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晓竹低下头来,不想再应酬他的妹妹。
“管小姐……我可以叫你晓竹吧?晓竹,你大概知道我哥哥他其实比较偏好吃中餐的吧?因为那样比较清淡可口,就跟他喜欢的人一样,都是像你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孩。而不是那些太过洋派的千金小姐……”“韶妤,你今天太多嘴了吧?”当晓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时,钟韶终于开口了。
“哥,你是在护着晓竹吗?我就知道你有了女朋友就会不疼找了。”韶妤噘起嘴。
“或许吧。”他的声音模棱两可。“如果你再这样任性下去。”
“勉,你看看我哥啦。他这说的什么话?好像我一向很任性,很胡闹似的。晓竹,你可不要相信他的话,我们都是女人,我跟你一国啦。”她斜眼瞪自己哥哥一眼,又突然转身对着晓竹说。
晓竹错愕不已,完全不知该怎样回答她。
还好这个时候开胃菜已经送了上来,她可以拿起刀叉,而不必回答她的话。
坐在她斜对面的许勉,一直有意无意看着她。而她左手边坐在正位上的钟韶似乎也时刻注视着她。
这些奇怪的眼神,使得她不敢抬起头来,只能专注在餐盘上。
“晓竹,如果你和我哥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的话……我们明天不如一起去逛街吧。”韶妤忽然热情十足的建议。
她愕然一震,下意识的向钟韶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晓竹她不喜欢你的那些逛街,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瞎说,哪有女孩不喜欢逛街的?哥,是不是你不允许她去呀?你也太大男人主义了吧?许勉如果敢干涉我的事,我就要他好看。所以晓竹,你应该跟我学学,不要太听男人的话。”
许勉放了刀叉,转身望着妻子。“大家在吃饭,你不能少说几句吗?”
韶妤脸色一沉,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扬。“我在跟晓竹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眼看许勉的脸色涨得通红,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晓竹突然为他感到悲哀起来,这就是他所谓光明的前途,幸福的人生吗?
“够了,你们两个,安静点把饭吃完。”最后还是坐在正位上的钟韶厉声喝斥道。
“是。”两人同时掉转方向,望着面前的餐盘。
这一餐在沉默中度过。
晚餐过后,本来应该是咖啡时间,可是钟韶却把许勉叫进他的书房,留下两个女人单独相对。
韶妤露出她完美的笑容,殷勤的对晓竹说:“来吧,我带你参观整个庭院。虽然是晚上,可是花园还是非常有特色,美的不得了呢。”
晓竹即使再不愿意,在这样的笑容攻势下也只得同意。她不明白为什么钟韶突然决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他难道看不出来他妹妹对她的敌意和鄙视吗?
或者他根本无所谓她的感受?毕竟这是他的家,他想住就住,想走就走,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想法。
更何况是她呢?
走进昏黄灯光照射下的花园,隐约中可以闻到一丝花香,树影婆娑、感觉非常诤谧。但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平静与安逸,反而如同坐在滚烫的烈火中承受煎熬。
身边的女孩带着疏远而饶富深意的表情审视着她,看得晓竹莫名的心里发毛,总觉得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让她微微害怕的光芒。
“管晓竹,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厉害角色。”她冷冽的声音在这样灯光昏暗的夜晚,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你说什么?”走在前面的晓竹突然回头,在明灭的灯火里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我在想,你究竟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我哥和许勉先后掉进你陷井里?”
“你知道我和许勉的事?”难怪她会这样排斥她。
“我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他看你时的眼光,是看爱人的表情?但是我不在乎,不在乎他在那个时候爱的是你、或者是我。反正我要的是他的人,而我有信心他会跟我走。”她移动了一下,走到了灯光照得到的地方。
晓竹清楚的看见那张修饰完美的脸上,此刻有着鄙夷的神态。
“不过我倒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居然会跟我哥在一起。不过……”她一副算计的表情。“我相信他也不是和你认真的吧?你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吧?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你这样的女人认真呢?”
晓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她的神情却是镇定如常的。“钟小姐,你究竟要说什么?”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想更加看清你这个人而已。因为我发现,你和许勉真的是天生一对。”
“你什么意思?”她也更加冷静的看着她。
“我用钱可以从许勉那里买到爱情,你也可以为了钱而出卖自己,做我哥哥的情妇。这不是天生一对是什么?一样的见钱眼开,视钱如命,一样的下贱和低劣。或者对于你们来说,出卖自己是小事,没钱才是大事。”晓竹想要反驳她,想要以同样刻薄的态度回应她。可是她却只是惨白着脸站在她面前,一任内心如针扎般的剧痛着,一任那排山倒海的羞辱如潮水般淹没她。
她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或许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吧?她和许勉真的就是同一类人,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此都是她该受的!谁叫她要选择走这样的一条路呢?
