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主角不是我,早走晚走还不是一样?”
“你……简直没规矩!别仗着你大伯宠你。”元深怒瞪儿子一眼。
“我哪有。”元袁喊冤。“何况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真的没我的事了嘛!”
“你还有脸说,要你到可汗府受菁英教育,你都用功到哪里去了?”写那份逐鹿中原之利弊比较,把所有人都吓了跳,还惹得可汗非常震怒,下令要重新检讨南侵政策。
不过,他那份万言书还真是有道理,只是他可不可以别不知会老子就自己蒙着头干,会吓坏好多人的。
“爹啊,要是不用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喏,我还是很听话的。”元袁往台下一瞄,这一看,再没闲情逸致跟父亲说笑了。“爹,我真的得走了,不然你就没孙子抱了。”
“咦?什么跟什么?你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心一急,声音就大了起来,惹来几个兄弟和子侄辈的注目。
“嘘,爹,别让其它叔伯们看笑话了。”元袁撂下这么一句,准备去追人了。“我走了,其它的就拜托爹啦。”
“喂……”
来不及了,元袁几个闪身就溜到台下去了。
元深只能站在那儿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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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啊!”
接过一旁小贩好心借她的纸笔,满满就蹲在路旁,望着手上的纸头发呆。
该写些什么好呢?她根本不知道见了他要说什么,现在不见他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满满,承认吧!你这个没用的女人,根本把所有的事都给搞砸了。
“你在做什么?”一个温和的嗓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哇!”满满吓了跳,抬起头见到发话的人,差点又吓掉她半条命·
“看到我有这么惊讶吗?”元袁勾起一抹笑,捞起来衣摆,也学她蹲在路边。
“你……你你……不是应该……”她指着广场上的高台。
他顺着她的手望过去。“那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的责任已了,该说的、该做的,我也全做了。”现在该是为自己而活的时候了。
满满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哦,那……”她想转移话题。
“满儿,这些日子为什么躲我?”他匆问,幽深的眸瞳锁住她的。
“这个……”说来话长,她也没有心理准备现在就说啊。
“这信是要写给我的吧?”他从紧握的小手中抢下快要被揉烂的纸条,低声笑问:“你打算写些什么呢?不想见我,为何又要来?”
啊?谁说她不想见他?
她很想很想,想得心都发疼了。
他的声音又起。“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走?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说,就要这样离开?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灰心到什么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他也会受伤啊!知道她不告而别后,所有的担心和自责,全角成一股庞大的压力,他明白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做不好,才会让她不告而别。
“不是你说的那样。”满满小声的道,咬咬下唇,继续说下去。“我听说你们准备和中原开战,便一心只想逃避。我是汉人,没办法知道我的国家在打仗,却躲在敌人的阵营里苟活。”
元袁闭了闭眼。“你有没有想过,这场战事也许不会发生?”
“那时候没想过,但后来就有这样想了。”而且她每天都向上天祈求,祈求战事不要发生。
“为什么不肯回到我身边?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放柔了声音,拢拢她鬓问的发,亲昵的动作让她红了眼眶。
“你还在乎我?”声音有些不稳。
“那是当然。”他又不是三心二意的人。“除了你之外,我没打算再接纳另一个女人。”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又是汉族女子,配不上他的身分。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要是介意,也不会千方百计将你带回大牙了。”
“可是……”她咬着下唇,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在乎自己。“你不觉得娶一个突厥女子对你比较好吗?”
无论在思想上、习惯上,就算将来真的和大唐交战了,同族的人才能站在同一阵线,不是吗?
元袁长叹了一口气。“究竟是好或不好,我自己也不明白,但若感情的事勉强得来,就不算是感情了。”
“元袁,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很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去找你,不要去想你,或许就能恢复原来的生活……你真的不用顾虑我,真的!”这样,会害她有所期待的。
“满儿。”他低声叹息着,原来她和他一样会害怕啊。“听我说,我不会拿感情来开玩笑,从头到尾我都是认真的。”
从小,他的个性就是这样,不放在心上的,别人怎么逼他都没用,但若是他真正想要的,竭尽心力也一定要得到。
“满儿,我喜欢你。”他赤裸裸地道,不拐弯抹角。
她蕴藏在眼里的泪珠儿终于滑落,闪着泪光的眼几乎瞧不清楚他。
“你会害我有期待的。”
“那好,我等你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汉人的、突厥的,温柔的、霸道的,还是富有的,我统统给你。”每说一句,便吻她一次。
“满儿,以后心里有疑问就直接问我,再也不许你不告而别了,如果你再这么做,我会先把你揪出来,再狠狠的揍你一顿屁股。”
满满凝睇着他,无法动弹了,他的表情再认真不过,像是她的承诺与否,关系到他的一生似的。
“好,我答应你,下次要离开,我一定会先告诉你。”让他有个解释的机会。
元袁的俊脸闪过一阵愕然。“你还要离开?”
