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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灵剑(七)死去的人以及活着的人  第13页    作者:小林子

  玄武也是没有闲着,长拳使了出,就算是没有兵器,也是至少能够保身。

  大部分的人见唐忆情有兵器,手上的刀也总是往他身上招呼。看得玄武可以说是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见到他渐渐的也是游刃有余,那担心也就转成了赞叹。

  原来唐公子也是名江湖新秀。

  但是,脚边的尸体堆了一具又一具,唐忆情咬着牙,却也是渐渐体力不支。

  内力早已凋枯殆尽的他,尽管剑招犀利,那猛烈跳着的心也是让他就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唐公子!”玄武担心地喊着。

  对不起,大哥,青青真的太没用了……唐忆情绝望地想着。

  “忆情!”

  远远的,传来了华清雨的声音,唐忆情一个回神,就是一把青色的宝剑加入了战局。

  “抱歉,我找了一会儿。”华清雨也还在喘着。打从他回头去找马匹,再沿着东南的路找他,这一个耽搁之间,差点就要来不及。

  与他背对着背站着,唐忆情总觉得很多事情想问,然而却是没有时间问了出口。

  “您是?”玄武也来了,三个人背靠着背,盯着环伺的敌人。

  “华清雨,华山的弟子。”华清雨淡淡一笑。“替我护着忆情,这些我来就好了。”

  “好个狂徒。”那首领也站了出来,手上持刀。

  “我的剑,很久没有沾血了。”华清雨缓缓说着。

  护着唐忆情,玄武担心地看着敌阵中的华清雨。

  饶是多么强的剑客,是要如何在包围之中胜出?

  “咳……咳咳……”唐忆情在他身边咳着,到了最后,就是跪了倒,以剑撑地,痛苦地喘着。

  “唐公子?”玄武轻轻揽着他,低声问着。

  “……”看着敌阵中的华清雨,唐忆情自然也是焦急着的。那一声又一声的惨呼,会有哪个是他的呢?然而,他就连跪都跪不稳了,又要怎么……

  “……唐公子?唐公子!”玄武着急地抱着昏厥过去的唐忆情,低声唤着。

  此时,另外的一头,华清雨划开了最后一剑。那清冽的一剑、华美的一剑,有着二十年的精纯火候以及极深的内力。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后,他在自己衣上擦了剑,才收剑入鞘。

  再来十倍的人,他也不见得会怕。他本就不是一般的剑客。

  “他怎么了?”见着唐忆情苍白的脸,华清雨蹲下了身,担心地问着。

  “不晓得,一停了下来,就喘得很厉害。”玄武摇了头。

  “……我带他,他的马请你帮忙牵着。”华清雨低声说着,接过了唐忆情,将他打横抱了起。

  “可我……不晓得集合的地点。”玄武跟着走了几步,苦笑着。

  “……不要紧,他需要休息,找个客栈让他歇上一晚再走。”华清雨看着怀里的唐忆情,有些心疼的地说着。

  “……剑……大哥的剑……”迷蒙之中,唐忆情却是低声呻吟着。

  “……是这把吧!”玄武连忙跑了过去,为他拾起了剑。

  收剑入鞘,华清雨这才一示意递过,唐忆情就是紧紧抱着,接着才又昏沉沉地睡了去。

  “……他真是个幸运的男子。”华清雨苦笑着,跃上了马后,接过了唐忆情,把他护在自己身前。

  “这附近有家客栈……我刚住过。”华清雨又是苦笑着。“走吧,先去歇歇。”

  ——第七部·完——

  番外——软沙岗

  “师尊,师尊!”

  眼盲的女子奔过熟悉的长廊,而就在那长廊的尽头,有着一个仁慈的长者。

  挽着一头依旧乌黑的长发,翻开了泛黄的书页,正在细细读着里头的一字一句。

  她身边没有随侍的仆从,房里也没有华丽的陈设,尽管她是应该有的。

  她身上唯一的饰品只是一块古朴的玉佩,用着红丝线绑了起,挂在白皙的颈上。

  他人的赠与则是用着木箱,慎重地收好后,整整齐齐地排放在房里的角落。

  “怎么了?”那长者抬起了头,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意。尽管她晓得她看不见。

  “我看见了,师尊。”那女子只是低声说着。“鲜红的飞鸟,坠落在夕阳西照的深谷,碧绿的湖面映着一张苍白的脸。”

  那长者只是温柔地笑着。

  “十一师弟的脸。”女子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正是要去软沙岗。”那长者放下了手上的古书,对她温柔地说着。“值得一试。”

  “可这事会害了您。”女子忧心地说着。“这路上的风沙太过无情,徒儿担心师父此去再无归期。”

  “不需要担心,无忧。”长者轻声说着。“你看以了,就表示一定会发生。”

  “师父……”

  “在我年幼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神算,说我活不过十四岁。”长者轻声笑着。“我已多活了三十多个年头,再贪心的人也该够了。”

  “只要您别启程,这事就不会发生。”女子低声说着。

  “……无忧,在我习得命算之术后,我为这天下卜了一个卦。”

