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实际年龄是几岁,那脸胡子确实有老化作用,让他看来落拓沧桑,老了好多。除却电视上的影片与广告,言可卿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留这种落腮胡呢!不知道它摸起来是软软的,还是像易书早上起来还没刮的胡碴子一样刺人?
“莫先生。”言可卿喝了一口柳橙汁之后开口,“上次多谢你的帮忙,很抱歉拖你下水了……”
“没关系。”莫允捷摘下了墨镜,一双黑绿瞳眸泛着美丽的光芒;言可卿其实有些爱看那双异色的眼眸,很有趣,透过它们,好像能看见一些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似的…老人家常说这是阴阳眼…右观阴、左观阳的阴阳眼。
“那是真的吗?”她不禁脱口而问。
“什么?”莫允捷发觉她正望着自己,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注视着他的眼。他右手拂过双眼,恍然了解她没头没脑的问话,露出笑容。“真的。”
“啊!”她软软的噪音发出细细的轻呼,“真的看得到?”
“以前……还小的时候。”后来嘛…莫允捷一笑。
“现在呢?”
“你有话想跟我说?”莫允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
“呃……”言可卿的心思还是放了一半在那双稀有的眼睛上头;从未遇过灵异事件的她只听了一堆传闻,实在好奇那些传闻的真假;她也遇过几个虹膜异色症的患者,但他们通常是并发症所造成,很难让她有这方面的联想,可是莫允撞的眼看来不是并发症造成的,身体看来也颇健康……呃,她想太多了,正事要紧,虽然难以启齿。
“讲说。”莫允捷啜了一口咖啡。
“上次你见过的那位孙先生他……没有放弃。”
“感觉得出来。”他是不会放手的,除非让他输得明确彻底。
“所以…”她觉得莫允捷知道,却在吊她胃口。
“所以想请你继续帮我这个忙。”
“可以。”他答得干脆,反令言可卿不敢相信了。
“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莫允捷挑眼看她,“若是令尊坚持要见到我们结婚呢?”说是言明达,不过两人都知道,言明达不会让他们有走上礼堂的机会,孙嘉文更是!
言可卿蹙了蹙眉,“莫先生觉得麻烦吗!这我可以理解的…”
如果她说话时不要用那种可怜兮兮的语调与神情,他真的会觉得她“理解”他的难处。
精灵是聪明的,懂得利用一些小技巧。
“抱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莫允捷微微笑道,“我的意思是,这不是长远之道…言小姐没有真正的男友吗?”
“没有。”有还需要来找你吗?
“那么……”他笑了,异色的瞳眸闪动笑意,“我有这荣幸吗?”
“什么?”
“我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男友吗?”莫允捷缓缓地将每个字清晰地说出口。“你真正的男友。”
“你?”这个胡子男?言可卿无法克制张嘴看他的蠢状,“你想追我?”
“我请求成为你的男友。”莫允捷重复,“请不要误会这是趁人之危,我真心希望与你有进一步交往。”
“你……”言可卿终于恢复正常,狐疑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她该夺门而出,从此离这个冒失鬼远远的,忘记他曾经对她见义勇为过,但……胡子男说的没错,爸不会死心的,孙嘉文更是,与其跟他们纠缠,不如试着跟他交往,就当作演一场戏,若感觉好干脆在一起也不奇怪,只是认识过程奇怪了一些;何况——跟他在一起,这个想法并不会让她感到不快。
望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言可卿露出一个笑容。
“那首先,我的男朋友,我能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
第四章
“言可卿,你置我于何地?”周易书心痛地问,“你心底真的有我的存在吗?!”
这等大事竟然连知会他一声都没有,便擅自作下决定。
“是不是那个流氓威胁你?”他灵机一动,坐到地上问她,言可卿懒懒瞅他一眼,转回头继续看她的漫画,“我好累,按摩。”
吓!她真当他是菲佣啊?有利用价值才叫他一声!
周易书很有骨气地双手环胸,不动如山。
“不,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绝不甘休!”
“周易书,你少看点连续剧好不好?尽学这些三流台词。”她舒眼地怀抱个懒骨头趴在地板上,随手打开一包饼干便往嘴里放。“什么时候吃晚餐?”
“言、可、卿!”周易书眯起眼,“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是吧?快说,那个流垠是怎么威胁你的?”
前些天还叫莫先生,今天已经变流氓了。一个人要变坏真的很容易啊!
“他不是流氓,你不要乱叫。”言可卿听得很是刺耳。
莫允捷若是流氓,那她这个女朋友算什么?大姐?
唉!她是个单纯天真又有爱心的白衣天使,才不想当什么大姐哩!
“我这个旧人还在你身边,你心就已经向着新人啦?”周易书不禁大叹。“今天晚上煮红罗卜全餐。”
言可卿闻言一眼瞪过去,“你要敢煮,我就把它全砸到你头上!”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糊涂签下一张给流氓的卖身契?”天呀,不会她明天一早起床去上班,楼下便站着一排横眉竖目的男人恭敬地叫大姐吧?