“当然。”他不会期待她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他乐观的看待。“好吧,如果你想离开,我就跟着你,咱们两个再也不分开了。”
她笑了。“纠缠在一起吗?”
“是啊,这样没什么不好。”他就是打这个主意。
“我算是幸运的吧。”她轻声道,有他如此爱着。
“可不是吗?别忘了你在绿洲把我光溜溜的身子瞧了去,你得负责。”他笑答。
想起初见的那一幕,两人都笑开了脸,而后深深的凝视着彼此,缓缓的,四片唇办纠缠在一起,倾诉长久的相思。
两人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浑然不觉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欣赏他们忘我的演出。
“嘿,这里有好戏可看了。”男子叫道。
男子的女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别吵,可汗正要为下任可汗授旗佩弓,你安静点。”
“那有什么好看的?快来看这边,这边比较精采。”啧,还真忘我,瞧那火辣劲儿。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女子回头,赫然瞧见。“啊,怎么……怎么……”
“我就说这比较精采吧。”男子得意的。
一旁的小贩闲闲的插话道:“他们已经闹很久啦,又是哭又是笑的,好不容易发展到这个地步。”
“老伯,你怎么知道?”男子讶异地问。
“因为他们手上的纸笔是我借给他们的,我从头到尾全看见啦!”小贩回答道。
“啊。”真是丢人哪,小奴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
男子奇道:“你是怎么了?看人家亲热不舒服吗?”
他们也可以这样,只是她太凶了,他没胆照做而已。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们。”别再继续丢脸。
“啊?”男子发怔。“也……不用这样吧?”
“一定要。”因为那是她的亲亲少主啊。
“耶?等等我啊……”男子在后头追着。
只见小奴来到这对年轻男女面前,很正经、很恭敬的笑道:“少主、满姑娘,能见到你们实在太好了,请问两位是要继续呢,还是回家再做?小奴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收拾啊!”
两人一惊,连忙放开彼此,脸儿都红透了。
第十章
朱红色的满家大门前停了辆外表看来平淡无奇的大马车,马夫一跃而下,上前敲门。
满家的门房开了门之后,低声问了几句,脸上神情有些难以置信,瞄了眼马车,然后又掩上门,往里头通报去了。
没过多久,满家老爷在满家老大、老二的搀扶下快步走出。一双老眼盯着马车厢,额角隐隐有根青筋浮动,心情想来是相当激动的。
布帘甫掀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对男俊女俏的年轻男女,他们穿着胡人的服装,头上戴着皮裘制的小帽,手牵着手,亲密的下了车。
“满儿?”
满家人瞪圆了眼,心里想的都是这么久没有音讯的满满,怎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突厥王爷之子的妃子了?
“爹。”满满嫣然一笑,初为人妇的她举手投足更添成熟风采,叫人眩目。
“你……你还有脸回来!”满家老爷气煞,他当时是怎么叫人迷昏了头,误信可以到突厥做买卖,让女儿跟人跑了,从此音讯全无。
害他不仅损失一个女儿,就连小妾都跟着消失了。
“爹,女儿这次回来是向你赔罪的。”满满和元袁相视一笑,默契在彼此眼中流转。
“赔罪?”她现在身价不同了,要赔罪,满家老爷认为也无不可。“看你们的诚意吧!”
满满笑叹着。“爹,我们非得在大街上谈吗?”
“进来吧。”满家老爷瞧这场面,应该还有可为之处,就破例以伺候上宾的礼招待他们。
挑眉望着洋溢着糕饼香气的甜点,再端起茶碗,啜饮了口清香绿茶,元袁知道岳父心中在打什么算盘,但他不打算插手,一切就让满满自己来玩,出一口长久以来被压抑的闷气。
“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弥补我的损失?王员外那笔生意少说也有七百两,这段日子加上利息,也有千两的数目了。”突厥的王孙公子应该不会穷到哪里,他们应该能支付这笔钱吧?