  “……徒儿晓得,师尊曾有教诲。”女子低下了头。

  “……你总也晓得,为了这乱世,我发了一个愿。”

  “是……”

  “我逆天而行,强转乾坤,提早三年终止了这乱世。”长者无奈地说着。“可只怕总要还的。”

  “……”

  “救得一人,就可再转一次乾坤。”长者沉声说着。

  “……师尊,天意难违。”

  “……我早已习惯了与天斗。”长者温柔地笑着。

  软沙岗外,黄沙漫漫。

  软沙岗内,绿草遍野,好如世外化境。

  “忘忧草伴幻海而生,‘生克’中早有提及。莫言,你瞧瞧。”

  轻掬起那清澈的湖水,仁慈的长者的脸上有着满满的笑意。

  舀起了一瓢水,莫言沉默地注视着,在这月光下,水中有着浅浅的萤光。

  “西域奇人喜欢用此水调方,佐以毒蛊,有相乘之效。”大庄主轻声说着。“至于这草……”轻轻拔起了几株绿草,大庄主接着说了。“早解此水之毒的唯一良方。”

  “我先前从未亲眼见过此水。”莫言低声说着。

  “师尊也从未见过。莫言,回程之时要带上此水。至于这草……”看着手上瞬间枯萎的绿草,大庄主轻轻说着。“却只能生于此地。”

  “在这荒漠之中,竟有如梦似幻之地。”身旁的女子惊叹地说着。“真是造物巧妙。”

  “巧妙之处不只于此。”大庄主轻轻笑着。“以此水煎煮此草,更有延年益寿、增进功力之效。师祖今年百岁,据说就是当年长驻于此之时,长年饮用之效。”

  “呵……那秦皇又何必东求长生不老之药。”女子笑着。

  “……也许是天命已尽。”大庄主微微笑着。

  荒漠中的岩山,有着几处深广的洞穴。白昼之时,即使山外炽热,众人在那洞穴之中却是倍感凉爽。渐渐的,直至众人早已习惯那昼眠夜起的生活,月光下的幻海边,众人或是练功,或是读书,过得倒是惬意。

  也许是因为着那长者的体弱,看着岩山外的暴风沙,没有人提及归乡的心愿。

  然而,也许是因为与岩山外的天气相比,谷里的气氛显得格外的宁静而安祥,几个年幼的弟子请示着武学之道。

  “在我就与你们一般大的时候……”被年幼的弟子围绕着,长者轻声笑着。“整日想着的并不是如何精进武学。”

  “弟子僭越了。”几个年幼的弟子脸红了起来。

  与早年山庄弟子的来处不同,这些近年才拜师的弟子,多半是仰慕着山庄的威名。也因此,在武学上琢磨的工夫,比起其他的读书礼乐,是还要多出了不少。

  “……我生于一个很有名、很有名的武学世家……”因为长者主动地提起了自己的故事,引来了更多好奇的弟子。看着眼前的弟子,长者安慰地笑了。“我与两个妹妹,自小就不同。爹娘视我为继承家世的长子,我的双手,在会拿长筷之前,就先拿了剑。当我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练全了我爹娘身上所有的武功。”

  几声惊叹从年幼的弟子口中响了起,长者只是轻轻笑着。

  “相反的,我的妹妹们,整日只会、也只需要玩耍。”

  不相信的眼神引得长者又是一阵的轻笑。

  “……可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长者看着自己细白的双手,有些无奈地说着。“当我再也找不到敌手的时候,我练剑还有什么意义?”

  ……弟子一阵的沉默。

  “从小,我喜欢练功,因为我觉得十分的有趣……啊……然而,等到我练成了,反而只觉得烦闷。”长者轻轻一叹。“爹爹总说,这是一种寂寞的感觉。每个高手,都该以能拥有这种寂寞为傲。”

  “可是,您……”一个弟子欲言又止。

  “……在我十四刚的那年,家里遭逢剧变。”另有所思地看了那个弟子一眼,长者缓缓说着。“在那一个劫难过后,我娘亲战死,而我则是身受重伤。”

  “对方是谁?”几个弟子提高了声音。

  面对着弟子的义愤填膺,长者只是笑笑。“该报的仇,我爹爹都亲手报了。这么久之前的事,到了现在,我也淡忘了。然而,却留下了祸根。”

  “仇人的手代?”

  “不是,是我的两个妹妹。”

  “啊!?”一个弟子的声音特别响亮。

  “怎么?”长者问着。

  “……对不住,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被我说得好像祸患一样?”长者笑得更开心了。她拉过了那个弟子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身边。“若是你不相信,回头还可问起。在我伤重之时,爹亲昭告天下,要为我寻一个良医,结果引来了药菩萨。”

  “药菩萨?”

  “没错,想我家门世代为善,恩泽遍及何只中原五洲。一听得我身受重伤,中原西域谁人不到。一个武林的前辈为我请来了药菩萨……也就是我师父,于是我就跟着他四海云游养伤去了。”

  “想必那倒也逍遥。”那弟子微微笑着。

  “没错,虽说当时我身体不适,然而,师父让我疗伤之际,带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尽奇山异水,我的心胸因此就开了。于是,在那几年,我舍下了武功,专心与师父习毒。”

  “毒?”

