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不敢来?”吴天波觉得好笑。“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已向你的债权银行买下你的债权,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债权人了。”
“你说什么?”苗景毅又羞恼又愤怒。“就算我负债,他们也没资格随意将我的债权转卖。”
他是人,又不是商品!
“唉,有什么办法呢?你现在全身上下也挤不出几十万,我肯认赔收购你的债权,他们当然乐得抛售啦!”吴天波假好心地安慰。
“你、你疯了。”苗景毅真的难以置信,他竟如此疯狂,根本已经失去理智,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偏执狂。
“击倒我,你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我斗得两败俱伤?”
吴天波放款给那些信用不良的人,承受的风险也很大,有可能这些人到最后都还不出钱来,那么届时他必须咬牙吃下这些呆帐。
况且吴天波还买下他的负债,说不定在击垮他之后,吴天波自己的事业也差不多要垮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值得他以自己的事业相搏吗?
“或许我是疯了,但是我要苹儿。”他眼神蒙眬又迷恋地低喃:“珍贵又稀奇的天使呀,只要能得到她,我将不惜任何的代价,哪怕是我的事业。只要在击倒你之后,我还比你多出一块钱,我就算赢了,那么苹儿将属于我。”
苗景毅恨恨地大喊:“我没有答应将苹儿给你。”无耻的老不休!
“你为何不答应,难道你不想拯救你的事业吗?”吴天波柔声诱哄。“其实我真的不想为难你,我只是想要苹儿而已,只要你将她给我,一切就没事了。”
“你休想。”苗景毅还是一贯冷硬的回答,只是语气不再像以往那般愤慨,低沉沙哑的音调,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为了保住她,他付出了一切,几乎是以命相搏。
“你别这么顽固,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替你解决所有的债务,我保证。想想看,你能够保住自己的公司、员工、房子、资产,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你身边,只要拿苹儿来换,你不觉得很划算吗?”
他可以重新得回他的一切?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槌,敲进他的心底。
苗景毅眼中迸射出狂喜,然而,只要想到条件是必须拿苹儿交换,他便又颓丧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吴天波见他不再那么暴怒,似乎有软化的迹象,于是加把劲儿游说道。
“女人嘛,再找一个就有了,但是事业要是丢掉了,可就救不回来了。你常借款给那些事业失败的老板们,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
他当然清楚!
苗景毅依然抿着薄唇,闷不吭声。
“况且,我并不是要苹儿服侍我一辈子,我要的只有一天而已。只要你将她借给我一天,我就帮你重建江山,这是件非常值得的交易,你可别傻得拒绝呀!”
他要帮他重建江山,只要将苹儿借给他一天……
苗景毅有一瞬间心动了,但是,想起苹儿纯真无辜的脸庞,他立即狠狠甩头,甩去这个可怕的邪念。
他怎能这么想?
他怎能出卖苹儿?
他怎么能?
“没关系,我不逼你现在做决定,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吴天波怕狗急跳墙,也不逼他,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连苗景毅自己也感到很意外,他喊住了吴天波。“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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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苗景毅畏惧地缩紧身体,仿佛自己还是十岁那年的他。
他感觉浴缸里的水,不断从他的鼻孔与嘴巴窜入。
温热的水从口鼻流入气管里,呛得他拚命猛咳,眼泪直流。
他想呼救,但是张大嘴,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甚至,连空气也吸不到,因为缺氧,整张脸开始逐渐涨红。
他想从浴缸里爬起来,但是爬不起来,因为一双原本该是温柔抚慰他的手,强按着他的头顶,让他爬不起来。
“妈──”在水里挣扎时,他呼喊着自己的母亲,可是她并没有因为心软而松手,甚至,怕他逃出来,还加重了压迫的力道。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当他在水中痛苦求饶时,从溅起的水花间看见母亲的脸孔,那是一张冷血无情的面孔。
一张为了金钱,连亲生骨肉都可以谋害的魔鬼面孔。
接着画面突然一转,在他眼前,出现了叔父与堂弟一家鄙夷的脸孔。
“讨债鬼,只会吃闲饭。”
“哼,开玩笑!我们一个月才几万块过活,哪有多余的闲钱养你呀?让你像条狗一样吃剩饭,已经算不错了。”
“爸,堂哥好讨厌喔,一直赖在我们家白吃白住,你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不要赶我,我会努力工作赚钱,我会赚很多钱,不要赶我出去……”苗景毅死命哀求,深怕刚上小学的自己,被势利无情的叔父给赶出去。
如果我有钱就好了!
