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没人性的女人,连有身孕的人都不放过?”
“好狠毒的女人啊,我们族里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女人?”
“王妃,我……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为何要伤害我跟胎儿?”塔真哭着指责一直呆站着的恪纯。
“就算王爷如此宠爱从大清国来的你,你做事也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你……怎能如此对我?”
她的计划,就是要激起群众对大清格格的不满,就是要假借他人之手让恪纯无容身之地。否则单凭自己一人,阴谋又怎能轻易得逞?
看到众人情绪都因自己的煽动而变得激愤高昂,塔真在心中阴冷的笑。
“她果真是那个满清来的王妃?!”
“哼!早就说异族人不会真心待我们,现在她还伤害我们蒙古的女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她被王爷厌弃了丢在一旁,就拿其他的人出气,一定是这样。这么残暴的女人怎能当我们的王妃?”
“这么可怕的女人,如果我是王爷也会讨厌她。”
“之前她已冒犯过我们的忌讳,假如不是王爷三番两次的包庇她,她早就受到教训了,哪能容她这样伤害人命?”
众人的谈论,吓得恪纯连连往后退,整个人六神无主,没了平时的机灵。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都发热起来,紧张得连指甲都掐进肉里去。
“不是我,不是我推她,我没有。”她无助地嚷道。
“对,不是王妃,是那个女人自己假装的。”翠翠亦拚命解释,但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怎么抵得过众人的攸攸之口?
“塔真,你怎么了?天,你流血了,我们的孩子有没有事?”来找妻子的巴木克见到这个情况,吓得赶紧抱住妻子。
“是王妃她……她推我……”塔真气若游丝地指控道。
“王妃?”巴木克的眼神阴骛起来,顿时戾气大起,他用杀人般的目光扫视恪纯。“你这个想害我妻儿的凶手,你这么做究竟居心何在?”
“巴木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推她。”恪纯紧攒着衣角,一步步往后退,最后因为受不住民众的声讨,脚一软便坐了下去。
她紧紧抱着膝盖,头靠在双膝间,眼泪无声无息地奔流。
“我没有,我没有……”她不住地哭泣,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塔真,不要怕,我先送你回家,你不会有事的。”巴木克想抱起妻子,但塔真却推拒着他。
“不,我要你先替我讨回公道……我不甘心,我不要就这样受委屈……”
“好,我会请王爷替我们作主的,那我先叫人送你回去诊治。”巴木克说完,便粗鲁地拽起恪纯,毫不客地气往营区走去。“随我去见王爷。”
巴木克就这样一路拉着她,恪纯挣不开,手腕被攥得生疼,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凄楚地任由眼泪流下,听着翠翠在后面声声叫唤,一颗心都碎了。
这次,没有人能帮她了吧?连图察尔……也不会再理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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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区的后方有一片小空地,专门用来对罪人拷问和用刑。巴木克把恪纯安置在这里后,便去找图察尔回来亲自审问。
他们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恪纯很放心,因此没有捆绑她,任由她坐在草地上,远远的只有几个士兵在门口看守着,谁也没有理会她。
老实说,恪纯也没有力气逃了,就算能逃走,她又能去哪里,这里可是蒙古大漠啊!
况且她是冤枉的,她何须逃跑?只要他们问清楚,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没有推塔真,让塔真和肚中胎儿受伤害。她最后的期望,就是希望图察尔能够相信她,并调解这次的事故。
只有图察尔明白她不会如此狠毒,也能够查清楚她是被陷害的,他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当恪纯闭上眼睛,诚恳地祈求上天时,耳边急匆匆的响起一阵马蹄声,她倏然睁眼,恰好瞅见下马走来的图察尔。
图察尔在地面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即大口喝光。
他脸上少见的冷然严肃,令恪纯也不敢开口,只能坐在草地上,沉默地与他对望。
“才几天没见,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好半晌后,他开口便吐出这句话。
恪纯的心猛地跳漏一拍,一句未经深思熟虑的话就此脱口而出。“你也知道我们几天没见了?”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故意做出这样令人失望的事,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图察尔面色大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些天以来,他多希望她能亲自去找他,向他解释她没有和其他男人有私情,就算是骗他,他也想听她再说一次爱他,让自己不再那么心痛。
可是现在,他却是因为塔真出事,才再见到成为众矢之的的妻子。如果一切真是她刻意的安排,那他只会对她更失望而已。
恪纯大大一怔,吃惊他竟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你以为……我只是无聊,想乘机引起你的注意?”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看到她神色黯然,图察尔心一拧,气愤渐渐平息,在座位上重新坐下。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倒想知道巴木克是如何把事情告诉你的。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会相信我的为人,会帮我解围。”
图察尔将茶杯狠狠掷到地上,摔成粉碎。他冲到她面前,怒道:“你教我如何再帮你解围?这次跟之前不同,这攸关人命,而且是两条人命。我是他们的汗王,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无数次地纵容犯罪的你,为了你让我在民众面前失去所有威信。”
“你这么说,也就等于是判了我死罪,连你都认为我是存心伤害塔真,你不相信我是无辜的,对吗?”他刚才的话,已拧碎了恪纯的心。
“我只想听你亲口说有没有做过。市集的人都说见到你和塔真吵架,还有你们之前就有过冲突,你会一气之下推开塔真,这点我能理解,但你可知道,塔真她小产了。”
嫉妒心和喜怒哀乐谁没有?他不怪她生气动手,但她应该要勇于承认,才不枉是他深爱的女人。
“什么?小产了?”恪纯惊愕不已,她无法相信小孩流掉了?