“我哪有签什么卖身契?”言可卿又抓过一杯布丁,打开便吃。“而且莫允捷不是流氓,他是管家。”
“管家?!”周易书乍听之下有些愣住;“流氓?管家?他小心翼翼地问:“他是流氓家里的管家?”
朽木!她终于知道孔老夫子的感受了!
言可卿索性坐起身来瞪着一股滑稽的周易书,“他不是流氓,也没在流氓家里当管家,他的职业是管、家!了解吗?”
“呃……等等、等等……”周易书抱着头苦想,综合可卿的活,他怎么也无法把一个流氓跟管家划上等号。“管家?他是哪里的管家?”他还是怀疑莫允捷是流氓家里的管家。
“他现在没有雇主。”言可卿瞄一眼看到一半的漫画,“之前…他没说。”
“管家?用满脸落腮胡去当管家?”周易书脑筋又打结了,“管家不都很注重仪容姿态吗?他…”
“他现在没当管家了嘛!随便他爱留什么胡子都可以好不好?!”言可卿丢开书,“你很烦耶!问够了没?他哪里没有仪容姿态了?没看过他不要乱说。”
我会乱说也是因为你给我的错误资讯啊!周易书觉得自己万分无辜。
“哎,今天好累,还是先帮我按摩再去煮饭好了,”说着,言可卿很自动地趴下闭上眼睛。
若她花点心思在莫允捷的谈吐仪态上,而不是一直注意他的吓人外表,或许她会早点发现他根事不像个流氓!他的谈吐一点都不粗俗,举止高雅,比许多走在路上的一般人还显尊贵;他说,那是因为他上过礼仪的课程,而且教授要求非常严格。
但是若他专业到去上管家学校,也有好的工作,为何还会回来呢?
“私人原因。”当时他这么说的。
私人?意思就是她最好别问喽?
“易书,你觉得管家这工作怎么样?”
很认命地卷起袖子的周易书闻言想了一下,“在国外该比国内空间要大。”
“我也这么想……”会让他丢下工作跑回台湾,而且还破坏自己仪容蓄起了落腮胡,一定有鬼!嗯……是什么鬼呢?
周易书均匀的力道落在肩上、背上,让辛劳了一整天的言可卿舒服得想直接跌入梦乡。
“卿卿,你真要跟那流……管家在一起?”
“嗯…”顺其自然嘛!
“你们才见第二次面,会不会太快?”
言可卿已经一片浑沌的脑袋瓜子勉强接收到这个问号,扬起一抹笑,“又不是立刻结婚。就是不认识才要交往,做进一步认识啊……”
皱起眉,周易书没亲眼看过那个男人,实在无法放心把言可卿交托出去;光凭她的片面之词,根本无法确定莫允捷是个怎样的男人,或许……望见言可卿已然沉睡的粉红脸蛋,周易书一笑,手下力道逐次减轻。
看来今天的晚餐要变宵夜了。
挪威温奇顿公爵宅雄伟华丽的大宅院里再次响起了怒骂声,几个佣人纷纷走避,躲不过的便站在角落祈祷主人会忘记他们。
以前,温奇顿家不是这样的。以往,虽不至于夜夜笙歌,但挪威上流社会里莫不以接受温奇顿家晚宴邀请函为荣,但曾几何时,这张烫金家征的邀请函成了众人的烫手山芋,不再心心念念参与温奇顿的晚宴。
这一切,似乎从前任管家解职之后便开始了。
小姐对新的管家没有一个满意,每个都做不到一个月便走人,温奇顿家的难待成了管家们口耳相传的话,温奇顿公爵更是伤透了脑筋去聘请管家,却是一个个的让掌上明珠逼走。
这对有事业意识的管家是多大的侮辱!
伦敦管家学校的校长斯班瑟与国际管摩协会的主席威尼坎斯,都不约而同地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若不约束公爵千金对管家的侮辱,温奇顿公爵府邸将成为各管家学院的雇主黑名单;除非温奇顿公爵要自贬身份,去请无照的地下管家。
“莎妮雅,彼得又哪里不合你的意了?”他看了看客厅的凌乱及聘进还不到二十天的年轻管家脸上的屈辱。
“我讨厌他的脸!”莎妮雅·温奇顿刁蛮地说。
她就是讨厌他们!除了他,她谁都不要!
温奇顿公爵知道她是无理取闹,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呀!不顺着她要顺着谁呢?
温奇顿公爵叹了一口气,温和地朝管家道:“彼得,麻烦你请人清理客厅。”
“是的,阁下。”管家虽感愤怒,但完成主人的命令是第一要件。“我很乐意。”
投去一个歉意的笑,温奇顿公爵不再看着忙碌指挥佣人的管家。
“彼得做得很好,上礼拜的宴会,玛琪夫人对他赞不绝口…”
“谁知道他用什么手段去巴结那个荡妇!”莎妮雅语气不屑地道,听得温奇顿公爵脸色一变。
“莎妮稚,这样的话你去哪里学来的?”