“不过管小姐,我还是不太能理解。许勉娶我,起码他还有婚姻的保障,可你和我哥哥上床,除了能拿到些微的好处外,并不能给你更多保障,你甘愿这样吗?我哥他是绝对不可能娶你的,你大概不知道他已经有一个谈论婚嫁的女友了吧?现在她在加拿大度假,或者下个月就会回来台湾,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晓竹震惊的看着她,因为她话里的含义而蓦地心痛无比。
“对了,我忘记了。像你这样的女人,跟男人上床大概也是家常便饭。反正没有了我哥,你还可以去找其他的男人,我哥玩腻了你,也自然不会再要你。你们这样也算是互惠互利吧?很好的交易呢……”她那恶毒的眼睛一贬不眨的紧紧盯着晓竹,仿佛想要将她撕裂。
“钟小姐。”她的声音如从天外飘来,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心潮起伏,用最冷静的声音清晰的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因为你虽然用钱买到许勉的人,却买不到他的心。所以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一个得不到自己丈夫爱的女人,她有权利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委屈。但你发泄的对象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你的丈夫。
“或者我真如你说的那样低贱,可是你却没有任何权利来贬低我的人格,辱骂我的行为。我和你丈夫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一刀两断,两年来你抓不住他的心也不是我的错。至于我和你哥哥之间,那是我们两个的事,作为妹妹,你根本无权过问。”
“你居然敢这么说?你好大胆……”没料到她会如此冷静,韶妤一时间恼羞成怒,却也不知所措。
“或者在你眼里,我和许勉的行为都是很低劣的,可却是你自己选择了一个这样低劣的男人做丈夫,不是吗?你虽然觉得他的行为可耻,可你还是选择用金钱来诱惑他。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如果没有你的钱,他根本就不会要你呢?
“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像你和你哥哥那样的人在,就不会有我和许勉这样的人在。凡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所以我不敢说我们和你们谁比较低劣和卑鄙。当你们以为金钱可以买到一切的时候,你们自己不也是金钱的奴隶吗?既然本质上我们都毫无分别,我想我们谁也不需要再去指责谁。”
“贱人。”愤怒到神情狰狞的韶妤,突然扬起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你只不过是我哥哥随便玩玩的女人,居然敢来教训我?”
晓竹的左脸颊如火烧般疼痛,可是她的嘴角却噙着一朵嘲讽的笑容。“我原谅你的行为,因为在你眼里一定觉得自己很高贵,是和我这样的女人不同的。我得到钱而和男人上床,你却是给男人钱让他和你上床,我们的确是不同的。”
“混蛋。你居然敢这么说!”韶妤猛地扑向晓竹,却被她闪身躲开。
“我的话,的确说得不怎么好听,所以我甘愿挨你一巴掌,但那不表示你还可以继续打我。”晓竹那双清澈晶莹的眼眸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冷漠的望着她。“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再见。”
晓竹头也不回的离开花园向屋内走去。
“你少得意了,等到我哥不要你而和其他女人结婚时,看你最怎么样的下常他迟早是会抛弃你的,就像甩开一块破布……”被晓竹眼眸里冷酷的表情吓到的韶妤,一时间无法移动,但她依然恶毒的吼叫着。
晓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狠狠被人刺了一刀,刺到她无法呼吸,心跳停止。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挺直腰杆往前走去。
直到韶妤看不到的地方,她才让痛楚和羞辱的泪水夺眶而出。无论她刚才表现得如何坚强,如何与她针锋相对,但在她内心深处,她知道她指责的话都是真的,她鄙视的态度也最她该受的!
钟韶妤那些冷酷无情的话,已经深深刻在她的心坎上,撕碎了她全部的自尊,也让她明白自己陷入了如何写劫不复的深渊里。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她问清楚了钟韶的卧室,默默的走了进去。
“什么,你现在要走?”和许勉谈话结束上楼来的钟韶,惊讶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晓竹,敏感的询问:“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韶好跟你说了什么?”