一千两?满满咋舌,终于领教到爹坑人的能耐了。
“爹,一千两就能把所有事一笔勾销了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一双精明的老眼不住的瞟向她身旁的贵公子。
“当然啦,若是你们想补偿别的,我也能接受。”
若是能到突厥通商,才符合他的终极目标。
“爹啊,你还真是势利。”叫人汗颜。
说这是什么语?“不势利、不懂得计较,就枉为我满家人了。”
“唉。”满满轻声叹息。“爹,虽然早就知道你不在乎我们母女,但这一路上我还是忍不住会想,要是你能想着我们多一些,那该有多好?”
满家老大冷笑了声。“满儿,你别发痴作梦了!光赚银子都来不及了,爹哪来这么多时间想你和你娘,想就有钱赚吗?”
呵,瞧她出身的是什么样的家庭啊!悄悄望了一眼仍在大嚼糕饼的男人,见他依旧不改神色,她的心情沉淀了下来。
这回回来,是来做一个了断的。
她不该再有过多的期望了。
“爹,花这一千两就能切断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嗄?”何必这样说?他可不想这么快和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儿划清界限。
“若一千两就能买回我和娘的自由……值得!”满满作了个手势,身旁的侍卫马上送上准备好的银票,票面加起来正好是一千两。
“嘿嘿。”满家老爷见她出手大方,忙不迭的笑道:“何必这样呢?大家毕竟是一家人,你们以后还是可以常来玩啊!带着你娘和这位……这位……”
糟,他根本就忘了要问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是突厥王族,可是到底怎么称呼,姓啥名啥,全都不知道。
“这位大爷?”满满嘲讽的笑道:“爹,你连我嫁的人是谁都不屑问,咱们父女的感情还真是淡得可以。”
元袁噗哧一笑,见众人的目光转向自己,他一耸肩,继续吃他的糕饼。
“满儿,感情的事将来多的是时间培养,你还是先介绍这位……”
“我自己来说吧,满家老爷,我就是当初那个身无分文,在马房里帮忙的元袁……”吃完饼,暍完茶,元袁躬身一揖,有礼的笑道。“那个把满儿拐跑的突厥人,认出来了吧?”
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让元袁直想发笑。
“好啦,钱也还了,爹再不舒服,女儿也没办法,我们母女以后和满家再无瓜葛,爹请保重。”满满弯身,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元袁也跟着站起,两人同进退。
“这……这到底是……”满家老爷傻眼。
“我娘不愿意来见你,她说二十多年的夫妻,终究抵不过一锭银两,这样薄的情分,她宁可不要。”
“嗄?”可他也没亏待她啊!
“还有,元袁说的通商,是真有这回事呢,只不过,长安城我们自己去,在突厥买卖,有谁比得过汗王府自己的人呢?”她是商人之女,从小耳濡目染,做生意难不倒她的。
“什么?”满家老爷瞪圆了眼。
“我们打算从布料生意做起,能不能成功就看老天爷了。爹,女儿不敢跟你一较高下,将来在商场上见面,还请手下留情啊。”
“耶?这……这算什么……”下战帖吗?
“我们走了。”满满和元袁往门外走去。“爹和哥哥不用送了。”
“这、这个……”
满家老爷虽然错愕,但手里揣着一千两银票,心里也没那么气了,反正钱收到就好,管她是怎么着,只要将来别被休了回家,浪费他粮食就好。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和这蛮子成亲的?为什么一张帖子也不发给他,害他连个聘金都收不到,真是。不争气的家伙,简直不是满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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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马车继续东行的两人沉默无语。
出了满家后,满满就一直这样,元袁瞧着瞧着不禁心疼了起来。
他靠近她身边,将她揽进怀中,柔声道:“还在难过?”
“没有。”她抿着唇,声音略带哽咽。
“还说没有,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我不会再为他们掉一滴眼泪。”
还是这般倔强。他笑着安抚。“好、好,不会就不会,但你的心一直放在他们身上,我可是会吃醋的,别再想了,好不?”
满满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的心情,还来闹我?”
他叹气道:“就因为知道你心里不好过,才想跟你说笑,让你开心一点嘛。”
她没有体会到他的用心。“算了,你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
“满儿,凡事不要太钻牛角尖,何况你已经出过气了——”
“其实,当时我恨不得把一千两甩在他脸上,让他知道被钱砸到的滋味是什么。”她恨恨的截断他的话。
“这又何必呢?”他轻叹,将她的脸扳过面向自己。“满儿,你爹已经受到报应了,他的一生只知攒钱,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即使再富有,某种角度而言仍是一无所有,比起来,你和你娘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