着。”
这时候的郝美丽早已泪涟涟,她哽咽的抗议道:“你究竟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只是要让你知道,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就算你以为我已经忘了,我也没有。”
“既然没有忘了我,为什么连一点消息也不给我?”
“我那时候的处境,无法和外界联络。”
“什么意思?”
“我从台湾回到纽约后,家族权力结构发生变化,我所有的通讯都受到严格管控。”
“有这种事?美国不是民主国家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亚伦无奈的说了句:“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那……你至少可以——”
“我不可以,”他慎重其事的打断她的话,“我不能连累你,有些事太过黑暗,你不需要了解那样的世界。”
“那现在呢?”
亚伦自信而沉稳的一笑,“中国人说,十年风水轮流转。那些人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莱特集团我说了算。”
眼前的亚伦·莱特与当年她认识的俊朗少年,的确有着太大、太大的不同。
唯一不变的事——这个男人在十年后,依旧让她心荡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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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该是很漫长的,但对于久别重逢的恋人来说,在一起的时光又是那么的短暂。
亚伦觉得这段时间好像才过了一、两个小时似的,可东方的天空却已透着微微的亮光。
郝美丽在他的怀抱中转醒。
“天亮了吗?”
“刚亮而已。”
“你没睡?”她记得两人谴襁缠绵,直至累极才入眠。“时差吗?”
亚伦摇头,伸手抱紧她说道:“我舍不得睡。”
他的话,她心领神会,双颊不禁染上一抹绋红。
搂着她,他靠坐在床头,看着外头,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想以后。”
“以后?”
又一次的,郝美丽被眼前的幸福给笼罩,她忘了还有“以后”这件事。
但是又一次的,亚伦想得比她更深、更远、更久。
这一次,她不像十年前那样,什么都不想,只记得当下的喜悦,于是她开口问:“以后……我们会怎样?”
他朝她笑了笑,;宠溺的伸出手抚着她睡意犹浓的脸庞。“这件事,让我来烦恼就好。”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
“是啊,所以我必须先处理好一些与我们两个无关的事之后,我才能真正和你在一起。”
听了他的话,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郝美丽推开他,皱着眉不解的看着他,“什么叫真正的在一起?难道我们现在不是真正的在一起吗?”
“还不是时候,美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时候?”
亚伦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知道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所以我凭藉着你爱我这点,要你等了我十年。”
她知道他并没有把话给说完,所以安静的等待着。
“但是,我希望你能再等我三年。”
“三年!”
美丽生气的下床,不想看到前一刻还对她蜜语甜言的男人,这一刻又像电影里头的负心汉,要她痴痴地等!
一个十年又一个三年?一个女人有多少的青春可以浪费在等待当中?
“你以为我会傻得再等下去吗?”
“会,”亚伦斩钉截铁的说,“你会的。”
闻言,她的双眼早已泪汪汪,忍不住嘶吼出内心的不平,“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你已经要我空等了十年,你知道等待的滋味有多苦、多难熬吗?你知道当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告诉我,我只是个被爱情骗子给唬了的傻子时,我心里有多苦吗?”
他紧紧的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的说着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终于,她止住泪水,抹去泪痕,自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来,“告诉我,你爱我什么?”
“难道爱你还需要任何理由?”
“不,我要听你说。”这是十年来,她一直想知道的,在他的心里,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我不知道。”亚伦诚实的回答,也如预期的看到她不满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一开始,我只是想到台湾,向我的救命恩人亲自道谢,所以我从来没敢忘记你的模样。
“可是当我再见到你,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知道那一整年的思念,不是因为感恩,不是因为害你受伤的歉意,而是因为……我想见到你、想再听到你对我说话、想让你再握着我的手……我只是单纯的想见到你。”
他继续说道:“和你一起共度的那个暑假,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日子,我什么都不用想,每天早上起床,就可以和我最喜欢的女孩子说话、吃饭、聊天、一起学习武术,我就好像在天堂那样的快乐,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在我的身边。和你分开的这十年,支持我的,就是你写的这些信,还有对你的思念。”
他的这些话,让郝美丽觉得这十年的等待全都值得了。
那么,她还会再等他三年吗?答案是肯定的。
只要他还爱她,只要他的心还在她身上,她就会一直等,就算要她等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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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亚伦陪着美丽来到她暂居的住所。
一进门,他便问道:“这儿一个月的房租要多少?”
她耸肩。“我听香宁说,一个月好像要五、六十万的样子。”
闻言,他点了点头,四处走动。
回到她身边时,他问:“你喜欢这里的环境?”
“哈哈,当然啊,这里到哪都方便,公车、捷运、超市、百货公司、银行,走路全都不超过三分钟耶!”
“你朋友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又问。
她想了想,“大概再两个礼拜吧!”
点点头,他心中已有了决定。
趁着美丽进房间整理杂物,顺道梳洗的时候,他打了几通电话,约定了一些事情后,他走进她的房间。
郝美丽正好围着浴巾自浴室走了出来,见到他在场,脸色微微一红,娇嗔道:“进来也不说一声;。”
他顺手将她拦进怀中,吻着依旧湿漉漉的长发。
“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
“讨厌!”
“呵呵,别人都说讨厌就是喜欢,那你这是说喜欢我罗?”
“你很无赖耶!”
“遇到心爱的女人,就算要无赖,也要把她拴在身边才放心啊!”
语毕,亚伦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将她吓了一大跳。
“你要干什么啊!”
“你说呢?”
两、三步走近床边,将床上那些一散落的衣物一把扫落地板,空出个大位置,如同对待珍宝似的,将郝美丽置放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