她想回答说没有,可是心底里那团无处发泄的痛苦让她突然点头。“是的,是为了你妹妹,我不想再和她生活在同个屋檐下。”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换上了警惕的神情,冷静的走到她身边。
“她说……”晓竹闭了闭眼,她还是说不出那些话。“她知道了我和许勉的过去,你看不出她对我有多么深的敌意吗?”
“可你告诉我,你和许勉之间早就结束,没有任何牵连了。那么你又何必害怕她的敌意呢?等到发现你和许勉毫无关系时,她就不会在意。”
“真的是这样吗?你真的这样以为吗?”她咄咄逼人的询问。
韶不悦的拧起浓眉?因为她这不同寻常的犀利。“那你认为是怎样?”
她咬牙。“许勉并不爱她,他们婚后也不见得多么幸福。你不认为她会把这一切都怪在我身上吗?”
“这一切与你有关吗?”他依然冷冷诘问。
她双眼圆睁。“难道你认为这一切和我有关吗?”
他愤怒的抿紧双唇,意识到自己的小题大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困难,必须面对他们两个。可是为了我,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为了你?”她愣愣的看着他。
“对,为了我。”
韶妤的话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因为我是你的情妇吗?所以我必须听从你的命令?”
“晓竹!”他厉声的喊了一声,胸口里一股无名的怒火正熊熊燃烧。“为什么每次你都要这样说?我从来没说过要束缚住你的人和心,你是自由的,来去都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尽管可以离开。但我以为我们两个人生活,是应该彼此迁就和妥协的。”他压抑着那无法控制的情绪,想要和她冷静的交谈。
“那么说我可以离开?”她却仿佛只听见这句话。
他开始感觉到怒火冲到头顶。“是的,你可以走!但我必须问清楚你离开的理由,难道仅仅因为你不愿意面对韶妤和许勉?如果你果真如你说的,对许勉已经毫无感觉,你为何要惧怕面对他们?”
“我不是惧怕面对他们。”看着他如狼般凌厉的眼眸,她只感到自己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为何如此凶狠,如此不耐烦?或许他已经得到了她,所以不必再对她和颜悦色,小心呵护了吧?蓦地,她想起了韶妤另外的话——“你大概不知道他已经有一个谈论婚嫁的女友了吧……”“那你为什么要走?”
看着他严厉的眼神,看着他那恶狠狠的表情,她脱口而出:“因为我是你的情妇,情妇是属于那个小公馆,而不是这间大房子的。这里是属于你和你的妻子的居所,不是你和你的情妇。”
他微微一愣,凶狠的表情逐渐被错愕和茫然取代。“你是为了这个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可是眼泪却突然无法遏止。
“晓竹。如果我要你住在这里呢?我给你这样的权利住在这里呢?”他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眼神也温和越来。
他在可怜她,施舍她!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同情和怜悯吗?他知道他必然要和她分手,所以才寻求补偿吗?不,她不要……“我不要!”她大喊着挥开他的手,在他惊骇的眼神里决然说。“我不要你给我这样的权利,我只要安于情妇的本分,因为我只会是你的情妇!”
他眯起了双眼,她看着风暴在他黑色的眼眸凝聚,看着他全身紧绷,看着傲慢和狂妄的神情爬上他刚毅的脸颊,他冷声说:“如果你要走,现在就离开。”
转身间,他大步离开了房间,把房门狠狠的甩上。
那一声巨响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震碎了她如雨般滚落的泪珠,也震碎了她的心灵。
天哪,为什么她会觉得整个世界都突然粉碎了呢?
自从那天以后,他就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那个冰冷的夜晚,她独自一人回到这所空荡荡的公寓里。从搬进这里后,第一次独自一人睡在柔软的床垫上,第一次没有一个温暖的胸膛可以依靠,没有一双坚实的手臂枕在她脑后。
她强烈的谴责自己,不该如此想念他的拥抱和他的味道。一个情妇是不可以要求太多的,即使她已经发现自己是如此离不开他,她也不能有非分之想。
可是仅仅一夜,她已是如此思念着他,如果日后他终于不再需要她,厌倦她以后,她又该如何度过那没有他的每一天?
不,她不能让自己陷进去,不能爱上一个用金钱收买她的男人。
他只要她的身体,不要她的心,她怎么可以自己愚蠢到去捧上一颗地根本不要的心呢?结果必定是被他打成粉碎,扔在地上。
晓竹扑在羽绒枕上哭泣,为自己悲惨的命运而哭。因为她终于发现,她的那颗心早就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她早已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