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当她回到卡特寓所附近的时候她仍这么陶醉着。她的手插在背后的裤兜里,凝望着海面,想象着他驾驶游船,风摆弄着他头发的样子,不禁笑了。在那艘很需要花些力气才能驾驶的船的舵边,他轻松自如,就像在开车一样,他还自告奋勇地要教她。作为一个老师,他一开始对他的学生估计过高,他发出的命令,思珑既听不懂又跟不上。她在第二堂课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了,用一种半是严肃的声音管他叫“布莱船长”。
思珑是如此沉浸在她的思绪中,以至于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她有一刻还以为是自己的想象。“思珑!”
她的目光从水面上移开,查看着眼前的海滩;接着她又望向右边。她站定了下来,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诺亚在迈阿密办事……诺亚正从他父亲的后草坪向她走来,穿着牛仔裤和针织的马球衫。她又开始向前走了,而他也迈步上来。“这是要去哪儿呢?”他孩子气地笑着问道,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思珑摇摇头。
“有没有可能,你感觉失落,孤独,一整天都没法集中注意力?”
“是的,事实上我有,”她说,欣喜若狂,因为很显然他也有那种感觉,“我想那一定是某种感冒!”
“感冒?它让你坐立不安,难以开颜吗?”
在上个星期,思珑注意到他有个脾气,一旦不高兴了,就会变得话很少,甚至尖刻,但是从来没有把他的这一面带到他的家里,或是给她。她的表情显得洋洋得意,满怀优越感。“我不知道。我的个性总是很甜美。”
他笑着张开了双臂。“那就过来和我分享吧。”
思珑飞奔过去,他用力地用臂膀将她围住。“我想你,”他低语道,“你让人欲罢不能。”他的嘴立时用贪婪的吻将她攫取,让她不由为他探寻的舌头张开双唇。等他稍稍满足,他转过身将手臂环住她的腰,和她一起向他的房子走去。
“你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我最想见到你的地方。”
夜已经深了,思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厨房?”
“你怎么知道?”他逗趣她说。“我今晚就赶回来而不是等到明天,因为我想见你。我从早餐后就没吃过东西,克罗蒂一定已经睡了。科特妮会把所有她碰过的东西都烧成灰,而道格拉斯不会碰厨房里任何他不打算直接放进嘴里的东西。你可以为我速烹一道煎蛋卷,就像上星期你为我做的那种吗?”
思珑使劲憋住笑。“想到你在海滩上找不到一个知道怎么生炉子的女人,而因此要饿着肚子上床的话,我的心都会碎了。太可悲了。”
诺亚瞥了一眼她的脸。“你看上去并不悲痛。”他说。
“你不仅英俊,聪明还非常性感。”思珑说,想把她真实的感觉半开玩笑地讲出来,“但是你也很敏锐。我看上去不悲痛是因为我有了个主意。”
“我会喜欢吗?”
科特妮冲进他父亲的书房,一把抓住了道格拉斯的手,将他从椅子里拽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他挣扎着,正在看的书掉到了地上。
“你得下楼来看看。思珑在这儿,除非你看见这一切,不然你不会相信。”
“看什么?”
“诺亚在煮东西!”
“你说的煮东西是指——生气?”道格拉斯推测道,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们来到厨房附近,不再说话,轻手轻脚地,急切地想要目睹这一前所未有的事件,而不被发现。
诺亚正站在厨房的当中看着思珑,她正忙着准备煎蛋卷的原料。“关于做饭我有个理论,”他用一种职业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好像他是个专家,要对一个话题作原理分和阐述。
思珑冲他抿嘴一笑,一边从料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洋葱,两只番茄,和一红一绿两只辣椒,放在案板上准备切碎“你的理论是不是想——‘我为这些食品付账;让其他人来负责怎么弄?”’
“哦,你有没有读过我关于这个题目的畅销书?”
思珑不理他,又说,“如果我假设你理论里的这个‘其他人’是女性,我说对了吗?”
“你怎么猜到的?”
“这是不是有点性别歧视?”
“我不那么想,”他耍赖地说道,“我认为这是一个职责分配的问题。”熏肉在微波炉里煮着,诺亚陶醉地吸了吸鼻子“闻起来香极了。”
她扭头冲他一笑。“是吗?”
