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元祈求谅解的看着儿子:“我真得不知道该如何爱你,但最起码,我负起了养 育你的责任。”
“像养条狗?”何瑞麟无法掩饰他的愤恨、不平。
何天元回避儿子逼人的眼神。
何瑞麟的声音冷得象块冰:“我真得很可悲,甚至比不上你养得一条狗,你在心血 来潮时还会摸摸它,而对我,却像躲瘟疫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何天元无话反驳,他真得很不愿意面对这个儿子,他使他想起他那需索无度而又自 私的母亲。偶尔,他会良心发现的多注意他这私生子两眼,却立即换来妻子委屈、埋怨 的眼神,又使他毫不犹豫的远离儿子。
现在,他面对这个一直受他冷落的儿子,他既心虚又骄傲的发现,他已经成长为一 个既独立又出众的男子汉,一个不靠任何人,奋力闯出一番大作为的青年才俊。
“瑞麟,我无法替自己辩驳,只能请求你别再记恨以前的种种。”何天元希望能软 化儿子脸上的寒霜。“或许你已经大了,不再需要我们的照顾,但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 改善我们父子间的关系,现在努力总比永远不做好,不是吗?”
“为什么,你终于想到有我这个儿子?”何瑞麟咄咄逼人:“因为我成功了,有钱 了,让你们所有人全跌破了眼镜?你终于发现我这个私生子还有可取的地方?终于配成 为何家的一份子?”
“不要这样。”何天元疲惫的叹口气。
何瑞麟深吸一口气,平复显得过于激动的情绪。“其实我真得不应该回来的,你知 道吗?我真得已经习惯没人疼爱、没人关心的事实,我都已经熬过最艰难、无知的岁月 ,我已经不再渴望有条件的亲情、温暖。”
“你毕竟是我儿子。”何天元注视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他首次发现儿子长的非 常象他。
“是吗?”何瑞麟心痛而嘲讽的反问,为什么在他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他却不这么想 呢?
何天元想去碰触自己忽略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却竟然没有这个勇气,只能以祈求原 谅的口吻说:“秋玲已经死了,你是我仅存的孩子,我在试图弥补我们之间的裂廊”
“可能吗?”他真的怀疑,他受的伤害太深,他真的不确定他的伤口是否会有痊愈 的一天。
“我的事业需要继承人。”
“我知道高建斌在帮你。”
何天元摇头:“他是我女婿,而你是我儿子。”
以前这些话会令他感激涕零,现在他不准自己因之软化。“别忘了,我有自己的事 业需要经营。”
何天元连吸好几口烟,沉吟了好久,才暗哑的说道:“我公司的业务最近有逐渐陷 于停滞的危机……”
“是吗?我为你遗憾。”他的口气一点也不真诚。
“瑞麟,我……”何天元真有些欲言又止,他并不希望揭露自己的窘态,但真的需 要儿子的帮忙。
何天元强迫自己迎视着何瑞麟质疑的视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已经掌握了大新 的主宰权,或许你能和爸爸的公司合作几笔生意,拉我一把?”
何瑞麟脸上的神情在刹那间变得比花岗石还要冷硬,炽烈的怒火在胸臆间翻腾,他 危些将手中的玻璃杯给捏碎。
何天元不自在的清清喉咙:“当然,我不可能叫人做赔本生意,会把该有的利润给 你,我只希望你的订单能提振公司员工的士气,你的订金可以供我周转、运用,或许… …”
何瑞麟猛的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桌上,打断何天元未完的话:“原来这就是你要我 回来的目的!”
他盯着何天元的眼神冷冽如冰。
“不要这样,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何天元急切的想抹去儿子眼中的轻视:“你是 我的儿子,除了给建斌的一份外,将来我的事业,一切都是你的。”
何瑞麟冷冷的笑了,他的眼中一片漠然:“实话,我现在恐怕根本不把你这些家产 放在眼里。”
“瑞麟,我……”
何瑞麟倏然起身,他真怀疑自己为什么傻的应邀而来。他们仍然不爱他,只想利用 他。
“我想,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决然的宣称,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不曾属于 他,也永远不会属于他的地方。
何天元无力挽留他,他从来不曾为这个儿子付出过半点关心,此刻他又有何言要求 他的回报。
“瑞麟,你等一下。”是曾秀仪唤住已到厅门口的他。
他停下脚步,不甚情愿的转向面对她。
或许是有求于他,或许岁月真得缓和了她的怨恨,曾秀仪以从未有过的柔和眼神看 着他。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急切的保证:“可以,我们不谈生意,只请你重 新接纳我们,毕竟你姓何,你是何家的一份子。”
“我真得已经习惯孤独。”他缓缓的摇头。
曾秀仪恳求他:“请你看在秋玲的份上……”
“秋玲已经死了。”他的神情里满是遗憾及落寞,秋玲的去世,仿佛已切断了他所 有的亲情的联系。
曾秀仪哑声道:“秋玲在天之灵,会希望我们一家团圆。”
他仍然摇头:“我不愿意回到没有秋玲的家。”
他跨出门,临走又回头看了何天元一眼,以公事化的吻说:“如果你的公司真有和 我合作的意愿,而且一切条件能都符合双方要求,我是不排斥和你有生意上的往来,你 可以派人和我的助理联系。”
抛下话,他毫不迟疑的转身而去。
邱以成满脸怒气的走进办公室。
叶宜庭忍住叹气的冲动,她有时候真的觉得他象个长不大的孩子,无法忍受半点委 屈,无法冷静的试图改善情况,总是以怒火来面对所有的不顺遂。
“又怎么了?”她静静的问。
邱以成迫不及待的开始发泄:“他太过分了,好象就是看我不顺眼,就是要找我碴 ……”
叶宜庭倒一杯水给他!
