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恼得直想咬碎舌头吞下去。
杨欣侬挑高了眉,再迟钝都看得出他今天不对劲。“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变得那么没胆,以前常说都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和她交往愈稳定、关系愈亲密,就愈没勇气开口、愈怕被拒绝。
再说,沛沛没事要他把场面搞得那么慎重,以前随便问问,她可以随便拒绝,现在正式的问,不就等着被正式的拒绝?
不管了,反正就像沛沛讲的——早死早超生!大不了下回再卷土重来。
深深吸了口气,用着力拔山河的气势开了口:“欣侬,我要告诉你——”
叮咚!这回是门铃。
他差点呛岔了气!
“谁啦——”他垮着肩,自暴自弃地走向门口,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门一开——
“行书!”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直扑他怀抱,他当场愣成雕像。
“又、又琳?你怎么哭成这样?”看清怀里的佳人,他讶异问道。
“柏钧那个混蛋!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娇啼一声,又继续将脸埋回他胸前,一心一德,贯彻始终的哭。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他都有我了,还对别的女生好,现在人家爱上他了,要跟我抢男朋友……呜呜!我好生气,我要跟他分手!”
“你是不是误会了?柏钧不是那样的人啊……又琳,你先不要哭,慢慢把事情说清楚……”想拉开,她偏偏缠得死紧,又哭得那么惨,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才不是误会,他现在都不关心我了,不记得我的生日、交往周年纪念,还有情人节!以前他都会浪漫的送花、送礼物,给我惊喜、哄我开心,现在却只会工作忙!是他自己说会对我很好,我才和他在一起的,可是他都没做到!我害怕的时候,你都会赶来陪我,他却嫌我太黏人;我喜欢吃的东西,再远你都会帮我买来,他却嫌我任性;我心情不好闹脾气,你都会包容我,他却骂我无理取闹……还是你最好了,行书,我要回来当你女朋友,我不要他了!”
当他女朋友?!开什么玩笑!
范行书大惊失色。“不、不行,又琳,我已经……”
“你说当就当吗?那你把这两个男人当什么?菜市场买菜,买错再换一个?”
“欣侬——”她几时站在后面的?
“她是谁?!”翁又琳暂时忘却哭泣,瞪大眼盯住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而且——漂亮得让人嫉妒。
“她是我的女朋友。”范行书本能回答。
“女朋友?!”翁又琳惊叫。“不可以!行书,我已经要回来当你女朋友了,你不可以有女朋友,不可以不要我!”
“你凭什么说不可以?当初是你先放弃他的,不是吗?”杨欣侬自认听得够清楚了,也搞懂她是哪一号人物。“在你背叛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会伤他多深?现在一句你要回来,他就该叩首谢恩,感激涕零的张开双臂接纳你吗?”
“行书他……他会的……”翁又琳有些气虚。
杨欣侬冷哼,眼神冰冷。“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就因为他不懂浪漫、不懂风花雪月,所以你选择了背弃他,现在又因为现任男友没有他的温柔、包容,以及体贴,又回过头来找他,你一辈子都在做这种事,任意的伤害别人,你有没有顾虑过别人的感受?”
一向柔弱的翁又琳,哪是杨欣侬的对手,当下被她毫不留情的指责逼得泪眼汪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找个对我好的男人而已,这是每个女人都渴望的事嘛,你……把我说得好坏……”
“是!这是每个女人渴望,但是你做出同等的付出了吗?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无耻?在你奢求一个十全十美的情人时,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完美吗?你做得到你要求对方做的那些吗?你自己有多少缺点?说穿了,你那不叫任性,叫自私自利!一个只会要求别人,却从不自省的人,我打心底唾弃你!”
“我、我……”翁又琳被羞辱得哑口无言。
“别说了,欣侬。”毕竟是前女友,范行书见她伤心欲绝,心里也难受。
“我不是像她说的那样,行书,你相信我——”翁又琳脆弱地攀附着他,仿佛将他当成落海时的浮木,寻求依靠,那我见犹怜的神情,让范行书实在狠不下心推开她。
“范行书,我数到三,你最好推开她,晚了,你自己看着办!”杨欣侬面无表情,冷冷宣告。
“欣侬——”
她充耳不闻。“一、二——”
“行书,不要这样对我,我当初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好,让我们再重来一遍好不好……”翁又琳仰着泪眸,荏弱无依地乞怜。
“我——”他才张口,又被打断。
“除了装柔弱,像只吸血蛭般吸取男人的精力外,你还会什么?”
