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跟她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但我们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而她却时时刻刻 想跟我粘在一起,完全不给我一点自由的空间。”他忍不住埋怨,深觉自己像只失去自 由、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筱帆太在乎你!”
“我知道她对我好,但那对我而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常常让我有透不过气来的感 觉。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她隐约可以了解于立所想表达的,因为“自我空间”不也是她自己极力想争取的吗 ?
她也曾劝过筱帆,不要把爱情当做生命的全部,而能把注意力分散于别的事物上, 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在乎于立了!甚至还能开拓出另一片天空。但筱帆始终将她的建言当 成是爱情“门外汉”的长篇谬论。
她的痴情却被人当成束缚,而且很可能永远也等不到她所企盼的婚姻,语彤不免为 筱帆的处境感到忧心。
“于立,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娶筱帆的打算,对吗?”
“对。”他毫不犹豫的承认。“我不会娶她。”
“你想过把这个决定告诉她吗?”
“我不是以行动来表达了吗?我迟迟不肯娶她,她就该明白了,不是吗?”
“哈,你表达得也未免太‘彻底’了点。”语彤忍不住嘲讽。“你不打算娶她,却 跟她形同夫妻般的同居在一块,你教筱帆怎么能不心存希望?你明明知道筱帆对你的爱 ,在她的心目中,你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语彤,我跟筱帆之间是两厢情愿,我并没有强迫她;况且,我们都是成年人,都 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于立振振有词为自己辩驳。“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以为我们还活在远古时代,只 要看到女人的小腿,甚至足踝,就一定得娶她为妻?”
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论调教语彤气得咬牙切齿。“你既然不要她,为什么不明白的提 出分手,给她自由?”
“我在等着她主动。”
“为什么?你这是在浪费她的青春!”
“我不想让筱帆把一切罪过都推到我身上,我更不想落个负心汉的罪名。”他说得 理直气壮。“而且万一我提出分手,筱帆受不了打击跑去自杀,这责任是不是又要由我 来背负?我现在的做法就是一个字——拖,拖到她放弃希望、离我而去!”
语彤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于立,你真是一只自私自立的沙文猪!得尽便宜还卖 乖,小心天理不容,你会得到报应的!”
“那么,我更该把握时光尽情享受,等到死到临头的时候再来烦恼吧。”他显然不 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依旧嬉笑以对。
语彤激动的抡起两个抱枕,左右开弓的砸向他,然后趁自己还未气得丧失理智之前 ,气冲冲的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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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语彤轻轻推开房门;筱帆还是躺在同样的地方,同样哀怨的神情,甚至同样的姿 势。仿佛在她离开的这几个小时中,她连动都没动过,而她身边的食物也早已变冷、变 干。
方才被于立所点燃的怒火,一瞬间再度爆发。“你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如果你想 慢性自杀饿死自己,我建议你不妨速战速决,免得折磨自己连带折磨我!看你想割腕、 上吊、还是吞食安眠药?如果你连准备自杀工具的心力都没有,吩咐一声,看要刀子、 绳子、或者安眠药,我都会替你准备!”
筱帆的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滑满双颊。“连你也开始嫌我,我真的那么让人讨厌吗 ——”“上帝保佑!如果你再像尊化石一样动也不动、连话也不说一句,不用等你饿死 自己,我早已经控制不住的把你给活活掐死!”与其看她像尊活死人似的,语彤倒宁愿 应付她的眼泪。
“于立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所付出的却完全得不到响应?”筱 帆悲愤地质问,仿佛这一切全是语彤的错。“我从凯蒂家跑出来,他没有来追我,我不 回家,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八年的感情……难道我在他心目中连一点份量都没有 ?”
“事实是如此。”语彤选择实话实说。
“不!”她一径地摇头,推翻自己的话,脆弱得想抓住这段已经残缺不全的爱情。
“于立不会,他不会!
他不会这么对我!”
“谁说不会?这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你还要逃避多久?”她认为筱帆现在需要 的不是安慰,而是当头棒喝!
“你说谎!”她不再奄奄一息,怒火点燃了活气。
“你不要我住在这里,我可以走,你何必说这种伤人的话骗我!”
“是你在自欺欺人!”语彤一心只想将她从桎梏中解救出来。“你真的丢尽了我们 女人的脸,为一个浑蛋透顶的男人寻死寻活,你到底有没有一点骨气!”
筱帆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狗,疯狂得只想反扑伤人。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冷酷无情得像座冰山,根本没有男人敢接近你!你 懂什么叫爱情!”
“我是不懂,但至少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搞得要死不活!”
