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好了。”
满满一站起,就让兴奋的元袁挡住了去路。
“满姑娘。”他有礼的一揖。
“啊?”怎么着?
“我想跟你一起走。”他只认识她,当然只能跟着她,先到中原再说。
“嗄?”
“我跟你一起回家。”
“有没有搞错?”她的话还没说完,小手就落人他合起的双掌中,猛的一阵摇晃。
“没有搞错。我想了好久,计划这么多次,这次终于要到中原了,我作梦都会笑醒的。”他眼中熠熠生辉。
满满翻了翻白眼,伸出柔荑抚着他的额。没发烧啊!那肯定脑子本来就是坏的。
真是头痛啊!可善良的天性却叫她无法见死不救,以他这种无能的个性,很难在沙漠中生存吧?可是她都自身难保了,哪有能耐罩他啊?
“我终于来到中原了,我等不及想看看是不是和书上所说的一样,有看不尽的山陵,甜美丰沃的水源,花香鸟语,物富民丰……啊!还有还有,中原人都是住在一块一块的屋檐下,我等不及想看了——啊,你怎么走了呢?等等我啊……”元袁紧紧的跟在她身后,浑然不觉满满的脚步异常沉重。
“你真的要跟我回去?”她再问。
“是啊。”他连忙点头。
“随便你吧!”反正家里这么多人,也不差他一个。
只不过,他可能会很惨,满满心想。她有些不忍心,不过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若不说清楚,又好象在欺骗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似的。
不过,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不是她故意要他,一这么想,她心里的歉疚稍稍减少一些。
突然,元袁叫了声。“对了,中原人的习俗好象是去人家家里,要什么礼尚往来的是不是?我只有这匹马,当见面礼会不会太寒酸了?”元袁很认真的伤脑筋。
这个白痴!“如果说会,那你还要不要去?”满满没好气的问。
“啊,这个……这个……”
白痴。
“可不可以先欠着?姑娘,别不回答我嘛,那我们先找个地方把马卖了,再去买东西可以吗?”他焦急地问。
“把马卖了你怎么回去?”
“这倒也是。”可是他不怕,爹亲那些手下终会寻着他的。“啊……等等我,别走得这么快。我手边还有些书,不知道值不值钱,喂,不过一样是见面礼嘛,有就行了不是吗?”
这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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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突厥帝国的首都大牙,汗王府里。
“袁儿失踪了?”说话的人神情有些不解。深目蓝眼的中年男子看着小奴,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是的,王爷,一大早就不见少主的踪影,马厮说少了一匹马,应该是少主骑走的。”小奴谨慎地报告。
中年男子沉下脸,而坐在他对面,面容与他有七、八分相似,但气势身形更为雄伟的男子哈哈一笑。
“袁儿就怕你考他功课,过几天他就会自己回来了,别担心,以往不都是这样?”
“大哥说的是。”元深看着当今汗王,也就是自己的大哥,神情满是懊恼。“让大哥看笑话了。”
“兄弟说这什么话。不过,袁儿也真不像话,别人像他这般年纪,早已是带刀上战场的勇士了,就他什么都不会,光会躲在屋里念书。”
提到这,元深倒是有话说。“大哥,袁儿这孩子的性情像我,他将来对汗王定有莫大帮助,这点,做弟弟的有信心。”
元袁自小聪颖过人,凡事过目不忘,而且他能举一反三,再困难的事到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只不过他太年轻,心性还不定,假以时日训练他成为沙场军师,定能为突厥帝国打下一片江山,甚至一圆逐鹿中原的梦想。
汗王笑笑。“袁儿像你,这是没有人可以否认的。不过你虽然骑射不行,但身强体壮,可以举起一匹马来,可袁儿就差多了,他手无缚鸡之力,连开弓之力都没有,我实在很担心他将来怎么上战场。”
说来汗颜,元深忽略独子的教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会再多加督导。”
“督导有用吗?我记得袁儿的师父不是文武双全的安达吗?”
“是的,大哥。”
“那为什么袁儿还这般软弱,无半点进步呢?”
“这……这个……”元深的视线扫向一旁无辜的小奴。“你说,袁儿平时到底在练些什么?”
