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他……”她不知如何启齿说他其实一夜没回房。
“夫人,外头的饥民都快挤破咱家大门了,你倒是快请少爷出来。”福伯急催。
“相公他不在房里。”她难堪的道。
“不在房里?这大清早的少爷会上哪见?哎呀!不管了,少爷不在,还是请您先出面挡一挡,因为外面的人太多了,小的实在应付不来。”他拉着朱青织就急急往门外走去。
“各位,各位,我们家夫人来了,你们稍安勿躁。”福伯对着大门外的人群大喊。
门外满坑满谷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朱青织见这景象,有些吓住了,门口少说围了两、三百人,人人衣衫破烂,面黄肌瘦,尤其小孩各个骨瘦如柴,她顿感同情。“你们都是由内地来的饥民吗?”她难过的问。
“是的,我们家乡发生水患,稻田房屋全毁了,逃至江南,听说曾府是江南首富,特意携小带幼的前来请求你们大发慈悲,为我们这些苦难的人疏困。”说话的应该是这群饥民的头头。
朱青织见此惨状,以及不时传来小孩的哭号声,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帮你们渡过难关。福伯,快去叫福嫂煮大锅粥出来让他们先填填肚子。”她含泪吩咐。
“可是少爷他……”福伯有些为难,这么多张嘴,又都饿了这么久了,准如饿虎,这要煮多少粥才够填饱他们的肚子,少爷若知道了一定会暴跳如雷,绝对不会允许夫人这么做。
“相公人不在,这里由我作主,你快去要福嫂准备,如果人手不够叫小月也去帮忙,手脚要快些,想必他们早已饿坏了。”朱青织是大大的怜惜这群饥民。
“谢谢夫人,您真是我们的活菩萨!”一群人纷纷跪下向她磕头道谢。
朱青织连忙阻止道:“各位别这样,我家相公一向扶危济困,为你们做这点事,各位不必放在心上。”
众人又一阵鼓掌,直称曾守时是江南大善人。
福伯愣住了,少爷何时扶危困来着,而且还成了江南大善人了?进了曾府这么多年了,从曾有时这代开始,这“善人”两个字他是从未听过,这会儿居然出现了,还用在江南人对称“小气财神”的少爷身上,这有些滑稽,少爷若听到了不知有何反应?
“福伯,快去呀!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见他杵着不动,朱青织心急的催着。
“呃……是的,夫人。”福伯不得已领命而去。虽然他明知道少爷一定不会允许夫人这么做,但此刻少爷人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只好先听从夫人的交代办事。
因将饥民实在太多了,福嫂和小月花了好半天的工夫才馕饱他们,当然这其中还不乏一些闻风而来的江南本地乞丐,他们乘机混进,饥民里,大吃了一顿。一面吃还一面摇头大呼不相信吃的竟是曾家救济的米。
等众人一一饱食后,朱青织又吩咐福伯要他开仓将米粮分送给这里饥民。
“夫人这样好吗?少爷回来恐怕会大发雷霆的。”福伯提醒她。让这群人白食了一顿,少爷一定心疼死了,若再开仓济粮,少爷不气坏了身子才怪。
她这时才警觉曾守财可能会有的反应,可是这群人实在太可怜了,颠沛困顿得让她着实不忍。“若少爷怪起,自然有我担当。”她决定先帮助这些人再说。
福伯无奈,只好领命办事去了。
所有人领了米粮在离去前都感激涕零的把朱青织当成了再造恩人,再三磕头拜谢后才移师寻找能够让他们重新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们真是可怜。”朱青织仍对他们未来的命运忧心不已。
“夫人,我看现在该担心的人是您自己。”福伯摇头道,夫人才嫁过来两天,就为少爷破大财,想必少爷不会轻易饶过她。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相公他……应该……是个……明理之人……”她越讲越不敢肯定。她实在没有把握曾守财会同意她今天的慷慨布施。
“少爷对什么都很明理,尤其对属于他的财产更是明理——视钱如命。”福伯同情的看着她。
朱青织有些慌了,糟了,她这回闯的祸不轻,相公铁定是饶不了她了。但她并不后悔这么做,因为那群人实在太可怜了,若相公真要为此怪罪她,她也无话可说的任凭他处置。“福伯,我不相信相公真如外传是个为富不仁的人。”过门两天了,她觉得相公应不至于是个欣石心肠的人,否则就以昨夜自己不当的言行,相公早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她。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不愿多花成亲费用,但她仍相信他是有情之人,只是他不善于表达罢了。
“这个……我想少爷就同他的名字一样,只是守财还不至于不仁吧!”福伯干笑的说。
朱育饥不语的看着福伯不自在的表情,她开始祈褥相公的怒气不要太激烈。
曾守财在外风闻家里正大肆招待饥民,情急之下,丢下谈了一半的生意,火速奔回府中已然来不及,因为整个仓房早已空空如也,此刻他正站在仓房门口两双眼睛快着火般发着怒气。“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他怒声问一旁胆战的福伯。
“是我。”朱青织硬着头皮出现,她不想连累福伯代她受罪。
“你好大的胆子!”他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相公,你听我说,那些饥民实在太——”她鼓着勇气跟他说理。
“你不要再说了,这仓房里的东西是我的命,而你竟然自作主张的把它送个清光,你当我是开救济堂的吗?”他大吼。
“相公,我——”她被他吓住了,她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生气。
“早知道你如此败家,我说什么也不会娶你进门,你根本是我们曾家的扫巴星!”
