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里都嘛这样写的。”
“你呀!不管是上班或在家里,满脑子都是小说情节,难怪到现在一个男朋友都没有……”林美满不是不担心,但她实在舍不得女儿太早嫁人,不过倒是不反对她先交个男朋友。
“交男朋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工作的环境那么‘单纯’,而且全是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时候江春陵喜欢说些双关语,不管老妈是否听得懂。
林美满呢?其实也没多去注意母女俩的对话,她突然灵光一闪!
“阿春,妈帮你介绍个对象好不好?去相亲。”
“天呀!这次又是哪个怪ㄎㄚ?!你每次配对失败的,统统都推给我,可也没一次成功过。”
“所以才要再接再厉啊。学校老师没教过你要有耐心吗?”
母女俩抬杠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
江春陵其实很讨厌去吃相亲饭,因为从没有男人看上她,就算是去餐厅吃一顿好料,也弥补不了她心理的创伤,她……真的没男人要吗?
“怎么样?男方是妈老同学的儿子,是这次参加同学会标回来的订单。”
江春陵扫老妈一眼。这是哪门子的遣词用字?
“老妈,你生意做得好大啊,帮人作媒还用标的。”
“加减赚,肥水不落外人田嘛!对方不仅家世好,人也长得很不错……”
“你见过?”
谁会随身携带适婚年龄儿子的照片?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相亲似的,这种对象……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江春陵提出疑问,试着打消老妈不切实际的念头。
“小时候看过,真的很帅很可爱。人家不都说‘从三岁看终身’……”
“是啊,可是也有句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不是?”
她朝老妈吐了吐舌头,扮鬼脸。
“听我说完嘛!如果是经济方面,老妈保证没问题,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而且他是我老同学的儿子,再怎么说,母子俩一定不敢亏待你的。”
“才怪!这次我绝不答应。万一亲事没谈成,还反目成仇,那你们不是连同学都没得做了?”
“会吗?大家都一把年纪了,不会这么不理性。”
“那可说不定!你看电视里不是常有那种几十年老邻居互砍的新闻?”
江春陵故意吓唬老妈,相信一向没啥胆的老妈会马上打退堂鼓。
“再说,搞不好那个可爱的男孩子长大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恶疾,那岂不是把你女儿的终身幸福断送掉?”
“阿春,你是说那个……那个……不行?”
林美满吞吞吐吐地胀红着一张脸,终于找到一个贴切又不会太露骨的形容词。
“妈,你倒是反应很快嘛!男女之间,性不是万能,不过没有性可也是万万不能。你总不希望宝贝女儿下半辈子都在守活寡吧?”
“哎哟!夭寿喔!说得这么白,一点也不害臊。谁说婚姻生活一定要靠那种事支撑的?结婚后还有很多事要共同携手度过,譬如说子女、亲情啦!”
“老妈,这是你的现况吧?可是人家我还涉世未深、未经人事,怎么可以一点乐趣都没享受到就进入婚姻坟墓?总之,你不用担心我啦!何况,如果你帮我作媒,那可是会少赚一包喔。”
林美满被江春陵的一席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也觉得颇有道理。
“好啦好啦!妈说不过你。不过,如果有合适的对象,一定要带回家来给我看,只要经过老妈我这对火眼金睛一照,对方人品好坏,绝对逃不过我的法眼,这样你才不会吃亏,知道吗?”
“是是是!既然有生意上门,你还是赶紧去作配对吧,这样才有外快可赚。”
看着老妈翻着一本又一本的相簿,里头都是一些急于找对象的相亲照。如果这些人知道媒婆的女儿到现在还乏人问津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江春陵莞尔一笑,回自己房间去。
第四章
骆莹八卦中:美女,说说你交男朋友的条件。
这几天,骆盈心里老是觉得空空荡荡的,甚至有些焦躁不安;唯一能让他转移心思的,就是每天在固定时间上线一下,随意跟江春陵哈啦两句。
在虚拟的网路世界里,因着女人身分的方便,他跟江春陵的交谈,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苦闷美女:只要是男的都可以。
骆莹八卦中:条件这么低?九十岁的阿公如何?
苦闷美女:如果他有上亿遗产就行,不过要先过户给我。
这些小女生总爱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若真是这样想,根本就不必当个苦哈哈的上班族了,干脆到酒店当公关,赚钱还快些。
他突然很想了解,像江春陵这样年纪的女人,对爱情是不是还有着期待?
骆莹八卦中:就当贡献给我个小说题材也好,帮你量身订做写一本书,如何?
苦闷美女:此话当真?眼睛闪闪发光中……
骆莹八卦中:终身回忆喔!
苦闷美女:其实我没谈过什么真正的恋爱,这么说骆大应该不会笑我吧?