她真的迷茫了。莫非这一切真是她造成的吗?原来胎儿生命这么的脆弱,光是一碰就会伤害到他吗?
“你只是一时动怒,不是故意的,对不对?恪纯,你老实告诉我,只要你诚心悔改,我最少还能免你的死罪。”图察尔坏着最后的打算,要她对他坦白。
此时此刻,他介怀的已不是她私会男人的事,而是她的生死,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不管什么方式他都会尝试。
看着图察尔紧张的神情,恪纯忽然了解,夫妻一体,并不是永远的好事。她惹的麻烦和罪孽,不应该由别人去承受,特别是图察尔。他是亲王,假如要他为了她又做出许多受人白眼的事,她又于心何忍?
“是,我是故意推她的。”泪水从恪纯因心痛而发红的眼眶流了下来。“我恨她,我恨她怀了小孩,我恨那些总是想欺负我们满人的蒙古人。”
“该死,你竟承认是故意的?”图察尔粗鲁地扣紧她纤细的臂膀,全然不理会她小脸上痛苦的表情。“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莫非你连我都恨?”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咽了口口水,怔怔地瞪着他。“如果塔真真是因为我而小产,那是不是故意又有何分别?”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可怕的女人。”他冷冷的撇嘴,语气已经不再激动,却多了教她心悸的冷寒。
“我就是。”恪纯强迫自己点头,但她仍伤心的垂下头,再也受不住他凌厉的责备目光。
她现在就要他对她感到失望,最好不要再管她的事。
“好、很好。”图察尔面孔扭曲,其实内心为了她而滴血。
假如她极力否认,他一定会相信她,倾力帮助她洗刷冤屈,可是她为什么要承认,让他如此失望。
自从第一眼见到恪纯,他的心便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甚至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可人儿。只想守护最爱的女人的愿望,为何却也无法实现?
“我愿意受任何惩罚。”就让她为那个没办法出生的小孩赎罪吧!
“惩罚?蒙古人对这样的事一向重视,他们都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以为惩罚是游戏吗?”
“一命赔一命?好啊。”心灰意冷的恪纯,反而潇酒地回应。“只是我有一事相求,求你把我的死讯传回京城时,说我得急病死了就好,我不想让我额娘添上耻辱。还有,对不起,你或许又要向皇上另讨媳妇了,真是辛苦你了。”
事到如今,她竟还若无其事地对他说这种话?!
“你——”图察尔恨恨的拂袖离去。
恪纯看着他的背影,泪水不由自主地汹涌而上。
这样的结局是好还是不好?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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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部族间的动乱又无可避免地开战了,这回不是谈判、不是假装,图察尔切切实实要动身率兵去打仗了。
因为图察尔要出征,因此便没有人在科尔沁部内主事,巴木克也跟着去打仗,没办法再继续追究下去。
塔真回到了厄鲁特部休养身体,于是惩罚恪纯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一旁,一切等图察尔回来后再作打算。
恪纯毕竟是满清格格、更是蒙古王妃,所以仍未被公开定罪的她,得以住回营区内的帐篷,而且还是她出嫁前暂居的帐篷。
恪纯坐在梳妆镜台前,楞楞地看着镜中自己血色不佳的脸蛋。
这些日子以来,她吃不下也睡不好,终日忧心仲仲,整个人早已失去昔日的耀眼光采。
“格格,你脸色好差,要不要我找人来看看?”翠翠捧着饭菜走进来,担心地开口问道。
自从恪纯搬回这个帐幕后,翠翠早就不再唤她王妃,改为唤她格格。
她才不承认那个连一点情分都不顾的图察尔亲王是格格的夫婿,而这个什么蒙古王妃,不当也罢。
“不用了。”恪纯看了看食物,无精打采地回头。“我没胃口,拿出去吧!”
