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傻气的信念,多么执拗的坚持……
一个女人,一生能得这么一次的对待,也算值得了吧?杨姊,我好羡慕你。
不忍心看他再这样折磨自己,她问他:“那如果找到了她之后呢?你又打算怎么办?”
“我要一辈子对她好,像她对我那样。”
“好,照这个地址去找她。”小霓终于松口,递出一张纸。
“医院?”还有病房号码!他胸腔一阵紧缩。“欣侬她——怎么了吗?”
“别问,去了就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杨姊真的对你付出很多,以前鲜少看到她没来上班,自从认识你之后,就三天两头为了你的事请假,她对你是认真的,所以,在去之前,请先问问自己,你确定真的要她吗?不论如何绝不改变?”
“嗯!”他笃定地点头,那神情,竟神圣庄严得敦人无法逼视。
他会用他全部的生命,去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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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上头的地址来到这家医院,问了一名护士,找到指定的病房号码。
举起了手,在敲下门板之前又迟疑了。尽管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还是忐忑不安,万一欣侬……
踟蹰了半晌,终于再度鼓起勇气,正欲再度敲下,房门在同时打开,两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打了照面——
那一瞬间,他只是痴愣地望住她。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初始的讶异过后,她身子一侧,挡去他的视线,像要掩饰什么,一手带上房门。
她没事、她没事……太好了!
松了口气,他上前紧紧的抱住她,双手微微颤抖。“你跑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吃不下、睡不好,好担心你再也不理我——”
软弱无助的低喃,听得她莫名心酸。
她坚决不让自己动摇,狠下心肠推开他。“我们一非亲、二非故的,找我做什么?”
找她做什么?小霓这样问,她也这样问。
他好心急,乱无章法的陈述:“汪汪好想你,它现在只吃你喂的东西,都不理我;上次我们一起去看的音响送来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摆哪里;冰箱的菜放到快坏了,你没告诉我要怎么煮;你上次说衣服怎么分类,我记不住,常常找不到,都乱穿一通;房子装潢得差不多了,我在等你一起搬进去住,一直到现在,我每天都有在撕电话簿,等着你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天;还有、还有——我睡不着,半夜醒来找不到你,我会慌……”
最后一句,几乎逼出她的泪。
“那就再去找一个女人打理你的生活起居,让她陪你搬进去住,她会告诉你音响怎么摆、菜要怎么煮、衣服怎么放,半夜可以抱着她睡!”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他锲而不舍,二度上前抱住她。“我要你在我身边,提醒我认真过日子、提醒我不迷糊;我买车子、买房子、努力存钱,都是因为你!我现在才知道,有个目标努力、有个人要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如果没有你,那些全都没有意义了,你不想要的话,我也不要了——”
这番话听进耳里,心头酸酸楚楚。“我,这么重要吗?”
“嗯,很重要。”他抱得更紧,怕一松手,就会失去她。“回来,好不好?那个家,是你和我共同付出心力撑起的,只有你才有资格住进去,我不要别的女人去占据属于你的权利。”
面对他固执的拥抱、坚定的守护,再铁的心,都难不融化。
杨欣侬一阵动容,伸手回搂他。“可是,如果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让你失望了呢?”
感觉到她拥抱的力道,他如同吃了定心丸,稍稍安下惶然的心。“没关系啊,我也没有很好,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了。”
“那——”好似下了什么决心,她松开手。“你跟我来。”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由她拉着走入病房。
“她是——?”病床内,一名女孩安睡着,清秀可人的小脸蛋,乍看上去,与欣侬有几分神似,几年之后,定会如她一般,出落成艳惊四座的大美人。
她的年纪,看起来也只有八、九岁,细白的手臂上正注射点滴瓶,还有不少过去打针留下的针孔痕迹,让人看了好不忍心,这么小的年纪,她怎么承受得住呢?
“她是我女儿。”正要抚触清恬睡颜的手僵在半空中,范行书错愕的回头。
她才几岁?二十七?二十八?居然就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怎么可能!唬烂他的吧?他三十岁了,连颗蛋都没有生!
她苦涩一笑。“这就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原因。我二十岁的时候生下她,休学、找工作,咬紧牙根独力抚养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只有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我从来就不预期会有另一个男人走进我们的生活中,当初再苦我都撑过来了,往后更不会有所改变。”
“那孩子的爸爸呢?”
