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他的异常静默,机长又开着玩笑,“Ray,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请别再想心里的那个名字,我可不想撞山或着坠海,landing的时候有轮子会好一点,起落架随时等你使用,请务必小心安稳的落地,恳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的屁股一马吧,你该知道痔疮患者可是很可怜的。”
闻言,后头的学弟忍不住扑哧低笑,又怕得咎,只得捂住嘴巴痛苦隐忍。
什么叫做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妄想误导他的性向。什么又是痔疮又是屁股的,根本是一堆狗屁倒灶的超级浑话。
耳尖的项君叡听见了后方压抑的窃笑,毫不客气的赏了机长一记大白眼。
“OK,OK!我只是看后面的小家伙太紧张了,说说笑话娱乐大家一下,现在一起收心。”同时收拾玩笑心情,开始准备接下来的飞行。
联系了塔台,确认跑道净空,飞机开始滑行在笔直的跑道上,在驾驶的掌控下缓缓升空高飞。
灰浊的天际,春天的台北,就像那时的心情。
小岚啊小岚,天空没有罪,飞行也没有罪,可惜你看不到这样的天际,如果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就是不能取得你的谅解,亲自带你飞向这云上蓝天。
项君叡在心里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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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夜的设计图,沈逸岚用一种近乎自虐的痛苦心情勉强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呆坐床沿呻吟唉叹。
“该醒了,可怜的沈逸岚,还有一堆龇牙咧嘴的凶狠客户等着你画设计图呢,希望蓝天这个超级奥客不要再想刁难,要不然就把设计图画在蓝天那群臭代表的脸上。”发狠的宣示决心,其实只是用来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祟还是宿命,沈逸岚就是跟举凡天空上的一切死不对盘,鸟啦、云啦、飞机这类玩意儿通通不在她喜爱的范围之内,偏偏她的客户不是什么鸟客户就是叫蓝天这种该死的名称,搞的她工作心情永远不佳。
极度渴望睡眠的她挣扎了半晌,害怕自己又意志薄弱不支倒下,只好蹒跚的离开温暖招唤灵魂的床褥,艰困的奔向浴室,期待洗个舒服的热水澡能更自己清醒一些。
春天的气候就是这样说凉不冷的,扭开水龙头等待大量热水带来的温暖,才淋湿了身子舒服畅快不过三秒钟,沈逸岚突然惨叫一声,“啊,该死—”
冷水,又是冷水!措手不及的惩罚让浑身湿漉漉的她冷的牙齿打颤,“Shit!”连忙跳到一旁抓过浴巾裹住发抖的自己。
这个两光热水器就是这样,三天两头跟她作对,老是要热水给冷水。
咒骂几声不满,沈逸岚洗澡的好心情都没了,索性抹干身子败兴离开浴室。
泄恨的咬着吐司,忙不迭的穿上黑色的洋装,在腰际系整皮带,抓过浅色的外套旋即匆匆套上鞋子出门去。
来到一楼才发现最重要的设计图竟然忘了带。“够了,沈逸岚,你可以再幸运一点!”懊恼之际,转身又认命的爬了一次楼梯。
