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十九号。”巧眉咬着嫩唇害羞的道。
曲睿勰奇异的盯着她,半晌,他笑了,她真的好可爱。
曲睿勰知道他不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只死鸟身上,然而,他却觉得埋葬死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他不把死鸟埋了,巧眉就有可能傻傻地一直待在这儿哭泣,他忽然觉得不管任何事,都及不上此刻他欲博红颜一笑的企图心要来得重要。
摘下几片嫩叶,曲睿勰大费周章的铺在洞穴里,然后接过巧眉手中的死鸟,让它安静的躺在叶子上,再将死鸟埋入铲松的泥土里面,才算大功告成。
望着沾满泥巴的双手,狼狈的模样,实在滑稽得很,可是,曲睿勰还是做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好了,大功告成。”曲睿勰站起高大俊朗的身子,顺手挥走一身的泥灰。
“嗯!”巧眉也跟着起身,伫在粗线条的他身边,原本就娇小盈嫩的她,显得更加渺小了。
曲睿勰垂敛下黑眸,黑黝黝的瞳孔映出巧眉清灵秀美的脸孔,“要不要上炷香?”
这其实是一句调侃,没想到却被她当真。
巧眉的心跳漏了一拍,双眼灿烂发光,粉颊泛着红晕,久久不退,“好啊!”
她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是几时被除去的,去的速度几不经察。
在隐约中,她仍然知道她应该离他远一点,因为他是一个极富吸引力的男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让她一头栽进情网里。然而,任她费尽所有力气,也控制不住好像飞蛾扑火似的欲望。
在她的生命中,她不记得曾有男人给过自己怦然心动的感觉,只有他。
“老王,去拿香来。”曲睿勰的眼底闪烁着对眼前小女人的宠溺。
在他的记忆里,亦不曾留下任何他曾经多么渴望拥有一个女人的印象,只有她。
“喔!是,我马上去拿。”老王又匆忙转身离去,早被眼前的怪景象吓呆了。
少爷大反常啊!
反常得恰似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以他过来人的身分,老王看出少爷爱上这女孩了。百分之百,铁定是,错不了!
他居然为了那个女孩在玩泥巴,还把双手弄得脏兮兮的,老爷若是还活在这世上,不知会有多惊讶。
老王一直在曲家当司机,可以说是看着少爷长大,也从未见过少爷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他俩就好像一对长不大的孩子,蹲在大树下玩着泥巴,画面却显得异常协调,就好像偷下凡间的金童玉女。
“奶妈!奶妈!”奔人别墅,老王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唤。
“大呼小叫,愈来愈不懂规炬了。”奶妈正在监督佣人的工作,双掌背握于身后,在屋子四周走着。
“快找—把香给我。”
“又要铲子,又要香,今天是什么日子?”奶妈皱眉,拉开抽屉,翻箱倒柜的找着几百年没被动过的旧香,也不知坏了没有。
“怪日子!”老王故作神秘。
“是挺怪的,瞧你爱说不说的,到底发生什么事?”奶妈不禁好奇的追问。
“少爷在玩泥巴呀!”老王把手附在嘴边,说出少爷反常的举动。
“说笑吧?”奶妈瞪大眼睛,还以为耳朵听错了。
“谁有空陪你说笑?少爷确实在外头玩泥巴,和一个女孩!”
“这更不可能了!你八成在唬烂。”奶妈叫了好大一声,一时间脸上惊愕万分。
“信不信随你!快把香给我,别瞎磨菇,当心等坏少爷的雅兴。”老王得意的抖着脚,伸出去的手活像讨债鬼。
“去!有什么了不起!”奶妈气呼呼的把旧香塞进他怀里。
当然了不起,因为,只有他老王一个人知道少爷坠入情海的秘密。
老工兴匆匆的奔回大树下,把香递给少爷,然后就捂着嘴,偷偷地笑着,见少爷和那女孩居然拿香对着小坟墓膜拜,老王觉得他们真是疯了。
“很好笑吗?”曲睿勰其实并不在乎老王是怎么看待他们的,但躲在一旁偷笑未免太不应该了,不禁板起脸孔,故意吓唬他。
“少爷!我……”老工吓得瞪大眼,身体瑟瑟发抖。
“天快黑了,快把这位小姐送回家。”曲睿勰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把巧眉送下山。
他丢不下巧眉,如果她在他眼中,仅是个路人,他就不会为她付出这么多心思,偏偏他重视她,无法把她当成萍水相逢的路人甲。
再说,他若就此把她抛下,相信他今晚铁定睡不着觉,是以,他不只要处理掉女孩的心事,更要把她平安送到家。
“是!”老王不敢怠慢多言,忙不迭小跑步到车边,拉开后座的车门。
“你要司机送我回家,那你怎么办?”巧眉并不知道这里离他的别墅只有几步距离,所以担心他没法回家,而她又怎忍心把他丢下呢?