她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她,她只不过做些善事送些粮罢了,竟成了曾家的扫把星。“既然如此,你不妨休了我!”她赌气的道。想不到相公真如外传,是个冷血又为富不仁的家伙,若与这种人相处一辈子,自己岂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休了你!没那么简单,你让我捐失惨重,我非要你爹还清我这一笔损失不可!”他算盘打得够精了,一点亏也不愿吃。
“你——我是在为你做善事,你难道没有听过善有善报,你若再罔顾人情自私自利,你不会有好报的。”她气愤的说。
“有道是‘各人吃饭各人饱,各人生死各人了’,我又何必沽名钓誉。”他不屑的别过脸。
“好,你也不用找我爹索赔了,我带来的陪嫁够付你今日的损失了,就当是我陪你的好了,待会儿我就去收拾收拾,在大厅等你的休书。”她气愤的转身就要走。当初真是太草率了,才会要爹答应这门亲事。
一旁的福伯见着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着急的朝曾守财道:“少爷,你不能让夫人就这么离去,快留住她呀!”他急得团团转,但见曾守财文风不动,便道:“少爷,夫人可是花了你大笔钱娶回来的,就这么让她走了,你的损失不是更大吗?”福伯提醒他。
“站住!”曾守财这才急忙大喝。
可是朱青织根本不理他,迳自快步离去。
“我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曾守财追上,挡在她面前。
“是没听到,也不想听,你快让开,我收拾好就会离开,不会成为你曾家的扫把星。”她气呼呼的推开他。这个相公真的不适合她,两人根本无法沟通,这样如何相处一辈子,还不如早点分开。
他干脆拉住她。“你已嫁进曾家就是我曾守财的娘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擅自离开。”
“我已说过,我等候你的休书!”她态度坚决的道。
“我若写休书,你就一点名节都没有了,你难道不怕从此乏人问津,嫁不出去,惹人笑话?”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
“这是我的事,你只要负责写好你的休书就成了。”她恼火的说。
“要不要写休书,是我这个做相公决定的,你没有资格要求。”他气愤的强拉着她回房。他得好好的跟她谈谈,让她明白丈夫是天,她应该认清自己的角色。
“你放开我!”回到房里,她才成功的甩开他,“既然你对我不满意,为什么还拉着着我不让我走!”她揉了揉被抓疼的手,泫然欲泣,状甚委屈。
他不发一语的看了她半晌。
朱青织被他这么一看,反倒不自在的惆促不安起来。“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她红着脸跺步。他是怎么了,哪有这么看人家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看你眼大了点,鼻子挺了点,嘴唇巧了点,皮肤白里透红了点……人长得好看了点……”他专注的评论起她身上的点点滴滴。
“住口!”她羞赧的娇斥。
“腰细了点,耳朵是…!”他仍不理会她,迳自对她评头论足。
“你够了没,强拉我进房,就是要对我说这些吗?”她有些恼羞。
“当然不是。”他春情缱绻的看着她。
看得她一阵意乱情迷。“你……”
“我是你相公,你要以我为尊,不许你再象方才一样在下人面前给我难堪。”他一把拥紧她,一双眼象着魔般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我……”她仿佛被定住了。
他缓缓的低下头,截住她胭红的唇,无限情感似乎已在波动了。
他在她仍迷醉之时早已为她褪去了外衫,“你好美!”他抚着她柔弱无骨的肩暗哑的说。
在他的触动之下她似乎融化了,融化在他的怀里、眼里,和亲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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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欺负我。”朱青织一身是汗的偎进曾守财胸膛娇嗔不已。方才的热情还让她有如在梦中,想起来仍令她一身燥热,他和相公竟然是在争吵之下圆了房的。
“我倒觉得是你欺负了我。”曾守财失笑的托起她的俏脸。
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爱娇的拍去了他又爬上来的手。
“你现在是我名副其实的娘子,今后不能再妄意而为了。”他突然正色道。