他抱着瘦小的身躯,躲在陈旧房间的角落,忍受着两餐未进食,腹部剧烈翻搅的饥饿感。
如果他有钱,妈妈就不会为了钱伤害他,如果他有钱,绝不会再有人将他赶出去,如果他有钱……
“阿毅?”温柔的声音呼唤着他。
“不,我要钱!我要变成有钱人。”
“阿毅?”苹儿担忧地摇晃他,想把他从梦中摇醒。“你在做梦,快醒来呀!”
苗景毅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苹儿,才知道自己安全地躺在床上,刚才全是在做梦──他已经许久未曾再做的恶梦。
发现他头上都是汗,苹儿伸手想替他擦去汗水,却被他下意识挥手拨开。
“别碰我。”
“噢!”苹儿手冷不防被拍开,手背迅速红了一块。
“抱歉!要紧吗?”苗景毅赶紧道歉。
苹儿握着隐隐抽麻的手背,挤出一抹微笑。“没关系的。”
“对不起,我想静一静。”苗景毅翻身下床,开门离开卧房。
“阿毅……”苹儿咬着唇,怔忡看着他落寞的身影。
最近发生很多事,他们搬过几次家,即使连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笨天使,也知道阿毅的事业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
虽然阿毅从不跟她抱怨诉苦,但是她知道他很担忧,经常彻夜眉头深锁,就算睡着了也是恶梦连连。
看着这样的他,她心里很难过,因为她完全帮不上忙,就算想帮他分忧解劳,她也做不到。
她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来到客厅,苗景毅虚脱般瘫坐在陈旧的沙发椅上,转头望着四周,宛如还在梦中。
谁会相信,不过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坐拥豪宅、经营数间公司的老板。
而今豪宅转手卖人了,公司也一夕之间没了,他又要变得像从前的他,贫穷、孤苦、受人轻蔑歧视。
不!他痛苦地闭上眼,捶打皮椅的扶手。
他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去过那样的生活。
晦暗的眼眸,幽幽转向卧室紧闭的门,久违的邪恶魔鬼,再度回到他心中。
他不能放弃他的事业!
就算要他背叛全世界,也绝对不能!
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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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毅,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苹儿怯生生跟着苗景毅走进这栋办公大楼,身旁经过的人,都好奇地回头看他们一眼,她从未跟他到公司这类严肃正经的场所,觉得很不好意思又不自在。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苗景毅语调僵硬而冷淡,眼睛直视前方。
事实上,打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他就不再看她的眼睛,总是刻意避开,而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领着她,走进一间办公室,办公桌后有个人立刻一跃而起,过来迎接他们。
“你们来啦?哈哈,好,太好了,哈哈哈!”那人猛搓着手,因为太过兴奋,有点语无伦次。
“咦?”苹儿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认得这个人,他不就是阿毅喝醉酒那一晚,送他回来的那位朋友?
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苗景毅,他把她带到这里见这位朋友做什么?
苗景毅依然不看她,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一径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吴天波看看苹儿,然后问苗景毅。“怎么,你还没告诉她呀?”
他有点不满,原以为苗景毅已经把一切都谈妥、解释清楚了,可是看样子苹儿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协议。
苗景毅没说话,只是抿起了唇。
要他如何开口?他怎么开得了口?
苹儿总是用那双纯真、信赖的大眼睛看着他,要他如何将这么丑陋的协议内容告诉她?
“没关系,由我来告诉她也是一样的。”吴天波转向纳闷看着他们的苹儿,用温柔得近乎讨好的声音,笑眯眯地说:“苹儿啊,今天你就跟我回家吧!”
“为什么要我跟你回家?”苹儿有种直觉的危机,开始防备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我答应帮阿毅处理他的债务,但条件是你必须跟着我一天。在这一天当中,你完全属于我,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而你不能拒绝我。”吴天波忍不住馋涎地舔舔唇,把唇舔得油亮亮的。
“你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懂?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呀,你应该不会不答应才是。”他理直气壮地道。
“不!”苹儿惊恐地猛力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突然要她跟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回家,还要她任他为所欲为?
她不要!
阿毅呢?她要阿毅保护她。
当她慌忙搜寻到苗景毅的眼睛时,心中猛然一震,恐惧像毒蛇窜上她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双晦暗深幽,见不到一丝光明的无情眼眸。
与她相恋的阿毅,现在已经不见了。
“我已经跟阿毅协议好了,你必须跟我,我才会帮他,你应该不会想害他的事业垮台吧?”吴天波忍住不悦,尽量以温柔的语气劝道。
“不!”苹儿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件事。“阿毅、阿毅。”
拜托你说句话!