天可怜见,幸好她不是住在十楼、八楼的,不然还真有的爬了。
这次,她可是仔细确认每样该拿的东西都带上了才安心的二度下楼去。
可偏偏老天爷存心不放过她,走不过几个阶梯,沈逸岚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眼见就要摔个四脚朝天,机警的她及时拉住扶手栏杆,要不然就会看她这好手好脚的大人咚、咚、咚的一路滚下去。
只是,这一摔还真是为难了她小屁屁,唉唷,疼呢!死命的揉着臀部。
好不容易七手八脚攀住栏杆站稳了身子,苦不堪言的沈逸岚查看灾情后脸色当场黑了一半,因为她左脚的鞋根已经不幸再这次意外中从容就义—断了。
“我的Ferragamo新鞋!价值一万多块的鞋子……”心在滴血,真的汩汩的流淌着她所剩无几的热血。
战败公鸡似的再度上楼只为了换双鞋子,酱瓜色的脸隐隐透露她的杀气。
“好,鞋子也换了,这次不要再给我出包!听到没?”自言自语的威胁。
风驰电掣的走出家门砰然关上,下一秒沈逸岚再度该死的发现,她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这下脸全黑了。
捏着拳头指结泛白,“该死的星期五,有种什么鸟事就一起来吧!”盛怒的沈逸岚风火转身离去,心想,好端端一个早上光这楼梯一上一下就不知耗去她多少时间,她已经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找锁匠的事情上了。
瞄瞄手表,“倒楣,连想要去路易丝茶馆喝杯早茶都来不及。”索性大剌剌杵在巷口招揽计程车。
瞧,那姿态活脱脱是盛怒的女神。
好不容易驶来一辆孱弱两光的计程车,也罢,时间来不及了,只要它轮子还跑的动,沈逸岚已经没多余的心情力气去挑剔什么。
只是叫人发狂的是,方才还看似畅通的马路为什么打从她上了计程车后就开始呈现壅塞状态,沈逸岚焦躁的看看手表又看看外头车阵,几度想要冲上前去猛按喇叭叫大家快滚—
“霞解,你是上啥米般欸?”操台湾国语口音的司机趁着塞车意图哈拉闲聊。
“画图的。”言简意赅。
“画图喔,哇,这么利害,阿霞解,再借问一下喔,你都画啥米图?诉不诉都像电视上说的一样,画脱光光的裸女?”透过后照镜,司机好奇又惊讶的瞪着沈逸岚。
脸上隐隐浮现三条线,裸女图,他以为她是干啥的?这世界上最好是有那么多裸女图好画啦!压抑着脸部肌肉的抽蓄,“嗯……”冷冷的应了声。
如果要说她画的是裸图也可以啦,只不过很遗憾不是美女人物裸图,而是建筑物的裸图啦—咬牙切齿中。
“先生请问,还有多久我才可以到公司?”耐住脾气。
“挖阿哉,塞车ㄇㄟ。”搔搔头。
“可不可以请你,绕一下路。”勉强掐出所剩无几的笑容良心建议。
可恶,司机竟然挥手断然拒绝,“不行啦,这样会更慢说,挖不知道怎么绕路ㄌㄟ,因为挖今天才开始开计程车啦,台北路还不熟ㄌㄟ,霞解真幸运,你是挖欸第一个客人说,挖待会给你打折。”露出他的闪亮金牙。
唷,打折呢,额手称庆啰!沈逸岚忍不住在心里嘲讽幸运的自己。
好样的,今天才开张的乌龟计程车都能让她给遇上,她若不是今天衰到极至,就是幸运到爆!
忍耐着龟速压抑住满腔的火气,直到崩溃前一秒,她再也受不了的对司机说,“你下车,我来开,下一次你就知道怎么抄小路了。”
“口诉挖……”还想要拒绝。
沈逸岚凑身上前,扯着嗓门嚷,“不用可是了,马上给我下车—”凶狠狠的目光硬是把司机逼下驾驶座,交出驾驶权。
“霞解,挖欸车你要小心开……”苦着脸。
不等司机说完请求,紧急的一个大转弯后,杀气腾腾的沈逸岚旋即踩下油门雷霆万钧的在小巷子里穷钻猛窜。
这才叫开车,刚刚那个根本是乌龟爬行!
