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什么?”听到一旁忽发出的声,他回首。
只见那张原闭眸的眼再次睁开,精芒炯炯。
“有我在,你永远可以当你的鬼精;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第六子的宿命,哪怕你不见了,我也会找出你!”一字字,坚定而断然地道:“有我在,谁,都不能再伤害你!”
乍闻这番话,苏少初直视着对方那坚毅不移的眸瞳,兴味环胸抚颚。
“听起来,只要有你在,我可以无法无天。”
“你不早就如此了吗?”仗着同样的面容,逞恶之后的事交由他来面对。
“哎呀!这种不加思索的回应,毫不犹豫的表情,真是令人心伤、无奈、感叹,没想到在至亲眼中,我居然像个流氓恶霸。”
对方只是一哼,不想搭理他的无病呻吟。
“那么这位流氓手足,能不能有一个小小的、不大的、微渺的要求?”苏少初摆起正色的面容,却难掩瞳底那蕴酿起的顽色。
“流氓的‘要求’会是小小、不大的微渺吗?不听也罢!”多半没好事。
“流氓恶霸的要求不听,下场总是不堪设想呀!”学他支着颅侧,交叠着双腿,挑着那向有的悠笑。“不难办到,只要把你刚才那海誓山盟般的动人表白,每天用餐前对着我说上一次,入睡前再复诵一次,让我能带着美梦入睡便行了。”难得听到这少动情感之言的家伙吐出句人话,当然得照三餐开胃。
果然是不值一听的无聊愿望。
“如果你关切完那对小姊妹,咱们该回去了。”
年节将近,家族可等着他们两人返家,没想到这个向来随兴惯了的家伙一进帝都,就被可爱的小姊妹们给吸引住。
“唉!年关将近的第一个小小愿望就不能让我如愿,来年运势该当见低难望高,郁郁难展志。”
懒得再与他多磨话的人,早已命马车行驶,迳自他的闭目养神,一路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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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让高官贵族用餐的顶级厅房,陈设十分富丽辉煌,小姊妹俩被带进去时,充满好奇又惶然不安的看着四周。
外厅房有许多的魁梧大汉林立,虽一身便服,却各个训练有素般的充满悍拔之态,令经过者,莫不产生惶恐的压力。
来到一道垂纱之前,里面传出娇脆的调笑软语。
“三皇子,您要的人带上来了。”二皇府总管晏平飞,在纱幕外道。
“进来。”
醇厚的佣懒音色,闲散传出。
纱幕瞬时被左右侍者拉起,里面的陈设不同于外边的辉煌富丽,而是风尚高雅,但坐于高位的男子,却绝对要比外厅的每一个陈设还要耀眼逼人。
小姊妹俩被眼前的人,那一身华艳与贵雅气态给震慑,小小的年纪面对不曾见识过的盛大与陌生,令她们怔愕之余更是畏惧。
“三皇子,怎么找小奴婢这种微小事,还要经您亲自挑选呀?”一旁斟酒的艳丽女子笑着问。
“这次要找的是本皇子的随身侍女,既要跟随在本皇子身边,自当要能让本皇子看得入眼,入缘。”
二十出头岁的三皇子,更见俊美拔挺,乌发飘亮如丝缎,一身珠玉宝石,七色彩珠串系在肩颈而垂落至腰,金环耳扣也做成雅致的垂坠在双耳,逸拔的身段,尊贵的皇族气质,令他看来更是耀灿与高不可攀的莫测。
“随身侍女!”看着眼前这两个战兢的小丫头,有些讶道:“她们……还很小。”
“从小养起的狗,才好训练,连喜怒哀乐都可以教导得来。”
悠懒的声逸笑,淡言说着那不变雅调,总是一派闲散温尔,却明显的让人知道,人,之于他,不过是戏玩为多。
“喜怒哀乐教得来?!”艳丽的女子掩唇而笑。“就像三皇子您身边的这位小剑客一样吗?”
