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挑起双眉,以不寻常的眸光打量她。“你该--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他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我爱不爱你跟这件事无关……”她自喉咙中强挤出话来。“我有责任履行这个婚约,你也是。我不能将这?神圣的约定视?儿戏,任人几句话就一笔勾销;自小,我就知道这个婚约的存在,我也早打主意要履行它!”
“你以?你是贞节烈女、不事二夫吗?或者,你真想?自己赢得一座贞节牌坊,好供后世子孙尊崇膜拜、万古留芳?”他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拜托!请你搞清楚点,现在就快迈入二十一世纪了,那一套已经不流行了!”
“你一定要用这?讥诮的态度跟我说话吗?”伊雪雁轻声抗议。
“很遗憾,恐怕我必须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他故意要跟她作对似的,态度也更加吊儿郎当起来。“我也是从小就知道这个婚约的存在,但我从来不打算履行它;事实上,这也就是我?甚?会在大学一毕业就迫不及待‘逃’到美国去的原因。我之所以会选择离乡背井去念书,?的就是要躲避这桩婚约!”
她以受伤的眼神回望他,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
“结果,我老爸事业失败,而你老爸翻睑不再承认这个婚约。”他?眼望向天空,似乎在感谢老天爷所赐的恩泽。“我终于挣脱了这个枷锁,这是我们梁家面临一连串的灾难之后,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所以,我万万没有再往火坑里跳的道理,你懂吗?”
在梁海桐的眼里,她显然就像毒蛇猛兽般的可怕。伊雪雁好想哭,却强忍住,不让自己掉眼泪。在这个决定成形之初,她就知道自己必定得孤军奋战;这世上,没有人会支持她的,尤其是梁海桐。所以,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抱定了无论面临任何困境也绝不放弃的决心。
他仿佛戴上透视镜般,在她强装坚强的外表下,仍看见了她那哀怨的眼神;这使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伤的楚楚可怜的小猫咪,而他无异就是那只残忍欺侮她的大恶犬!他痛恨这种感觉--这种每次面对她必会?生的感觉!
他略略缓和一下语气。“雪雁,别傻了,你不必认?你该对我负甚?责任的。当初这婚约是你爸爸跟我爸爸做主的,现在他们一个已经过世,一个已经反悔,这个婚约也就理所当然的不存在了!我们俩也终于可以摆脱被人主宰、操控的命运,这不是很好吗?”
对她而言,这并不好,至于原因?何,目前,她还不打算告诉他。
见她不语,他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东瞄西瞄的,他瞥见了她的小旅行袋,这不禁使他更加惶恐起来。看样子,她是玩真的。
“你离家出走??了我?哦!不!我不会信的!你爸爸已经否定了这门亲事,而你继母更是处心积虑想要你嫁给他的侄子黄家彦,你何苦与他们作对?”
“海桐,我爸爸确实做了他不该做的事,但这其中另有隐情,他……”吞下原本想说的话,雪雁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不能再加深这个错误,更不能毁弃对梁伯伯以及你的承诺。”
他恍然大悟的说:“原来你是抱着赎罪的心态来找我的。拜托--雪雁,如果你真想补偿我甚?,那就请你放弃这个坚持,好吗?”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那坚决的模样是他从不曾看过的。
“我一点也不想娶你!事实上,你对我而言一直是个麻烦,而我对你根本是避之唯恐不及!”他一心一意只想让她打清“赎罪”的念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伤人。
伊雪雁心碎了。“?甚??”她的嗓音像是受了伤的动物,正在做痛苦的呻吟。
“你总是陷害我!”
她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有吗?”
他重重的点点头。“我从小就好动,而你温顺、乖巧得像个天使,我们俩根本就不对盘,但你偏偏爱跟在我后头跑,只要我一忽略你,你就泪眼汪汪的去投诉,害我每次都被我爸妈责?和处罚。从小到大,你就像是驮在我背上的沉重包袱,害我失掉了许多快乐,并且忍受了许多不平的待遇。我真的怕了你!”
“对不起……”她低着头,躲避他激动的指控。“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是你的包袱了。”
他很怀疑!瞧她这副眼眶微红、哀怨委屈的模样,和小时候那个小可怜根本就没有差别。
“我真的很惹人厌吗?”
他清楚地看见她的泪水滴溜溜的在眼眶中打转。不,伊雪雁一点也不讨人厌!事实上,即使他见多识广,看遍中西美女佳丽,她的美依然令他目眩神驰!她温柔的气质依然令他怦然心动,她楚楚可怜的娇弱,依然能激起他旺盛的保护欲……
但,伊雪雁对他而言,就像是天边那颗遥远的星子,只可远观,而不可近取。因?,他只是生长在俗世里的一个平凡男子,他渴爱自由,渴爱无拘无东的生活,他不够完美,不够资格去摘取那颗耀眼的星子。
“雪雁,在我的心目中,你就像是个易碎的搪瓷娃娃,需要人细心呵护,才能凸显你的美和娇贵。而我太粗心,太没耐性,你跟着我,只会受伤,你懂吗?”
