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桌上的电话。李茜茜找了一下，原来是杨秀玲桌上的电话在响；未加考虑，李茜茜伸手接起电话——
“开发部你好。”
“杨秘书吗？”
“经理，秀玲姐下班了，我是茜茜。”
“啊！杨秘书下班了。”
“是啊。经理找秀玲姐有事？”
“对。这样好了，茜茜，你去我办公室桌上找看看有没有一个牛皮纸袋，上面写着‘日升’。”
“好，经理你稍等一下，我去看看。”
李茜茜搁下电话，立刻进经理室寻找刘经理所说的袋子，果然让她找到了。
“喂，经理，我找到了。”
“找到了，太好了！”电话那头的刘经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茜茜，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那个纸袋送来给我，我现在在酒廊。”
“现在？”那她跟杨百川的约会怎么办？
“对！那是我今天要跟‘日升’签的合约，出门时忘了带了，这个约今天一定要完成。”
“好吧，告诉我是哪一家酒廊。”反正这是公事，公司的利益最重要。她与他的事延个一天也无所谓，最好能延久一点。
“‘ 黑美人’，你知道吗？”
“知道。”是她以前去过的那一家。
“那就麻烦你了，尽快好吗？”
“二十分钟内送到。”
李茜茜结束与刘经理的电话后，匆匆拨了内线给杨百川，告知他今晚她有要事？无法赴他的约，请他妀期。之后，便拿着刘经理要的合约匆匆出门了。
计程车疾驶了十五分钟，终于在那家灯火通明的“黑美人”店前停下来。李茜茜下车后，立刻往酒廊里冲；在酒廊经理的指引下，找到了刘经理所在的包厢。
“经理，是不是这个？”在包厢门外，李茜茜将手上的牛皮纸袋递给刘经理，一双眼睛则好奇地往包厢内探看。
“太好了，就是这分合约。谢谢你，茜茜！”刘经理将纸袋内的资料拿出来看了一下，确定是自己要的资料没错。
“不客气。”李茜茜随口应了一下，眼光依然没放弃向包厢内探望。
刘经理也注意到她的行为了，深知这女孩子好奇心颇重，对什么事都想一探究竟。虽说她帮了他一点忙，他理该小小回馈一下，至少满足她的好奇心；但是酒廊是个是非之地，对单纯的她来说实在不宜久留，因此刘经理打消了让她进去“了解”情况的念头。
“茜茜，东西已经送来了，你也该离开了，一个女孩子单独在酒廊里不好。”
“呃……经理，我想……”
“茜茜！”刘经理板起面孔，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喔，好吧，那我走了。”经理已经下逐客令了！她祇好识相一点。
依依不舍地看着经理再度把包厢的门拉上，李茜茜心里直呼可惜。怎么不让她进去看一下呢？一下下就好，她又不会去闹场，干嘛那么小器？
“茜茜？”一声不确定的声音又唤着她的名字。
李茜茜猛然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好熟的声音，难道是——
“茜茜，真的是你？”
“伟哥！你怎么会在这？”
“这句话我才要问你。”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帮经理送合约过来，他在这里跟客户谈生意。”理由充足，李茜茜说得抬头挺胸。“你咧？”
看着她暧昧的眼光，吴浩伟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别想歪！这家店是我客户开的，我来处理一下账务问题。”
“酒廊的生意也是你在跑的？”李茜茜知道吴浩伟是在洋酒公司上班。
“是啊！对了，你吃过饭没？”
被他一提，李茜茜才觉得自己饿了。摸摸肚子，她对他笑着摇摇头。
“那你等我一下，我跟会计小姐对好账后带你去吃，这附近有一家牛肉面不错。”
“嗯。那我可以到处走走吗？”李茜茜的眼珠子又在转了。
“不行！乖乖给我坐在这里。”吴浩伟岂会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然我不带你去了，你现在就回去。”有时不能太顺着她。
“好嘛，我坐就是了。”李茜茜吐吐舌，乖乖在位子上看着他们对账。
但是没过多久她又不安分了，开始跟酒保聊了起来，而且愈聊愈过分，听听他们对话的内容——
“每个小姐的出场费是多少？”
“不一定，要看看那小姐红不红。”
“那……什么样的小姐比较容易红？性感的？身材好的？漂亮的？还是清纯的？”
“这没一定的标准。有的客人喜欢清纯的，有的则是喜欢身材棒的；但是不管怎样，手腕高、嘴巴甜就能讨客人欢心。”酒保告诉她他的观察心得。
“喔……”李茜茜想了一下，又问：“那我的嘴巴也很甜，酒保先生，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当公关？会不会红？”
“你适合当关公，鬼丫头！”吴浩伟拿发票本敲了她脑袋一记。“才一会工夫，你就不安分了？”
“我哪有！我祇是无聊，找人聊天罢了。”李茜茜抚着被敲的地方，嘟着嘴嚷。
“聊天？我看你倒像是在应征工作。”实在不能对她有一刻放松，否则不晓得她又要惹出什么笑话了。
“走吧，吃饭去了。”他率先往外走。
“伟哥，你账对好啦？”李茜茜上前勾住他手臂，一脸撒娇样。