一个十来岁,始终沉默持剑距朱毓不离五步之外的小少年,小小的年纪,却有一双深沉的眼.
“封言。”俊美几至无瑕的面容,看着幽立一旁始终毫无表情的小少年。“他不在本皇子能控制的范围内,就因此才留他在身边。”
“三皇子控制不了他,还留他在身边?”
“愈难控制的人,愈让人想掌控,人性、人心,是世上最有趣,也最好玩的东西。”
“这可有趣,封言看来被教导得比忠犬还忠心,竟然会让三皇子觉得难以控制?”一双娇媚杏眼打量昂立不动的少年。
“嫣娘对封言很感兴趣?”朱毓亲匿的捏捏她的下颚。“玩玩可以,可别想妄动本皇子的人呀!属于本皇子的,到死都是本皇子的,哪怕是背叛,也只有本皇子可亲手解决。”
不理眼前颤抖睁眼怯望的小姊妹,还有立于一旁的封言与三皇府总管晏平飞,嫣娘一迳大胆的倚在他怀中调笑,朱唇吻着他的面庞与唇梢,挑逗地问:“嫣娘可属于三皇子您会亲手解决的人?”
“能让我亲手解决的女人已经不在了。”朱毓拿酒就饮,敛眉沉笑,“曾经以为找到了想要的,哪怕是一场不为世俗所接受的悖逆伦常,只可惜,最后是一场错觉罢了。”
“一场错觉、一条人命,不曾会有的留情,果然像极了三皇子您的作风。”嫣娘斟着一盏小酒再次端给他。“难道这世上不会有谁能占满三皇子您的心、能夺去三皇于您全部的感觉和注意,老实说,嫣娘期待看到世上有这么个人能出现,为那些在您无情之下的人讨个公道。”
艳容笑望他,话却说得坚定。
“想来嫣娘你相当恨本皇子,时时不忘报仇。”
“在三皇子您趁人之危,令嫣娘为夫家所弃时,这显然不足讶异。”她娇笑,风情妩媚,半真半假似的含怨,令人摸不着其意。
吕嫣娘是书香之后,自幼便受家学薰陶,饱读诗书,艳貌绝伦,及笄后,在长辈许婚下,匹配名门,当刚直的丈夫犯到权贵被判重罪时,无意中朱毓发现了这位娇美艳丽的人儿。
向来,朱毓视“美”如猎物,无论男女,性格容颜的独特之美,皆能骚动他那份嗜玩“人”的虐性之心,布一场局,一步步看着猎物走入局中,看着猎物落到他掌中任他玩弄,是一场令他乐此不疲的游戏。
“你的丈夫、你的夫家,当年不曾相信你,也没感激过你为他们所付出的,本皇子替你撕开这层假象,你该快乐才是。”
“或许,我更恨的是,三皇子不择手段的得到嫣娘,结果却是连让您亲手解决的分量都没有,不,该说,从一开始您就没将嫣娘放入眼中。”
“怎么嫣娘今日感叹良多呀!”朱毓又是那一迳悠懒之笑,抚着她美丽的脸蛋道。
“看到这么一对小姊妹又将落入您的手中,难免想问苍天是否有眼。”嫣娘一副他作恶多端早晚天收的嗔骂模样。
“苍天有眼吗?”朱毓纵声而笑。“那就让本皇子好好期待,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会勾起本皇子不舍的人出现,会让本皇子觉得想要,觉得至死都是属于本皇子的,绝不准他人得到。”
他也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对一个人的执着,是什么感觉呢?他原以为这该是有趣的,只可惜,他错估了自己,因为这世上永远不会有哪一个人,能让他由心产生这种想法。
让他亲手解决的女人,在他覆下那致命的一掌后,原本以为会有的不舍,原以为深浓的感情,在一刹那,突然烟消云散!他竟连一丝丝的忧伤都没有,只感到一件事结束了,感情之于他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有人会付出生命与一切来追求,这一场感情之戏,也不过是可笑与荒谬。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皇子……”
不停淌血的唇畔,对那结束自己最后一掌的人,竟是绽出微笑,仿佛不在乎这将逝的生命,只在乎临死的最后一面,甚至用悲怜的眸光望着他,颤抖的抚上他冷冷沉笑的面庞。
“三皇子……毓儿,你是个可怜的人……”染血的手抚上他的面庞,鲜红在他脸上染下热印。 “愿我的死……能让苍天怜你,让我的毓儿能找到……一个懂得……教你……付出感情的人……懂得告诉你……怎么表达人的……亲情与真心……可怜的毓儿……”
他是个可怜的人!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姊妹,朱毓扬勾起唇,或许他一掌覆碎的不是生命,而是另一场开端。
“呵呵呵……人性能多丑恶,人生就能多荒谬,真是令人期待这最后的落幕呀!”