“死了。”她垂下眼睑。“后来,生下沛沛——她叫杨沛然,因为我希望,她能有丰沛的生命力,怀抱着希望活下去。她一出生,就遗传了地中海贫血症。什么叫地中海贫血症你知道吗?那是一种血液疾病,患者无法制造正常的血色素,像她这种β型地中海贫血症,出生后的三到六个月开始,就必须靠输血存活,每个礼拜需注射五到七次的排铁剂,否则便会死于铁质沉积,另外还有一堆多到记不住的并发症……就算病情掌控良好,了不起也只能让她活到十几岁,我每天战战兢兢的陪在她身边,过一天是一天,除此之外,我已经什么都不敢想了。看着她几乎活在输血、打针之中,待医院的时间比待在家里多,不能像正常的小孩开心玩耍,更别提受正常的教育……我的心就痛得说不出话来,唯一的方法,是找到适合的骨髓移植,可是她除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我的骨髓又不适合她,除了等待奇迹之外,还能怎么办?”
范行书无法想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没有人可以依靠,身边带着嗷嗷待哺、又不健康的幼儿,她得承受多少的压力与悲屈才熬得过来?
他现在才明白,她的世故、她的聪明能干,是因为吃尽苦头、尝尽辛酸,看透世情冷暖,一步步含着血泪才换来的。
范行书好心疼,张手拥抱她,收容她的无助。“都过去了,欣侬,你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从现在开始,换我让你依靠。”
“你还不懂吗?沛沛对我来说比什么都还重要,为了她,要我割舍再多我都愿意,因为从生下她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已经失去追求幸福的权利了。”
“谁说你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给了我那么多、那么多的幸福,我可以把我的幸福分给你。”他不会让她,有机会将他割舍。
她鼻骨泛酸,微带哽咽地道:“这是我该扛的担子,我不想把你拖下水……”
“你不是告诉我,要有男人的担当吗?我正在努力这么做啊!”搂住她的力道紧了紧。“你看,我的怀抱够大,再多抱一个人也没问题,我想照顾你、照顾你的女儿,担起你的烦恼,让你们母女有个依靠,让你可以安心将一生交托给我……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你不可以反悔!”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杨欣侬眸光泛泪,动容道:“你确定吗?这是很沈的担子,一旦扛起,就再也卸不掉了。”
“我只担心,你不肯让我扛。”
什么都不必多说了!杨欣侬仰首,吮住他的唇,代替一切回答——
言语,已成多余。
范行书吻得急切,抛去所有顾忌,深沉地、狂热地与她纠缠,将想念的软玉温香密密揉入胸怀,释放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其实,他好怕失去她、好怕她不要他……
“妈妈——”轻轻细细的叫唤,极破坏气氛的在这时响起,激情狂缠的两人倏地分开,各自羞窘地别开脸。
“沛沛,睡醒了?”
“妈妈,你在说废话。”她没醒难道现在是睁着眼说梦话?妈妈很少这么头脑不清楚哦!想到这里,她别有深意地多瞧了那名陌生男人一眼。
“呃,他是妈妈的朋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怎么向女儿解释。
“妈妈,我的布丁呢?”
“噢,对!差点忘了,我现在去买——”
瞥了范行书一眼,居然没人留她,还回她一句。“慢慢走,不要跌倒了。”
听到你这句话才会跌倒!
她只好认命接受被赶出来的待遇,留下范行书和女儿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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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好,我叫范行书……”失败的男人!连面对八岁孩童都会手足无措,谁教他是现行犯,轻薄人家的母亲被逮个正着。
“我听到了哦!”杨沛然笑笑地,斜觑他。
“听到什么?”
“你刚刚说,要照顾妈妈,照顾我。”
“呃……”很想问她是从哪里开始听的,他刚刚好像说了很多恶心的话耶!现在回想起来,好丢脸……
“你喜欢我妈妈?想泡她?!”这句问得更直言不讳。
“……”其实已经泡很久了,是他太没用,一直泡不到而已。
“老实说,你的类型,不是妈妈会看得上眼的男人。”
范行书胸口一紧,心脏漏跳了一拍。
什么意思?她——反对他和欣侬在一起吗?
“我看过我爸爸的照片,你知道吗?帅得不得了,和我妈妈站在一起好相配,比起你来——”她上下扫了他一眼,以叹气声作结。
范行书默默不语。他的外表本来就没多出色,是不大配得上欣侬。
“我渴了,要喝水。”
他上前倒了杯水,扶她起来,留心伺候。
喝完水,润了喉,继续第二波挑剔。“还有,现在是那种邪邪的、坏坏的,再不然就是冷冷的、酷酷的男人比较吃香,你看起来没什么个性,人又木头,我妈要是骂你,你可能也不敢顶嘴。”
连你我都顶不了嘴了,何况是欣侬,又不是找死。
“所以,结论是什么你知道吗?”