“我特别爱吃煎蛋卷,我都快饿死了。”
“想听听我关于做饭的理论吗?”思珑略带严肃地说。
“我不想。”
她还是告诉了他:“不帮忙做饭的人也不能帮忙来吃。”
“好吧,我准备好了。给我个任务吧。要艰巨点的。”
思珑没转身,向背后伸手递了一把刀子和一个青椒给他。“给,一个青椒。”
他冲着她的背咧咧嘴。“我想象的是更有男子气的东西。”
她递了个洋葱给他。
诺亚大笑了起来,打心里觉得开心。他开始剥洋葱的皮。“我希望保龄球道边的那些人不会听说这事。我会被毁了的。”
“不,你不会的。刀子很好。它们很有男子气。”
作为回答,诺亚拿起一块擦盘子的毛巾,折起来,轻轻地抽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诺亚,最好别这么对我。”科特妮说着,一边走了上来。她把胳膊搁在料理台上,下巴支在拳头上,一本正经地用一种优越的口吻说,“思珑演示给我看了一些非常棒的自我防卫动作。我可以摔你个——噢,”她正说着,毛巾已经用力地砸到了她的背上。
她瞪着他,假装要起冲突的样子;接着她又看看思珑。“你想要我因为这个把他摔到地上吗,或者你自己动手?”
还没等思珑回答,诺亚就掂起一只思珑已经准备就绪的番茄,放到了科特妮面前的案板上,又递了把刀给她。“思珑刚和我说了她关于做饭的理论。让我和你分享吧。”
科特妮拿起刀,并不太认真地看了一眼那番茄。“呃,真恶心。”她说,“我永远也上不了萨利的节目了。这幢房子感觉像是真有人住在这儿了。”
等切碎的洋葱煎好,准备工作都完成后,道格拉斯也很快走了进来。“有没有可能,”他问思珑,“多一个人还够?”
“足够了。”她说。
科特妮生气了。“你不能吃,因为你什么也没干。”
“但是——已经没什么可干的了。”道格拉斯回答,无辜地看看四周。
诺亚会心地看了他一眼。“正赶上时间。”
“我也这么想。”道格拉斯不好意思地回答,坐进了桌边的一把椅子里。
“已经半夜了。”思珑沿着海滩向卡特的别墅慢慢走着,她的手被诺亚温暖的手掌紧握着,他长长的手指和她的交错环绕。她感觉自己因为他的触摸,他的存在,甚至他深沉磁性的嗓音而鲜活敏锐。
“我很开心。”他说。
“我真高兴。”
“你让每件事都看上去那么有趣。”
“谢谢。”
平静地,不作任何强调地,他又说,“我为你疯狂。”
思珑的心一下撞向了自己的胸腔。我爱你,她想。“谢谢。”她轻声说,因为她不能告诉他真相。
他冲她微微一笑。“就这些?”他问,听上去有点失望。
思珑停了下来。“不,不是。”她柔声说道,踮起了脚尖,用她的吻告诉了他她用言语不敢说出的话。他用臂膀紧紧搂住她,回吻着,贴着她的身体很快紧绷了起来。
他也爱她,她想着。
他们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草坪,来到果岭近旁的时候,思珑这才想起了红外线光束,手一下按到了嗓子口。“我忘了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
她对自己如此神经兮兮不禁大笑了起来。“红外线光束——如果安全系统启动的话,我们刚才在开始过草坪的时候就会踩到那些光束了。迪士勒一定看见我出去了,所以把光束绕开了,这样安全系统即使启动,它们也不会被激发。”
“也许是那样。”诺亚开玩笑地说,“或者警察这会儿正在打开前门。”
“不,”思珑向他担保,“湃瑞斯跟我说当警报被踩响的时候,房子里所有的灯都会亮起来,警铃会响个不停。”
“什么?”他玩笑道,“你从没听说过无声警报,直通警察局吗?”
思珑不仅听说过这个,而且她还可以告诉他怎么布线,如何安装。思珑不想在日后他发现她所欺骗他的事情上多加一条,便机敏地答道,“我知道所有这方面的情况。”
他握紧了他的手,顽皮地捏了捏。“我打赌你知道。”他说,于是思珑立即变得小心翼翼。
“为什么那么说?”
“简单的逻辑外加聪明的洞察。两者合一,他们让我断定一个学习自我防卫术来保护自己走在街上的女人,毫无疑问在睡觉时一定也有非常良好的安全系统来自我保护。我说对了吗?”他志得意满地说着。
“我不能否认——”思珑刚开口,楼上阳台上的一个身影轻柔地冲他们喊了起来。“嘿,你们两个!”
是湃瑞斯,她穿着睡袍站在栏杆边。
“你觉得怎么样?”思珑问。
“好多了。不过我睡了一整天,现在再清醒不过了。保罗和父亲都在十一点钟左右到了家,不过两人都直接上床睡觉了。我想去楼下厨房做点热巧克力。你们要吗?”
思珑回答要;她如果不是因为快睡着了,也不会说要。不过诺亚摇摇头,在后门口停住了。“我有点累了,而且我连一个分子都不能消化了。”他没有累到无法用一个绵长而彻底的吻来和她道晚安,或者之后仍旧紧拥着她不放,这让思珑惊喜地感到他是多么舍不得离开她。他向前欠了欠身,用她给他的钥匙打开锁,转开了门。“我会打电话给你——”
湃瑞斯的尖叫突然打断了他。“曾祖母!——不——救命!”
