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讨厌的程度并不如你所想象的。”他再次扬扬手中的手帕,嘴角泛起一丝略带尴尬的笑意。
雪雁悲喜交加地接下他的手帕,有点激动地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我没有出卖你们,你肯相信我吗?”她以毫不闪烁的眼神迎视他。
他缓缓的点头。“或许!”
正当她想以感激之语响应他时,他却又冒出一句--“因?我不认?,你有足够的智能能把我们大家耍得团团转。”
她吞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感激,埋怨的瞪着他。“我还以?你变了,原来你还是一样的可恶!”
他笑了。“留下来吧!给海桐一点时间,他会查明一切的。”
他的话不禁又勾起她胸中的刺痛,不禁小脸一黯:“他不相信我,这对我而言是残忍的。”强忍住心酸,她坚强的说:“这样也好!虽然他这?不屑我的爱,我还是希望他一切都好。或许因?我的离去,‘彩绘’的威胁也会一并消失,那?,他就可以不必再因?我而辛苦迎战接二连三的恶意打击。”
“你认?海桐是如此禁不起挑战的人吗?”邵亭宇不以?然的反驳。“我认?,他会希望、并积极去证明你是无辜的,更不愿你?了保护他而委曲求全,蒙不白之冤的。”
她那冰冷的心,因他的话而顿觉温热了起来。“谢谢你,亭宇。”她柔声说道:“虽然有点迟了,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对我伸出友谊之手,你让我好过了许多。”
他点头,不知道该说甚?。他曾经是那?盲目的恨着她,甚至伤害她;而今,自己才不过做了那?一点点,她便感激得仿佛得了稀世珍宝,这反而让他不自在起来。
她给了他一个略带感伤的微笑。“我走了。”
“你还是要走?”
她坚决的点点头,眼里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再见!”
邵亭宇没有再多说甚?,也无权再多说甚?,他祇能无奈的伫立街头,看着雪雁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 * *
黄家彦徒步走在红砖道上,一方面,他?马上就能见到婉儿而感到兴奋,另一方面,则又?自己无法带给婉儿好消息,而深深感到自责。
婉儿的去而复返,给了他相当大的冲击,更让他深切的明白一件事实--他不能失去她!失去她,他的人生将变得毫无色彩。
?了婉儿,他决心说服黄美纱,但事情却不如他想象的顺利。最近,祇要他一提起婉儿,必定会换来黄美纱一顿指责,甚至她还不惜以断绝姑侄关系要胁他;再不然,就是频频对他提及养育之恩、造化之德,令他感到左右?难。
当然,他之所以无法下定决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对于“名利”的向往还是占了极大的因素。在他的私心里,他仍然想拥有名利权势的,但不再祇是?了自己,而是?了要让婉儿和他那即将出世的孩子,能够享受世上最优渥、富裕的生活。
一股花香飘进了他的嗅觉,黄家彦才惊觉自己伫立在花店前,视线马上就被橱窗内各式各样的花朵所吸引。或许他该买束鲜花给婉儿的!婉儿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她一定会?这小小的礼物而快乐上好半天。
主意才刚想定,殷勤的花店老板立刻迎了上来。“先生,想买甚?花?”
“一大束红玫瑰。”
“送人?”老板对他露出会意的一笑。“你稍等一会,让我好好替你挑选,并?你精心包装这束玫瑰,相信你一定能赢得这位小姐的芳心。”
黄家彦微笑以对。“那就麻烦你了,老板。”
在等待的当中,他不断?头看向对街婉儿所住的公寓,幻想着当她接到他送给她的这束玫瑰花时的种种情景,脸上不禁漾开了笑意……但下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却突兀的冻结,所有注意力全滞留在对街转角处的一名年轻男子身上--
这名男子骑在一辆末发动引擎的电单车上,帽檐压得相当低,仿佛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一定见过他,而且就在不久前。黄家彦因太过专注而紧锁眉头,就在他思考的当时,那男子突然摘下帽子,烦躁的耙耙他那头乱发,很快的又将帽子戴上--就这短短几秒钟,足够让他确定一件事。他确实见过他,而且就在不久前,在黄美纱的私人办公室里遇见过他;他犹记得当时,黄美纱似乎不愿让他们俩打照面,而立刻遣走了他。
而此刻,这男人?甚?会在这里出现?是巧合吗?一连串的联想,在在都加深了他心头那股陡然而生的不祥之感!