范行书摇头,还当真默不作声地任她损。
“妈妈的眼光退步了。”
“@# %……”彻彻底底的无言以对。
他现在相信,她真的是欣侬的女儿,不会错了!她们的嘴一样厉害,得理不饶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得过她们。
“但是我知道,她为什么会看上你。”她冷不防补上一句。
“咦?”
“你是好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疼我妈妈。”
咦咦咦?那现在又是什么状况?她不是要誓死抗争,破坏到底?
“虽然很质疑妈妈的眼光,但她看上你是事实,我只能无奈接受了。”她再叹一口气,仿佛承受的是人间悲剧。
那现在是怎样?她刚刚全是在耍着他玩?
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全以戏弄他为乐,他是不是注定,这辈子就是要栽在这对母女手中?
呜呜!他现在开始后悔了……
“你好歹说句话吧!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哑巴。”
“我……无话可说。”他只想哭。
“那,说说你喜欢我妈妈哪一点好了,因为她漂亮?”
他想也没想,旋即摇头。“不是。”这个他就有话说了。“欣侬很少生气,可是别人对我不好时,她会生气,我对自己不好,她也会生气,她骂我的时候,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所以会让她骂……”
“你把我妈说得像母夜叉。”
他困扰地抓抓头发。“我口拙,不太会说话!”
是吗?刚刚明明就说得乱感人一把,把她难搞的阿娘都给拐上手了。
“我懂了,因为她脾气不好,所以你喜欢她?”
“不是……”
“那是她爱骂你,所以你喜欢她?”她一阵抢白。
“不是!”他懊恼低吼。
“那是她脾气不好又爱乱骂人,所以你——”
“杨沛然,你再戏弄他,皮就给我绷紧一点。”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杨欣侬推开门,没好气地瞪了白目女儿一眼。
杨沛然吐吐舌,附在母亲耳边低间:“心疼了?”
“不,那是我的专利。要想有男人让你玩,自己去找。”
喔哦!有人在昭示所有权喽!“小器。”
“是啊,吃你的布丁吧!”她淡哼。
“你们在说什么?:泛行书不解地看着她们咬耳朵。
杨欣侬将手中另一个袋子递给他。“外面买的。你这阵子又没按时吃饭了对不对?才多久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再晚点是不是要上坟头拈三炷香了……”
范行书吃着她买来的烧卖,听着她关怀的叨念,熟悉的感动再度流回心底,好暖、好暖——
第六章
入夜后,范行书送她回家休息,相识以来,头一回踏进她家门。
她利用电锅剩余的白饭,加了虾仁、玉米、青豆、红萝卜丝,以及一颗蛋,做了盘香喷喷的蛋炒饭给他当消夜,命令他吃完,就进浴室洗澡去了。
范行书边吃,一边傻笑,心中暖暖甜甜的,因为她说:“我要把你少掉的肉都补回来,不然你怎么背得动我?”
吃完一大盘配料丰富的蛋炒饭,顺便帮她换了坏掉的日光灯,他坐在客厅,等她洗完澡出来跟她说一声后,他也该回去了。
杨欣侬由浴室出来,身上仅围了条大浴巾,氤氲的热气将凝雪肌肤熏得白中透红、吹弹可破,在这一刻格外诱人……
他看傻了眼。
“发什么呆?”她抽掉固定在脑后的发簪,随意甩动长发,一头青丝如黑瀑般披泻裸肩,这对一名男人而言,是多么致命的诱惑,不冲动就不正常了!
“欣、欣侬,我该回、回家了——”要命,居然大舌头了。他呼吸微微紊乱,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还早啊,不急。”不经意地举手投足间,浴巾往下滑落寸许,在弯身找茶包时,乳沟若隐若现。
“那个,欣侬——”他很想提醒她,再不当心点,你的浴巾就要掉了!
“干么?”瞥他一眼,按下开饮机冲热水。
“你要不要……先进去穿上衣服?”他清了清喉咙,怎么会突然口干舌燥起来?声音都哑了——
杨欣侬好笑地抬眼。“何必费事?你直接扑上来不就好了?”她要是不开口,他恐怕鼻血喷到死都不会上前一步。
“啊?”呆掉!
她浅笑,轻移莲步,坐上他的大腿,雪白藕臂搭上他的肩。“吃完我的炒饭,总该贡献出一点体力吧?”居然不懂暗示,这二愣子!
“啊?”血色再度往脸上聚集,纯情男一脸窘愕。
“你只会啊吗?会不会点别的?例如——吻吻我、抱抱我之类的。”水水柔柔的软嗓,以几近气音的方式低喃,娇颜移近,扯动朱唇时有意无意地碰触到他,他可以感受到,她呵出的气息轻洒在他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