思珑旋即一个转身,飞跑着冲进走道,朝着湃瑞斯尖叫的方向沿大厅奔去,诺亚紧跟在后。厨房再往前是一间舒适的书房,艾迪斯早些时候就是在那儿看电视,而思珑乍一看见的景象让她心中一阵恐惧。艾迪斯俯身倒在沙发上,湃瑞斯则弯腰伏在上面,想把她转过来。“哦,我的天,哦,我的天,”湃瑞斯痛苦地呜咽着。“心脏病。没人和她在一起……”
“打911,”思珑命令着她的姐姐,一边接过了手。思珑轻轻地将老人背转过来。“我们开始人工呼吸——”思珑一下住了口,她猛然发现她曾祖母的胸口有一处枪伤。她跳了起来。
“把保罗找来!”思珑扭头大声喊叫着,一边已经跑了起来。
“别碰任何东西!打开房子的灯——”
有一秒不到的时间,诺亚以为她是跑去找电话,但是书桌上有一个,接着他听到后门砰地砸开,整个房子都充满了响声。
“打911 1”他冲着湃瑞斯喊,一边冲出房间去追赶思珑。他无法相信这个冲动的小傻瓜竟然在外面寻找凶手。
他跑出了后门,目光在毫无人迹的草坪上快速搜寻着;接着他转向右,沿着房子的后面奔跑起来,因为那是看起来最合逻辑的一条路。他刚转过拐角,正碰上她闪进前方的阴影里.等他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贴在最前排房子的边上,查看着拐角处。“思珑!”他叫道,不过她已经又跑了起来,疾驰在前面的草坪上了。她隐入灌木丛,又跳过障碍物,好像它们是田径场上的跳栏。他跟在她后面跑着,终于赶了上来,他既生气又害怕,连她敏捷有效的动作都不会欣赏——或者去想为什么她做这一切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娴熟。
她在大门处停了下来。她的头气馁地向前垂着,她的肩膀开始伴随着默默的呜咽抖动着。诺亚跑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转了过来。“见鬼——”
“她死了,”她抽泣着。“她死了——”眼泪如溪水般在她脸颊上淌过,浇灭了他的怒气和莽撞。“对不起,”他低吟着,“真对不起。”
远处,警铃哀号着越来越近,诺亚注意到电子门开始打开。他把思珑带离了车道,此时两辆警车正从相反的方向驶到,鸣着警铃,闪着警灯。 棕榈海滩警局不仅办事效率高,而且对于如何对付他们富有、显赫的公民又不伤其一羽十分在行。思珑麻木地意识到了这点。
在第一队巡逻警到达现场的几分钟内,他们就估计了情况,并将房子里的住客围了起来,免得破坏线索,还通知了验尸官。棕榈海滩的犯罪现场小组很快也到了,封锁了整个区域,并且开始查找指纹。同时,两个侦探开始问讯房子里的每个人。
厨师,管家,总管,还有仆人被安排等在厨房里。家庭成员和朋友留在客厅里,这样他们就能保有空间且感觉舒适。因为盖利·迪士勒属于这两组人之间,所以他们让卡特决定他到底待在哪儿,而卡特选择了客厅。
沃尔特·霍克林上尉是从床上被招来的,他个人要负责卡特。雷诺兹还有他的家人不会遇到任何不必要的麻烦,无论这麻烦是由德尼斯·福林探长还是安迪·卡各探长,或者是其他在户外或室内放哨的警官所引起的。
在书房也就是躺着艾迪斯尸体的地方,照相机闪光灯在不断地闪着,在尸体被移走之前,验尸官必须拍照。闪光灯每闪一下都会反射在客厅外走廊里的镜子上,思珑每次看见内心都一阵痉挛,她祈望湃瑞斯没有注意,或者并不知道他们都在于什么。
思珑和诺亚,卡特还有其他人一起坐在客厅里,她被巨大的困惑和不知所措包围着,同时又感到义愤填膺,难以相信这个事实。福林和卡各探长已经单独问讯了每个人,但是在同书房里的小组交换了意见后,他们说他们想要弄清并且确认一些信息。
探长们看着他们的记录,而霍克林上尉则坐到了一把椅子上,开始彬彬有礼地向他的听众解释为什么需要这么做。“我知道你们都感到非常累,而且很不安。”他说,不过他的话很大程度上是冲着卡特和湃瑞斯说的。“在我们用更多其他问题打扰你们之前,我想告诉你们目前我知道的一点情况。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知道雷诺兹太太没有感到痛苦。子弹穿过了她的心脏,她立时就毙命了。
“有证据显示这是一个强行闯入者干的——她被发现的那个房间有扇窗破了,并且开着。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没法弄清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但是抽屉的确都被翻过了。我们不清楚那个凶手在这栋房子里呆了多久,或者他躲在其他什么地方。明天早上,我们需要你们四处查看一下,如果有什么丢失了的话,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