好几次惊险的紧急煞车看在沈逸岚眼里就像喝水一般稀松平常,倒是后座的司机已经刷白了脸,看似随时要晕车。
千钧一发之际,车子总算在‘人间’建筑事务所面前停下,沈逸岚抓着包包和设计图潇洒下车,豪爽的给了司机一张五百块大洋。
临走前不忘回头交代,“有空车子引擎要去保养一下,想吃这行饭,台北市地图要背的滚瓜烂熟。”
“……嗯,呕!”司机吐了,严重晕车。
第二章
一马当先火速的冲向电梯,沈逸岚死命的戳着按键,急惊风性子的她绝对无法眼睁睁看着电梯从她面前离开。
然而当电梯门再度慷慨?她开启的瞬间,她又彻底后悔了。
里头杵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事务所里人称阴阳怪气的老板司徒聪,外号葱花蛋。
漾着贼兮兮的笑容,“来不及了,在你猛按电梯的时候,就注定了你我的缘分。进来吧!我亲爱的员工。”双手交横的司徒聪懒洋洋的靠在电梯后方。
“早,聪老板。”硬着头皮。一早遇上老板就跟出门踩到狗屎一样。
“嗯,不要叫我葱花蛋就好。”自嘲似的口吻。
蓦然一惊,沈逸岚心想,他也真是够神通广大了,连大家帮他取了个葱花蛋的绰号都被他知道,看来她待会得小心为上。
电梯无声的上升,沈逸岚正在心里祈祷厄运快去。
“什么Case的设计图?”睐了一眼她手上的设计卷筒。
“蓝天。”
“唔,让我们岚姐无端发了几次火的奥客啊!”
抗议的翻了一记白眼,“我不是无端发火,只是据以力争。”
司徒聪没有反驳,只是一迳的瞧着她,瞧的沈逸岚心里发毛。
突然,司徒聪整个人凑上前来,手臂撑着电梯墙面,把沈逸岚看个巨细靡遗,那动作怎么看怎么暧昧。
机警的沈逸岚略低身子,伸出食指抵住老板的肩膀,力作从容挑眉,“欸,不好吧,这里是电梯唷,而且有录影监视。”要不是早已经习惯老板不按牌理出牌的习性,沈逸岚还真会被这种举动吓到心脏病发。
半晌,咧出一抹贼笑,“啧啧……”
敛容一怔,“怎?”
“你的脸写满了疲累,岁月……,哎,总之真是辛苦你了。”
叮的声响,电梯门打开,只见欲言又止的司徒聪笑的诡异的走了出去。
“你—”沈逸岚瞠目结舌的瞪着司徒聪的背影。
好端端的他说什么岁月不岁月?他不会是拐弯说她已经人老珠黄了吧?沈逸岚连忙转身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左照右照,发誓非要找出那多出来的皱纹不可。
“愣着找啥,上班迟到我可是会扣你薪水的。”司徒聪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被老板调侃还不能反击,沈逸岚绷着脸闷闷的走进办公室。
“岚姐,早安!”助理乔太郎拉高分贝夸张的嚷。
怔愣半晌,沈逸岚忍不住怀疑这小助理脑袋有问题,“早…早。”然而另一方面还是羡慕他充满活力的样子。
眼尖的乔太郎见沈逸岚今天手中没有路易丝茶馆的外带茶,连忙冲到沈逸岚的位置,自告奋勇的要泡茶。
“岚姐,今天我来帮你泡茶好不好?我保证给你一杯与众不同的爱心玫瑰伯爵茶。”发亮的眼睛对沈逸岚投射出无比的崇拜。
爱心?沈逸岚微挑了眉,纳闷之余不忍拒绝祈求的目光,挥挥手,“那就麻烦你啰!”打发过度兴奋的小助理,开启电脑继续她永远作不完的的设计图恶梦。
每天至少一杯玫瑰伯爵茶已经成了沈逸岚生活的一部分。
半晌,乔太郎小心翼翼的端捧着玫瑰伯爵茶,“岚姐,请用。”
“谢谢。”趁着修改设计图内容的空档,接过瓷杯轻啜一口。
蓦然,沈逸岚整个人像是被可怕魔法定住了似的,含着那一口茶不知道该吐出来还是该咽下,脸上表情痛苦万分。