苗景毅终于缓缓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毫无感情的刻板语调,机械般吐出一句话。
“只有一天而已。”
“不!”苹儿还是拚命摇头,眼泪如珍珠般不断坠落。“我不要──”
她做不到。苹儿觑向吴天波,那期待的猥亵眼神,让她差点吐了出来。
“我真的做不到。”苹儿哽咽地哭了。
“苹儿──”
“我不要。”苹儿掩耳大吼,随即转身冲了出去。
“苹儿。”吴天波慌张地想拦住她,却还是来不及。
他转身对着苗景毅愤怒咆哮:“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把她追回来呀!告诉你,要是苹儿没追回来,我们之间的协议就一笔勾销,到时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公司化为乌有吧!”
“我知道。”苗景毅依然像具机器般平板回答。
然而他并不想动,他心里甚至想,这样也好!苹儿就这样离开也好,至少不用被迫投向吴天波那畜牲怀里。
“快呀!”吴天波又在怒吼。
苗景毅这才缓缓起身,缓缓走向门口,缓缓开门离去。
他回到家,发现苹儿没有回来。
等了一天,苹儿还是没回来。
再过一个礼拜,依然没有她的下落。
一个月之后,他知道,苹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第十章
三个月后
早晨八点四十五分,一名穿着简单白衬衫与西装裤的男子走进一间不到二十坪大的办公室,拉开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然后开始翻阅手边的文件。
“阿毅,早啊!”
有位同事从他身旁经过,友好地拍拍他的肩。
男子转过头,沉默而严肃地朝同事点头,接着又转回桌前,继续看他的文件。
同事早就习惯他这种沉郁寡言的个性,打从他一进公司就是这样子,因此那人也没有任何不悦,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阿毅,也就是苗景毅,低头翻阅那份文件,即使他早已看得滚瓜烂熟,这些文件都快被他翻烂了,他还是谨慎地再看一遍。
三个多月前,苹儿失踪后没多久,暴怒的吴天波认定苹儿不会再回来了,便撤回所有对他的经济援助。
短短一个月之内,他的城堡垮台了,他苦心经营的事业没了,所有身家财产全被查封。
他被赶出屋子时,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行李,以及几千元的现金。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强烈痛楚,他很平静地接受一切事实,仿佛会落得今日的处境,全是自己应得的下场。
他那时才突然发现,其实一无所有并没有那么可怕。
那天,他孑然一身,提着简单的行囊在街上流浪,先在收费低廉的汽车旅馆暂住,接着凭自己学历与资历的优势,短短两天内就在这间公司找到一份业务员的工作。
这份工作虽然薪资不高,才三万出头,但是养活自己绝对不是问题。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需要的其实也不多,一份足以维持生计的工作,一张可以酣然入睡的床,还有一些基本的民生用品,就已经足够。
他甚至没有什么娱乐的需求,始终笼罩在心头的忧愁,让他对任何娱乐消遣都没兴趣。
“阿毅,该开会了。”另一位同事过来喊他。
“谢谢!”苗景毅淡淡道谢,起身推拢椅子,拿起桌上的资料前往会议室。
“各位同仁,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
“啊──”
上头主任才刚开讲,底下的人就开始打呵欠。
不到十分钟,打盹的打盹,传简讯的传简讯,甚至还有人偷玩掌上型游乐器,只有苗景毅始终认真盯着业务部主任,专注聆听。
他那过分严肃的神情,反倒带给那位主任极大的压力,仿佛自己不是在与属下开会,而是在向上级报告。
二十分钟后,业务部主任暗自松了口气,准备为今天的会议做结束。
“好,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下礼拜客户过来时,就按照这种模式向客户做简报。那我们就散──”
“别开玩笑了!”突然一声严厉喝斥,把大伙儿吓得魂飞魄散。
顿时,打瞌睡的吓醒了,传简讯的不小心把刚写好的简讯给删掉,玩掌上游乐器的人手上的游乐器整个飞出去,就连业务部主任都呆住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突然发飙的人──苗景毅。
他向来沉默寡言,行事低调,所以一发飙才会这么骇人。
“你们根本什么准备都没做,这样也敢向客户做报告吗?”苗景毅拍桌站起,冷声质问。
大家实在太懒散了,简直让他看不下去。
“啊,我们有……有做呀!”业务部主任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们有做书面资料,还有PowerPoint的简介,以及现场解说。”
“那些根本不够!”苗景毅毫不留情面地驳斥。“我们有做的,别人也有做,既然都和别人一样,我们凭哪一点抢到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