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半个月十二爷就吐一次黑血……这句话,忽然闪进红豆儿的脑海里。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喝这帖药的?”她摇着他的手臂,拼命让他清醒。
他想了一会,最后摇了头。“上个月吧!”
她皱眉,算了算日子,发现他服用药帖的时间不对……步总管说这两个月来,他每隔十五天就吐黑血,表示他喝这帖药之前,同样也有人开出这样的药帖。
而今天……正好是第十五日!
“撑着。”她让他平躺在床上。“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必须为你放出黑血。”她脚步咚咚咚的跑出门外,在深夜里呼唤着来人。
床上的步燕临,只来得及看她背影一眼,就跌入袭来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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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儿生气了!
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芍药偷偷望了小姐一眼,头一次看见小姐板着一张美颜,连个笑容也没有,冷漠的如同一朵野玫瑰,多黥而冶艳。
红豆儿亲自为步燕临以银针放完血后,当晚便找来步总管问话,问出那碗药汤是上个大夫开出的药单子,步总管派府里的小愣子去抓药,每隔七天使让厨娘熬一碗给十二爷服用。
她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向步总管要来药单子一瞧,发现上头的药材确实都正确,可……为何她却闻见一味不该在里头的药材呢?
她决定亲自上药铺子查明真相,到底是她出错,还是药铺子出了差错。
红豆儿在没告知任何人之下,隔天便与芍药两人溜出府外,回到遥南城的医馆里,她拿出药单子,要医馆内帮忙打杂的小狗子上药铺抓同样的药,但要小狗子表明自己是步府的奴才。
“小姐,请喝茶。”两位嬷嬷见出嫁而回的红豆儿,心里可高兴不得了,可一见到她怒气满满的小脸时,却又小心翼翼侍候着她。
从小到大,她们没看过红豆儿板起脸的样子。
红豆儿接过茶啜一口后,看着两位嬷嬷。“我好生气。”她鼓着小脸。“一帖小小的药汤,竟让十二爷再次吐了血,甚至脉搏全乱。好在我昨晚替他放了血,要不然气血攻心,他中毒的症状会更加严重!”她懊恼的不断念着。
“我怎么这么粗心,怎没想到有人会在他的药汤里动手脚呢!”气急败坏的暍完手上的温茶,红豆儿咬牙怪着自己。
“小姐,先别急。等小狗子回来之后,就可以确定里头的药,是不是与十二爷的病情有关……”
红豆儿点点头,于是耐着性子等小狗子回来。
半晌,小狗子手上拎着两包药帖,气喘嘘嘘的跑进医馆厅堂。“小姐,奴才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接过药帖,解开放在桌上观视,小手将里头的药材一一分类拨到一旁,最后终于看到那味不该有的药草。
“该死!”红豆儿将药草拿了起来,眉心全是拧在一块。“问题真出在这里,不该是在药单子里头的‘翻天印’,竟加在里头……”
“那是有毒的药草呐!”嬷嬷惊叫着。
红豆儿又发现里头加了一味人参,人参有解毒补气功能,与翻天印合在一起,会降低翻天印的毒性。
她眯眸想着,也许开这药单的大夫、配药的药铺,并不是有心想致步燕临于死地。
“小姐,是不是有人想加害十二爷啊?”院嬷嬷急问着。
红豆儿严肃的想了一下。“是有这个可能,但有我在十二爷儿身边,我不准有人下毒害他。”她紧抓着翻天印的草茎。“嬷嬷,我需要你们帮助我。”
“小姐尽管吩咐,嬷嬷们一定尽力配合小姐。”沈嬷嬷乐意的点头。
“请沈嬷嬷随我进府,而院嬷嬷了解药材较多,请与扬伯配合,暗中帮我调查到底这药铺,为何多加这味翻天印的草茎,及追查这药铺的上游商家……”红豆儿与两位嬷嬷一起商量事宜,决定自己下步棋该怎么走。
她开始怀疑,步燕临身上的毒,是不是与步府里的人有牵连的关系?
