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身上所穿着的那套不合身的内衣裤及衣服,她则暂时不去想它们是怎么会来到她身上的。
想洗澡,却因没安全感只好作罢,因为她无法确定那家伙何时会回来。
想梳头,却首次感受到了目盲者的不便。
她看不到镜子,更摸不到梳子,甚至还险些摸错了他的刮胡刀而弄伤自己。
童颜坐在合上盖子的马桶上枯坐了好一会儿,始终没听见有人开门回来。
不愿再等的她只好咬咬牙起身,摸索着缓缓走到门边,按下门上的喇叭锁,决定来洗个战斗澡兼洗发。
她原想着应该不太难,却在实际操作后才知道所谓的不难,其实是设定在她看得见的基础上。
位在淋浴拉门里的冲水设备并不如她原先所想像的只有莲蓬头或是冷热水之别,它还有着顶级享受的冲瀑按摩设备。
可怕的是那些大大小小、左左右右、搞不清楚功能的按键所带来的结果,什么头顶shower、周边环绕喷射、按摩渐进快推式等等,就在她还只是在尝试摸索时,身上的衣服已不幸地全湿了。
管他的!反正她本来就打算要洗澡,湿了就算了。
童颜困难的又拉又扯才能脱下黏贴在身上的全湿衣裤,然后再度摸索回到莲蓬头下。
所幸这回她总算没再弄错按键,可还是一个不小心小腿误触无意中开启了按闸的蒸气喷出孔,而烫出了一颗水泡。
她忍着疼继续洗澡,并在心里警告自己千万别再往那个角落靠去。
终于在十分钟后,她完成了洗澡、洗头的既重要又艰难的工作。
只是当她把身子擦干净之后,问题又来了。
那问题就是,她没有干衣服可穿。无法可想之下,她只能摸了条大浴巾,用来裹住身子。
再来的问题就该轮到她那头长可及腰的秀发了,
她再度展开了摸索神功,片刻后终于在墙壁上摸着了一管吹风机。
启动开关,看不见的她只能凭着直觉呼噜呼噜乱吹一气,目标很简单,她只求能将头发弄到半干,不要再打结了就好。
无法费神再去编发成辫,童颜在一切大功告成之后长长地吁了口气,并首次深深体悟到了盲人的诸多不便。
在她终于摸回了浴室门,转开了门锁,跨出了小脚,并还想继续摸索前进时,却赫然摸到了一堵墙!
不,那不是墙,因为墙不会热烘烘的,也不会有硬邦邦的肌肉及微软小腹,那是一个人,且还该死的是个男人!
因为那人并没有丰腴柔软的胸脯。
若是在从前,管他死人活人、男人女人,童颜一律能面不变色的从容应付,但如今看不见的事实硬是让她少了大半的自信及应变能力,因为……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没听到脚步声!
若是在从前,只要有“异物”进入距离她百公尺以内的范围时,她就会有所警觉了。
她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门外还有个男人时,优优闲闲的洗澡、洗头,并且戒备全无?
如果来人是想对她不利的人,那她岂不是完蛋了?
被杀事小,受辱事大,即使是以卵击石,她都得搏命一拚!
念头快速运作,童颜用力推开那堵肉墙,倏然转身奔回浴室,那里更少还有个她记住位置的吹风机,可以暂时拿来充当防身武器。
可却在仓卒转身时,她一个不慎脚尖绊到了浴室门槛,眼看着就要往前仆倒了。
赶在她摔落地上之前,那堵肉墙快速扑过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让这不可避免的一跤,由他来代为承受。
这一跤肯定很疼,因为她听见了对方的痛呼声。
但也因为那一记痛呼,童颜不禁松了一口气,卸下了心防,淡去了恐惧。
因为正搂紧着她的怀抱她很熟悉。
虽说目不能视,她依旧可以领受到那股她已熟悉的阳刚味男人气息。
还有那声痛呼她也很耳熟。
是他,是那个叫做坂本庆太的日本桃太郎!
一个老是因她而受难,发出惨叫的男人。
第六章
每一次 都在 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
不去想 他们 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给我希望
我终于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隐形的翅膀 让梦恒久比天长
留一个愿望 让自己想像
——曲名:隐形的翅膀/作词者:王雅君
“痛吗?”
这是童颜回神后给他的第一个问句。
明明这该是句关怀的话,却因她不带感情的声调,让这句话听来还比较像是挑衅。
“我可以先请问你这句话是建立在关心,还是看热闹的前提上吗?”坂本庆太从齿缝间挤出了问句。
“都不是,是建立在质询的前提上。”即便看不见,她的脾气可也没变,冷声问:“你为什么不出声躲在门后?”
“这位凶巴巴的大小姐,我并没躲着,是你自己没看见……”自知失言,他赶紧停住了话。
是的!我没看见!因为我是个瞎子!一个看不见的瞎子!