“您别管了。”莎妮雅不耐烦地道,“告诉我,莫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找他回来?他是最好的管家!”
对,就是因为他,她被迫到国外住了半年,谁知回来后使再也没见过他,令她几要发狂!
她走,是因为爸爸说惟有这样才能让莫留下来,结果呢?
听到女儿的话,温奇顿公爵不禁叹息。
他也喜欢莫,莫确实是一个尽责的管家,但并非不可取代。
莎妮雅如此坚持的原因,及他如此隐瞒莫的行踪的原因,只有一个。
若莫也有意,他乐见其成,但很显然的,莫只把莎妮雅当成雇主的女儿,一个小妹妹,对待她与对待别人没有不同,只除了一份对雇主亲人的尊敬。
“莎妮雅,莫有其他的工作、其他的雇主……”
“所以您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他啊!”这一年来,她又磨又求、又哭又闹,爸爸就是坚持不说,让她气掉了不知道多少眼泪。
一想到如今可能正有哪个不要脸的女人纠缠着她的莫,她心里就气到想要杀人!
莫是她的,是她的!
“我们只是他的旧雇主,不可以去打扰他工作。”
温奇顿公爵说道。
“我不是打扰,是去拜访!”莎妮雅露出笑容道,“莫一定会很高兴看到我的,他会很惊喜。”
惊愣可能贴切些…温奇顿公爵摇摇头,“莫已经是别人家的管家,我们也有了新的管家,莎妮雅,你不要坚持了。”他伸手拍怕女儿的肩,却让她闪开。
“我是莫的主人,莫是我的管家。我从来没有说要解雇他!”莎妮雅瞪着父亲大叫,“他跟我的契约还在,他还是我的管家,我去把他要回来有什么不对?”
莎妮雅瞪大了眼,掏出一把美工刀,在公爵及其他佣人的尖叫声中划下第一刀!“爸,您要是坚持不说,我就死给你看!”
面对女儿发狂似的举止、汨汩流血的伤口,温奇顿公爵慌乱得六神无主——“乖女儿,你先把刀子放下来,先去包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莎妮雅闻言一喜,“您早说不就好了?莫现在在哪里?他一定在等我去带他回来。”
“你先包扎……,”
她坚持道:“不,您先说!”
“莫他……唉!”温奇顿公爵没辙。
莎妮雅低声说道:“您不要拿假地址谁骗我,我会知道的。”
“莫他……他回故乡去了。”
“故乡?”莎妮雅双眼一亮,“莫回故乡为什么没有带我一起去呢?我一直很想去亚洲看看。”
“莎妮雅……可以先处理你的伤了吗?”温奇顿公爵心惊胆战。
“嗯。”她伸出手,让早提着药箱站在一边的管家包扎伤口。“爸,莫的故乡在哪里?”
从他透露出软弱的口气开始,莫便将注定不得安宁了。
温奇顿公爵吐了一口气,“在中国大陆东南沿海的一座小岛上,叫做台湾。”
台湾莫允捷机伶伶打个冷颤,一个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不可能的任务音乐响起,是他的新电脑邮件通知。
挪威…他皱起眉,挪威给了他一个不好的回忆,脸色跟着黯沉下来。
他打开邮件,只有短短一行——莎妮雅去找你莫允捷霎时脸色大变!
莎妮雅!代表的是噩梦!
他倏地关上邮件,似乎想惜由杀档案的动作假装从未看过那封信,那封信是他的幻觉,但那震惊稳稳地留在心里,抹不去。即使已经过了一年,他还是时常梦到当时的情景——那样激烈的北国女子,他没遇过,一次便已太多。
她的感情激烈到几乎毁灭他,若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莎妮雅绝对不只列国外避个风头那么地简单过关。
他与公爵以为,只要他消失在莎妮雅的世界里,她就会淡忘掉他,减轻他对她的影响力看来公爵是失败了。
管家的第一守则,不可与雇主有感情上的牵扯。
管家可以是雇主的家人,也可以只是雇佣,端看雇主如何定位,管家要揣摩雇主心意做到最好;但情感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管家绝对不可以与雇主家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纠纷!
他一向自豪自己的能力,但在温奇顿公爵府邸他失败了。
他不但让雇主的女儿与他纠缠,还让她借此去伤害别人!
莎妮雅将他视为所有物,只要跟他稍微亲近一点的,不论老少,甚至动物,莎妮雅都会下手铲除她所以为的“妨碍者”。
厨子的女儿不过跟他多说了两句话,让他笑了两声,莎妮雅竟然从楼上把她往下椎!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却必须坐在轮椅上好一段日子;一个女佣给了亲手做的小点心,则是差点被二樱掉下的花瓶砸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