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温馨”画面实在不算什么,见怪不怪的民宿员工早习惯老板的分裂性格,柔能克刚,她的泼辣只有温柔老公能化解。
所以除了第一次见识到的暑期工读之外,其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宣布危机解除。
“人家是恨铁不成钢嘛!又不是我故意要生气的,你瞧他连自己都顾不了还想逞强,我心疼呀!”疼她的钱子钱孙长脚飞了。
笑得暖意十足的柳恫月轻声说道:“小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会量力而为的。”
表面温柔的人却有颗深沉的心,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憨憨直笑的小陈,捕捉到其眼底深不可测的黑暗。
“对啦!老板,我是破铜烂铁成不了钢,你不用太在意我没关系,我吃好睡好,头好壮壮,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老板的尪就别看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对望的两双眸激荡出第三人无法窥视的幽芒,闪了一闪如日出的朝露,啵地分裂成更小的水珠,被太阳蒸发了。
“嗯哼!你吃好睡好,头好壮壮,那我吃不好、睡不好,日渐疲惫是谁的错?”敢情是她对员工太好了,他才会这么“无忧无虑”。
“他。”
千夫所指,当仁不让的柳桐月温雅一笑,充满爱宠的视线落在她微隆的小腹。
那不是吧,有个专有名词叫处于妊娠期,她,李元修,怀孕了,而种下祸根的凶手正是她身边款款深情的男子,他被判了无期徒刑。
“死小陈,你吃撑了是不是,敢将手指头比向我老公,你死定了你,我告诉你!”赶紧回去准备后事,省得她亲自动手。
小陈马上喊冤地比比四周,“不是只有我一个,他们也是呀!”
话一出,所有人都低头开始忙碌,有人替小草捉虫,有人忙着帮木炭洗澡,有人踩着野狗拔毛,没人承认他的指控。
谁会笨笨地被老板捉个正着,手指缩得不够快可会被剥一层皮,当然要视若无睹的装傻。
柳桐月微笑说道:“好啦!小陈,把两位工读生带到楼上,暂时让她们住思思的房间,短期内她应该不会回来。”因为她还在哀悼女儿变成儿子。
如释重负的小陈连忙一手拉一个地往楼上走去,不让她们有回头的机会。
施主呀!孽是自己找的,千万别怪他落井下石,天堂有路她们不去走,偏要往地狱入口栽,怪不得他一肚子鬼陷害了。
“你呀你,干么多花冤枉钱请两个白吃白住的人,我的心口好痛呀!”她的心在流血了。
“因为我爱你。”他的手轻放在她小腹上,笑得好似一弯明月。
“你……讨厌。”害人家脸红了。
柳桐月低身吻上妻子,笑着点点她仰高的鼻头。“我还是爱你。”
“你……”她笑了,将头枕在丈夫肩窝。“好嘛!我也爱你,虽然我一样讨厌你乱花钱。”
怀孕初期最忌劳动,在丈夫深浓的爱中,她只好勉为其难多雇两个廉价临时工,月薪五千包住包吃,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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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恋爱了。”
“最好不要。”
“我觉得心口卜通卜通地跳着,好像在告诉我春天到了。”
“现在是夏天,不是发情季节。”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谈吐风雅,气质儒秀温尔,浓浓的书卷气好不迷人。”叫人心头一阵小鹿乱撞,溢满甜蜜。
“那是你见过的男人太少了,外表是会骗人的。”幻灭是成长的开始。
“我想我爱上他了,深深的为他着迷。”如果被那双深邃的眼盯住,她一定会兴奋得停止呼吸。
男子惊恐的声音抖了一下。“绝对不要想太多,他已经结婚了。”
“我不介意当第三者,只要他能看我一眼。”世俗眼光束缚不了她飞奔的炽爱。
“他老婆介意。”而且会狂命追杀第三者。
“那就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为了成全我的爱情,她可以当个隐形人。”喔!她的胸口发着烫。
“少女情怀总是梦呀!你的爱情不见得多伟大,早点看破早点解脱,机会永远不会找上你。”卡早困卡有眠,梦里去儿女情长。
“你干么老是泼我冷水,我不能喜欢一个男人吗?”讨厌鬼,阴魂不散。
“你可以喜欢一百个男人、一千个男人,甚至是一万个男人,唯独他不行,因为他是老板的尪。”
“什么?!”
“老板的尪”四个字带来极大的震撼力,炸得怀春少女心口破个大洞,面色惨白不敢相信此等惨绝人寰的事情会发生,那个凶悍的老板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嫁了个脾气好得不得了的水尪。
彗星撞地球也不过如此,谁来解释这奇幻的现象?
