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是我提议的。因为他的女性朋友里只有我跟他比较熟,所以他请我充当军师。我认为那算是浪漫,不过后来那位女同学嫁给一个送她九十九朵玫瑰的人。”她回眸看他。“就是这样。”
那正色的模样使他有点想笑。“我不需要浪漫。”
“那你需要什么?”她停顿一下。“我不希望委屈你。”
眼见对话越来越诡异,这次他真的笑了出来。“我不觉得委屈。”
“嗯……”她很认真地像在思索什么。“我没有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含笑的眼眸染上温柔。“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福吗?”
“当然。你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似乎不只这样,但剩下的难以言喻。
他没言语,只是在心里轻叹一口气。那不是个坏答案,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两人继续前行,却忽地都不说话了,各怀心思。
距离大厦还有一小段路时,她突然蹦出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要亲我?”
啊?他猛然停步,差点立足不稳。
她也站在原地,望着他,像在等待答案。
无语片刻,最后他莫名的笑了,叹息着说:“这是你说过最难接的一句话。”
“那你要接吗?”
“……可以吗?”
“你是在问可不可以接话还是可不可以接吻?”
“可不可以停止这个话题?”他无力招架。
“可以。”她伸出三根手指。“这是三个问题的答案。”
他愣在原地,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朦胧的月光洒在她脸上,仿佛铺了一层光晕,将她的轮廓映照得柔和,眉毛、眼睛、鼻子……以及嘴唇,在神游的意识回到脑袋之前,他的身体已先一步行动。
他轻轻伸出手放在她的颈背处,然后,轻轻低下头──吻了她。
连施加在唇上的力道都是轻柔的。
只是一个很浅的吻,待她感觉到就已结束。
但就只那一刹那,已足够她感受由他唇上传来的珍惜。
第一次这么确切明白,这个男人很珍惜自己,也很珍惜他们的关系。
在开口授权他的亲吻之前,她没有多想,只是认为既然身为情侣,亲吻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对象是他的话她并不排斥;直到她当真接受了,才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吻。
她不记得自己曾做过什么能得他如此相待,只知道她很高兴当初答应了他交往的要求。
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在心湖荡开一个漩涡,由浅至深。
在她终于醒觉那就是喜欢的同时,陡然间,一个震天响的嗓门划破静夜:
“你这个畜生──”
回过头,他们看见一只哥吉拉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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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边围坐着三个男人,女主人在厨房里泡茶。
最先开口的男人口气比下冰雹的天空还阴冷。“没什么关系?邻居?牌友?啊?有种再说一遍给我听啊!”
“之前的确是那样没错。”沈宇平静地回答。
“又是谁允许你们现在这样的!”醋砵大的拳头很招摇。
“孟蕴生,拜托你别这么小题大作好不好?”原本旁观的小詹忍不住插嘴。
他适才碰到孟蕴生时不过随口提了下自己在道场碰到他妹跟其男友,就见孟蕴生脸色大变,立刻气势汹汹地拖着无辜的自己前来一探究竟。最惨的是,好死不死居然在对街马路看到他们的亲密举止,孟蕴生气得发疯闯红灯,冲着别人就骂畜生,真是……丢人!
“你懂个屁啊!又不是你妹被人染指!”孟蕴生回头恶狠狠地说。
“哪有这么严重。”这家伙只要扯到自己妹妹就双重标准。“你摧残过多少娇花,人家哥哥要一一来找你算帐,你的耳茧只怕会厚到失聪。而且人家不过是亲个小嘴,那对你来说根本和呼吸一样微不足道……”
“闭嘴!你这棵墙头烂草,到底帮哪边的?!”
小詹这才不得已收口。唉,他虽不是什么善人,也不想间接坏人姻缘损己阴德,但眼前的情况还是先明哲保身好了。
沈宇再度开口:“我对令妹是认真的。”台词虽老套,语气却很真诚。
孟蕴生眯眼打量他好一会儿,最后幽幽叹了口气,露出非常无奈的笑容。“既然你们彼此真心喜欢,没办法,我这个做哥哥的只好衷心祝福你们──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啊?作、梦!”
啊啊啊,真是越想越怒!犹记得长牙时期的她把自己珍藏的金刚模型咬得遍体鳞伤;然后学说话时因为模仿父亲的喊法,第一次开口叫他竟是喊“乖儿子”,他们一家人花了一番力气才纠正过来……当初那小小软软香香的婴儿,他那有点小怪但可爱纯真善良体贴的妹妹啊,岂能被这区区的“楼上邻居”霸占!
“别吹嘘什么多认真,你根本不了解她!例如、例如──你知道她的血型吗?啊?如果有什么意外,她需要输血怎么办!?”