筱帆激烈的回嘴:“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是啊!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冷酷无情到让你待在这儿、侍候你,然后看你脸 色、被你辱骂!”语彤白皙的双颊因强烈的怒气而烧得通红。“我绝对不会再劝你任柯 一句话,更不会喀咳噜嗦的缠着要你吃东西,要死要活都不干我的事,只要你别死在我 的屋子里,触我霉头!”
压抑已久的愤怒,犹如山洪暴发般一发不可收拾!
语彤端起盛着食物的托盘冲至厨房,一古脑儿的将它们倒进垃圾桶里。之后,她还 不觉得满意,将攻击的目标转移至冰箱。
“既然你想饿死,我成全你!我把所有能吃的全毁了,好凸显你寻死的决心!”
她搜刮出冰箱里所有的东西,疯狂地往垃圾桶里砸,往水槽里倒,惜由这种疯狂的 举动来发泄满心的愤怒和狂乱。
终于……她的食物砸完了,力气也用尽了,疲累得瘫坐在地板上。
筱帆细细的啜泣声在她身旁响起,她一抬头,对上她那双盈满泪水和愧疚的瞳眸。
“对不起……我就像凯蒂说的,快变成一只到处乱咬人的疯狗。”筱帆慢慢滑坐在 她对面;不知道是因为饿得站不住脚,还是被愧疚感给击垮了。“为了于立,我差点和 凯蒂翻脸,现在又出口伤你……我真的太过分了,你这么帮我,我却对你说出那么难听 的话。”
“你知道吗?筱帆,这两天我实在受够了你的歇斯底里和眼泪。”语彤故意装出一 副不耐烦的口吻,但她的脸色却已缓和下来。
“好……我不哭。”她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想强装坚强却又忍不住掉眼泪 。
“不但不能哭,你还得振作起来。”语彤就像是军队里的指挥官般,极有威严的下 达命令。“自暴自弃除了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境外,根本于事无补。你现在只有两种选 择,一是慧剑斩情丝,将于立抛到九霄云外去;再不然就是不惜任何手段,将于立套得 牢牢的,让他舍不得离开你。筱帆,你要想清楚,就算你把眼泪流干、甚至哭死,于立 除了愧疚,仍然不会爱你。”
“你说得对……”筱帆终于了悟地止住眼泪,纠缠她的恐惧顿时像长了翅膀般飞逝 而去;语彤一针见血的劝告化成一股力量,重新注入她的体内。她坚决的抹掉满脸的泪 痕,宛如整装待发的战士般充满生气。“我绝对不再哭了,我要重新振作起来,重新考 虑我和于立之间的关系。”
“没错。你要改被动为主动,不要一味处于挨打的地位。”她给筱帆一个鼓励的微 笑。
她不断的点头,昔日的自信渐渐回复。“或许就是因为我太在乎他,他才会觉得我 唾手可得,一点也不珍惜我,我发誓,我——”筱帆突然止住了话,脸上出现一丝怪异 的神情。语彤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筱帆环眼四顾,眼里有着歉意。“瞧我,害你把厨房给毁了,还有你自己……”语 彤循着她的视线,看着自己沾满油渍、酱料的衣服和双手,还有杯盘狼藉、一塌糊涂的 厨房,不觉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妈总爱数落我没大脑、意气用事,瞧我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了什么!我得趁她例 行的‘突击检查’前收拾好,否则到时遭殃的会是我的耳朵。”她凶巴巴的加上一句: “筱帆,你可得帮忙。”
“没问题……”筱帆脸上再度露出那丝怪异的表情,她显得欲言又止,苍白的双颊 渐渐染上两朵红晕。“语彤,你真的把所有能吃的都丢了吗?我——好俄……”语彤毫 不淑女的大声笑了起来。“全丢了,一点都不剩。”
“我饿得全身都没力气,一直不断冒胃酸……”她活像一只即将饿死的小猫咪,发 出虚弱的呻吟,渴望引人同情。
语彤俐落的站起身,一把拉起她。“走!我们到巷口吃面,再叫一大盘卤味。”
她以“惊悸”的口吻数落着:“看你把我的手也给弄脏了!还不快去洗手, 然后换掉你一身惨不忍睹的衣服!”
语彤笑得更是乐不可支。她实在很想告诉筱帆,她自己披头散发。双眼红肿;一整 天没有漱洗的憔悴模样其实比她还惨;但害怕筱帆真会被自己模样吓昏,她决定保持沉 默。
就让最重形象、最爱漂亮的白大美女邋遢一次又何妨?