她一味地摇头,且被他的拒绝挫败得想嚎啕大哭。“那不是我!我不是搪瓷娃娃,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不想了解你,行吗?”
他的拒绝总是像把刀,砍得她心痛难耐。她受够了身边的人都将她看成是温室里的花朵,认?她永远都是一个娇贵、需要人处处呵护的小女孩,好象她真的没有思想、没有主见、没有自己所渴望的……天知道,她是个多?有思想、有主见,会?自己的执着而坚持到底的人!
“雪雁,忘了那个可笑的婚约吧!你真的不必认?你亏欠了我甚?,真的!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在怪你爸爸,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和苦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梁海桐不禁有感而发。“虽然我现在所处的环境和以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但至少我还有个小小的安身之所,还有个和朋友合组的小公司,我对未来依然充满了信心,我爱极了目前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仅自由,而且放纵、荒唐!说来说去,他不过只是不想有她这个包袱来妨碍他追逐女人的自由罢了!想到此,伊雪罹留下来的决心不禁益发坚决。
她水汪汪的大眼,在瞬间又盈满了钢铁般的光芒。“我不走!这辈子,我都是你们梁家的人,是你梁海桐的妻子!”
“你真的疯了是不是?”
“我从来没这?清醒过。海桐,请你接受这个事实--我矢志履行这个婚约,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或动摇我的心志。”
“你……”这是梁海桐有生以来第一次结巴,第一次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行李该放哪?”
她的我行我素让他气结!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只好恶狠狠的瞪着她。“你真的不走?”
“我可以睡沙发,如果--你可以在床和沙发之间挂个布帘,那会更好!”雪雁打量四周,兀自盘算着。
“伊雪雁!”
对他的震天怒吼,她置若未闻。“我能使用浴室吗?”
他所有的耐性已被她的漠视彻底地磨尽。“你不走?好,那我走!”
抓起西装外套,梁海桐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去。
第二章
梁海桐不安的直晃动深埋在皮椅中的身子,而跷在桌面的双腿因此而叉得开开的,松开的钮扣和领结使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隐约听见门把开?声,他立刻睁着惺忪的睡眼注视着来人;而当他看清楚踏进办公室的人是阮怡后,他便马上闭上双眼,等着接受继之而来的质问和嘲讽。
阮怡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珠子,夸张的对他发出一声惊呼,语气中含有浓浓的嘲讽。“哇--究竟是发生了甚?惊天动地的大事,能让你这赫赫有名的迟到大王第一个来到公司?搞不好今儿个老天会下起红雨,或者冰雹来了!”
梁海桐无奈的耸耸肩。面对阮怡的奚落,他可是习惯得很!谁叫他“不幸”与这小妮子同学三年,如今又“倒霉”的与她成?一起创业、?前途奋斗的事业伙伴!
认识阮怡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她的个性从没有因社会历练而做任何修正,依然是如此的直接、爽朗;尤其是她的直接,有时真会令人忍不住要冒火,但她却丝毫不以?忤。毕竟“坦白”对女人而言,是一项相当难得的特质。
随意抛下皮包,阮怡走向他,一把推开他高跷在桌面的修长双腿,一屁股就跳坐到他专用的桌面上,以盯着猎物般的眼神打量他。“看来,你是在这儿待了一整晚?”
梁海桐戒填的保持沉默,飞快的转着脑筋,试图分散她对自己的注意力。“‘飞达’的合约签下了吗?”
阮怡不肯上当,径自猜测。“一定是跟女人有关!”
他无奈的呻吟了一声;阮怡实在太犀利,一针见血!
“怎?啦?该不是哪个没长眼睛、没脑袋的女人,被你搞大了肚子,害你有家归不得吧?”
正忙着整理领带的梁海桐险些被她的话给勒死!喘了口大气后,才软趴趴的驳斥:“别这样诬蔑我行吗?瞧你把我说得像是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似的!”
“不是吗?我可是常常接到不明来历的女人打来找你的电话呢!”
“这就对了!是她们来找我,而不是我主动去找她们。”梁海桐微微扯动他那性感的薄唇。
对于这点,阮怡倒是无法反驳。梁海桐天生就拥有一张能吸引女人的俊脸,还有一股能迷惑女人的性感特质,所以愿意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
她只手撑住桌面,倾身向他,托起他那刚毅的下巴,以挑剔的眼光端详他。“你的长相是不错啦!但我实在无法想象,怎?会有那?多的女人会像蜜蜂见着蜜一般的向你黏过来?你也祇不过是长得比别的男人多帅那?一点点而巳吧!”