即使两个人看起来不搭轧,却有一股破坏中重生的协调美,叫人咬破十条手绢也难以置信,又不得不接受他们是一对。
多么可恨的答案呀!老板就老板何必多出一个尪,她应该是老板娘才是,几时俊雅的男子沦为配角、跑龙套的,跟唯美的浪漫小说所写的完全不同。
她心碎了,好不甘心慢人一步。
“喂!小姐,你再捏我就翻脸了喔!打击你的人又不是我。”她找错仇家了。
“让我捏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谁叫你离我最近。”而且最方便。
白眼吊了吊,自认倒楣的黄泉一挑眉,“挑朋友很重要,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
当了头号苦主还不准人伸冤,天理何在?!
“嘿!你说什么?我才是那个可怜被骗的小天使,谁叫我天性善良才会误入魔道。”她最无辜了,是都市丛林里最纯洁无邪的小白兔。
“是喔!好大只的天使,你把翅膀藏在哪里,快拿出来借我一看。”要是天使都像她这个样子,那么天堂也不值得期待了。
“黄小泉,你是讨厌鬼、”嘟着嘴,跳脚的夏碧洛气呼呼的一瞪。
“好,我很讨厌,起码我没爱上人家的尪。”以年纪来说,相差五岁以上都是老男人,她绝对不会去爱“老人家”。
黄泉信誓旦旦不搞老少配,非常执着地认为她以后的对象一定不可大她五岁以上,她不喜欢有代沟,老爸一个就够了。
所以她不接受唐志中的追求,因为他跟她大哥一样老,是大哥同届的空军军官,虽然她的家人极力看好他们这段不怎么有进展的“感情”。
“我情感丰沛不行吗?我就不信你从没对别人一晃钟情过,I就像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夏碧洛的初恋在国小一年级,为时二天,结束的原因是她喜欢的那个隔壁班班长居然会放屁,而且上完厕所不洗手,用脏脏的指头枢鼻孔,
而她几乎是每三年就会有一次恋爱的感觉,从打排球的学长到同学的大哥,路口便利商店的帅哥店员,乃至于她的家教老师,洋洋洒洒的恋爱史可编辑成书。
可是时间都不长,以暗恋居多,最长的一段感情维持半年,在看到对方有两颗蛀牙时宣告结束,
她很容易爱上别人,同样的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比坐太空梭还迅速,难怪她最好的朋友要嘲笑她的滥情了。
“是没有,那种感情最不切实际了,谁会在第一眼就产生恋爱的感觉?!”她是个实际的人,不相信爱情会像突然被闪电劈中一样的凭空降临。
“谁说的,你没听过一见钟情呀!”她就是,怎样!
夏碧洛不认同的反驳她。某位被当成很老的大叔竖直耳朵,也想听听看现在小女生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是何模样。
“信不信随你,我又不想谈恋爱。”她还没玩够,体会人生的各种乐趣,哪肯放弃一个人的自由自在。
套用一首歌词--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不想太早面对复杂的成人世界。
“什么,不想谈恋爱?!那怎么可以,你有什么不堪的童年创伤需要平复吗?”譬如遇到披着人皮的狼。
黄泉的不恋论才一说完,好友都尚未来得及发表爱人真好的言论,一道惊呼的男高音抢滩登陆。
“不堪的童年……创伤?”想笑的黄泉以咳嗽声掩饰笑意。“呃,大叔,我有个非常幸福的童年,妈妈慈祥,父亲和蔼,哥哥姊姊杰出又出色,我想我的家庭算是美满又安庚。”
“那你为什么不恋爱?”小陈追问。
她想了一下,理性的回答,“因为遇不到想爱的对象呀!”总不能随便捉一个凑数。
“那我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似真似假的说道,脸上的神情很逗趣。
黄泉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大叔,等你年轻十岁我一定爱你,相信你下辈子还有机会。”
噗哧的笑声在回廊口响起,小陈的沮丧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谈,一道墨绿色的鬼影顺着墙边旋了过来,脚似不着地的飘呀飘……
“哇!有鬼……”一喊完,两眼翻白的夏碧洛往后一倒。
“哪里有鬼,她在鬼吼鬼叫什么?”真吵。
吓死人了,不知道她胆子小,禁不起惊吓吗?要是吓出心脏病谁要负责。
“邢小姐,你今天的装扮很有味道,你又偷老板的桌巾当披巾了吧!”小陈客气的打着招呼。
“我穿成这样你也认得出来?”是她太失败了,还是他眼睛太利?
邢魔魔的惊讶表情让人好笑,在爱情民宿里只有她一人会包头包脚的打扮得怪模怪样,羞于见人地只露出一双没精神的眼,不用看到脸也知道是她。
“算了、算了,不提这件事,你们要不要算命?我是世界级的一流占卜师,能把你由活的算成死的。”够神了吧!赶快佩服她。
“活的算成死的?”