“你、你好过分——”翁又琳再度啜泣,哭得不能自已。
“够了,欣侬——”都哄不停又琳的泪了,她还在火上加油。
杨欣侬看得一把火腹中烧,卯起来削人。“要装柔弱,谁不会?我演技比你好一百倍!除了装出一副没用的样子来博取男人的同情外,你还会什么?简直是女性败类,我以你为耻——”
“我说够了!有必要说成这样惹人难受吗?”范行书扬高音量。
敢对她大小声!杨欣侬火大地喊:“三!”她瞪着还缠在他身上的八爪女。“很好,这就是你的决定吗?我走!”
“欣——”伸手想留她,扑了个空,身上缠了个人,又进退不得,混乱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及——用力甩上的大门。
“呜呜,行书……”还在哭?!她泪怎么那么多啊!
简直是一团乱!
看了一下还在他身上作水灾的前女友,范行书瞪着眼,无语问苍天。
谁来告诉他,好好的求婚计划,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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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好说歹说,总算劝停了翁又琳的泪,并且花了一番工夫让她理解,重修旧好的可能性等于零,他现在整颗心已经让另一个女人占据,而那个女人被他气跑了。然后,又是一次的八七水灾……
搞定了这里的混乱,几乎是身心俱疲,但是,事情并没有完,因为那个被他气跑的女人显然很火大!
他好说歹说,道歉道得几乎闪了舌头,不只一次重复,他真的是无心的,当时情况太乱,他不是存心凶她……
但是她的回应,一概是千篇一律的——“你去死!”然后,狠狠挂他电话;去找她,也是当他的面甩上门,并且叫他滚。
挤光了脑浆还是想不出办法,只好求助身边的亲朋好友。
行威说:“简单啊,唱首情歌不就得了?这首可是公认的把妹霹雳歌呢,铁定奏效。”
“什么歌?”
“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玻璃震动,山河动摇,为了他耳膜的安全性,他选择挂掉电话。
然后行云说:“啊咧——大哥,你呆到太平洋去了啦!难道看不出来她是在吃醋吗?要换作我,男朋友被别人不用钱似的拚命抱,我也会火大的拿刀砍人。”
“吃醋?!”他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可是——她叫我滚啊!”
“她叫你滚你就滚哦?不要这么老实好不好?她只是在使性子,不是真的要你走啦,你只要死皮赖脸一点,上去缠她,再说几句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话,接下来别说上床,就是上天下海她都奉陪了。”
是这样吗?可是欣侬看起来很火大啊!他半信半疑。
最后是季耘,他只有简单几个字:“什么都不必做,带着你的心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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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医院注射完排铁剂回来,沛沛虚弱地靠在床头,抬眼轻瞥忙里忙外的母亲。
“你还想和范叔呕气多久?”
“谁要和那只没脑袋的呆头鹅呕气,浪费我的脑浆!”她冷哼,用力拉上窗帘,因为某只呆头鹅就站在楼下。
你讲这话摆明就是呕气!
沛沛凉凉地道:“那你干么不坐下来?”
“我高兴走来走去!”一肚子火!
没想到她一向理智成熟的母亲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她好笑地调侃:“还说不是呕气,那这几天,范叔来接我下课、去医院,是谁说我自己的女儿,用不着你鸡婆的?又是谁在他送消夜来赔罪时,三番两次当着他的面甩门的?这也就算了,我最不能谅解的是,你甩门不要紧,好歹消夜拿进来,那又不一定是给你吃的,里面也有我的分耶,你漠视我的人权,我抗议。”
“杨沛然,你有没有一点节操?”区区食物就将她收买了,枉费养她这么多年,气死她了!
“明明垂涎人家还要装高贵,这样就很有节操了吗?”
“谁垂涎他了!”她立刻反弹,气愤地抗议。“我是看他可怜,全世界的人都欺负他,连养的狗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才会日行一善,勉强接收下来,不然他早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好啊,那现在你不用委屈了,人家前女友稀罕得很,你要让贤吗?”
“那我祝他们白头偕老,要死趁早!”由齿缝挤出话来,咬得牙床松动。
沛沛暗笑到肠子打结。“还ㄍㄧㄥ,明明就爱人家爱得要死,你只是气他不懂你的心意,还为了他那个烂到不行的前女友对你大小声,心里头呕得快内伤。”
“杨沛然,我是生你来忤逆我的吗?”是啊,她很呕!这丫头到底拿了范行书多少好处?一颗心偏得不像话,存心和她作对。
“我说的是公道话。”果然,太诚实的人就是不受欢迎,天才总是寂寞的。
杨欣侬撩开窗帘,他还当真傻傻地站在大太阳底下。
“这笨蛋。”她喃喃低咒。
沛沛看在眼里,既然老妈拉不下脸,她身为人家的女儿,就要知分寸、解人意,她撑起还很虚弱的身子——
“你去哪?”