而加害他的人,是不是就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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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儿带着医馆里的沈嬷嬷进了步府,在步总管安排之下,沈嬷嬷顺利安插在后院厨房职位,负责主子的三餐饮食。
目的,也是防止有人暗中在食物里面动手脚。
而红豆儿本身则决定,往府里五位夫人身上寻找答案,看是不是与她们有任何的关系,顺便找出五位夫人与步燕临的心结。
只不过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对她是礼遇到了极点,可大夫人却避不见面,不愿见她这名刚进府的媳妇,而在与四位夫人闲聊时,她才渐渐知道步燕临一些事情。
步燕临的母亲为步府第六小妾,在他五岁时便因急病去世,接着才由府里的五位夫人一起拉拔长大。
而步老爷本就有十一位儿子,因此对步燕临并未加以重视,甚至是不闻不问,丢给五位夫人教养。
而排行最小的步十二,天生就有敏锐的观察力,加上在府里的地位比他人更为低微,于是造就他深沉、懂得察言观色的个性。
一年、一年的过去,他愈来愈有自己的想法,在他懂事的那年,他离家出外学习经商,不到两年的光景,便一身富贵回来,在全府无人可匹敌之下,获得步老爷的注意及信赖,于是让他掌握了府里大权,直到步老爷去世之后,府里的重担全落在他的身上,理所当然成了府里的当家。
可不管红豆儿怎问,就是问不出来步燕临与五位夫人、步府上下的心结,一提到步燕临个性阴沈的问题,她们便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至于大夫人生性喜爱恬静,不爱府里任何人吵闹,二十年如一日,只待在府里的东院,不让任何人进入,只准官清韵每月来探视她。
红豆儿自五娘的房里回来,发现情报收集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往新房走去,想去看看已昏迷两天未醒的步燕临。
新房外头有着磐磊与芍药看顾着,她暂时放心没人会来加害他。
遣下芍药与磐磊,她走进新房、掩上门,来到红纱帐前,盯着床上的男人。
那是她的夫、她的天,既然她嫁了他,就得尽心尽力为他付出,医好他身上的病。
她上前,撩起纱帐,让自己坐上床沿,望着床上那张未醒的容颜。
“别担心,我不会让其他人来加害于你。”她的小手覆上他的脸庞,轻说着。
忽然,他黑眸未睁开,薄唇倒是微张、气息微弱的吐出:“谁想害我?”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忽然醒来,可听到他说话的语气,虽中气不足,但至少还能开口说话,想必他应该暂时没事了。
见他的样子,应是醒来很久,只是佯装假寐的样子。
她眨眨担心的水眸,回答:“我不知道。”
步燕临睁开犀利的眸子,眼睛里红豆儿那张小脸依然美丽,但眉间却带着无限的忧愁。
她在为他担心、烦恼?他望着她的神色,猜测她的心。
“跟我喝下的药汁有关系?”他冷声问着。
她点头。“嗯。不过夫君不用担心,今后你的饮食全由我负责,不会由第三人插手。”
“撇开这不谈。”他勉强的坐了起来。“听磐磊及你的女婢说,在我昏迷这两天,你早晚都去找那些妖婆?”
妖婆?她侧头不解,最后明白他口中的“妖婆”是府里的夫人。“夫君,她们是你的后娘,是我的婆婆。”
“我说过,离她们远一点!”他低吼。“还有,她们有告诉你什么事情吗?”
她鼓着小脸,摇了摇头。“夫君,你和五位婆婆之间,是不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有些生气,气他一直不肯说出来。
“不关你的事情。’步燕临烦闷的吼了出来,不肯提起过往的事情。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医病呢?”她强忍胸口的怒气,拿出平常的耐性。
“别将事情混为一谈。”他睨着她,将她拒绝于心房外,不愿她知情过去的自己。
红豆儿的怒气爆发出来,双手捧着他的容颜,与他正眼相看。“口口声声都说不干我的事,那什么才和我有关系呢?要我别把事情混为一谈,那你知不知道其实每件事都是环环相扣的啊?”她嚷嚷着,头一次大声说话。“还有你知不知道,其实你还有个病症,那就是——心病!”
心病?!他拢眉’
步燕临冷哼,还是不愿意接受她的关心。“不关你的事。”
红豆儿抿着唇,狠狠瞪着他瞧。
眼和眼的对着,他轻易看见她眼里的怒气。
“我讨厌你!”四个字,从她口里吐出。
他以为,她会像普通姑娘一样,受伤的含着眼泪离去……
可,他错了。
红豆儿并没有颓丧的转身离去,反倒是将菱唇凑上他的薄唇,以同样的手法堵住了他嘴。
只不过这次她并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而是带着瞠怒,轻啮着他的唇办,啃阳着他的下唇。
她让他知道,她在表达自己的怒气,以啃啮的方式宣泄她的不满,更甚的……她要止住他薄唇吐出的伤人言语!
他愣住,回神——没有生气的推开她,反而享受自动送上来的甜美,直到他忍不住被挑起的饥渴欲望,终于主动攫住了她绵软的檀口,强硬汲取她的甜美……
第五章
红董儿完全没想到,体质虚弱的步燕临,竟也会有“反抗”的动作,舌尖侵略性的钻进她的口中,突如其来的侵袭,让她惊愣的望着他。
她的美眸里望见的,是他充满邪气的容颜,眸里似乎有着笑意……
他、他在笑她?