朱毓忽又诡侧扯唇,朝眼前枯立甚久的小姊妹道:“你们上来。”
小姊妹俩怔愣原地,仿佛没意识到眼前人在唤她们。
“来,上前去见过三皇子。”
一旁的三皇府总管晏平飞朝她们道。
小姊妹俩才怯生生的走上前,却不敢太靠近。
“乖,过来点。”
已从朱毓怀中起身的嫣娘,伸手牵过她们。
“真可爱又美丽的一对双生姊妹呀!”
端详她们天真的纯稚,那两双带着恐惑的眼神,嫣娘朝她们笑。
“平飞,你认为她们俩是最适合当本皇子身边丫鬟的人吗?”
“适不适合有赖三皇子您赐予她们。”
朱毓倾身凝望她们,只见眼前那两张童稚面容睁大了双眼,怯怯与他对望。
“笑给本皇子看看,得我之缘就留下你们在身边。”俊美至极的面庞绽出更加灿烂的微笑,却说着不留余地的话。“人,总有他的用处,否则生来何用呢?毕竟麻烦就是麻烦,留着只是多余。”
虽不见得完全明白他话中之意,却感觉得到眼前的人那双眼瞳发出可怕的目光,令她们更是连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旁的嫣娘笑着拍抚她们。
“瞧你们脸蛋红通通的,有没有人说过,你们笑起来会更可爱。”嫣娘哄道:“来,这是你们未来的主子,唤一声三皇子,有了主子,将来你们会有漂亮的衣服,三餐都会有好吃的食物。”
“会……会有热包子吗?”
“还有……热热的水吗?”
姊妹俩小声的问,因为方才大哥哥拿这两样给她们吃,好好吃。
“包子、热水!”
为她们天真的问话,嫣娘忍不住笑出。
“我想,三皇子府可能没这两样东西。”三餐净是山珍海味的丰盛佳肴,应没这等粗食。
“没有呀!”姊妹俩明显失望。
“两个小丫头,有着黄莺般的娇脆之声呀!”朱毓勾勾食指,开始有了逗弄玩物的心。“来,唤一声皇主子,包子、热汤、鸡腿任你们吃个够。”
听到吃个够,姊妹俩眼神大亮,开心的笑。
“皇……皇主子。”
姊妹俩乖巧的唤,见这人的眼不像刚才那么可怕,也不禁讨乖的争着道:“皇主子,我叫小麻(小烦)。”
“看来,本皇子以后会有两只小黄莺伴在身边,你们的笑容和声音令本皇子愉快,以后你们就叫无忧、无愁吧!”