“老板,你认识那个坐在电单车上的年轻人吗?”他指向对街的方向。
老板?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倒觉得他有点奇怪。”
“怎?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老板将包装好的花束交到他手上。“他是这两天才出现在这里的,从早守到晚,也不见有人跟他搭讪过,他就这?坐在车上,鬼鬼祟祟的东看看、西瞧瞧,好象在监视甚?似的。”
黄家彦不再问话,祇是丢下两张仟元大钞,便匆匆转身而去。
他不管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会不会显得太鲁莽,都决心趋前问个究竟。他不得不做最坏的设想,如果他的设想成真,那这件事很可能和黄美纱脱离不了干系。黄美纱摆明已将婉儿视?眼中钉,而她一向对阻碍自己计划的人是绝不容情的,这念头令他怵然心惊。
他急步走到街口,却没想到正巧看见婉儿走出公寓大门,朝着转角处走去;而就在同一时间,转角的那名男子发动了引擎--
巨大的恐惧几乎要阻断了他所有思绪,而唯一存留在他脑际的,祇剩一个念头--他必须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即使拚了命,他也要保护婉儿母子!
“婉儿--”他嘶声狂吼,但声音却隐逸于嘈杂的车声中,婉儿不曾因此而停下脚步。
他拔腿想奔向她,但阵阵剌耳的喇叭声却硬将他逼了回来;他再度尝试,车阵仍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
“婉儿--”
他再度嘶吼,衷心企盼“心有灵犀”能在此时发挥效用;而果然,婉儿有了响应,祇可惜,就在婉儿回头看他的刹那--那辆摩托车已朝她急速奔来。
接着,是婉儿凄厉的尖叫声屏住了他的气息,他祇能眼睁睁地站在对街,看着她像暴风中飘零的树叶,缓缓的、缓缓的滑落在地上。而那辆肇事的摩托车在诡计得逞后,便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逃之夭夭。
“婉儿--”
他如雷鸣般的吼叫声划破天际,再也顿不得车阵的阻隔,而发疯似的奔向她;当他赶到之际,婉儿头部正汨汨流着鲜血,毫无生命力的身躯颓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突然,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成冰!
无情的冷风,也在此刻向他席卷而来,不但吹乱了他的心思,也抖落了玫瑰花束;他静止不动的心就像散得满地的花瓣,随风飘散。
他缓缓弯下腰,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并狂乱的摇晃她的身躯。“婉儿,醒醒!婉儿,醒醒!婉儿,我求求你跟我说说话,祇要一句--祇要一句就好--婉儿!你不能就这?狠心丢下我……”深切的恐惧令他不断发颤。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对婉儿的爱有多深!没有婉儿的世界,宛如炼狱一般可怕;如果婉儿真有三长两短,那?他也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甚???甚?他非到这一刻才要彻底觉悟?如今,名利、财富跟婉儿比起来,祇是一堆无用的粪土。如果他能早点看破这一切,带着婉儿远走高飞,共创属于他们俩的人生,那该有多好!
自责的泪水,滴滴深陷在婉儿苍白的脸上。他开始变得无助起来,就像三岁孩童迷失在森林里一般惶恐。“婉儿,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能没有你……”
是他的真情感动了上天吧!就在他痛不欲生时,婉儿仿自迷茫的世界里醒来,她缓缓睁开眼脸,发出虚弱的声音--“家彦--我不会丢下你,一辈子都不会!”
这坚定的保证,让他几已停摆的心再度恢复跳动,并?他冰冷的身躯重新注入一股新的生命力--他也活过来了。
“婉儿!”他感激上天的恩泽,激动的搂紧她。
但婉儿痛苦的神情,又让他再度陷入另一个哀伤中。
“我的孩子……”她抱着疼痛难当的肚子,伤心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震惊的看着两行血水自她的腿侧缓缓流下……
上天将婉儿还给了他,却仍执意召回他的孩子!
婉儿再度因疼痛而昏厥,这时,他才意识到要寻求协助。“叫救护车……求求你们叫救护车!”
花店老板自围观的人曹中走了出来,安慰的轻拍他的肩。“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别太担心!”
他哽咽得说不出半句感谢的话,祇能紧抱着怀中的婉儿,任满腔的悲痛化成两行热泪……
第十章
猛然被打开的门扉,令黄美纱不悦的紧蹙秀眉。
她瞪向站在书房门口的黄家彦,用数落的口吻说:“你是怎 搞的?总是莽莽撞撞的,这样能成就得了甚?大事?哎!有甚?事快说吧!你没有看到我正在忙吗?”
“我知道你在忙。”黄家彦突然像只受伤的野兽般暴跳如雷!“忙着铲除异己!忙着做伤天害理的坏事!你罔顾天理、泯灭人性,就祇?了满足自己那可鄙的私欲!”
“你疯了吗?竟敢这?对我说话?”她眼里盈满惊讶和淡冷的忿怒。她怎 也没想到,家彦竟敢如此的顶撞自己。
他眼中也狂烧着怒火:“疯了的人是你!你竟然?了阻止我和婉儿在一起,不借触把法律,教唆人伤害婉儿?”