她不是存心要跟身体过不去,而是真的全无食欲。
“这又何苦呢?您还是吃点东西,别把自己饿坏了。”翠翠知道劝不了主子,只好先放弃。“格格,如果能从头再来,你……会不会后悔嫁给了王爷?”
恪纯心一颤,抬头看向翠翠,掩饰不住那眸子里微微流露出的几分茫然。
后悔?为什么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字眼?如果她会后悔,又是为了什么而后悔呢?
后悔当初在木兰围场乱跑,被笛声吸引了去?后悔让图察尔夺走自己的初吻?后悔顺着父母的意思远嫁蒙古?还是后悔自己以为能够跟图察尔一起过幸福的婚姻生活?
“我不后悔。”恪纯的眼睛发酸。“翠翠,听到了吗?我说我不后悔……”说着说着,恪纯突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瘦弱的身子跌撞在地上,就这样不醒人事。
“格格,格格!”翠翠大吃一惊,紧紧抱住地上的恪纯,向外头大叫:“来人啊,王妃晕倒了,快找大夫来啊!”
第九章
这是恪纯来到蒙古后,第一次生病。
躺在床上的她,只觉得每日昏昏沉沉,意识模糊,怎么也醒不来。在梦中,她仿佛回到了额娘身边,听她说话,一时之间又似是看到皇上和皇太后,都在微笑地看着她,甚至梦到宣庆哥哥带她出去玩的欢乐情境。
唯独没有的,就是图察尔的影子。
她明明在思念他,但为什么没有他入梦来?难道是上天要暗示她,她跟图察尔本来就是错配?
昏睡了五天后,恪纯终于清醒过来。
“我……怎么了?”
她瘦了一圈,整个人也病恹恹的,耳边听见一些人在低泣,也看到丫鬟们哀伤的神情,但就是没有人对她说什么。
丫鬓们互相拉扯衣角,最后终于推举了与恪纯亲近的翠翠为最佳人选,向恪纯说明情况。
“格格,你高烧不退,冷汗淋漓,粥吃不下,药也吃不多,这五天以来几乎都不醒人事,我们说话也听不见,真快把我们急死了。”翠翠娓娓道来。
“是吗?”难怪她觉得浑身虚弱得快要没有力气,身体仿佛被支解,好似有部分东西离她而去了。
“翠翠,你怎么可以隐瞒王妃呢,这是何等大事啊!”蒙古嬷嬷看不下去,坐到床边,拉着恪纯的手,沉痛地告知实情。“王妃,你腹中的胎儿流掉了。”
“胎……儿?”恪纯怔楞地重复这个各词。“你说我怀了孩子?却流掉了?”
“是,才两个多月而已,多可惜。王妃,难道你之前都没发现、没感觉吗?那是王族多么重要的子嗣啊!”
“没有……”她黯然地摸向肚子,声音控制不住的哽咽着,泪珠大颗大颗的滑落。
如果她知道腹内有胎儿的话,一定会好好珍惜他,养好自己的身体,不会使胎儿受到一丁点伤害。
“我们格格流掉了小孩,而且还生了大病,可你们关心的却只有子嗣。如果不是王爷这样误解我家格格,她就不会是在生气和伤心的心情下流掉了小孩,这一切都是你们不好。”翠翠也替恪纯委屈得哭了。
“翠翠,算了吧,算了……”恪纯越说越伤心,干脆拥着唯一知心的翠翠哭泣起来。
她不能怪别人,也不敢怪他们。她是有身孕的人,责任最大,她却没有好好守护自己的骨肉,她最该死……
“王妃醒了吗?”帐外有几个苍老声音飘了进来。
“长老大人。”蒙古嬷嬷向来人施礼。“王妃已经醒来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三位部落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来到恪纯面前。“你们闲杂人等先退下。”
长老一说完,在场的下人们都一起身便离开了,连翠翠都被嬷嬷带走,恪纯连拽都没能拽住她。
双唇失去血色的她半坐起身,望着这班平时没什么交集的老人家,心里的不安恐惧益发扩大。
长老们虽然没有政治实权,平日也鲜少过问他们的事,但在部落里仍有一定地位,他们提的意见在民众当中相当有影响力。
其中一个面容徉和的老人,望了面如灰土的恪纯一眼后,便叹气地说道:“王妃,节哀吧,天意难违,这胎儿注定是来替你赎罪的,一命换一命啊!”
恪纯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市集发生的事情,不禁全身瑟瑟发抖。一命换一命,这是蒙古人对仇敌所下的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