“喂喂喂……”小詹脸绿了,确定他已语无伦次。
“哦……”血型?沈宇倒很认真地在记忆中搜索起来。
“就是O型。哥,你别无聊了。”孟蕴真端茶走出厨房,结束这场闹剧。
“我无聊?我哪里无聊了?!”孟蕴生才没心情喝茶。“如果你真的喜欢这家伙,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你交女友或换女友也没通知我。”
“嘶……”好痛!一针见血。“这个……那是因为我还没确定会不会跟对方长久交往啊!所以你也是这样?”挑拨离间的同时,坏心地观察沈宇的表情,眼见他虽面无波动,嘴唇却几不可察地抿了下,心中顿时大为得意。哼哼哈哈嘿嘿……
“我是纯粹觉得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啊?“为什么?”
“如果你一定要听实话,那是因为你会很烦。就像现在这样。”
“嘶……嘶……”抽气难止。
她在沈宇身边坐下,举起茶杯轻啜一口,口齿清晰地平稳陈述:“哥,我刚刚去观赏了相声剧场回来,心情本来很好,可是现在却被你搞坏了。”
孟蕴生瞪大眼站起身来,双手呈捧心状,戏剧化地咚咚咚连退三步,黯然无比地在心中唱起那首歌:“心伤心,痛不痛……”妈的个废话,痛死了!
“小妹,你还在为季蕾的事生气吗?”不然何苦如此伤害为兄啊……
“对。本来我是不打算这么快就原谅你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所以我决定先跟你言归于好。”她也站起身来,将手轻放在沈宇肩膀上。“然后,现在我要郑重介绍给你认识:这是我男朋友,沈宇。”
啪!如同惊堂木一拍,事成定局。
孟蕴生像只斗败的公鸡慢吞吞回到桌边,低头以额抵桌面,有气无力地说:“抱歉啊……没带见面礼给你……”
圣经上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变成的,妹妹对他而言比女人重要十倍,所以他曾誓言要是有哪个男人胆敢碰妹妹一根寒毛,他定要打断对方十根肋骨作赔。
可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却是──自爆。
第九章 东窗事发
独脚闹剧落幕,隔天太阳出来,一切没有什么不同,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星期日。
一大早,孟蕴真遇见要到公园散步的孟老太太,说自己昨天买了很多水饺,邀她晚上到家里一起吃饭,可以呼朋引伴增加热闹。
所以她现在正在按对家的门铃。
“来了……”不同以往,门内传来有气没力的声音伴随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然后,门被打开,门内向来注重仪容的陶菲菲首次以邋遢的模样亮相。
皱巴巴的衣服、凌乱的头发,脸上的妆也花了。
孟蕴真上下打量一番。“新造型?”
“个头啦……噢!”陶菲菲按住脑袋,痛苦地皱脸。“天哪,头痛死了……别害我那么大声好不好……”转身走入屋内,奄奄一息地飘到沙发边躺下。
孟蕴真关门入内,走近她身边,问道:“昨晚相声剧结束后你去哪了?”
“去喝酒啊,不然现在怎会受宿醉折磨……噢……”陶菲菲抱头又呻吟好几声。“干嘛说得好像你不知道似的……不是你送我回来的……”
“我没有。”
“什么没有啊……”仿佛影片停格,陶菲菲蓦地僵住,瞪大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慢慢转头看她。“你说你没有送我回来?”
“对。”
“……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将头用力埋入抱枕内,爆出一连串尖叫,虽有抱枕隔音,还是很惊人。
孟蕴真果断地又塞一个抱枕到她脸边。“再来一个。”
陶菲菲猛地坐直身,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喃喃道:“我失恋了。”
孟蕴真目光奇怪地看着她。“你还没睡醒?”
“我也希望自己在说梦话。”陶菲菲垂头丧气。“喂,能不能帮我个忙?跟我说一句:说来听听。”
“嗯。说来听听。”
“好吧,那我就说了。”陶菲菲趴在抱枕上,制造一个很低潮的姿势。“我……我……我……我……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隔壁那家伙。”
孟蕴真花了三秒消化她的话。“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那天……我们去看音乐剧,然后顺路去夜市吃卤味……”
“而你只吃了块豆干。”
“那不是重点!”陶菲菲横她一眼,怪她打断。“那天出门之前,我怕肚子会饿,所以吃了点番薯,因为我听说番薯能清肠胃嘛,所以就用番薯减肥法,每天三餐只吃番薯……结果……结果我们在摊边吃卤味时,我不小心……那个……啊,就是放了一个屁啦,而且还是个响屁……”说着,难为情地烧红了脸。
孟蕴真点点头,很快接受了这样的剧情发展。“然后?”