“冷静一点!”
你喝了口水,烦恼的看着她:“如果你知道他下了什么“圣旨”,就是会劝我冷静 了,事关于你。”
“我?”叶宜庭疑惑不解。
他点头,闷闷不乐的说:“他要把你调离我身边。”
“他要降我职?我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叶宜庭颇感意外。
“不是,你算‘荣升’了。他要把你调到他身边,名义上说的好听,实际上是根本 不要我好过,他知道我少不了你。”
叶宜庭不晓得该做如何反应。
邱以成需要她,但他们谁也无法阻止何瑞麟的决定。光想到以后必须常常和他在一 起,叶宜庭就开始心跳加速,何瑞麟就是有能令她不安的本事。
她静静的问:“我的升迁定案了吗?”
邱以成无奈的说:“明天人事室会有正式的公文宣告。”
第五章
叶宜庭一个人步出办公大厦,采娟声称要还有些公事要办,得留下来加班,她只好 独自回家。
她转过一个十字路口,看见那辆眼熟的白色奔驰车停在路边。
何瑞麟自摇下的车窗探出头,招呼道:“上车。”
叶宜庭只犹豫了一秒,便依言上车。
奔驰车平稳的驶在平坦的大路上,何瑞麟理所当然的问:“你喜欢吃中餐或是西餐 ?”
“我有答应要和你一起吃饭吗?”叶宜庭反问。
“你没有,但我知道你有事想跟我谈,否则你不会这么听话的坐上我的车。”他说 的非常有握,而且接近事实。
他仿佛能一眼看出她心事的事实,颇令叶宜庭懊恼。
“我不想在开车的时候谈论严肃的话题,那会令我分心导致危险,而且我饿了。”
何瑞麟独断专行的将车开往一家颇负盛名的的日本料理店,而叶宜庭不准备阻止他 ,她确实有话想跟他谈,而且她知道何瑞麟根本霸道的不会依照她的意愿行事。
可是,当她和何瑞麟独处在极富有隐密性的和式包厢里时,她不禁感到后悔,以及 一丝慌乱。
在这不算大的空间里,叶宜庭过分意识到何瑞麟的存在以及他随时间散发出的男性 魅力。
“我来过这里一次,味道挺不错。”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既然不知道你想吃中 餐或西餐,索性试试日本料理。”
“谢谢你。”她决定尽量表现得自在些,淡淡的回以一笑。
他突然直接导入主题:“你想和我谈有关你升迁的事?”