心头冒火的童颜没再作声,只是施劲想从坂本庆太身上挣扎爬起,一意想要脱离这种“你侬我侬”的不利局面。
哼!现在并不是在逃命,她可没必要既被人占了便宜,又得遭损。
但因为目不能视,又恼又急的她弄不清楚方向,小手不慎落错了地方,竟往他胯下猛力的压下——
“痛痛痛痛……好痛!好痛!放放放放……快放手!”
坂本庆太惨叫不断,冷汗飙窜。
惨叫之后恶咒接连出口,因为不得不为他的后代子孙能否绵延起了愁。
这女人真是他的头号克星吗?
不是踢他踹他、呼他巴掌,就是想要害他绝子绝孙!
至于童颜,手下的触感先是软后是硬,再加上那记惨绝人寰的鬼叫声,让她明白了自己不小心误触了他哪里。
又是羞又是愤,她气急败坏的收回手,但她动作太快,一个重心不稳再度跌回坂本庆太的怀里。
坂本庆太瞠大双目,嘴边的哀叫及咒骂全都煞住了,眼神陡地发直,下体紧绷充血,全身僵在当场无法再动弹。
因为童颜身上那条浴巾不小心被扯松了开来,让她胸前那两坨柔嫩净白、娇小尖挺的软丘,露出了大半部诱人丰盈。
救命哪!
坂本庆太这才惊觉自己屏息了老半天忘了呼吸,以至于此时肺部氧气严重缺乏,快要窒息了。
喘气喘气,快快喘气,别真让这个有魔力的女人,要了你的命哪!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赤裸娇躯,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对她着了迷。
他喜欢看她冷冰冰的样子,喜欢看她踹人时的酷漠表情,更喜欢她那阴晴不定、捉摸不住的刁蛮野性。
综合以上,他非常确定的是,他除非是疯了才会去爱上这样一个女子!要不,他就是有被虐待狂。
八成是她的魔力在作祟,才会让他傻傻的坠入她无意中为他设下的网。
如果她不是看不见,如果她只是寻常女子,他早就展开他那等级数无人可比的泡妞行动了。
但该死的是她不但看不见,还暂时失去了潜在本能,让他无法对她展开全面攻击,因为怕她会说他是在乘人之危。
是当君子好呢?还是当小人比较惬意?
该当小人还是该当君子?
君子君子君子……小人小人小人……君子小人……小人君子……
想得头皮直发麻的坂本庆太逼自己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想藉此压下体内那因遭受到“视觉上强烈干扰”而引起的不当有骚动反应,但……
君子君子君子……小人小人小人……念经环绕音效再度响起。
“Stop!”
坂本庆太捂耳大吼,意图吼停自己不听使唤的心语,却让童颜误以为他是在吼她。
“你那么大声是想干什么?”
她虽然向来是冰声冷语的,但真要和人论较起嗓门,哼!她可绝不会输的。
“我不是早就把我的手移开了吗?”她提高声音问道。
湛大小姐,你的手是拿开了,但养眼的画面还在呀!坂本庆太在心里哀号。
“呃,童童童……童颜……”他张开眼睛,难得会在女人面前结巴,“我不是在吼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
唉,算了!
他再度闭上眼睛认了命,明知她会迁怒,却还是只能选择说实话。
“你的毛巾松开了。”
果不其然,她没有尖叫,只是一只手用力揪紧浴巾,另一只手则给了他一个大辣程度的耳光。
他忿忿不平的睁开眼睛,伸手捂脸,眸中喷火,他虽然是个有良好风度的绅士,却不代表他没脾气的好吗?
“我又不是故意要看的,是你自己不小心绷开来,送给人瞧的,还有哇,你都是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救命恩人又怎么样?你现在是打算要挟恩索酬了吗?”
童颜一边反唇相稽,一边滚出了他怀里。
虽说因为滚得太急,加上目不能视,结果头顶叩的一声撞上了淋浴拉门,但她依旧没当回事,只是表情镇定的倚门坐了起来。
不过,她脸上表情虽然镇定,但小手可没忘了死死揪紧住那条该死的大浴巾。
她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几次让他看光光了,但她却连他的长相都还不清楚!
看见她戒备森严的表情,他因为想笑而对那一巴掌释怀了。
算了,看不见的人本来就比较没有安全感,更何况是心防甚重的她,再加上方才大饱眼福,他突然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了。
于是他笑了,换上轻松语调。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会挟恩索酬的人……”边说他还边啧声摇头,“你们中国人说话还真绕口,你该感谢我有个台湾好友,若非我曾和他一块共住求学了四年,我保证你这一句,我根本就听不懂。”
“不管懂不懂,”她脸上依旧戒备未除,“你快点说吧,你帮了我,想要我以什么做偿?”
