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爱的男人,这个拥有钢铁般意志,坚强得好似永远打不倒的男人,竟为了她而落泪!
“滕骐……”她慌了,他忍抑的啜泣像一把不锐利的刀,在心坎上带来撕扯般的疼痛。“对不起,我很抱歉,我……”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他仍在颤抖,“我无法原谅自己,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竟把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医院里!”
睿颖鼻酸了,她不要他这般自责啊!“这不怪你!是我隐瞒了一切,我只是……不希望打扰你工作。”
滕骐霍地抬起头来,用殷红的双眼面对她。
“难道你以为对我而言,世上有任何事比你重要?”
被他看见了!睿颖低呼一声,又要用被子去遮脸,却让他早一步扣住皓腕。
没了遮蔽,她脸上的蝴蝶斑记暴露在他炯炯双眸下,睿颖拼命转开脸,藉以躲避他的视线。
她挣扎着,和他的力气对抗,“拜托,不要……”
过了漫长的两年岁月,终于又见到他,她不要他看见自己的丑模样,她宁可他记着以前的她……
“别乱动,让我好好看你!”他强硬的将她抱进怀中,握住她的下巴,阻止她急急将脸蛋埋入他怀里。
他细细的打量她,睿颖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只能选择闭上眼睛,至少,这可以让她不必面对他嫌恶的目光……
但是,下一秒,她感觉脸上传来他唇的温度——他竟吻了她的蝴蝶斑记!
“滕骐!”她倒抽一口气,睁开眼睛,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我想念你,好想好想你。”滕骐除了吻她的斑记,也吻了她的眉眼、她的额、她的鼻……最后,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那样深情,那样怜惜,使睿颖几乎泪眼迷离。
怎么会?他竟一点也不嫌弃。
“滕骐……”一滴清泪滑下她的脸庞,被他爱怜地吮去。
“你怎么瘦成这样?一定又没有好好吃饭了对不对?你这样瘦怎么有体力和病魔对抗?”
睿颖讶异地瞠大泪眸,以为他会和她一样在乎那些斑记,但他却只在意她的健康。
“这两年以来,你总是说你一个人过得很好,要我以工作为重,不必挂念你,你知道吗?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他恶狠狠地搂紧了她,“现在我回来了,我会亲自盯着你,绝不会让你再瘦下去。”
等等!他的意思是……他要留下来?
“你不回英国了?那工作怎么办……”
睿颖话没说完,又被他窃去一吻。
“工作再也不能把我从你身旁拉开。”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从现在开始,我的目标就是找回你的健康,一切照我的规矩来,病人最好好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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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骐果然照他所言,“一切照他的规矩来”!
首先,他为睿颖转到头等病房,接着聘用专属营养师,特别为她调配营养均衡,新鲜可口的三餐饮食,睿颖曾抗议不需那么大费周章,但他只用一个吻就摆平了她的抗议。
第二天,滕骐运用他的财力与关系,为睿颖组织一个三人医疗小组,虽然只有三人,却是全台湾最有名的免疫科权威。
然后,他借用医院的会议室和医疗小组开会,用整整一天的时间对睿颖的病做最透彻的了解。
“滕先生,您不用担心,红斑性狼疮在十五年前或许是死亡率极高、死亡速度极快的免疫系统疾病,但如今医学进步,只要和医护人员充分合作,区小姐的病情一定会获得妥善控制。”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配合。”滕骐慎重允诺。
医生团队又交代许多注意事项,结束了一天的会议。
走出会议室,滕骐看见墙上的公共电话,想了想,打了通电话到英国。
“喂?伊斯利,是我。”
“滕骐!”听见好友的声音,伊斯利终于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过去七十二小时里我一直试着和你联络,但你的手机不是电话中就是关机。”
“因为我人在医院里。”所以不方便开机。
“医院?你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是睿颖。”滕骐不想在电话中多谈,只道:“伊斯利,你听好,我在短时间内不会回伦敦,帮我向艾德告假,告诉他公司的事我暂时无暇顾及。另外,我给你一个人的电话,你立刻抄下来……”
伊斯利抄下滕骐给的电话,问:“这是谁的号码?”
“是我念台大时期的学长,他叫唐劭伦。海曼投资公司成立以来我就一直试着延揽他,直到最近他因故离开台湾杜氏企业,才终于答应进一步和我们详谈。你设法说动他到海曼来,让他成为你的帮手。”
“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吗?”
