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见!”玄英嚷着。
“呵……怎让人空跑一趟?”坐了起来,冷雁智无奈地笑着。“来,把面具跟衣服给我。”
“……不给。”玄英别过了头。
……可你不给,难道我自己不会拿吗?
冷雁智轻叹,下了床。
可就在脚才踩到了地,玄英就是跑去了放着面具跟衣服的架上,拿过了面具,把面具放在了自己身后。
可还真聪明,冷雁智苦笑。
“我只是去看看罢了,九成九只是每月的固定回报,花不了一个时辰。”
“生病的人就要好好休息。”玄英说着。
“……我等下就会去休息了。”冷雁智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了近。
“……不行。”玄英退了一步,隔着桌子与冷雁智对峙着。
“可若是我真不管,一直挂在了心上,睡也睡不稳,又要怎么休息呢?你说对不对?”
……玄英可真是认真地在思考着。
“唉!”
才一个分神,冷雁智竟然就是施展了绝顶的轻功,挥走了玄英背后的面具。
可这头手指勾着面具,正在得意地笑着,那头玄英瘪了嘴,就是红了眼睛。
“……对不起。”走了过来,冷雁智蹲在了玄英面前,就是低声说着了。
玄英转过了头去,擦着眼泪,就是不理他了。
“……对不起,我太坏了,对不对?”
玄英啜泣着,肩膀偶尔抽动着,就是不肯转回了头。
“……等一下,我耍刀给你看?嗯?你不是喜欢看?”冷雁智低声说着。
“……”玄英还是没有说话。
“……你喜不喜欢灯?我让你提灯笼好不好?提一个晚上?”
玄英卡住了啜泣,似乎认真地在想着。
“……你想不想要出城玩?我带你去赏湖,还有划船,好不好?”
见着了有效,条件是越开越优渥了,而玄英也是越来越苦恼了。
“好好好,我让你打,让你打。”微微一笑,冷雁智转过了闹脾气的男孩子,抓着那小小的右手就是捶着自己的胸口。
可只捶了三下,那玄英就是扑哧一下,抓回了自己的手,对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只去一炷香的时候,回来以后就带你去游湖,晚上练刀给你看,好不好?”
“……好吧。”玄英小声地说了。
“你以后一定是个绝顶的高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冷雁智无奈地说着。“连我都输了给你,这江湖你找不到敌手了。”
玄英咯咯笑了起来。
坐在了御书房等着来使晋见,冷雁智倒是认真地看起了房里燃着的沉香。
等到来使到了阶下跪着,冷雁智才望向他。
青面獠牙的面具让来使的脊背微微发了寒。
“这次有什么消息,呈上来吧。”
“是。”
来使呈上了密函,再度退了下。冷雁智拆开了封蜡,看着信里的内容,也是冷冷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次的来信写着江南的武林会。
站了起来,冷雁智看着来使,右手斜劈。
“给我……杀。”
“亲王?”来使低声问着。
“回去告诉玄华帝,不用为我留什么情面。”冷雁智冷冷说着。“这些江湖人总是活得不耐烦了,活捉不成,就杀了吧。扔进了西湖里,一干二净。”
“是……”来人低下了头。
“他那儿的人若是不够,开条路给我,我让十万大军南下……帮他。”冷雁智淡淡说着。
“……亲王真是慷慨,可皇上那儿不缺兵马,倒让亲王多忧心了。”使者连忙说着。
“……是吗,那就好。”冷雁智看向了来使。“……你,还要听多久?”
来使抬起了头,疑惑地看向了冷雁智。
只见冷雁智抬起了头,看着屋顶,却是冷冷笑了。
等到了那人悄声逃去,冷雁智也是走了出门,跃身而上。
同样踏瓦无声,冷雁智疾追在后,引起了底下禁卫军的连声惊叹。
可那被追着的人,察觉了冷雁智追来,只是略略回过了头。
“哪里走!”冷雁智暴喝一声,飞身而去。那人也是朝后一翻,翻下了高耸的宫殿。
落地无声,立即又是疾行着,冷雁智也是皱了眉,飞身而下继续追着。
可就是在宫中窜着,那人与冷雁智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等到追到墙下,缓得一缓,冷雁智冷冷一笑之后拔了刀。
缓缓回过了头来的男子,没有亮出兵器。然而,也是让冷雁智手上的刀缓缓地放了下来。
“想见我,就到江南来。”那人低声说着。
“……是你吗?”看着那张人皮面具,冷雁智踏前一步,急切地问着,带着颤抖的声音。
“我不是,不过他是。哈哈哈……”那人仰天笑着,接着就是翻出了高墙。
“听好了,冷雁智,想见他,就到江南来。”
“莫去江南,师弟。”
第三十五章 重逢
磅啷。
两只铜碗重重地放在了自己面前。
里头满满盛着饭菜,色香味俱全,可玄武只是闭上了眼睛。
“不吃?不吃饿死你!今日是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山珍海味?”