她脑中着实轰然的清醒了过来,拉过被单,推开了他的身子。“你不是人,你只是想借此来控制我、摆布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愤怒的嘶吼。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要让你明白你现在的身分。”他沉声的说。
“那么谢谢你,让我明白了我是谁,你滚!现在就给我滚!〕不争气的泪水滚滚而下,她气愤的抹去泪水,党得他简直欺人太甚。
他并没有离开,反而是翻身压住她。“你又忘了你的身分,娘子!”他强吻着她,吻得她七晕八素,根本无力反抗。
直到两人身体再次交缠,终于又融为一体。
她在又失去最后一丝理智时心想她八成是着了他的魔,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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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你千万要记得,‘人前莫露白,露白定伤财’,现在宵小甚多,找瞧你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的好。”曾守财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今天是赶集日,朱青织坚持带着小月前去看热闹。让曾守财一大早就坐立难安、眼皮直跳,觉得有不好的预兆。
“相公放心好了,我们会很小心,不让宵小有机可乘。”言下之意就是她非去不可。
他见劝阻不了,只好道:“既然你一定要出门,记得别和陌生人攀谈,更别胡乱卖束西,家里应有尽有,你别再买一些没用的束西回来,还有,必要时亮出我曾守财的名号,这样就不会有人敢诓作,你要……”
“好了!相公,这些话你一个早上就已交代四、五遍,我都记住了。”朱青织无奈的翻白了眼。相公真是太罗嗦了,她只不过想逛一趟市集,他就一副我是要去散财似的,真受不了他。
“记住就好,不过你不要忘了,到了市集逛逛就好,那些商人卖的东西都是买不得的,所谓经一次手,被人剥一次皮,你千万别买,要买我带你到总商家去买,那儿便宜多了……”他仍不放心的交代。
“相公——”她气结的大吼。
“好嘛,不说了,要不是今日我有笔生意要谈,我真该同你去,免得你妇道人家被人欺骗,买了一些……”
“相公,你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她都快发火了。
“天黑了!天黑了吗?那太好了,市集恐怕也散了,不用去了。”这就是他的目的,她最好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乱花钱。
“姑爷,离天黑道早呢!”小月也受不了他,她和小姐在这儿听他嘱咐少说也一个时辰以上了,姑爷究竟什么时候才要放行。
曾守财不悦的看着窗外。这老天也不合作,拖了半天,天还是亮得很,存心不让他好过。
“相公!我和小月这就出门了。”朱青织趁他不注意,拉着小月火速逃离。再让他交代下去,恐怕天真的要黑了。
“娘子——”见她火烧屁股的跑了,他也只有心急跳脚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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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了没有,正在挑手绢的主仆二人。”王虎头躲在暗处指着朱青织和小月给他身后雨名罗喽看。
“老大,看到了,那主子长得挺标致的,再瞧她们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若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是显贵夫人。”李丝瓜咧着缺了一排门牙的大嘴笑道。
“嗯,她就是咱们的目标,等到手后向她的家人索个三、五百两,够咱们兄弟逍遥好一阵子了。”王虎头搓着手道。
“老大,这小丫鬟由小弟负责,至于那大美人就交由老大你享受了。”另一位罗喽狗子流着口水说。
“狗子,不错!”王虎头高兴的拍拍他的肩。“咱们准备动手吧!”
早被盯上的朱青织主仆浑然不知,还有说有笑的挑着手绢。
“小月,这手绢花色真漂亮,咱们多挑几条回去。”朱青织爱不释手的看着手绢。
“可是姑爷临出门前才交代不许你乱买东西。”小月有些为难的提醒她。
“他交代他的,我买我的,大不了别花他的钱,别忘了我出嫁时,娘偷塞了不少私房钱给我,我根本不需要倚靠相公吃穿。”朱青织得意的道。
“对喔!我怎么给忘了,咱们朱府也是大户人家,小姐名下的银子并不少。”小月立刻高兴的为朱青织又多挑了几条手绢,主仆二人逛了一阵子,眼看天色快黑了,两手也抱满了一天下来所买的摊算,正打算回府去。
“姑娘!”王虎头欺近朱青织,挡去她们的去路,一脸狰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