“你的安危比较重要,懂吗?”曲睿勰轻松的笑道。
“可是……”巧眉不安的看着他。
“我自有办法,快上车。”
曲睿勰实在很高兴她在乎他,但他还是得催促她上车,因为天就快黑了,他可不希望她还逗留在山上,除非她愿意随他回家,然而这是很不妥的。
“那……谢谢你。”巧眉心存感激的对他点头微笑,旋即才转身钻入后车厢里。
老王把后车门关上,回头对少爷点了一下头,才绕过车头,坐在驾驶座上。车子在老王的掌控下,缓缓奔驰起来。
车子跑了一小段距离,巧眉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匆匆回过头去,依依不舍的目光,停留在曲睿勰那抹颐长英挺的身影上。
曲睿勰手环胸,唇边带笑,高大俊朗的身子离她愈来愈遥远。
她凝望着他……
最后,曲睿勰的身影已经完全离开她整个视线范围了,她依旧不死心的企图找寻男人的英姿,仿佛希望他能够时时刻刻陪伴在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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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台北地区出现一名掀裙之狼,他专挑夜归女子掀裙猥亵,请夜归的女子注意防范……”收音机传来主持人充满磁性的声音,“接下来,为各位听众播放一首蔡琴主唱的恨不相逢未嫁时……”
一只欧巴桑的手,落在收音机上,用力一拍,室内立刻恢复宁静。
“曲家真的打算一个月给你四万多块的薪水?”欧巴桑在关掉收音机后,踱步到巧眉的身边,不死心的频频追问着。
“是啊!舅妈,如此一来,我每个月就可以多给你一万了。”巧眉柔顺的笑道。
她和人家约好今晚就搬过去的,可,老王送她到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巧眉觉得自己太不应该,所以一回到家,立刻洗澡换上小洋装,又担心来不及,索性连饭都没吃,就赶紧回房去收拾行李,她不想做个不守信用的人。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巧眉撇不掉荡漾在心湖底下那抹奇异的思念,她无一刻不思念着那英俊的男人。
倘若荡漾的涟漪仅是小小的,她绝对不会有所觉察,问题是那感觉强烈到令她难以忽视的地步。
尤其曲睿勰眼中的柔情,最教她忘不了,当他深情款款的凝望着她,那种欲把她灵魂卷入他体内的眼神,教她实在不能自已。
为什么她封闭多年的心房,会被这样一个眼神所敲开?
巧眉的思绪陷入沉思,晶莹剔透的美眸里,隐约闪烁着一层我见犹怜的忧郁。
不行,巧眉甩了一下混沌的脑袋。
这个男人简直比高压电还要危险,她得尽快把他给遗忘掉,如果可以,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和他相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有四万多呢!怎么才多给一万?”黄氏不满的嘟嚷着,高八度的嗓门打断巧眉的思绪。
“舅妈……”巧眉忘了若要搬出这个家,就得先过舅妈这一关。
“你还记得我是你舅妈吗?我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我也整整养了你十一年呀!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不过,我一顿也没让你饿着呀!”黄氏被吃走了多少颗米饭,可是算得清清楚楚。
“舅妈,我很感激你的恩情。”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巧眉在刘家已经住了十一年,算起来巧眉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可是,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心智似乎比二十二岁还要老许多呢?
“呵,一句感激就能当饭吃吗?”黄氏目露不屑的瞪着她。
“舅妈,不然我留五千当零用金,剩下的全寄回来给你,这样可以吗?我保证每个月都会把钱寄给你。”巧眉知道舅妈在乎的是钱,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死活。
她有自知之明,明白她从来就不是这个家庭的一分子,舅舅未去世前,是她的唯一靠山;舅舅去世后,等于是宣判了她死刑。
“呵呵……我说巧眉啊!”得到巧眉的保证,黄氏的扑克牌脸马上换成谄媚的嘴脸,笑呵呵的挨到巧眉的身边,讨好地用手挽住她的细臂,“舅妈也很舍不得你离开这个家,但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命苦的穷人家,现在又要存钱让你表哥去日本进修,所以你要懂事,舅妈爱钱全是有苦衷的。为了撑住这个家,即使千百个不舍,也要放手让你去,而你自小就乖巧听话,做家事又是你的专长,所以你去别人家帮佣,舅妈是再放心不过了。”
“嗯。”巧眉淡淡的应着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迎视舅妈那双充满势利的单凤眼,“舅妈,我收拾好行李了。”
“哎呀!你动作可真快!”黄氏用手掩着嘴,呵呵直笑,接着弯腰抢过她的行李,迳自走出卧房,往大门口踱去。
“你别忙了,行李这么重,就让我帮你提到门口——哎呀!我忘了通知阿传和阿奇了,你等等,我即刻就叫他们回来载你去曲家。”
“舅妈,不用了,你帮我跟表哥、表弟说一声就行了。”巧眉打开大门,接过舅妈手中的行李箱。
“呵呵……”黄氏掩手直笑,一双单凤眼滴溜溜的转着,“瞧我那两个傻儿子,自小就相看两不顺眼,为了你,不知道打了几百场架呢!现在你一搬出去,包准他们以后没架可以打。”
“舅妈,我赶搭最后一班公车,我得走了。”巧眉听够了这样的叨絮。
刘氏兄弟门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但自小他们就只会给她添麻烦,因为他们超爱打架,每次只要他们一打架,她就一定倒大楣。
面对他们的死心眼,巧眉倍感压力,恨不得插翅飞离他们的视线。因为,在舅妈眼中,她就是造成兄弟阋墙的罪魁祸首。
总之,这个家的幸,归功于舅妈的能干;这个家的不幸,却归咎于巧眉的影响。
“记得把钱寄回来呀!”现实的黄氏,不忘叮咛。
这个家,她一刻都待不下去。巧眉毫不留恋的举步往公车站牌的方向踱去。
第四章
一辆重型机车,倏地绕过巧眉的前头。
“小姐,水唷!给不给亏?”