“我可以担保。”
“OK!我知道了。公司的事你不必担心,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要是需要帮助,随时给我一通电话,不必跟我客气。”伊斯利虽然不清楚睿颖的病情,但他从滕骐的语气也能寻到蛛丝马迹。
“谢了。”
挂了电话,滕骐回到睿颖的病房。
滕骐一进房,睿颖就对他微笑。
“这么晚了还不睡?”滕骐想起医生的叮嘱,病人不可太过劳累。
“一整天没看到你,睡不安稳。”
“小傻瓜,有你在这里,我不会走得太远的。”他在床沿坐下,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那专属于两人间的称呼,使睿颖的心暖了。
“你好久……没叫我‘小傻瓜’了。”
“你喜欢听,我天天叫,顺便把过去几年的份一起补回来。”
睿颖笑了。“好啊!算一算我们有两年没见面,你总共欠我七百三十次,现在可以开始叫了。”
滕骐轻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不好玩,你学精了。”
“那当然,再怎么说,我也是在职场上磨练过的……”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睿颖不由拍了下额头,发出懊恼的呻吟。
“既然你都主动招认了,正好趁这机会解释清楚。”滕骐难得对她板起脸来,忽然变得凶巴巴,“说!为什么我明明每个月汇生活费给你,你却宁可跑去打工偿清医药费,也不肯用我给你的钱?”
睿颖无辜地望着他,“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有赚钱的能力,当然不能老是用你的钱啊!”
“胡说八道!我的耐性有限,我在说东你别给我扯西。”
“我才没有……”她咬咬下唇,“我……只是不想增加你的负担。”
“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计较这种问题?”滕骐不悦了,他不喜欢她将他们之间画分得那么清楚,“以前我就说过,我把你从圣光育幼院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过苦日子的,你早就是我的责任,是我心甘情愿背负你;以前的我做得到,现在的我当然也做得到!我让你的生活用度有过匮乏吗?或者我曾抱怨过你成为我的压力?是什么原因让你忽然对我见外起来?”
为什么她不懂,他把心都给出去了,还会在乎钱财那种身外之物吗?
难道她不明白,只要她感觉幸福快乐,他的付出就都值得了?
“我只是觉得……我已经是大学生了,总该学着独立呀……”
“你有我,‘独立’这种事跟你无关。”这小傻瓜还不懂吗?存心把他气死啊?
睿颖嘟起嘴,低头不说话了。
“睿颖,你听我说,”滕骐在床沿坐下,拥着她,放软了声音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你在我的保护下永远无忧无虑,长久以来,这就是我放在第一顺位的目标。如今我已有能力供给你最好的生活,等你出院以后,我会买一栋有花园的屋子,春夏相交的时候,你喜欢的蝴蝶都会在花园里翩翩飞舞……”
滕骐说了很多很多,为她勾勒“幸福生活”的蓝图,睿颖却听得好心慌。
他总是太过为她设想,总是思索着什么适合她,什么对她最好,可是他自己呢?他可曾为自己多设想一些?
一直以来,滕骐总在为她牺牲,为她付出,为了她,他连自己的未来都可以贩卖,这就是滕骐爱她的方式。
但她也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啊!
滕骐不明白,因为他的供养,使她失去和滕骐站在对等的立场;她的存在,只不过是增加他的负担而已——就像蕾妮说的,她对滕骐而言,就像是一条锁链,强硬地将他锁在她身边,剥夺他翱翔的能力,使他永远无法获得自由!
“我不要这样……”
睿颖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滕骐还是听见了。
“你说什么?”滕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渗入了一丝寒意。
睿颖抬头望住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对他道:“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责任’!”
简单两句话,将滕骐从她的世界里切割开来,再也拼凑不回最初的完整!
第十章
他们说,他长大以后,八成会像混黑社会的父亲一样,被乱刀砍死街头。
为了回报大人们“殷切”的盼望,他滕骐不照办似乎不太赏脸,所以他打架、闹事样样来,是圣光育幼院里最令人头疼的孩子,甚至连育幼院里的院童也不敢跟他说话。
无所谓,了然一身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一天,滕骐在放学的路上,看见几个一年级的小毛头在欺侮一个女孩,他认得那个女孩,两个月前她才刚被送来育幼院,像闷葫芦似的,不会哭也不曾开口说话,倒是经常蹲在野花野草堆里看蝴蝶飞舞,只有在那时候,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才会露出一点点开心的笑容。
滕骐看见那几个小毛头正在捉弄她,叫她笨蛋、白痴。
“来呀!你不过来一点怎么看蝴蝶?”将蝴蝶合在掌中的男生对她嚷着。
她傻傻的走过去,等待他打开手掌。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她屏息看着蝴蝶飞起的瞬间,她的眼瞳闪烁如星。
但下一秒,那男孩用力击掌,把刚刚飞起的蝴蝶打死。
她看着坠地的蝴蝶身影,眼里的光芒在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惊惧。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在那一瞬涌现,滕骐发现自己直直的朝着那几个小毛头走过去,把他们修理得哀哀叫。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身后开始跟了一个叫做区睿颖的小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永远保护脆弱的睿颖,所以他一定要变得更强,一定要脱离贫困!所以他一面嘱咐她用功念书,一面计划着将来。
他很自然的接纳她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当他有能力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接出育幼院。因为她,他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大的潜能——原来,他也有使别人得到幸福的能力!