跟着来送饭菜的小统领恶狠狠地说着,然而,也只有恶狠狠的样子。
早在以前,不肯吃饭的犯人就是拖出去好一阵的狠打就会吃了。再要不然,两个人押着,捏了鼻子让他张嘴,把饭菜塞了进去不就好了!
但是,看着眼前依旧气定神闲,端坐在自己房里的玄武帝,饶是他已然没了江山,却也是不肯造次。
“不吃就算了,一个时辰以后我就把饭菜收走。”小统领转了身。
待他走后,三个服侍玄武的丫头,则是哆嗦地跪了一地。
“你们跪些什么?”玄武睁开了眼睛,只是和气地说着。“不需要跪我了。”
“求皇上保重龙体。”
“……还叫我皇上?”玄武苦笑着,“也不需要了。”
“皇上……”
等着进入“腹地”,据说是需要好一段日子的盘查,一关又是一关,押解回返京城之路遥遥无期。
本以为华亲王再有多么窥觎龙位,也断不会与异族勾结。可没想到……堂堂一个炎黄子孙,竟然……
早晓得他们四方勾结着,今日就不会离了京城。至少……至少保有了半壁的江山,也不会成了现在,一个没有归属之地的浪人……
“起来吧。”玄武说着。,“我不是不吃,只是吃不下罢了。”
晓得今日北上竟然是华亲王将自己献给了北方的伪王朝,可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
该笑的是,玄华果然只是个懦弱的王弟,如今仅管沾沾自喜着拥有了一个虚名,却也只怕坐不了太久的龙椅。该哭的是……想着即将沦为异族的囚犯,却是觉得了人生再也了无生趣。然而,那些人早就想了到,自己身旁所有可以用来自尽的器物全被收了走,还送了三个侍女给自己,说是如果自己死了,就要她们三人陪葬。
可他没想过,我当了这么久的帝王,就算什么都没有学到,我也学会了狠心。
这几日,真是因为吃不下罢了。换了个人负责监视,送饭来的时候少了尊重。我不求什么三跪九叩,不过我不食嗟来食。
而且,她们三人想必也聪明得紧,日日夜夜轮番盯着,也真是没有什么机会。
三个女孩子哽咽地站起身时,玄武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再度瞧了瞧桌上的铜碗。
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在捱着饿呢,可要自己把唯一剩下的尊严揉了碎,他宁可就这样让人怨恨着。
“如果你们怕人责骂,就代朕吃吧。”玄武淡淡说着。
可终于要上路了。
坐上了软轿,见着百余名的士兵抹着汗水,怨声载道着,玄武一点都不意外着半途是不是会有人干脆一刀了结了自己。
夏日,烈阳当头,从南方一路向北,过了黄河才能往东。每到一个关卡,就让人拦了下来,继继盘查、一再确认。
“怎么少了两个人?”
“路上遇到了想劫囚的,折了两个。”前方,小统领小心翼翼地说着。
“哪两个?”看着自己手上的名册,关前的小将说着。
“……我没记,等会儿……”
“嗯,那就先在外头等等,查清楚了人,我再往上报去。”小将回了关。
只听得那人说了,小统领的肩膀就垂了下来,先前几关倒好,关外还有几间民房休息,可如今黄沙遍地,烈日当头,要躲也无处可去。
“头儿?”
“是哪两个死了,名字给我查出来!哪几个受伤了,也都给我顺道查查!路上谁多买了刀剑兵器也给我交出来,不想再在外头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就一次给我查清楚!”小统领气急败坏的说着。
这炎热的天气里,谁的脾气都不太好。
玄武也是的。困在了充满热气的软轿里,只庆幸着自己不用穿龙袍。汗流浃背就算了,头也昏沉沉的。
只怕是三天都没吃过一粒米,撑不住了。
等着盘查的时候,这行人也与一般的民众在山下的阴荫处等着。
听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点名声,玄武在轿里苦笑了一下,想是又让守关的将领为难了。华亲王让这么多人守着自己,想必也是有些看重。可没想到,那北方的伪王朝却是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别说是一道通关令,就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来。
掀开了轿帘透气,也没什么人阻止。毕竟穿上了布衣的自己,看起来只是个一般的男子。
再者,让重重的官兵围着,又怕会出什么事?
过了一个时辰,关门就开了,可让过的是一般的百姓。
等到了小统领的面孔从青转白,那守关的小将只是叹着。“也不是您的过错,只是将军要写信回前一关确认,也是职责所在。”
“是……多谢将军费心了。”小统领咬着牙。早晓得那北方的亲王架子大,可没想过大成了这个样子!