“王爷、汗王,少主平日最喜欢的就是读书,除了读书之外,对其它一概没兴趣。起初,安达师父帮少主安排了上午骑马、傍晚射箭的功课,但少主每天早上都闹头疼起不来,到了下午又说累了,拉不开弓。安达师父原本不相信,总是要少主到草原上报到,后来见少主真的很痛苦,就慢慢的少了骑射的功课。说也奇怪,少主不到草原后,头不疼,也不会累了。”小奴说道。
“这孩子!”元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光凭想象,他就能猜到元袁是如何瞒过正直的安达了。
“哈哈哈,果然和当年的你很像,一样诡计多端,一样不爱练功夫。”汗王大笑道。
“大哥此言差矣,我只是不爱练功夫,却也没少练过,袁儿这孩子当真叫人生气。”元深暗暗咬牙,决定等元袁回来后好好教训他一顿。
“算了,这孩子聪明伶俐,随着他的本性去发展未尝不是件好事。老三,我今天来不光是找你聊天,还有大事要商量。”
“大哥是指?”
“天气渐冷,我们又要移往更南的地方去了,可长此以往毕竟不是办法,前年提的事,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咱们可以往更南的地方去。”
“大哥是说南进中原?”元深一凛。
“没错。”
大唐攻破东突厥帝国,拔去“可汗”尊号之耻,他们几兄弟一直不敢或忘,总有一天,他们会推翻大都府的统治,复兴帝国。
元深沉吟着。“这事急不来,必须从长计议。”
“我明白这事急不来,不过总要有人周周到到的计划着,否则我是不会放心的。老三,在还未复兴帝国前,几个小辈的栽培还是要多费点心,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继承大业,才不枉父亲的一番心血。”
“是,我明白。”元深颔首。
“袁儿我还没放弃,你也别太早失望。”
“是。”他没敢表示异议。
可是儿子是他生的,他岂有不明白之理?元袁什么都好,就是少了这么点野心,手段也不够狠,不能登基为王。
第二章
漠南边境的小城镇里,充斥着南来北往的商旅,是货物的集散之地,让元袁看得目不暇给。
“好热闹。”
满满手提着沉重的洗衣篮,看他对任何人事物都感到无比新奇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大爷,来瞧瞧这丝绢,这是西域过来的丝帛,既轻又柔。你看看这花色,美丽得叫人难以忽视吧?”小贩见俊美的公子靠近,立刻向他推销。
元袁被那柔软美丽的布料吸引,往摊子走近。“是很少见,又漂亮。”
小贩赶紧称赞他的眼光。“这位爷真识货,一看就知道这绢子不一样,这样吧,既然爷喜欢,那就算您便宜点,大家交个朋友。”
“嗯,大家交个朋友。”元袁赞同的点点头。“你这里的东西真多,不只这手绢,还有胭脂水粉的,生意真好。”好奇的看着摊子上的东西。
“那可不,这方圆百里就我阿大的摊子最有名,货物齐全,又不哄抬价钱。”咦,不对,吹嘘完也该办一下正事了。“爷,那这条绢子就算你一两银子吧!”
一两?真是狮子大开口。满满挑挑眉,默不作声,等着看这摸不清楚状况的元袁要如何回应。
“你要卖我?”元袁的表情有些无辜。
“那当然,爷,这可是很便宜的价钱了,想想这东西是从西域来的,运输成本很重的,算你一两已经是朋友价了,别人可买不到这种好价钱呢。”小贩说得激动。
“可是……”他低头望着被塞进怀里的绢子。
“你再看这织工、这花色,我保证这附近再无第二家有这么好的东西,不信你去打听看看。”
满满忍不住插嘴道:“老板,这东西要不了这么贵的价钱吧!一两都可以换好袋米了。”要坑外地人也不是这种坑法吧。
小贩终于注意到元袁身旁有个姑娘,上下一瞧,见她衣着朴素,手上还提着一个洗衣篮,招呼的热忱顿时少了几分。
“这位姑娘怎么这么说呢?爷,这绢子真的值一两啦,别的不说,光这物品的稀有就值这个价了吧?”
是吗?这种丝绢她家里多的是,她只是没想到家里批来的货,外面卖出的价钱这么高罢了。
“抱歉,我没有要买绢子,而且我也没有钱。”元袁眨了眨眼,脸上神情甚是无辜,不知道怎么谈着谈着,小贩就认定他要买东西了。
“你没有要买?”小贩傻眼。
“是啊。”他只不过是看看而己,忙将绢子放回摊上。
“那你站在这儿干么?”满满发问,不明白他的行径。
“因为这绢子真的很好看啊。”美丽的东西人人都喜欢欣赏,不是吗?
“哼!没钱还装成那副模样,真是。”小贩的脸色不太好看,皱着眉头摆好那条丝绢,继续招呼下一位客人。“这位大娘需要什么……”元袁马上被晾在一旁。
元袁颇觉有趣,站在一旁瞧小贩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让一位大娘买下一个梳妆镜、一盒水粉和一条手绢。
“不走吗?”满满陪他站在那儿,洗衣篮从右手换到左手,不是很有耐性的催促着。
这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有些傻气,叫人看轻了也不回嘴,这样的人很容易吃亏的。满满从小生长在人吃人的环境里,如果不懂得武装自己,就会生存不下去。
看着他这样的个性,满满心中那股莫名的正义感于焉产生,她准备他再不行动,就要以自己的办法替他讨回公道。
“我来拿吧。”元袁接过她手上的洗衣篮,皱着俊眉,奸重啊!“接着往哪儿走,这边吧?”