他完全看出她心思的事实让她愤怒,愤怒他的犀利和自己的浮躁。
“为什么有这项人事调动?”她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这么说,但却掩饰不了语气中的 质询意味。
他不经意的耸耸肩:“就像我告诉邱副理的,你是前任总裁的机要秘书,你能帮我 尽快的进入情况。”
叶宜庭有丝抗拒的排斥:“谁都知道你有一个最精练的傅之敬,而你何大老板做事 又有自己的一套,我不觉得自己对你有多大的用处。”
“或许。”他坦白的令人生气:“但我不希望你继续留在邱以成的身边。”
叶宜庭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她一时无法确定何瑞麟话中的含意。
“那会害了他。”他突然说。
叶宜庭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害他?我已经尽心尽力在帮他,而且我相信,以 成对我非常满意。”
何瑞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怀疑邱以成除了对她在工作上和满意外,是否还包含了 其它。这令他心里有阵莫明其妙的不快。
“你会害了他。”他强调似的点头:“你让他完全依赖你,我甚至怀疑到他手上的 文件,是不是都由你审阅,而他只负责签名,是不是所有重要决策全由你决定,而他只 负责点头。”
叶宜庭讨厌他那极尽嘲讽之能事的态度,但却无法否认他说的有部分是事实,而且 是一大部分。
“你是不是真是以成所想的,百般挑剔他?只因为你不甘心他是因为他父亲的庇护 才坐上了副理的位置?”她怀疑的看着他。
“我承认我比较喜欢自食其力的人,但我也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恶,就随意抹杀别人 可能存在的潜力。”
他不疾不徐的接着说:“我不是个能够勉强自己的人,如果当初我不想给邱以成一 个表现的机会,那么即使是上帝,也无法让我把这个位置给他。”
何瑞麟澄澈、无辜的眼神让叶宜庭几乎不敢迎视,她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我等着看邱以成做出成绩来。”他戏剧性的顿了一下,直到衔接上叶宜庭的视线 ,才坚信不疑的接着说:“而我发现你是个最大的障碍。”
“你把我说的象外挡路的大石块。”她脸上的笑意冲淡了她话里的埋怨。
“你当然不是,”他码头友善的轻笑:“其实我真得很希望你来帮我忙,即使傅之 敬再干练,我再有自己的一套,但我还是需要靠你来了解公司内部的情况,以及靠你提 供旧客户的资料。”
何瑞麟不愧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她相信他也是个非常好老板,他能够在三言两语间 ,很诚恳的吹捧别人,使对方自傲于自己的重要性,继而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命。
“对于你的调迁,你还有异议吗?”他很民主的询问。
叶宜庭轻松的笑道:“我真的还有选择的权力吗?”
他毫不迟疑的点头:“如果你说不,我会取消这个决议,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为 我做事,没有半分勉强。”
“我愿意。”她坚定的点。
何瑞麟满意的笑了。
他们象达成某种协议般,举杯互敬。
何瑞麟手指不经意的转动酒杯,眼光却专注的投注在叶宜庭的身上,看得她浑身不 自在。
叶宜庭赶紧找话说:“其实以成……我是说邱副理并不是个胸无点墨的人,只是需 要时间的磨练,你绝不会后悔给予他这个机会的。”
他不置可否,突然转变了话题:“你似乎不点排斥我?是因为你和邱家深厚的渊源 吗?”
她不排斥他,而是怕他……她并不想对别人,甚至自己承认,但他有时候却真的带 给她一种无可言论的压迫感。
而最令她苦恼的是,何瑞麟不仅是个很难让人忽视的男人,他更是个最多变的男人 ,她常常在以面对友善的他时,又会发现他眼底象迷一样难解的冷漠……甚至是恨意?
如果她诚实的面对自己,她必须承认,她是受他吸引的,但同时也害怕这份吸引力 对她来说是致命的,会迷乱她的心,让她对自己毫无把握。
“我怎么会排斥你呢?”她故做一脸无辜:“你是我的老板,我巴结你还来不及。 ”
她这句玩笑话,却令他突然敛起脸上的笑意,他相当怀疑,她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 性?
或许,她在他面前一切表现都是在演戏,而且演的入木三分?
她看起来是那么该死的清新、可人,这一切只为了迷惑他?因为他多金?够资格成 为她猎捕名单中的一个?甚至是最后一个?
很好,他毫无笑意的笑了。
如果叶宜庭企图捕获他,他一定会全力的配合她,因为那反倒使他的报复计划加速 完成。
叶采娟在何瑞麟豪华的办公室门前来回踱步。
从门缝间流泻出的灯光显示,他还在办公室里;她祈祷他尽快出来,然后“巧遇” 她,然后她会不着痕迹的邀他共进晚餐,来个愉快的约会……“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对她来说,不是个绝对不变的定理。她坚信女人也有权力选择,尤其是像何瑞麟条件这 么好的男人,绝对够资格让女人抛却虚伪的矛盾,而主动出击。
至少,她可以替他、替自己制造点机会。
雕刻精致的双扇门终于被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走出来,叶采娟的脸上露出了期待 的笑容。
但当她看清他的脸时,所有的期待顿时化为乌有。
“你好,下班了。”她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
傅之敬点头回礼,发现自己很欣赏她今天的穿着,柔媚中不失活泼,完全表现出正 值豆蔻年华的女孩该有的特质。
“不是早下班了,你怎么还没回去?”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顽皮的笑道:“正准备回去,路过这里。”
“路过顶楼?”他轻挑眉毛,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叶采娟是个毫不懂得虚伪的女孩,她根本毫不掩饰她对何瑞麟的兴趣,此刻的她, 就像是见到花粉的蜜蜂,对何瑞麟紧追不舍,只盼能引起他的注意。
在傅之敬看来,她异是飞蛾扑火,一种“自杀”性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