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愿陛下答应小苏子一件事。”闪烁着鬼灵精怪的大眼,宝坊笑吟吟地提出。
“谈条件?你……”如此大胆的女子,他见都没见过,皇帝气归气,却还是挂意着她说的天下要事,似乎也不宜在此时发作。“罢,朕就许了你。快说是什么重要的卦象?”
“多谢陛下应允,小苏子谢谢陛下,相信陛下一言九鼎,不会再提靖平与状元的婚事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火气全消,咧嘴笑道:“好一个大胆无畏的刁妇,朕还是头一次见到为了保住自己夫君,不惜触怒朕的人。苏氏,你这一卦最好相当重要,否则今夜你可得为了自己的鲁莽付出很大的代价。毕竟朕是答应了不提婚事,却没答应留下你的小命。”
“无妨。”宝坊也回之以笑地说:“小苏子相信等陛下听完这消息,绝对不会要我的人头。”
“这么有自信?”皇帝揶揄地说。
宝坊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递了张纸条给陛下,而等陛下看完纸条后,整个人的神情骤变。
正当子蛟好奇宝坊到底耍了什么花招后,皇帝已经佩服地抬起头说:“苏氏,知道朕为何决定不割你的小脑袋吗?”
“恕小女子大胆,应该是我的脑袋留在我脖子上,给陛下效劳,远胜过挂在墙上当装饰来得有用处吧!”她应对自然地说。
“好。好个胆识、好个霸气。”皇帝点点头说。“朕就看在你今夜所提的消息份上,饶你一命不死。还有,先前的承诺也算数——于爱卿!”
“臣在!”子蛟马上应道。
“修身、齐家、平天下。朕看你未来可要好好地修习这第二条了。”昌帝故意调侃他说。
“臣羞愧,臣遵命。”子蛟心中提的一把冷汗,总算可以松下。不用皇帝说,他打认识了宝坊开始,就企图调教她了,问题是“朽木不可雕也”,他也只好舍命陪“妻子”了。
“再一条,朕命你尽速择日宴客、完婚。别再让你的桃花眼惹祸了。”最后这句挖苦的话,则充分说明了,幸亏他是个明君,今日才能让他们小俩口逃过一劫,换作其它朝代,这么荒唐的闹剧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谢陛下!”结果,不知捡回一条小命的宝坊,还高兴地冲口而出说:“为报答陛下的恩典,小女子就献唱一出戏吧!陛下喜欢听什么戏?‘牡丹亭’、‘西厢记’,还是‘霸王别姬’?”
“你还会唱戏?”
“宝儿,别闹了。”
“我会唱,我还和朋友有个戏班呢!名字就叫‘天下第一红’,怎么样?不错的名吧!”
“天下第一红?”皇帝放声大笑。“好个天下第一红,那我就非听不可了。”
子蛟放弃了阻止他鲁莽妻子永无止尽的愚行,事到如今,随便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谁让他什么妻子不好挑,偏偏挑上一个霸王小蛮妻!
当夜,宫廷中传遍了苏宝坊那五音不全的走调戏曲声,也再度获得了爆笑的满堂彩。没有人知道,那名在舞台上反串霸王,将一出悲苦的“别姬”悲剧唱成了一出喜剧的小生,原来是当朝状元之妻,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而多亏了宝坊的神算,皇帝因为事先掌握了叛乱的情报,在某位王公的宅邸搜出了私制的龙袍与官戴,扫荡掉未成气候的叛臣贼子,再次巩固皇朝地位,坚不可摧。
第九章
“你这个窃宝贼!我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居然要把我最心爱的宝贝从我身边带走,这还有天理吗?你这浑小子,早知道,当初不该让你入我苏家门一步!”苏爹忿忿不平地大吼着。
“老爷,您别这样,要让宾客看笑话不成。”苏大娘只好在一旁安慰地说。“今儿个可是咱们心爱的宝贝拜堂成亲的日子,你就别再那么顽固,接受现实吧!况且子蛟安排的新家也离咱们家几步路就到了,你想看女儿,随时都可以看得到啊!”