“你在胡扯些甚?!”她强作镇定。显然的,家彦已识破了一切,但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承认的。
“是你!是你买通了那个冷血的男人,我亲眼看见他企图撞死婉儿,所幸婉儿命大,可是……”他的嗓音因极度压抑而变得痛苦低哑--“可是--却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知道她是瞒不了,却仍顽强的?自己辩驳--“我原本祇是想吓吓她,好叫她识趣点,不要再来纠缠你,哪知会有这样的结果。”
从她的口气听来,显然毫无忏悔之意,这使家彦更加忿恨难当。“你怎能如此狠心?毕竟婉儿肚里怀的是我的亲生骨肉,你的亲侄孙啊!”
“家彦,姑姑之所以会这?做,?的也是你啊!”她放下身份,决定暂时不计较他无礼的辱?,而软言软语的试图抚平他高涨的怒火。“即使娶不到伊雪雁,我也会替你找个名门闺秀,像婉儿那种乡下丫头,她能帮你平步青云吗?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拔长大,眼看着大好前程就在你的脚下,我怎?还能眼睁睁看你毁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不,你错了!当我亲眼看见婉儿倒在血泊之中,我的心、我所有的的感觉也在那一刻同时死去。”他眼中爆出毫不动摇的决心。“我爱她!今生今世,我祇爱她一个!我可以不要财富权势,但我却不能没有她。祇要她一出院,我立刻要娶她?妻!”
黄美纱也狠下心肠,斩钉截铁地威胁--“如果你敢违拗我,那你肯定会失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我不在乎!如今富贵对我而言犹如过眼云烟,我祇要婉儿,她才是我最大的财富。”
她再度扬言威胁:“明白的告诉你,我今天能让人去了她半条命,以后也能!你如果执意如此,祇有更加让她不幸!”
黄家彦不敢置信的瞪看她。她竟会在他面前扬言将再度伤害婉儿?她怎?能如此狠心?她怎?做得出如此泯灭人性的恶行?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可怕、多令人憎恶?”他终于看清了她那美丽外表下最丑陋的一面。以往对她的尊敬、崇拜和亲情,此刻都已荡然无存。“你?了自己的私欲,不晓得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罪行,难道你不怕得到报应?”
“住口!”
“我偏要说!”他疯狂的想将她加诸在婉儿身上的伤害,加倍奉还给她。“你是个贪婪成性:永远不知足的女人,姑丈是如此的爱你、疼惜你,但你是怎?回报他的?”
“黄家彦,你给我滚!”她气得花容失色。
他却执意说下去。“你不守妇道,迷恋上梁佑龙,不但作践自己,还不知耻地使出浑身解数,?的就是要勾引他;无奈他对你无动于衷,所以你才恼羞成怒,诬蔑梁佑龙,间接陷害姑丈成?不义之人。如今,你还将矛头对准梁海桐,表面上是?了要撮合我和雪雁,实际上,你祇不过是将对他爸爸的恨意转移到他身上罢了。”
黄美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是她有生以来所受过最大的羞辱--梁佑龙怎?可以不爱她,怎?可以?
“你以?这世上没有人能揭穿你丑陋的面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做甚?,可是无论你做了甚?,我都祇想到要保护你……”
“够了!”她尖锐的叫声就像即将断了的琴弦。“对,你说的都是事实,那又如何?”她用着几近狂吼的声音呐喊:“祇要有人敢跟我作对,我就有办法毁了他!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羞辱我,没有人可以看轻我!无论是梁佑龙,他儿子,雪雁,婉儿,或是你,祇要是跟我过意不去的人,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毁了他!”
她疯了,他真的认?黄美纱已经疯了!
“我祇要你记住,如果你敢再动婉儿一根寒毛,我会让你后悔终身的!”这绝非戏言,他真的会?了保护婉儿而不惜与人拚命,即使对方是他的亲姑姑,也不例外。
“滚--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她转身背对他。
她眼中的泪光,使他犹豫了一下。“我们原该是世界上最亲的人,?甚?……”
“即使你不相信,我还是要说,我自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好。”她悄悄拭去泪水,重新武装自己。“我的手段是很激烈,甚至卑劣,但那是我唯一的生存方式,难道这也错了吗?”
“错了,大错特错!”伊达明低沉的嗓音自门口传来。
黄美纱循声回头,脸色在瞬间变成一张白纸。
而伊达明瞪视她的黑眸,却冷得像寒冷的冬夜--显然,她和黄家彦的争执,他全听了进去.....
* * *
急切的敲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林韶德;在一阵恐慌之下,他弹跳而起,抓起衬衫,不加思索就往后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