打从上了沙场起,除了最先的那几个月吃苦,让人指点后、送了厚礼,就回到了后线的凉差。
他还以为这也会是个肥差事!不就是送了一个人去北方,一百多个士兵护送也不要他拔刀厮杀,回去之后论功行赏一定是会有的。可没想过,现在还要在这儿晒太阳……
弯腰送了小将,小统领拿过了一旁亲信递上的扇子,就是老大不高兴地挑了一个靠山的树荫坐在了地上扇着。
可好了,这一去没有三天回得来?又要在野外扎营了。
“为什么我们进不了关?”
想来,也不光是他们这些倒霉鬼。小统领幸灾乐祸地瞧了去,果然,一个挑着担子的青年也在丧着气。
“村长没跟你们说?要通关需要他盖手印的过关条。”小将拿著名册,对着他说着。
“……小的第一次出门做生意,难免就疏忽了一些儿……这是给小哥的一点意思……”青年塞过了一锭小银两,然而那个小将只是笑了一笑,退回了给他。“不是这个问题,随便放人我要杀头的。”
“……可回村里也要个把的时辰,这一来一回的,这冰只怕就要化了。小哥,我第一次做生意就惨赔总不吉利,您帮帮忙嘛,可好?”
冰?小统领的眼里亮了起来。
“可……真是没办法。”那人叹着气。“回村去吧,下次记得就是。
看着那小将离去,青年也是垂了肩膀,坐在了小统领身旁。
可是有三三两两的人,牵着马的,戴着斗笠的,背着孩子的,也都在这烈日下试图与守关的小将争辩,可是看来也是一一败阵下来。
“唉,这下子可好,连本钱都没了。”那青年取下了戴着的黑纱帽,一边扇着,一边叹着气。
“……兄台走的是什么货?”小统领低声问着。
“一个大冰块,还有梅汁糖水。准备了一个冬天,没想到却是一出门就触霉头。”青年叹着。
“……怎么卖?”小统领咽了咽口水。
看了他一肯,青年只是又转回了头叹着。“一碗五分钱,糖水冰水自加。”
“……可真贵……不如三分钱总行了吧?在江南,也只卖两分钱。“
“……好吧,大吉大利,讨个吉利。“青年叹了气,站了起来。“请随我来吧。”
可真是沁鼻的香味啊。
捧着冰凉的梅汁糖水,小统领笑开了嘴。总以为是近日厄远里的唯幸运了。
见着了他买糖水,几个一旁的扫兴民众,也是连忙来买。
“就当开个市啊,一碗三分钱!”青年就算靠近着冰块,可那太阳也是晒得他昏昏沉沉的。只见他偶尔地抹着汗,那叫卖的声音也只喊了一次,就不再喊了。
这人看来不适合做生意啊,细皮嫩肉的,看来熬不了几天就会放弃了。小统领一边喝着冰糖水,一边想着。
“……头子,我们可不可以也去买碗糖水解喝?”一旁的亲信小声地问道。
“去去去,只怕还要等上个三天,解解馋也好。”
然而,小将领才刚说了话,就是几乎要翻了天的欢声雷动。
只看着上百个士兵围着那小贩,那小贩的身影都像是要被淹没了。
……这……
“……头子,您既然喝完了,这碗……小的替你收收?”渴得要命的亲信,陪着笑脸。
为办法,那小贩准备着的十几只碗,怎么够用?这会儿,还有九十几个在等碗。
小统领无奈地递上了碗,那亲信捧着就是欢天喜地地也挤了进去。
瞄了一眼玄武帝的轿子,看着还有两三个士兵守着,也是叹了口气,道了声罢了,就是继续坐在那儿扇了扇子。
过了要有个时辰了吧?总算照料完了所有的顾客,在一大片坐着午歇的士兵群中,看了下轿子,那表年端了碗冰糖水,走到了轿边,就要去掀那轿子的轿帘。
欸!……小统领本想要喊了住,不过后来又觉得何必如此,就是继续扇着扇子了。
“……爷儿怎么不下轿呢?”掀起了轿帘,手上端着碗糖水,那青年微微笑着。
“……我下不了轿。”看着那人,玄武也是苦笑着。“可正好你来了,我正想也买碗糖水”
“三分钱。”那青年笑着。
真是便宜啊。玄武淡淡一笑,从怀里取出了金叶子。
“不用找了。就给你吧。”
“……这怎么行呢?不不不。”青年连忙说着。
“……我没有散银,这样子推辞,我真喝不着了。”玄武苦笑着。
“……也好,那就连这碗也一起卖了给你吧。”青年笑了笑,收了下来。
“多谢。”玄武也笑着,接边了糖水。
青年走了回去,挑起了扁担,就是缓缓离开了。
玄武喝着沁凉的梅汁糖水,那闷热也总算解除了不少。肚里,也有些饿了起来。
正感叹着自己变得容易满足,才移开了瓷碗,玄武就是瞧见了一片纸条落在了自己的膝上。
捡了起,打开了纸条,上头写着几个字
‘玄武,走出轿子。’
正觉得这语气跟字足迹有那么的一些似曾相识,玄武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