“别靠我太近,小心自己也会被我‘电’到。”梁海桐顽皮地朝她眨眨眼,并不忘对她露出个迷人的笑容。
阮怡却毫不淑女的朗声大笑。“放心吧!对你来说,我是绝缘体,你电不到我的。”
海桐轻轻拨开她的手,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你真伤人!”
凭良心说,并非梁海桐的俊挺、潇洒吸引不了她,而是她心底一直深藏着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他长得没有梁海桐出色,更没有梁海桐的幽默和随性,而且,他还是个挺木讷、无趣的男人,但她却暗恋他好久、好久了!长久以来,她温柔的眸光总是悄悄凝视着他,尤其是在他不注意、或忙着与她针锋相对、反唇相稽的时候。
“拜倒在你裤脚下的女人已经够多了,不差一个。”敛住心神,阮怡丢给海桐一个促狭的笑容。“基于咱们多年的交情,我忍不住想奉劝你一句,终日穿梭花丛间是很快乐,但小心随之而来的代价!万一哪天,有个女人铁下心来纠缠你,到时,你就后悔莫及了!”
梁海桐因这番话而浑身起了一阵寒颤,更使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伊雪雁。
“怎??难不成我的警告已经应验了?”阮怡眼尖的盯着他愀然而变色的脸色,之后,她幸灾乐祸的大笑!“快告诉我,究竟怎?回事?”
“没事!”
阮怡才没那?快死心,她像八爪章鱼般,两手紧缠上他的颈子,不罢休的追问:“别骗我,一定有事,说嘛!我好奇死了……”
这时,办公室门口又闪出了一道人影--
“阮怡--”
他们一同循声望向甫进门的邵亭宇。
他对着阮怡大皱眉头。“你能不能端庄点?不?自己,也得顾及公司的形象,这里可是办公室,你怎?可以这?轻佻?实在是太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了!”
阮怡还来不及回嘴,他又继续数落--“你干嘛一早就缠着海桐?你没看到他一脸的勉强吗?”
“你以?你是谁?海桐的监护人?还是他私人的保镖?想保护他免遭我的‘摧残’?”阮怡极尽嘲讽之能事。
她故意收紧缠在梁海桐颈项上的双臂;她和海桐就像是哥儿们,所以,这种举动根本不含任何男女情爱。但她偏要用这种亲密动作来气邵亭宇,谁叫他老是要对她摆出这副嫌恶的嘴脸,活像她正在使出浑身解数计划色诱海桐,而他严然是海桐的保护者。
“阮怡,你实在太随便了!”邵亭宇一副恨不得跳上来推开她的模样。
阮怡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你以?自己是太平洋总署?管得真广!”
“好了--你们别吵了!”梁海桐轻轻挣开阮怡的手,出面当和事佬。“同学那?多年,你们总是一见面就斗嘴,不嫌烦吗?”
“他长得就是一副欠骂的样子。”阮怡余怒未消的向他挑衅。
邵亭宇咬着牙,强忍住气,不回嘴。女人--天底下最可怕的动物!招惹不得!
他转向梁海桐,关切的问:“怎?了?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阮怡抢着接口--“‘你’的海桐完蛋啦!我们这位自命风流倜党的公子哥儿,如今是阴沟里翻船,被一介不知名的女流之辈给缠上了,连家也不敢回!你看,有多惨啊!搞不好改明儿个,他就准备大宴宾客,向我们投红色炸弹!”
梁海桐翻眼向天,无奈的笑缺:“阮怡,小心闪了舌头!”
阮怡俏皮的朝他扮了个鬼睑。
“真的吗?海桐?”邵亭宇眉□微蹙。
阮怡再度抢了海桐的话。“当然是真的。”她故意用嘲弄的口吻数落邵亭宇--“你也未免太不克尽职责了吧!你不是自诩是海桐的保护者吗?”
邵亭宇还真煞有其事的叹口气。“有时间在这鬼扯,?甚?不去泡茶?”
“?甚?我就非得去泡茶?”阮怡深觉不平的抗议。“我跟你们两个,还有韶德,一样都是公司的股东,这些杂事?甚?就要我来做?你们?甚?不请个小妹来负责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邵亭宇马上以责难的眼神望向她。“既然身?股东,就该了解公司的的财务状况;创业唯艰,能省则当省,你也未免太会计较了。”
这一切她都了解,但她实在气不过邵亭宇任意支使她的嘴脸,还有那种“鄙视”的眼神,活像她真是一个心胸挟窄、无理取闹的女人。?甚?他就吝于给她好脸色看呢?她并不真的在乎自己去做那些杂事,她祇是想要他一些软语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