就以身相许了吧!
坂本庆太张了张口,实在是很想将中国人这句老掉牙的求偿话语挤出口,但他也很明白眼前这小女人的幽默感有限,所以放弃了。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快乐的点头,不会娇羞的说:“来吧!Baby!”也不会又哭又笑像是得了奥斯卡金像奖,她的反应绝对只有一种,那就是再给他几个巴掌留作永生纪念。
既然用这种方法无法索取到他想要的,那干嘛不索性大方点呢?
“你没有欠我,我只不过是借身体让你吹气在里头,就像吹个充气娃娃……”呃……好烂的比方!“飞离那群坏蛋罢了,说到底,若非有你残存的功力在,别说是你,连我都逃不掉。还有哇,我还欠了你一个道歉,因为我没飞好,带你去撞上玻璃,所以呢……”
他嘻嘻一笑,盘腿坐直身体,像个日本武士一样,朝她鞠个躬。
“童童小姐,请接受我的正式道歉!”
童颜偏侧螓首,微眯了美眸,贝齿轻咬着下唇,心思只放在他对她的称呼上。
“谁又是童童小姐了?”
“你名叫童颜,又恰好每一次我遇上了你,下场就会拚命的喊痛痛痛,‘痛’和‘童’听起来很像,‘痛痛小姐’这个名字,你绝对当之无愧。”
笑声止不住的逸出她的口,等她发现时已然收势不及,但却还来得及沉下脸,她别过因为不自在而泛红的小脸,出声骂人。
“神经病!”
如果童颜视力还在,她就会看见眼前男人还真的像个神经病一样,单手托颐,眼神迷蒙,嘿嘿傻笑,整个人的神智全都沉浸在她方才的倾城一笑里,回不过神来。
安静了好半晌,最后是童颜先沉不住气,毕竟看不到的人,较处于劣势。
“你干嘛不出声?”
坂本庆太憨憨傻笑,“我在等。”
“等什么?”等着被揍吗?
“等你会不会善心大发,再施舍我一笑,或是骂我几句神经病也好。”
“神……”她险些又要骂出口,却在想到他的话时赶紧咬舌停下,“你正经点好吗?”
他笑问:“如果我听你的话正经点,有什么好处?”
她冷着嗓给他答案,“好处就是——我答应会少打你几个巴掌。”
他忍不住大笑,“童童,有没有人说过你好可爱?”可爱得叫人好想抱到怀里用力爱爱。
童颜红了脸,咬了牙,因为“可爱”两个字打她呱呱落地后便与她绝缘,与生俱来的超感应力让周围的人只会羡慕、只会敬畏、只会与她保持距离,可爱?!他是在讽刺还是想要她?
“你再这样乱说话,我又要揍人了。”
嘴里出言恫喝,但她的小手却是更加揪紧裹在身上的浴巾,细微的动作里,透露的是强烈不安情绪。
她看不见,也感应不到,更没有武器,此刻的她就像个折翼的落难天使。
坂本庆太在心底叹气。
知道丧失了基本防御功能的她极度没有安全感,也没有自信。
如果他对她吐实,说他爱上了她,说他想吻她、想搂她,甚至好想好想和她上床滚来滚去干坏事,她百分之两千会当场捉狂。
换言之,他只能在暗地里按自己的心意去当个小人,努力拐跑她的心,但在她面前,在她还没恢复异能前,他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免得示爱不成,反而把她给吓跑了。
至于该如何对付“豺狼帮”那帮坏蛋,他已有了腹案,只是他现在不能讲,因为时机尚未成熟。
收回心神,坂本庆太换上比较正经的语调,“好,我不闹了,你刚刚撞的那一下还好吧?”
她仅以点头回应,不想再在言语上与他纠缠不清。
“你的腿呢?”
因为她侧转了腿,他才看见她小腿上被烫到而起的小水泡。
“那个也不碍事。”她将腿转了方向不让他瞧,明示着要他别多管闲事。
“你别这样,好歹我们也曾共患难过,怎么说都能算是朋友,待会儿让我帮你上点烫伤药吧。”
“我说过那个不碍事了!”她摆明着不领他的情,只是寒声开口,“真想帮我,只要帮我解惑。”
“你想要知道什么?”
“这里是哪里?”
“在回答之前,我有一好一坏的消息得先告诉你,好的是‘豺狼帮’的人还没有找到我们,坏的是他们派人守在各条公路的出入口,加上你昏迷不醒,所以我们并没有离开赌城。”
“所以这里是赌城里的一间旅馆?”
坂本庆太点下头,“没错,这是一间不太起眼的旅馆,一间只须给钱而不会管你是不是以真名登记的汽车旅馆。”
“那些家伙……”童颜蹙起眉,“还没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