红豆儿最后抽回理智,让自己倒退好几步,才得以离开他邪魅的薄唇。
“你以为我真的病到连感觉都没有吗?”他的唇瓣竟莫名勾起得意的笑容,原本的烦躁,看到她一睑惊愣的表情,而一扫而光。“我是个男人,你这样的撩拨,只会引火自焚。”
好一下子,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面对他冷声的警告,她俏皮的眨眨眼,还是踅回床前,一点也不畏惧的再靠近他。
“我当然知道夫君是个男人。”她抿唇一笑,刚刚的怒气消逝无踪,只因为他的反应,出乎于她的预料之外。
他不再是前几天那个冰冷冷的男人了,对她……其实是有欲望的。
“如果你下想受到伤害,就离我远一点。”再一次,他寒声道。
其实,要不是他全身虚弱的没办法抬起双手,他早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尝她那软馥香甜的身子。
他不得不承认,自她进府后的这几天,她所做的一切,正一点一滴在他的心中累积着。
要他忽视她,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他竟然不能将她视而下见。
她的魅力与风情,成了一种逐渐让他深深上瘾的毒。
像是有把握般的扬唇一笑,红豆儿根本无视他冷漠的态度,小手再次攀上他的颈子。
“夫君,我换个角度想想。你不要我接近五位夫人,是不是怕我遭到危险,所以才不准我多问呢?”
听着她软言软语,简单一句话就说破他心里的想法,可天性冷情的他,根本不愿承认自己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偏过头,不愿看着她亮澄澄的黑眸。
“夫君,别不说话,我会当做你是在默认。”她眨眨水眸,眼里望见他一张不自在的脸庞,心里浮起一股得意。
他静默,抿着唇不愿回答她一言一语,也不愿再将黑眸移回她的脸上,怕自己会永远也抽不了身。
见他使性子不答话,红董儿也不勉强他。
毕竟她突然闯入他的人生里头,得要给他时间适应。
只是,她由衷希望自己能多了解他一点,因为他是她的夫……
“好吧!你不理我了,我自个儿忙去好哩!”她双手离开他的颈子,佯装丧气的离开床沿。“夫君先休息一下,我吩咐嬷嬷送来午膳给你。”她福了福身,离开他的面前,迳自往房外走去。
这时,步燕临才将眼光移正,眼角只来得及捕捉到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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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开始,步燕临的眼光,就再也离不开红豆儿的身上了。
可愈是到了年关,府里忙得更勤,就连红豆儿也很忙,几乎每天只能在中午来看步燕临一眼,其余的时间,她都不待在新房,一刻也不得闲。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步燕临一直、一直隐忍着腹内的怒气,可嘴里却没有道出自己的不快,任由这小妮子忙得不见踪影。
可……人的忍耐度也是有限的。
尤其当他的身子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她调理得气血顺畅,终能下床走路时,他开始发觉内心的气焰渐渐变得狂炽。
她口口声声唤他夫君,可眼里再也不是独看他一人,这让他忍无可忍。
今天,正是除夕夜,也是步燕临离开新房的第一天。
步燕临的身后跟着磐磊,凝着冷酷的脸色,走在回廊之中。
他的脸色略有红润,但还是稍赚苍白,身子骨还尚未调理完全。
虽然他仍是虚弱,不过至少被红豆儿养壮了身子,可自由下床走动,不再终日只能躺在床上。
府里的奴才一见到主子出现在回廊,瞬时引起了不少的骚动。
步总管硬着头皮上前迎去,低着头躬身唤:“爷。”
“那该死的女人在哪儿?”步燕临寒着声音问着。
“女……女……女人?”步总管颤着声音回问。
他深吸一口气。“少夫人。”
“少、少夫人正在帐房里……”
“她在帐房里做什么?”他皱眉问,这时又发现回廊里挂满了红灯笼。
步总管抖着身子,上下两排白牙不断打颤。“少夫人在房里盘、盘、盘帐。”
盘帐?他倏地眯起黑眸,忽然想起已到年底,可却没有人送帐让他审查,让他以为今年各间掌柜误了时间,正想派人去问个究竟,原来是那多事的红豆儿将这事揽在身上了?
他深呼吸,逼自己咽下心头涌上来的怪异感觉。
步总管见主子板着一张脸,望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只能低垂着头,等候十二爷冷酷的低咆。
步燕临理理自己的思绪之后,便移开脚步往帐房走去,独留总管在原地低头吹着冷风。
再通过长长的回廊,他与磐磊来到帐房外头,留下磐磊在外面,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进帐房内,他轻易听见拨动珠子的声音,有一名女子坐在案桌前,努力的拨着算盘,而一旁的奴婢芍药则帮忙着翻着帐册,主仆两人低头呢呢喃喃,丝毫没听见他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