“啊?”手上一空,满满有些诧异。
“让你拿这么重的东西在一旁陪我,真是不好意思。”他彬彬有礼的说道,跟着移动脚步往前走,满满怔忡之余连忙跟上。
“你不上前讨公道吗?”
“讨什么公道?”他不懂的问。
“他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她一口咬定。
“有吗?”中原人为什么这么奇怪?
“你没让他做成生意,害他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所以他没给你好脸色看,背后也肯定在说你坏话。”而满满最讨厌别人这样待她。
元袁想了想。“我看没这么严重吧!”
“那你为什么在摊子旁站那么久?”她还以为他在伺机报复。
“我想瞧瞧他是怎么做买卖的,为什么说个几句话就能卖出东西?真是奇妙呵,我们草原上的人都是以物易物,大家看中意了,就各自把牲畜带走,也没这么多新奇的小玩意。瞧,我身上的衣服都是直接从汉人的商队中换来的,我们哪有用钱呢?”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袁元更加深信他这趟来对了。
满满听了有些傻眼。“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突厥帝国。”他据实以告。
满满瞪大了眼。“北方的那个突厥帝国?”
“是啊,前几年被大唐攻破的突厥帝国,现在是得向大唐称臣啦,不过我们倒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照样在草原上放牧、打猎,还有……”他美丽的唇叫她的小手给捣住了。
“停,别再说下去了,千万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来自突厥。”满满低声叮咛着,还四下看了看,确定他刚才这番话没叫人听见。
近距离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眼瞳是深赭色的,五官轮廓也较中原人深刻,他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啊!怎么会是残暴凶猛的突厥人呢?
“为……为什么不能说?”被她紧张的神情影响,刚被放开的薄唇也压低了声立曰。
“因为我们很讨厌突厥人。”
“啊?”是这样的吗?
“别啊了,回去问你父母吧。”
“我爹娘?”有关系吗?
“没错,问问他们每回到中原都做了什么好事。”满满冷凝了一张小脸。“你回去吧,别让这里的人知道你的来历。”她抢回洗衣篮。
元袁大吃一惊。“为什么?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板着脸道。
“为什么?唐太宗不是说胡汉一家吗?你们为什么有不公平的对待呢?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家。”他不依,嘟起粉色的薄唇表达抗议。
他好不容易来到这镇上,有机会深入接触汉唐文化,要他回去?别开玩笑了,就算他爹亲自来请都不行。
何况,她都已经答应他了,反悔无效!
满满眨了眨眼,好怪异却又不让人感到突兀的神态啊,明明是个年轻男子,却露出阴柔的女子娇态,却又不会让人反感。
她又眨了眨眼,细看他的容貌。“你真的要跟我回家?”真不像凶猛的突厥人。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元袁好不懊恼。
“那……那就走吧!”好吧,她投降,反正到了她家后,他就知道很多事不是光靠想象就行了。
元袁终于笑了,宛如春风拂面,他再次接过她的衣篮。“走吧,别因为我是突厥人就拒绝我,我娘可是真真正正的汉人呢。”
“不要老把突厥挂在嘴边,当心别人听见。”不过,满满警戒的神情中透了一丝好奇,压低了声音问道:“为什么你娘会嫁给突厥人呢?”
元袁被她的神情逗笑开来。“这就说来话长了,我有时间再跟你说,不过,你为什么觉得突厥人不好呢?”
“听说突厥人都生吃人肉。”她皱眉。
“嗄?”
“还有,突厥人都好几个兄弟娶一个老婆。”她一脸认真的说。
“咦?”淡淡的嫣红爬上他的双颊。
“更夸张的是,还有人说突厥人是父子共享一个妻子。”
“这个……”嫣红蔓延至耳垂。
该从何说起呢?元袁自己也很唾弃啊,这些习俗在帝国里比较开放、能接受外来观念的部族里已经不存在了,可是较早之前是真的有啊,这该怎么解释呢?
“这些都是真的吗?”她问。
“我想,这也是说来话长,倒不如……”元袁皱着两道剑眉,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我家到了。”她指着前面一幢不算小的宅院。
长长的吁了口气,元袁这才放松紧绷的心情,抬眼一看,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横匾——“满家布庄”。
好红的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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