“然后当大家都在看的时候,他开口说了句对不起。”陶菲菲闷闷地说。
“喔。”孟蕴真顿了顿。“所以你由此得知他就是你那缘定三生的情人。”
“也不完全是这样……而且、而且这样不是很奇怪?因为一个……屁而认定这种事情。”连她都认为很没说服力,所以一直不愿承认对他产生好感。
“不如换个角度想。那不是个普通的屁,而是个缘定三生的屁。”
“拜托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觉得丢脸……反正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因为他前阵子……啊,反正就是,他对我还算满不错的,所以……但是看了他写的相声我就全明白了,他来找我只是……只是为了找写作资料,因为我正好在减肥……”她颓丧地捂住脸。
“所以你后来是去找他分红的?”
“才不是好不好!”陶菲菲终于发觉自己找错诉苦人选。“我去是想跟他问个明白……结果……到他面前才发现我根本无话可问。”一厢情愿怎么问?悲情啊!“我越想越不爽,后来干脆厚着脸皮去参加他们的庆功宴,喝他个痛快……”
突然一声“叮咚”打断她的话。
“门铃响了。”孟蕴真说。
“我知道。”陶菲菲像摊烂泥不肯起来。“我头痛,帮我开个门。”
孟蕴真起身走向玄关,接着陶菲菲似乎听到细碎交谈,但昏昏沉沉没注意。
“好点没?我送解酒药来给你。”
“啊!”陶菲菲猛地跳起,目瞪口呆地面对来人。“你怎么进来的?!”
“孟小姐帮我开的门。”
“喔……”她沉默几秒,摸摸头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脸。“那个……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你只是说了很多话。”
“啊?!”惨!她脸色一白。“我、我说了什么?”
高悟森低头回想。“你说:‘都是你害我要借酒浇愁。’还有‘你要负责送我回去,听到没有?’”
她感到冷汗涔涔而下,干笑连连。“抱歉,我酒品很差……”
“后来我送你回家后,你说:‘你觉得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他忽然抬起头,直视她青红交错的震惊表情。“我说好。”
轰隆!霹雳星球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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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陶菲菲,孟蕴真理所当然也邀了沈宇参加孟老太太的晚宴。
“五点时我会先去孟老太太家准备下水饺,你要不要来帮忙?”她问。
他自然说好。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他刚从浴室走出来,门铃响了。
门外,她见他颈围毛巾头发微湿,因而微愣一下。“不用焚香沐浴这么慎重。”
“我知道。只是我刚刚去游泳。”
“喔。”
“等我一下。”他胡乱以毛巾抹了头发几把,然后将毛巾随手挂在椅背上。“好了。走吧。”
“你不吹头发吗?”
他迟疑一下,说道:“没关系。”
“不行,偷懒容易得头风。”她眼尖地注意到桌上已插电的吹风机。“你本来打算吹的吧?时间还来得及。”
“嗯。”他走到桌边坐下,以身体挡住桌面,伸手抄起一旁的耳塞握在掌中。
身为音乐创作人,听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平日就得有保养耳朵的好习惯,例如听音乐时尽量少用耳机、音响不能开太大声、不能久听、换唱片前得先将音量调小、吹发时要戴耳塞以免频率尖锐的吹风机伤耳……诸如此类。
这些习惯看在一般人眼里难免奇怪,而更使他顾虑的是她亲人既为同行,想必她也明白吹头发戴耳塞的用意,注意到自己如此行径不可能不起疑窦。
按开吹风机,他设法自然地吹发,然而手中握有两只耳塞却令他的动作无可避免地略显笨拙。
她在旁观看一会儿,干脆上前说:“我帮你吹好了。”
“好。”他暗自松了口气,将吹风机递给身后的她。
头顶传来她手指的轻柔力道,他舒服地闭上了眼,吹风机的尖锐声音伤耳与否则已非他所关切。想就这么沉醉其中,握在手中的硬物却提醒了自己的不坦诚。
纸终究包不住火,其实他所隐瞒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应当找个适当时机跟她解释,毕竟两人交往已有一段时间,她……该能理解自己对这段交往所抱持的绝非可有可无的心态吧?
他沉浸在思绪当中,思量着是否该在此时全盘托出,没发现吹风机已停。
“你在想什么吗?”察觉他背脊有些僵直,她微感奇怪地问。
他直觉回道:“没什么。”随即扼腕自己因口快而错失机会。
“如果你在想昨晚的事,那是我哥反应过度,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
他一愣,没想到会听到她这么说。那么轻松自在的语气,仿佛在叙述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而对于这样的她,他的愉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此情境下,语言变成无法胜任的表达工具,因此他轻揽她的肩,低下头,第二次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