“岚姐,你怎么了?我没下毒啊。”乔太郎担忧的看着她的反应。
猛然推开椅子,沈逸岚火速冲到茶水间,把嘴里那口泡坏的玫瑰伯爵茶尽数吐出,“天啊,真够难喝了。”漱口后满是嫌恶的抹抹嘴边的水渍。
摇头叹息的走回办公室,“小乔,”她不悦的喊着助理。
“是,岚姐。”一脸惶恐。
“你泡的茶,还真是够难喝了。”毫不留情的说。
“啊,难喝……”乔太郎露出受伤的表情。
“听着,一公克茶叶约需360cc左右的水,你茶叶放太多,味道太过浊浓,水要另外烧,开饮机那种反覆沸腾的饮用水会毁了这茶的清香,另外瓷杯要事先用沸水温过,这些都只是泡茶最基本的原则。”批哩巴拉的说完。
在‘人间’,沈逸岚对喝茶的挑剔是出了名的,果然小助理想要用泡茶赢得她的欢心,光靠热心是过不了关的。
“那这茶……”乔太郎怯怯的问。
“倒掉!”沈逸岚毫不眷恋。
“喔。”乔太郎受伤的端着失败的玫瑰伯爵茶,落寞的走向茶水间。
角落,“欸,到底真正好喝的玫瑰伯爵茶是什么味道?”建筑师甲问。
摇摇头,“你们有谁喝过吗?”建筑师乙问。
“茶不都是那个味道吗?”助理A说。
就在办公室的同事们热烈讨论什么样的红茶才是好喝之际,回到座位的沈逸岚迳自修着设计图,然而随着她把目光从电脑荧幕前调离,落向窗台前繁花盛开的三色堇,记忆就这么汹涌而来。
最好喝的玫瑰伯爵茶,她只跟一个人喝过……
那是个微闷的秋夜,约莫凌晨一点,沈逸岚刚刷了牙换上睡衣正准备要就寝,房间的窗户上却突然传来被碎石头丢掷的声响,咚!咚!咚!
躺在床上本来不想搭理,却发现对方似乎异常坚持,非要把她吵醒不可。
被惹毛的沈逸岚忙不迭的下床,豁然打开窗户正要义正辞严的劝戒扰人清梦的无聊家伙,却发现伫立在一楼朝她挥手咧嘴大笑的人竟然是项君叡。
项君叡,建筑系大四学长,沈逸岚是在迎新舞会上认识他的,当时被班代逼着参加迎新舞会,百无聊赖的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没想到就这么阴错阳差的认识了建筑系的风云王子—项君叡学长。
当晚,她成了舞会里最幸运的丑小鸭,不但认识了君叡学长,更和君叡学长跳了舞,然后青春的心开始揪扯、茫然、盲目的追逐着项君叡充满阳光的身影。
“君、君叡学长—”她吃惊的忘记阖上嘴巴,对着窗外的身影瞠目结舌。
“睡了吗,小岚学妹?”挺拔的他站在楼下,姿态潇洒从容。
沈逸岚微赧着脸,像博浪鼓似的猛摇头,不在意是否会摇乱了她的发。
“下来,我们去喝茶。”他提出邀约。
“啥?喝茶?现在?”她震慑的回头看看墙上的时钟,不敢相信凌晨一点项君叡竟然要邀她去喝茶。
“是啊,喝茶。”刚画完设计图,项君叡亢奋的睡不着觉,当下想要找人分享心情,脑子里很自然的就出现了沈逸岚的名字。
“可是……”她犹豫。凌晨一点,该睡了。
“快点,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站在这里唱歌,唱到你答应我为止。”
倒抽一口气,“啥—”沈逸岚满脸惊讶,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撑瞪着惊讶的眸子,还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只见项君叡不知哪里变出了一把吉他,一不坐二不休对着她的窗户唱起歌来。项君叡是认真的,站在雨后的街道上,修长的手指抚过吉他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