“不要紧的,娘。我可以理解爹的心情。”
子蛟身着英挺的大喜红袍,手牵的红带另一端则系着他等待了十多年,终于求得的美娇娘。“是孩儿不好,当初承诺过要入赘的,却又毁约。不过我一定会按照约束,把我们生下的第一个男孩继承苏家的姓,好让苏家香火不断。”
“好好好,还是子蛟懂事。”苏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说。“能有这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郎君作宝儿的夫婿,老爷,你要是再有抱怨,可会招得天怒人怨的。别再闹脾气,快让小俩口拜堂了。”
苏爹“哼”地一声,恶狠狠地盯着于子蛟说:“臭小子,今天在祖先面前我先饶了你,未来你要是待宝儿不好,我随时都会把她要回来的。”
不愧是远近驰名的爱女痴,子蛟闻言也只得苦笑说:“女婿知道,请爹爹大人放心。”
“这还差不多。”
总算是说得了苏家老爷愿意坐到堂前,在旁等候多时的阿金也才能替新人们司仪说:“今日良辰吉日,苏女宝坊与于公子蛟,感谢诸位亲朋好友莅临成婚大典,仪式开始。首先一拜天地……”
宝坊一边呆呆地跟着旁人的指引,一会儿拜天、拜地,一会儿拜别双亲。她满脑子里早对这冗长的仪式感到不耐。她早告诉臭饺子说,管他什么成婚大典,她直接拎着包袱去住他们新家就得了。
想当然耳,古板的子蛟哪可能答应,结果婚礼还是照样举行了。
听着爹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讲着她从小到大的糗事,搬出“女则”来训勉她的时候,宝坊躲在头巾底下打了个特大号的呵欠。
肚子饿了,眼睛也困了,这不能怪她不知检点,实在是昨儿夜里她想到今夜就要和子蛟那个……就紧张得睡不着。上次的经验过后,她大约晓得那会是什么情况,只是“知道”和“不紧张”又是两回事了。
银雪说初次会很痛还会流血,可是她上次只觉得好舒服,一点都不痛,也没流血啊?莫非是子蛟少做了什么?今夜再来盘问他。
咕噜……她的肠子开始抗议了。
“是谁那么没礼貌,我话才说到一半,谁肚子已经在叫了!”
爹爹也不反省是他的说教又臭又长,居然怪起别人来了。宝坊受不了地举起一手说:“爹,是我啦!我快饿昏了,你说快点!”
“什……宝坊,你这孩子真是……”苏爹糗态毕露地一愣。
“哇哈哈哈!”全场哄堂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反正现在头巾遮着,宝坊也看不到他人的表情,索性仗着肚子会说话,小声地又说一句:“所以好爹爹,你快让我们入洞房去啦!”
“丫头,你还说,知不知羞啊!”
“哇哈!哇哈哈哈!”
相信京城不久后,又多了一个由苏宝坊创造的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红杏枝头春意闹,屋内到处装饰起喜鹊、鸳鸯,正待浓情蜜意添增些许风流浪漫时,宝坊却非常不文雅地打了个饱嗝,杀风景的摸摸她的小肚皮直嚷道:“吃饱了、吃饱了!哈!”
“肚皮不叫了?”子蛟叹息地看着满桌狼藉的杯盘,别人的新嫁娘哪有如此好肚量,但要求宝坊淑女一点,还不如要求她跳楼比较快。
“嗯。吃得好撑,肚皮都在痛了,你瞧。”拍拍肚肚,宝坊笑呵呵地说。
子蛟扬起一眉,既然人家都“主动邀请”了,他岂有不动手的道理,他伸出魔掌,缓缓地游移到红色绸缎所包里的娇躯上。
“哇,你摸哪里!”慌张地遮起自己的双胸,宝儿双颊排红地大叫。“连我肚皮在哪里,你都不知道吗?”
“抱歉,那是我摸错了。”他坏坏地一笑,故意再用手掌心于她的小腹上画圈圈似的,摸啊摸的。“是这儿吗?还是再下面一点?宝坊。”
“啊!”若有似无地碰触到她双腿间,她反应极为敏感地跳起。“够了,不用你摸了,你摸得像色狼似的。”
“好过分的一句话,明明是你诱惑我的……”他拉住她的手,一旋身,在她的惊呼声中,拦腰抱起她。“既然你吃饱了,那轮到我快饿坏了。快点喂我吧,小娘子。”
“你饿坏了就吃啊!我又没说不准你。”奇怪,他把她抱到床上干什么?他要吃的东西都在桌上,又不在这儿。
“多谢娘子的慷慨,那我开动了。”他亲住她的小嘴。
唔?嗯……哇……这舌头在干么?这手在干么?他、他、他在干么?
好不容易等他松开嘴,宝坊拚命补给肺中不足的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慢着,你不是要吃东西吗?”
“我是在吃啊!”他理所当然地指着她的鼻尖说。“这可是我等了十多年才等到的大餐,我有多饿,你不需想象也知道。那么,我要享用喽。”
“哇!”
原来,原来他要吃的是……她?!
趴在床上,等到身子里的颤抖平息下来后,宝坊才找回一点力气可以骂他。很遗憾的是叫喊过度而沙哑的声音里头,一点也没有骂人的味道,反而像在撒娇。
“我知道,我是很过分。原谅我,娘子。”
“你知道就好,下次要是再让我遭受这么痛的事,我一定会咬回去的。”
“我当然知道十多年的欲望怎么一次就结束,没关系,等会儿再来一次。”
两人同时开口说,也同时结束,然后面面相腼。
“你还要再来一次?!”
“你不是一直喊着再来?!”
错愕的瞪着对方,宝坊这次猛摇着头,抢先他一步说:“我不要喔!你少乱说,我才没有说什么再来呢!”
“怎么没有?我这耳朵听得一清二楚,明明刚刚你就喊着……”
“于子蛟!你要是再说,我就跟你断交!”宝坊窘得以自己的双手遮住他的嘴巴说。“我苏宝坊才不会说那么丢人现眼的话呢!”