车主一身黑衣劲装,车身倾得很低,几乎贴近地面,以高速滑行的速度,在巧眉四周转上一圈,重型机车甩尾的劲风,卷起一阵小小的龙旋风,震得尘土漫天飞扬。
“阿奇!你真是的,不要闹了!快停下来。”巧眉的裙子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她连忙压住裙摆。
刘奇的两条长腿抵住地面,脱下安全帽,甩了甩帅劲十足的新发型,好看的俊脸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表姊,要不要一起去兜风?”
刘奇耍帅的掏出塞在耳后的香烟,让香烟在半空中抛转一圈,然后帅气的叼咬在唇上,并用打火机点燃。
“才不要!阿奇,你太不像话了!又飙车又抽烟——”巧眉没好气的送他一记白眼。
“靠!表姊,你别像老妈子一样啰嗦好不好?上车吧!我们去兜风。”刘奇吐出一口浓烟。
在袅袅烟雾中,刘奇霍然收起俊容上的嘻皮笑脸,见她没上车,炙热的目光马上扫到她的行李箱。
“咦?你为什么带着行李?你要搬出去?”
巧眉叹着,“我是要去工作。”
“工作?!”刘奇全身一震,急道:“我前阵子才和妈闹革命,好不容易争取到半工半读的机会,为的就是要减轻你的负担。我现在已经会赚钱了,你没必要这么累了,唉——不过,这究竟是什么工作,非得搬过去住不可?”
“帮佣。”巧眉答得轻描淡写。
“去!嫌在家做不够吗?还去做别人家的?没这么可怜吧?”刘奇诅咒着。
“我不是去做白工的,一个月有四万多的薪水呢!”巧眉可不想让他误会。
“总之,我就是不准你去!我大学不读,全心全力工作,养你一辈子。”刘奇心里喜欢她,一点都不想和她分离。
“那怎行?”巧眉觉得他太任性、太不成熟,永远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怎不行?你嫁给我,我养你、护你、宠你、疼你、怜你,如果我妈还是为难你,那我们小俩口就搬出去——”刘奇心一急,心里的话便统统脱口而出了。
“阿奇,别闹了!我是你表姊呀!”
“妈的!表姊了不起?真他妈的瞎!好!那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表姊!我要叫你巧眉,还要告诉全世界的人,我刘奇有多么的喜欢你——”刘奇望着她的眼神益发炙热,散发着仿佛要吞噬人的欲望。
巧眉早已习惯这种眼神,故视而不见,“阿奇!你不能喜欢我的,别忘了我们是姊弟。”
“我从不认为我们是姊弟,而且,我看起来也比你老,为什么不能娶你,不能爱你?”刘奇忿忿不平的抗议着。
“阿奇——”巧眉实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搬出去!我也不让你搬!”刘奇的大手往她裙摆一捞,企图抢走她的行李。
巧眉把行李挽在身后,苦恼的连退好几步,“阿奇!懂事点,舅妈要把表哥送去日本进修,我不去工作,舅妈一个女人家,怎扛得起表哥的留学金?”
“该死!又是他!我就知道又是他!”刘奇破口大骂,取下叼咬在嘴边的烟蒂,用力往地上一扔,气得脸红脖子粗,“此而可忍,孰不可容!我马上回去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小白脸!”
刘家的兄弟,大的是慢郎中,小的则是急惊风,特别是阿奇,个性既火爆又冲动,向来想到什么就立即要做什么,一条肠子又直通到底。
论蛮横不讲理,没人及得上阿奇,若论城府之心,他可就远远比不上他的哥哥刘传。
瞧他,语未罢,油门一催,车子就像火箭炮似的飘出去了。
“阿奇!阿奇!”巧眉喊不住这个急惊风,急得直跺脚。
公车正巧准时到达,巧眉心急的望了望刘奇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已停靠在站牌前的公车。
不管了,巧眉迅速拖着行李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