骆莹八卦中:我会偷笑、闷笑、哈哈大笑,不过你根本看不到,所以还是快点说吧。
看到骆大还会开玩笑,江春陵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
工作上的连系是一回事,私心里,她其实非常希望她能开朗些,不要把自己关在高筑的象牙塔里。
苦闷美女:其实我对男生超级好,只要被我爱上了,我一定会很贤慧的为对方煲汤作饭、洗衣服兼擦地板。你看,这是不走现在难得一见的好女一枚?
骆莹八卦中:这年头已经不流行“王宝钏”这号人物了,你会不会忒悲情了一点?一个男人若爱你,绝不是因看中你会烧饭洗衣,对吧?
苦闷美女:骆大果然一针见血,正中红心。刚开始,这些男人莫不纷纷败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不不不,就是这裙子惹的祸……
江春陵敲键盘的手暂时打住。一想起来就有气!难不成中华民国宪法有规定,女人一定要裙摆飘飘才算女人吗?
偏偏她唯一喜欢、而且会穿上的裙子,清一色是牛仔布裁成的,或长或短,有A字型牛仔长裙、居家型的及膝牛仔裙,还有长到脚踝的直筒洗白牛仔裙,件件有型有款,若真要挑出毛病,就是这些裙子的群摆都飘不起来。
但,这能怪她吗?这是布料本身的问题,谁说穿牛仔裙的女人就不够温柔?
骆莹八卦中:裙子跟男人有关系吗?
苦闷美女:怎么没有!?那些有眼无珠、不懂得欣赏女人内在美的男人,到最后都以我不够温柔、没有女人味为由,又一个个跟我断交,真让人欲哭无泪……
骆莹八卦中:我看,裙子是借口,倒是你说话的语气会不会太呛了些?这才是重点吧?
苦闷美女:(吓)骆大,你真的觉得我很“恰”吗?
骆莹八卦中:还好啦!根据你阅人无数的经验,应该可以自己判断。
糟了!江春陵字打得飞快,加上根本不假思索和几分膨风灌水,这下子岂不是在骆大面前留下花痴形象!这得赶紧解释一下才行──
苦闷美女:大人冤枉啊!小女子的阅人无数,从头到尾也不过两个。一个是念书时认识的,那是一份蠢蠢之爱;另一个是我老妈强迫相亲的结果。两个加起来的时间根本不到三个月,连手都没牵过几次,亏我还到对方家权充了好几个礼拜的台佣哩。
骆莹八卦中:那可真是苦了你,CC……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没两句话就把自己的交友过往、祖宗八代全说出来了。骆盈觉得跟江春陵说话真是有趣极了。
因为一点防备之心都不需要,仅仅就是简单的说说话而已。
苦闷美女:哇!骆大,你什么时候才肯现身,或者留电话号码给我?我发誓、保证保密,只有我会偷偷打去跟你聊是非,否则……打字真的很累耶。
骆莹八卦中:小女生鬼叫鬼叫的,打几个字就喊累,那我十几万字的故事,每天在电脑前敲得十指发疼都不说……
苦闷美女:这倒是。嘿嘿,那我们就先这么说定了,我要当你下一本的女主角喔。
感染了江春陵的好心情,骆盈的情绪总算获得抒解。
或许,他是该跟小妹妹学学,不要一直沉溺在悲春伤秋的情绪中。他突然有了这样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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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江春陵,什么事情这么令人开心?瞧你一脸春心荡漾、春意无限的晃神表情。”
坐在江春陵隔壁办公桌的余小湄,打从三十分钟前就偷偷注意着她──根本不像在积极校稿的样子,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键盘,时而快如飞,时而停下来发怔傻笑,肯定是在跟某人用MSN偷偷聊天。
“我哪有?”江春陵小声地嘘她,担心引人注目。
“上班时间,请别公器私用,利用电脑跟朋友闲聊打屁……”余小湄半开玩笑的警告。
这个余小湄总不放过可以糗她的机会,江春陵眼角轻睨她一眼,为自己辩驳。
“我刚才是在线上跟骆莹聊天,因为我没办法用‘正常管道’和她联络沟通,所以就算公司知道了,也是被默许的。”
江春陵说完,还朝余小湄比了个V字胜利手势。
余小湄立刻反应──
“难不成骆莹已经被你说服,答应出席签书会?”
“可惜,并没有。”
“呿!那你干嘛比出胜利手势。”
“谁叫你一副‘爪耙子’的嘴脸,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在公司里利用MSN跟别人聊天似的。”
余小湄被她这么一呛声,只好默认地嘻嘻笑。
“那你有听说公司要改邀哪位作家吗?”
“没。不过,我总算可以无事一身轻。”江春陵语带惋惜的说。
她的失望余小湄看出来了,于是有感而发的说:
“我觉得骆莹真是个怪人,竟然放弃可以大出锋头的机会,宁愿躲在家里敲键盘。欸,她会不会真的是见光死?”