谁敢让她算。
“邢小姐的意思是她可以算出你的前世今生,从出生到死亡那一刻。”果然是外国人,中文不灵光。
“对啦!对啦!来算一算,百利绝无一弊,看在自己人份上酌收你一百元人情价。”算她捡到便宜了。
邢魔魔兴匆匆的从口袋中取出她有点旧的塔罗牌,逼人家一定要从中抽取一张,否则就是不给她面子。
“咦,情人的过去将会回来找你。”看来不是很好的牌,再抽一张试试。
“我没有情人……”
“哇!黑色的羽翼,你惨了、你惨了,你还是不要谈恋爱比较好,三年内都会被死神缠住。”更糟。
“邢小姐,你不要吓坏人家小女生啦!谈恋爱是件好事耶!”要是被她三言两言给吓跑了,他上哪找个投缘的“黄泉”。
收化成倒三角眼的眸子不快的一扬,“死神不是真的死神,而一个会害她受伤的男人,我看到一片阴影在他身后变大,鲜血在他脚底流动,那是个会夺人命的黑暗使者,来自地狱幽冥。”
小陈的眼眯了一下,为她话中的肯定而漫散开森寒的冷气。
第四章
“哇!怎么又有鬼--”
咚地一声,胆小怕事的夏碧洛又再一次昏倒。
地板很硬,而她的后脑勺很软,昏睡过程十分平和,就是不省人事,被人践踏来践踏去也不会有感觉,有如死尸。
“我不是鬼。”很低冷的喉音。
抽了口冷气,黄泉虽然有见鬼的打算,但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那你是……”
视线一低,她先确定有没有脚。
“厨师。”
“喔!厨师先生,你三更半夜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尤其是在这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时。
“早餐。”
“嘎,早餐?”她有没有听错,还是睡糊涂了?
“早餐吃什么?”冷冷的声音回荡着,犹如东北的雪季提前到来。
“现在?”不会吧!这时间是宵夜才是。
“老板要我来问你们明天早上要吃什么。
有点傻眼的黄泉摸摸额头,没发烧呀!“我没听见敲门声。”
正确说法,她和好友是被冷醒了,感觉一股冷气由脚底窜起,她们冷得受不了才想向老板多要一床棉被,山里多变的气候叫人吃不消。
谁知门一开,一道瘦长的黑影像是贴着墙壁似,阴侧恻地好不真实,映入眼中让人着实惊慌,仿佛是暗夜的爪子正伸向唯一的光明。
而且这位仁兄不开电灯居然提着油灯,晃动的微光让人更惊悚,惨绿的脸孔谁看了不惊骇。
她是脚软了才没拔腿就跑,勉强不晕倒是因为她不能弃好友不顾,万一对方真的是鬼,谁晓得他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好友有个万一,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我还没敲门。”手一举高,门就开了。
是喔!她是自己送上门的傻瓜。“稀饭,谢谢。我的朋友习惯三明治和奶茶。”
“知道了。”他面无表情的转身。
黄泉正为他的离去松了一口气时,他又阴阴地回过头道:“早睡早起身体好。”
“嘎,什么?”他说的意思是她所想的那样吗?
“女孩子最好不要熬夜,对皮肤不好。”一说完,油枯灯灭,人没入黑暗中。
吓!他……他是人吧!
捂着胸口,她小口的呼吸,怕黑夜的访客去而复返,许久许久才恢复正常的心跳,对着昏黄的走道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他明明是人嘛!
应该……是吧!她又不确定了。
不过再也睡不着觉的她就这样睁眼到天亮,心里满是疑问,难解又困惑的翻来覆去,脑海中老是回荡着白日所遇到的怪人怪事。
爱情民宿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事实和网路广告所登载的完全不同,这里的人似乎习惯神出鬼没,一点声音也没有的蓦然出现在身后,叫人不安。
可一等到东方天白、日出山头之后,她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什么特意来询问早餐的内容,根本是所谓的胆识试验,看看她们的承受度有多强。
或是不堪一击。
川烫的蕃薯叶、半颗半熟的鸡蛋、一片比纸还薄的火腿,员工规定一律最多两碗蕃薯粥,再多请自费,一碗费用二十元新台币。
这就是爱情民宿的早餐,听说今天特别加菜才有薄薄的肉片,平时是撒些肉末在蛋上,表示营养均衡,最好别挑剔。
真是的,那深夜的惊吓是怎么一回事?职前训练不成?!好让她们适应鬼气森森的民宿风格?
“小黄,你的眼圈很严重喔!昨夜没睡好呀!”哇!都肿了,真可怜。
没好气的回头瞟看重拍向她肩头的一掌。“你可以叫我小泉,或是黄泉,别当我是一条狗乱喊。”
通常只有狗才叫小黄、小黑、小白、小花,现代人取狗名的创意普遍不足。
“小黄是我的牛,你瞧它多有气质,美目盼兮,笑不露齿,体态优美,有如恬静的大家闺秀,相当有教养……”多美的一头牛呀!简直集天地灵秀于一身,世间难寻。
“停--”她举起手阻止小陈继续歌颂这只四蹄生物。“大叔,你今天很闲喔!不用赶牛车去载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