第二章
雪色泻洒一地霜烟,巍伟的皇城在一片银色皑霭中,更显那份磅礴的辉煌。
宫殿的金黄瓦当早已凝结亮白,松柏被霜雪覆似雪帘,层层落垂,顺着大殿宫柱外而下的巨形石阶,两旁卫士们,无畏刺骨霜寒昂挺着魁梧身躯,握在手中的矛尖更是笔直,雄赳而立。
一处皇城内的花栏走道上,走道两旁堆叠残雪,仅有中央的石道可通行,捧着红绘木盒的老宫女一见前方背影,忙惊喜唤着,因大半个月未在宫内见到这熟悉的身形。
“四少,好些时间没见到你了,怎么半个月前那场晚宴,没见到你出席?”不是说好要出席的吗?
四大家族中的苏四公子,苏少初,逸雅风趣,对待女子尤其温和,偶尔用严肃的面庞带着淘气的小动作,率真洒然,向来是皇亲权贵的闺女与宫内少女们,心中仰慕的翩翩俊公子,宫内夜宴没见着他,大伙儿可失望得紧。
“四少?”
只见前方一身雪色衣袍的身影顿足回首,回看的眼神,极为悠淡,不禁令唤住他的老宫女一怔。
眼前的人几乎是和冰雪融为一体的人,整个人透出的感觉极为淡薄,完全不像平常的苏少初,一身温暖笑意的像要感染人。
“少初,那是平日极为照顾你的董宫女,你总是喜欢叫她董姊柹,不会病了几天,连人都忘了吧?”跟在苏少初身旁的苏家老大,苏东陵道。
“董姊姊。”皱眉似的低语,继而神情一敛,回以疏淡的礼仪,“目前受寒病倒,身体才刚复原,失礼了。”
轩昂的眉目,俊雅的面容,不显病态,只见悠淡,和平时那端着正色,却总爱挑勾起唇畔,绽出温雅笑容的模样截然不同,是寒冬衣物的关系吗?怎么连体型都较平常高大,明明是同一个人呀!
“哪、哪儿的话,不知四少你病体初愈,是我冒失了。”一时间,令老宫女有些语结微愕。
“少初,你还有事,先走吧!”苏东陵道。
眼前的苏少初略一敛首,便迳自转身往前而行,冷漠沉淡的像连眉目间惯有的戏言味都不见了。
“董宫女,少初染恙,又遇上烦忧事多,偶尔连自身在哪都恍惚了,你莫见怪。”一旁苏东陵朝老宫女缓颊的笑。
“可怜的四少,才遭逢情变不久,诸事缠身又染病,难怪像变了个人似的。”
想起半个多月前,苏少初为情人于紫烟竟是夜盗紫飞双月而憔悴,今又因病成这样,令老宫女听闻真是不舍。
“董宫女可是要往长公主那去?”听闻她近来被派到长公主寝宫随侍。
“是呀!正要拿这些药材过去,御医交代,每天饮用,对改善长公主体内的沉疴有帮助。”
“我也要去探望日前方进宫担任护卫的老友,不如一同前去吧!”
“苏大公子不是才探望过长公主?”见他们站在长公主的院落外,还以为他们都刚拜会完。
苏东陵背手一笑。“是少初拜会完长公主,我刚才从太子那过来,正想顺道探望江湖上的多年老友。”
“是长公主府中那位新进的武卫,江湖名刀傅遥风。”
长公主的随身护卫在皇太子的建议下要增加一位江湖人士,原本皇上极力反对,怕江湖人的复杂,会影响长公主的安全,但负责长公主安危的三皇子竟然赞同,才令皇上颔首。
“苏大公子和傅武卫是旧识?”
听说皇太子会做此建议,请江湖名刀傅遥风做随身护卫,就是嫁给太子为侧妃的苏家次女所提。
“同在江湖行走,多少有些交情。”
四大家族,一脚在朝廷,一脚可在江湖,苏家又何能例外。
“傅武卫人老实忠厚,又斩杀紫飞双月有功,皇上起初虽不答应江湖人当长公主的护卫,到长公主那见了几回,现在不但赏识他,还想在几个重要的仪式场合重用,因为傅武卫的刀法精湛,还说太子和三皇子很有识人之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