“阿娘,你嘛卡有良心欸,‘透中逗’的,会中暑耶!”
杨欣侬抿紧唇,板着脸硬是不吭声。
沛沛直接当默许,自作主张的去开门让范行书进来。
“欣侬——气消了?”范行书迟疑地问,是她叫沛沛来开门的?
“没有。”
“那——”跨了一半的脚,没胆的想缩回。她如果还在生气,他是不是别去“忤逆”她比较好?
“先进来再说啦!”
“可是,她说我碍眼,叫我滚。”
“你就不会哄哄她哦?”连这也要她教,生孩子要不要教?
别说老妈,连她都火大了,这男人能不能少笨一点?
将他带进客厅,沛沛很识相——其实的很怕死的回房避难,接下来不管有任何哀鸿遍野的伤亡场面,都没她的事了!
“欣、欣侬——”他结结巴巴地喊。
“闪一边去!”她拿着扫帚东挥西挥,仿佛要扫的不是地板,而是怒气。
“噢。”可是,他不是垃圾啊!她怎么净往他身上扫?
他再迟钝都知道她还在生气。“欣——”
“欣什么欣,我不是叫你回去了吗?在外面干么?我家不缺门神。”
果然——火气还很大。
他小心翼翼地答:“我……我有话跟你说啊!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见我,只好……在外面等……”
傻气的举动,实在教她不知该生气还是心疼,没好气地说:“等我做什么?你那个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前女友不是欠安慰吗?去啊!我可没拦你。”
范行书偏头研究了她的表情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问:“行云说,你是在吃醋,真的吗?”
“吃——”她呛了一下,脸色又青又红。“我吃你的死人醋啦!滚开!”
他本能地听命走了两步,又绕了回来。“以前你叫我滚,我不敢不听,是怕你会更生气,可是行云说,你叫我滚其实不是真的要我滚,我要是真的听话滚蛋,你才会更生气,是这样吗?”
“你——”这样要叫她怎么回答?
“行威还说,叫我唱首歌给你听,你就不会生气了。他说那叫把妹霹雳歌,打逼天下无敌手……”
这群混蛋!才几天而已,就把她的男人给教坏了。
“然后季耘告诉我——”
“够了!行云说、行威说、季耘说!那你自己呢?你都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愈听愈火大,怕自己会气得失手打死他,她转身欲走——
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圈抱住她。“我喜欢你。”冷不防的,低抑嗓音传出。
她定住步伐,僵直身子。“季耘叫你说的?”
他用力摇头。“你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你,这就是我想说的啊!季耘说的是,要我带着真心来找你,可是,我的心一直都放在你身上啊,除非你不要了,想还给我。你——想还吗?”他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大气不敢喘一下。
她缓慢地回过身,抬眸凝视他屏息以待的脸庞,浅浅地勾起笑。“我——不——还!”
范行书松了口气,收拢双臂。“我说过要一辈子对你好,就不会再对别的女人好,如果、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别人碰我,那下次我告诉又琳,她如果再乱抱我,下次我就不欢迎她来我家了!”
“你舍得?”她娇媚地抬眼睨他。
“嗯!你开心就好。”他瞅着她,眼神带笑。
“你笑什么?”
“你真的在吃醋。”
“我、我吃——”她说不出话来,别扭地转开头。
“吃醋代表在乎,你在乎我,怕我被抢走。”得到结论,他表情傻呼呼地,笑得像中乐透头奖。
“……”哑巴吃黄莲。
一向只有她耍他的分儿,这家伙几时变得这么滑头了?完蛋了,他真的被他的不良弟妹给带坏了!以后要把那两个人当SARS患者,彻底与范行书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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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翁又琳每次打电话或来向范行书哭诉,十有八九都让杨欣侬拦截到,欣侬通常都会回她:“既然你都如此伤心欲绝,我觉得你已经快活不下去了,那么我建议你,淡水河还没加盖,早早跳下去一了百了,不送!”
他早知道的,能够让欣侬欣赏的人,她可以绝对的付出,好到没话说,相对的,要是让她唾弃到了,她绝对够狠。
旧情人风波算是平息了。就在前天,欣侬告诉他,她原来就有在考虑辞掉酒店的工作,是人情因素才会留到现在。直到做完最后一天才告诉他,给他个惊喜,同时问他:“我让你养,好不好?”
“好。”他开心地抱着她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