  “师父专精毒学,而毒与药本就是一家。”长者说着。“我先习毒,再习药,最后精医,既然已通晓医理,自也通晓了乾坤。然而,等我因父丧归乡之时,我却发现……”

  “仇人?”另外一个弟子问着。

  “……不是,是我的两个妹妹。”长者说着。“也许是因为那个劫难,她们变得有些……愤世嫉俗。再加上我算得另外一个劫难,于是藉着带她们避祸之名,半强迫地,要她们跟我离开家乡。”

  “也因此救了我们。”身边的一个女子温柔的说着。

  “不算是救,只算得上是缘分。”长者微微笑着。“我们三人第一个遇上的就是雁智……”看着脸色登时有些怪异的弟子。长者澹然一笑,只是继续说着。“那日我们因为避雨,遇上了雁智。当时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四肢冰冷……”

  “就是因为师父当时心太软,所以才救了十三师兄。”

  “……当我遇上师父的时候,我背上正背着我那其实已经死去的弟弟。”身边的女子温言说着。“那场瘟疫太过的吓人,我出生的镇里,除了我之外已经再无活人。茫茫天涯,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方圆百里之间,杳无人烟,就连下一餐饭,我都不晓得要去哪儿找。而当时,我已经饿了要有三天。”

  “大师姊……”

  “现在说起那时的光景,除了我们这些人外只怕没人再有记忆。我跟着师父三人,背着那时侯还病恹恹的雁智。天下之间,只有我们五人相依为命的感觉,现在想起,还会忍不住……笑了……”大师姐继续说着。“不止是同门之谊,当时的我们,把彼此看作是亲手足。因为瘟疫,我们已经失去过一次亲人,所以这缘分,我们是格外的珍惜。”

  几个年轻的弟子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晓得自己师姊话里的含义。

  “师弟自然只是一时的迷途。”长者身边的弟子低声说着。“待得我们苦劝诱,自会回归正道。”

  “只怕已经是病入膏肓。”另一位弟子重重叹了口气。

  “二师兄……”

  这夜,清凉如水。圆月当空,照得软沙岗内一片洁白。相较于岩山外的烟尘漫天,碧绿的水池还好比是化外之境。

  看着大师姊练剑,刚才服侍过大庄主服药的弟子,走了过来,坐在水池边,静静看着她。

  直到一套剑招练过,大师姊才笑着走了过来。

  “如何,师弟想要对剑吗?”

  “我太久没有拿剑,不复记忆。”他苦笑着。

  “多久没拿过,十年还是二十年?”大师姊微眯着眼睛,递过了一把长剑。

  “……像是十年,又像是二十年。”那弟子看着自己的师姊,怔怔地说着。“只怕闹笑话,师姊还是收着好了。”

  “闹什么笑话,师姊弟间还需要顾忌着什么?”大师姊温柔的笑着。“没关系的,只当作是强体健身。这些年你没有回庄里,庄里多了些剑谱,如果你喜欢,不妨让我教你?”

  “师姊,师弟的病还没好,不妨日后再说。”另外一个弟子走了过来。

  “二师兄,”那弟子连忙站了起来。

  “最近还好?”

  “是的,多谢师兄关心。”

  “……这药是我第一次用,分量没有把握,如果身体不舒服,马上就要说。”

  “是。”

  “……看来分量太轻。”大量了他一会儿,二师兄低声说着。

  “啊?”

  “看你脸上阴霾重重,想来这忘忧草的份量还得再加重。”二师兄仿佛说得认真。

  倒是一旁的大师姊。已经偷偷笑了起来。

  此时才晓得自己成了两人取笑的对象,那人只是无奈地叹着气。

  “有话说就别憋在心里。”二师兄低声说着。

  “……”

  “是啊,师弟,有什么话师姊弟间没得说呢?”

  “……我听得师弟们提及,此次大庄主之所以千里迢迢而来,为的就只是我的病。”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人轻轻的叹着。“饶是因我累得大庄主病重,我岂非是罪该万死。”

  “不管是谁病了,师父都是会赶着一趟的。”二师兄说着。“怎么?竟然有人会怪你”

  “就是因为没人怪我,我才……”

  “你又犯了同样的毛病,师弟。”大师姊笑着。

  “可不是,虽说脑子里已经是一塌糊涂,想必骨子里还是同样一个人。”二师兄说着。

  “……该怪的人是我,不是嘛?可是他们总是怪着……”

  “怪着?”

  “总是怪着十三师弟……”那人叹着气。“我不懂,为何会怪得他。害我的不就是唐门的人?不关他的事啊。”

  “……那是因为……”

  “因为他当时指着师父,说师父浪得虚名,所有有些人才会觉得,是因为他当时的一番话,所以师父才会勉强走这一趟。”紧紧抓住了大师姊的手臂。二师兄如是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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