“嗯。等一下吃过饭你先回去，我还要回公司一趟。”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到别家酒廊对账呢？”她蠢蠢欲动的心又开始盘算了。
“当然。”吴浩伟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反正你一个人，又要对账、又要开发票的，说不定会搞错。如果你能专心对账，又有人帮你开发票，那你的效率不就快多了？”她一双大眼闪闪发亮。
“然后呢？”他已经猜出她要说什么了。
“伟哥，我最近的工作比较不忙了，下班后我可以陪你到各酒廊去对账，开发票对我来说不成问题的，好不好？”她终于说出目的了。
“你想这件事若让彬彬知道了，我活命的机率有多少？”
“放心！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你要我欺骗她？”
“偶尔一次，没关系啦！”她使出赖皮功。
“不行！”他拒绝得简单利落、语气坚决。
“啊？为——”
“不行就不行，再罗嗦，我打你屁股哦！”
两人边说边走出大门，已经来到牛肉面店了。他们各点了一碗牛肉面后，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而李茜茜依然嘟着嘴巴。
“茜茜，不是我不让你跟。如果是别的场合，我会很高兴有你作伴；但是酒廊是龙蛇杂处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担心你的安危。”他希望她能了解他的用心。
“我祇是跟在你身边，会有什么危险？”
“难保你这张俏脸不会引起歹徒的觊觎，或是被哪个角头大哥看中了，硬拉你去坐陪，那怎么办？”
“我……”她倒是没想到这些。此时，面已经送来了。
“好啦，吃面吧！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好奇细胞。”吴浩伟揉揉她的头。“小心，好奇会杀死一只猫的！”
“我又不是猫。”李茜茜咕哝。
两人就在说说笑笑中结束晚餐。
吴浩伟陪李茜茜走到公共汽车站牌处才离开。
由于早过了下班的尖峰期，站牌处祇有李茜茜一人。原本吴浩伟想陪她等到车再走，但是在李茜茜的坚持下，他祇好先离开。
吴浩伟才离开不久，一辆白色轿车疾驶至李茜茜身边；在她还没看清楚来者何人时，她已被人硬塞入车内，扬长而去了。
第七章
“总经理，怎么是你？吓了我一跳！”李茜茜抚着心口，心有余悸。刚刚她还以为有人要绑架她咧！
杨百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脸、紧抿的嘴唇、握紧方向盘的手，宣告了一个讯息——他生气了，而且很气、很气。
难道是因为她爽约？
李茜茜为了保住小命，识相地噤声，免得自己被他的一把怒火烧得尸骨无存。阿弥陀佛，她才二十四岁，人生还很长，保命要紧。可是，他要载她去哪啊？
车子驶入仁爱路的巷子里某栋华丽的建筑物，在停车场停妥车子后，李茜茜被他一路拖进电梯里。电梯在十二楼停下，杨百川率先出去，拿出钥匙开了一扇门进去。李茜茜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进去？人家又没要她进去，而且此刻他又好像很生气，万一自己进去不小心扫到台风尾，岂不自讨苦吃？
但是没让她有太多时间思考，里面已经传来一声狮吼了：“进来！”好吧，生气的人最大，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谁叫她放人家鸽子呢？
李茜茜一直认为杨百川是因为她爽约的事而动怒，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是以公事为重，希望他能明辨是非；但她却不知杨百川发怒是另有原因。
原本今晚他打算与她一起吃晚饭的，却因她临时的一通电话而取消。正在思索着晚餐要去哪吃的他，突然怀念起那家牛肉面。想想自己也有好一阵子没去吃了，不如就今天去吧。因此他将手边的事处理完后，便开车前往。
就在快抵达面店前的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磴时，杨百川看见对面酒廊走出一对状似亲密的男女。在酒廊附近，这种情况是司空见惯的事，杨百川也不甚在意。但是就在眼光要收回的刹那，他看清了那名女子的模样——竟是李茜茜！
难道她所谓的急事就是赶来酒廊赴约？
杨百川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都能来去自如，如今却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一个应召女郎！
他看不起自己，竟然会相信她的话！哼！金盆洗手？他忽略了女人的虚荣心，一日奢华日子过惯了，是很难安于平淡的生活，不是吗？
但这些都不是他自厌的原因，真正令他生气的是即使知道了她虚荣淫逸的一面，他却依然在乎她，无法放下她，眼睁睁看她奔向别的男人，所以他就悄悄地尾随在后。
“总经理，这里是你家啊？”李茜茜打量完这一层约五十坪大的华丽公寓后，终于开口。