“什么意思?”江春陵没想太多的反问。
“说不定她整容失败,就像上次电视新闻里报导的,韩国电风扇大嫂……”
“那太恶心了吧?!”
江春陵想起那张脸上一坨坨往下垂坠的赘肉,怎么也难跟写出文情并茂的小说的骆莹联想在一起。
“要不然她为什么喜欢当藏镜人,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或者她有身心障碍,没办法自由行动?”
“拜托!余小湄,你负责的那位作家都写些什么样的题材啊?你未免想太多了吧?”
“你的意思是,我被洗脑了?”
“我看也差不多啦!乱想些有的没的。”
很明显的,江春陵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即使她于公于私都曾经跟骆莹这么胡乱打哈哈过,可是面对余小湄的揣测,却是一副极力捍卫作家的架势。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神秘?”余小湄不死心地问。
“也许人家只是行事低调。我倒觉得她是小说界的一股清流。”
“换言之,在电视上、签书会露脸的,都是沽名钓誉的了?”
“嘿嘿,我可没这么说,请不要断章取义,小编我承担不起。”
江春陵才不上她的当哩。
万一她们的对话不小心流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被所有作家骂到臭头!一人一心念,那她早晚会为了这些咒怨,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哇!想不到你突然变聪明了,反应这么快!”
“那当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负责骆莹的书,可不是负责假的,随便做一做就可以。啊,感谢公司让我负责骆莹的书。”
“怪ㄎㄚ!”余小湄嗤鼻一笑。
“你在说谁啊?”
“当然是你跟骆莹。她就像金马奖得主,却不克出席,而你是替她发表感言的那个人,只会说,感谢公司让我负责骆莹……阿门!”
余小湄Copy她刚才说过的话,还夸张的在胸前比个十字。
“嘘!长官出巡……”
江春陵正要反驳,突然一抬头,就看到远远有上级长官的身影,赶紧向余小湄打个Pass,赶紧埋首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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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型态因人而异。
这些日子以来,骆盈就像一只被关在温室里的蝴蝶,看似温暖舒适的环境,却不敌他渴望自由飞舞的欲望。
有些路途,即使明知痛苦,却不得不走上一遭。
他开着车由淡水往三芝方向奔驰。这段路途中,曾有过他快乐出游的美好风景,如今却仅留痛苦的回忆。
他是特地前来凭吊凌语霏的。这趟路,他一年走一次,伤心却不曾稍减过。
沿途所见的海天一色,今他想起凌语霏系在头上遮阳的头巾随风飘飞的景象。
“好看吗?像不像摩纳哥的葛莉丝王妃?”她巧笑倩兮地问。
“嗯。”他的回答永远都是肯定的。
言情小说的作者多少都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和幻想,凌语霏更是如此。
她喜欢将自己打扮得美丽又有气质,一副墨镜加上一条包头丝巾,很有女人味,既显娇媚又充满自信。
“我觉得我们好像在美国宽广的公路上兜风……”
“你想去?我可以安排一趟美西之旅,顺便去看看大峡谷的鬼斧神工。”
“不要……”她摇摇头,笑着婉拒。
“这么早就开始为我省吃俭用,是担心花太多钱?”
“才不是呢!”噘嘴娇笑着。
虽然凌语霏没说什么,但骆盈还是猜中了她的心事。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担心我妈会跟去?”
凌语霏点点头。
“我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不孝顺?可是……”
她想起上次两人约好去垦丁,没想到邱琴子不但跟了去,还玩得比年轻人还疯狂。一袭花色连身泳装穿在她身上,比起凌语霏在泳装外罩上一件薄纱更亮眼,且体态一点都不逊色。
三人活像兄弟姊妹结伴出游,而邱琴子正是那发号施令的头儿,宛若童子军般处处受限的规矩,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小痛苦。
“霏霏,我知道你的委屈,不过也请你体谅我妈,要不是我的孪生哥哥早夭,她大概不会养成这种对儿子太过保护的心理。”
“我知道。否则我怎么还受得了跟你在一起的压力。”
“谢谢你……”
骆盈亲吻了下她的粉颊,充满感激和爱怜。
此后,他们的约会就只能选择近郊一日游,因为这样邱琴子就不会坚持跟去。
“霏霏,你再也不必介意我母亲的存在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空位──上头摆了一大束白色香水百合和几株紫白相间的桔梗花──自我安慰的假想着凌语霏正开心地捧着花坐在他身旁。
那是她的最爱。
每次他送花给凌语霏时,她总是贪婪地吸着那香气,将鼻尖凑近花朵嗅闻。
也许现在她就坐在他身旁,只是因为阴阳两隔,所以他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