早在两人第一次发生牵扯,睿颖就已经成为滕骐的包袱,而他无怨无悔。
但是,睿颖却忽然跟他计较起你我。
“我不能老是用你的钱……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应该要学着独立。”
该死!真他X的!什么“你的钱”?什么“独立”?一直以来他们就是一体,分什么彼此?!
要是有女人在他面前声称她不爱财富,他绝对会嗤之以鼻。但是这话若是出自睿颖之口,那么她百分之百是当真的!
他去查过了,两年来,他每个月固定汇进睿颖户头的钱,本金连同利息压根就没动过!
他无法想像,她病成这样,还要去上课与打工是怎么撑下来的?难怪她会搬出原来的公寓,住进学校宿舍里!
为何不愿接受他的供养?
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夫妻、家人更亲密,她该知道,他有绝对的能力供给她所需的一切,为何还要跟他计较这些?
难道她打算与他画清界线?
滕骐从没这么气急败坏过,要不是现在睿颖正病着,他一定会把她捉过来摇醒!
但他一再地提醒自己,睿颖是病人,他不能吼她,更不能把她弄哭!
所以,他只能冷静地问她,“睿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睿颖知道他此刻很生气,但她一定要他明白,她不是弱者,不需要他无时无刻的保护,她已经长大,也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睿颖?”他扬高了声音。
“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一点也不重要。”重点根本不在那里呀!为什么他不明白呢?
她不说,不代表他抓不到线索。滕骐开始推理,“两年前,你还没有这种古怪的想法,这么说,是你从英国回来之后才有的了?是谁在你耳边灌输你这些有的没的观念?是我认识的人吗?”他阴鸷的目光陡然转狠,“要是让我知道了,我绝不会放过他!”
睿颖吓住了,慌忙否认,“不!绝对不是!是你不认识的人!”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急切的反应反而让滕骐确认自己猜对了。
滕骐哼哼冷笑两声,“果然是我认识的人!如果是我们共同认识的,那就是伊斯利、蕾妮或是艾德……”
睿颖更慌了,“才、才不是他们,你、你不要乱猜!”
“是伊斯利吗?”滕骐开始轮番逼问了。
“滕骐!”
“若不是伊斯利,那么应该也不会是艾德了。”滕骐眯起厉眸,“所以……答案是蕾妮?是她背着我找过你吗?”
睿颖垮下双肩,两滴泪珠就这样从眼眶里无声滚落。
滕骐一怔,“睿颖?”
“滕骐,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没想到我错了。”她用一双楚楚可怜的泪眸瞅着他,看起来好似非常失望。“我觉得我们应该暂时分开,好好冷静一下。”
滕骐背过身去诅咒:该死!她又要跟他分开?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谁来帮他解说一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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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女人是不是很奇怪的动物?完全没有逻辑可言!我真不懂,她到底在跟我拗什么?这两周以来我简直要被她搞疯了!”
滕骐拿着手机,在医院外的花园里踱过来、踱过去,神情肃杀,胡髭都冒出来了,眼眶下还有睡眠不足的暗影。
“伊斯利,你不是很了解女人吗?你给我解释一下,女人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她们的想法比股市还难以预测!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她弄疯,彻底抓狂!”
老兄,你现在也让我很想抓狂啊!
伊斯利认识滕骐这么多年了,不管面对什么大风大浪都面不改色,可是只要一牵涉到他的宝贝睿颖,他就像一只暴躁的狮子,见人就咆哮。
“我哪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的……”凌晨时分,被滕骐从被窝里挖醒的伊斯利无奈地叹气,“老兄,这通国际电话你已经讲了快三小时了,而且这两星期来天天如此,再这样下去,我班也不用上了,直接请辞来当你的爱情顾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