其实也称不上华丽，祇因房子的空间大，摆饰装潢简单大方。亮丽宽敞的客厅内有一组白色欧式沙发搭配透明玻璃茶几，地上铺有一块长毛波斯地毯，地板则是白色大理石所铺成，客厅与餐厅中间以一座落地酒柜相隔，酒柜上的名酒摆得琳琅满目，看来装饰的用意占的比重较高。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杨百川被她的问话拉回了思绪。
“你今晚去哪了？”冰冷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今晚？哦，我到酒廊去找——”
“很好，你够诚实。还是你已经知道事迹败露，说谎也无济于事了，对不对？”杨百川倏地站起来打断她的话。
“啊？什么意思？”满天问号在她眼前飞来飞去。
“什么意思？李茜茜，算你厉害！我竟然会相信你的话，被你唬得团团转，这样你满意了吧！”杨百川一步一步逼近她，一字一字自牙关迸出。
李茜茜被他逼得频频后退，最后跌坐沙发上，没路可退了。
“总经理，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骗……”李茜茜突然想到当初误上他的车，事后还佯称自己是应召女郎的事。“你……都知道了？”
杨百川站立在她面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睨视她。“很惊讶是吧？要不是我今晚亲眼所见，还不知道要被你骗多久？”
今晚？这是怎么回事？李茜茜愈听愈迷糊，今晚她祇是送资料去给刘经理而已，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说什么你现在唯一的身份是‘宏扬’的员工，我看不是吧！这话祇是说给我听的，好让你晚上能继续兼差，对吧？”杨百川轻鄙的语气伴着嘴角冷笑。
“乱讲！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兼差！”李茜茜站起身来，仰头与他对视。
“那么你今晚的行为如何解释？难道不是你的恩客指定要你坐陪，你才火速赶到酒廊去？你跟他亲密的样子，很不幸恰巧被我看到了。”杨百川愈说口气愈冷，尤其是想到他们两亲密的样子，他的双拳忍不住握得更紧。
“我跟伟哥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是——”原来他误会了。他以为她今天是去酒廊上班，李茜茜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但是杨百川却不给她机会。
“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卖笑不卖身的吧？”这种话从一个曾醉倒在他车上的应召女郎口中说出，是多么可笑的笑话啊！伟哥？叫得这么亲热，哼！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应召女郎，那是骗你的！”李茜茜试图澄清。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杨百川一手勾起她的下巴，自顾自地说：“你白天跟汤玛斯混在一起，我可以不闻不问；想不到你晚上寂寞难耐，又到酒廊兼差。啧啧！李小姐，你可真厉害啊！玩弄男人能令你感到兴奋吗？”嘲讽的话无情地刺伤了李茜茜的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李茜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泪光。
“怎么？说得太含蓄了？或者你根本就是个荡妇淫娃？”看见她眼中的泪光，杨百川一时心生怜惜，差一点就要上前吻去她的眼泪；但是理智却提醒他他所受的欺骗，因此他撇过头去不看她，硬是用话来伤害她。
这是她应得的，谁叫她欺骗他！
委屈一波波涌来，李茜茜忘了要替自己辩白，祇是一个劲地将泪水逼回肚子里；但是羞辱太过强烈，天知道她至今连上床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晓得，何来荡妇、淫娃之名？决堤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李茜茜连忙转过身去。
看着她抽搐的双肩，杨百川好想将她搂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此刻他祇想伤害她。
“好了，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你的眼泪或许对你的恩客们有效，对我却一点用也没有，别浪费了！”他说着违心之论。
“够了！”李茜茜以手背楷去脸上的泪水，转身抬高下巴直视他。“荡妇也好、淫娃也罢，那都是我的‘私事’！我能够白天、夜里两处活动，那也是我的本事！总经理，我凭我的本事赚钱，不偷不抢，我不觉得自己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你……”想不到她会如此反击。“难道你没有一点羞耻心？”
“羞耻心？哈！”李茜茜怪叫一声。“若每个女人都有羞耻心，那我想请问你，你的女伴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