第五章
白筱帆打开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大束娇嫩欲滴、清新淡雅的海芋。
“哈罗!语彤,你就像这些花一样清新脱俗。”
花束之后,露出了一张比太阳光还灿烂、耀眼的笑脸,筱帆无法自己的以充满赞叹 的眼神盯着他看。
看清来人是谁后,向书祁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多了一分自嘲。“看来,我闹了一 个小小的笑话。你好,我是向书祁,语彤的朋友。”
“你好,我叫白筱帆。”她露出娇羞的微笑,下意识理理一头柔顺、飘逸的长发。
“我想我们有个共通点,都是语彤的朋友。”
“她人呢?”他们并肩走进屋里。向书祁率先朝厨房走去,从玻璃橱柜里取出一个 漂亮的水晶花瓶,仿佛也对这里非常熟悉。“她不在吗?”
“在闭关赶稿。”白筱帆俏皮的眨眨绵密的睫毛。
“语彤将她的书房视为‘私人重地’,在赶稿期间严禁任何人去打扰,包括我。不 过……或许我应该为你冒个险,搞不好语彤会非常乐意为你打破禁令。”
“不!不!她会非常乐意打破我的头,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我赶出去!”他眼里闪着 促狭的光芒。
筱帆看他倒落的将漂亮的海芋插满水晶花瓶,一边偷偷端详他优雅而出众的仪表。
“你的话开始让我产生怀疑,让你进来究竟是不是个明智之举?”
他的笑意加深,用那双能迷惑人的双眸看着她。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了解语彤就会明白,她对愈亲密的朋友,愈能毫无顾忌流露 出最‘真实’的一面;我就是喜欢她那种直言不讳、坦率自然的个性。”
“是啊!”她随口附和,一面费神地揣测他和语彤之间究竟是多“亲密”的朋友。
“我和语彤是高中同学,我一直不知道她有你这个朋友。”
“我和语彤认识只有短短十天,但或许是心有灵犀吧,我觉得好像认识她有十年了 。”丝丝温柔自他英俊的脸庞流露出来。
“十年?你饶了我吧!”语彤闯了进来,凶巴巴的口气破坏了原来的和谐气氛。
“才十天我就快被你气得差点上吊!要是认识你十年,我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方语彤的无礼显然一点也困扰不了他;向书祁绽出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她的来临 同时为他带来了春天。“虽然才短短三天不见,对我来说却有如真的隔了三秋。我好想 念你。”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虽然她看起来显得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有淡淡黑眼圈,但在他 眼中,她仍有着非凡的美丽。他一向欣赏能专注于工作中、懂得自食其力的女人,而不 是只会妆扮自己,只想找个长期饭票那类的庸脂俗粉。
语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有以更不友善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你当然想 念我!想念折磨我的乐趣!只可惜我现在在赶稿没空奉陪,不送了。”
“语彤。”白筱帆一副快被她的无礼吓昏的模样。
“没关系。”他竟然转而安抚她。“你也了解语彤,她就是这种直来直往的作风, 很特殊、很迷人,不是吗?”
“是吗?”筱帆匪夷所思地反问。惊讶于他可媲美圣人的风度,和异于常人的“特 殊品味”。
“语彤,你忘了我们对这屋子的布置已经达成共识了吗?”他以高昂的语气宣布: “我的伙伴们马上就到了。”
“伙伴?”语彤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该不会为了整死我,组织了一支‘特工队’
吧?”
他笑意盎然的看着白筱帆。“我还忘了跟你提,语彤具有无人能及的高度幽默感, 是不是?”
筱帆愕然得说不出话!
他再度将注意力转口语彤身上。“我说的是‘梦园’的工作伙伴,他们正载着能彻 底改变这屋子所需要的花卉盆景,朝这里开来。”
不给语彤反对的机会,他接着又说:“我知道你在赶稿,你可以安心地继续工作, 我会负起一切监督的责任,保证完成后让你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语彤不想再作无谓的抗争,只有认命地叹气。“随便你,反正即使我反对你也不会 听,随你怎么胡搞瞎搞。
但请你切记,绝对不要踏进我的书房半步!”
“遵命。”他像个小兵一般,唯命是从。
语彤无奈地转身冲回书房。至少值得安慰的,她还保有最后这一个小小的城池。
但白筱帆再度粉碎她唯一的希望。在她还来不及将她摒除在门外之前跟了进来,而 且始终以一种法官审视犯人的眼神盯着她。
她忍不住呻吟:“筱帆……”
白筱帆先发制人地打断她。“如果你不先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会在你耳边吵得让你 连口饭也吃不下去。”
语彤作投降状的丢下手中的笔,极为无奈的嘲讽道:“开庭吧,法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