子蛟舔着她的手心说:“哩失喽(你说了),摇偶北(小宝贝)。”
“哇”地放开手,宝坊嘟着嘴死不认帐。“我没说!不管!我没有说!”
“好吧,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只好再来一次,看看你刚刚到底有没有说!”
反身将她扑倒的子蛟,故意磨蹭着她说。“你尽管耍赖吧,宝儿,每耍赖一次,我就可以亲热一回,算来是我赚到了。”
“你——”宝坊睁大眼睛推着他的胸口说:“你——原来是‘这种人’吗?”
嘻皮笑脸,还厚颜无耻。她以为他浑身上下没有半根“不正经”的骨头,看来她的结论下得太早了。
子蛟笑得好不邪恶。“现在才问这种问题,小宝儿,不觉得有点晚了些?我是什么人,当然是天底下最爱你的人,而且还会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这么爱你的人喽。乖乖就范吧!这十多年来的帐,可得好好地算一算呢!”
呜呜呜,宝坊暗骂自己明知他是这种双面人,居然还是被他吃干抹净。这下子她还有翻身的一日吗?
“小宝儿,我爱你。”
软软的一声,就让宝坊的满腔哀怨,转成了满腔爱乐。好吧,也许,刚刚的“亲热”也不是那么糟糕,只是初次时有点痛而已,接下来的……
反手也环住了子蛟的颈项,宝坊让步地说:“我也爱你,要是你能再小一点,不弄痛我的话,我会更爱你千倍、万倍。”
“哈哈哈!”
真是,有娇妻如此,谁还会管他明日太阳打哪边出来呢!
他于子蛟,目前是天下最快乐的男人了。
“宝坊,我们也该道别了。”
阿金领着银雪、珠樱还有小不点等一行人,在婚宴翌日,对着她与子蛟说:“想不到前前后后,居然又叨扰了一个月多,本来只是送你回来苏府,结果还进了皇宫,在圣上面前表演,真是想都没想到。”
“有什么关系,现在‘天下第一红’可是名副其实啦!有陛下御颁的手纸为证呢!多威风!”宝坊梳起了贵妇髻,颊染花红,外表上已经彻头彻尾是名小妇人,但内在还是那个毛毛躁躁的性子。“我真的好想跟你们去喔!”
“不行。”身后,子蛟立刻予以驳斥地说。“记得你是怎么说的,为了我要退隐江湖,不再唱什么戏了,不是吗?”
噘起嘴,宝坊横眼地看着他说:“你可好,忙着官衙公务,我却得天天闷在家里头,这么不公平,还不如天天跟着阿金他们四处去,见识天下。”
“你这么说,我可要打屁股了。我是为了谁舍弃了宫中的官位,特地挑了离家近的京城府衙差务,居然还抱怨我忙碌?那好,我就冲着这脑袋不要,跟皇帝说不作官,去唱戏。这样你就高兴了?”
宝坊缩缩头。“我又没那意思。”
“那不然你是什么意思?”子蛟好气又好笑地问。
“行了、行了,你们夫妻再这样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吵嘴下去,你们不脸红,我们都要替你们脸红了。”阿金赶紧地说。“宝坊,你已经是正式被咱们戏班逐出门外的人,不许再回来。要回来只能来看戏,知道吗?”
“是……”不情愿也只能接受的宝坊,点点头。
“很好。”
阿金看看她,再看看子蛟,伸出一手说:“于公子,本戏班的红台柱宝坊就交到你手上了。虽说她一直就是你的,我们也没什么权利说僭越的话,可是她永远都会是我们重要的伙伴,即便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这一点也绝不改变,请你可千万不要忘记。”
子蛟用力地回握他的手说:“我才是,宝坊给你们添了这许多麻烦,幸亏有你们帮忙,她才能平安地回到我身边!于某感激不尽。未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不必客气。”
“有状元郎的这一句话,我们才是真赚到了。”阿金浅浅笑道。“那么,盼望后会有期了。”
“再见了。”
“阿金!银雪!珠樱!小不点!贝厨娘!跑腿王!你们都要保重啊!”一一点名地叫唤着,宝坊给他们每人一个大拥抱,哭得唏哩哗啦地。
“宝坊,临别一语,盼望你能早日生个活泼健康的小宝贝,那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银雪抱抱她说。
珠樱则替她擦擦泪说:“这么大的人儿了,把脸哭花成这样,小心把丈夫给吓跑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场,明哲保身。千万别再给自己找麻烦,知道吗?!”
锦锦吐着舌,俏皮的一笑道:“宝姑娘,以后我不能陪你玩儿了,你可别把自己吃得太胖,真的变成小胖娘就跑不动喽。”
“呵呵,真会说呢!”阿金摸摸小不点的头,告诉宝坊说:“其实昨天夜儿喜宴过后,这小家伙哭得可凶了,知道宝坊不可能跟咱们再流浪天涯时,他直哭着会寂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