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族是禁止爱上异族女子的。”
“我猜得出来会有这套死板谬规的理由。爱上一个女人,一定希望能与她长相厮守;不过,能在被掳来后安分待在徨领和众女子分享一个丈夫而不想家的女人毕竟是少数。既然如此,干脆就订定一条不能爱上异族女子的规定。不知道这个没人性的禁令是哪个自作聪明的人订的,还以为这幺做,什幺麻烦就一了百了了,亏得你们还让它实行了几百年。”她对这规矩是极不齿的,只因心疼埃罗也和画里的天使一样,有了不被允许的爱情。
坎亚竖起大拇指道:“你说的完全正确,相对地,我族也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没有举行过婚礼了。”
“埃罗告诉我了。”
“那幺我想,以他爱你的程度和烂好人的个性,他大概没告诉你,举行婚礼就表示得在神前的面前宣示、永世不得背叛。万了……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有一方离开了这里,不管是生离或是死别,他也不能碰另外的女人。”
“这——”蓝雨央惊呼。
“很无理是不是?”
“不会。若以男女平权的角度看,要求忠贞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是多少女孩子的梦想。”一方死,另一个绝不愿独活,只是她没想到埃罗肯为她牺牲这幺多。
“对身在女人少得可怜的徨领而言,禁欲是很简单的事,只是可怜我了。”
“为什幺?”
“因为,我就得负责起传承的任务啊!想到未来的下半辈子,我都得在雷可力的淫威下讨生活,就禁不住头皮发麻啊!趁现在还来得及,求你快放弃和埃罗的婚礼吧!这一来,我就可以回去过我的逍遥日子,而你和埃罗还是可以成为一对神仙眷属。结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还是少作为妙。”
“你想得美哟!”
“你是真的想和埃罗共度一生,不后悔?”坎亚反问。
“嗯!我是真的想和埃罗在一起,外面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她庄重得像在神前发誓。
“埃罗这小子真是捡到宝了!既然如此,我只有牺牲自己,成全你们了。啊,我忘了说恭喜了。”
“谢谢,”她展颜一笑。
对蓝雨央而言,坎亚衷心的祝福比任何礼物都珍贵,只要有一个人祝福她的婚姻,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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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婚礼是在满月的夜光下举行的,大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银光,迷迷蒙蒙地让人觉得如处仙境,虚幻且不真实。
蓝雨央穿的是一件窄袖、宽幅、半露肩的月牙白曳地长礼服,衣服上更以金线在腰带、袖口、领口、下摆上绣着精美的图腾,就像夜空里抬眼便可看到的月亮。
她如幕的黑发被人细细地细成了数十条细辫子,每条辫子下都以黄金制成的小金蛇固定住。身上的饰品也都是黄金制成的,项练上还镶嵌着各式珍奇宝石;腰带、手炼和脚练也是同样的设计及款式,全身上下只有那条蛇项练是银的,身处一片黄金海中之这条银项练却变成最抢眼的装饰。
这些价值不菲的首饰压得她的腰差点直不起来,让她怀疑是不是雷可力趁机故意整她、公报私仇?
看到埃罗后,她便不这幺想了。
一身如夜般深的蓝色礼服,再加上银线绣边,埃罗身上的礼服像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月光映得他的银发更加耀眼了。他身上的首饰也全部都是银制的,手上更多了支银制长手杖。
埃罗的身上也有一条相似的蛇练,只是他的较大,而且是黄金制成的,两人的蛇练是一对的。
蓝雨央半仰头望着身旁的埃罗,他颀长的身形在礼服的映衬下显得更高贵俊挺了。庄重且专注地看着大长老主持每一个仪式的他,像挺立在天地中的神祗般傲然且不可一世。
仿佛知道她在偷看他,他在宣誓的庄严场合时竟然还能偷空对她眨眼,吓得蓝雨央赶紧收束心神、半垂螓首,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因为不懂得雷阿尔族的语言,她以英语说出她今生永不改变的誓言。
两位族人捧着银盘上前,走近后,蓝雨央才看清银盘里的东西;一个放着一条被绑缚住的蛇和一把银刀,另一个却放着一大一小的两个金银杯。一旁雷可力拿起银刀高高举起,将已无反击之力的蛇一刀两断,让殷红蛇血流入放在一旁的杯子中,再为两人送上。
埃罗挚起金杯,将银杯游到她的手里。
“仰头一口喝干。”他说。
“可是……好腥耶!”她皱眉。刚刚杀蛇的血淋淋场面,还在她脑中盘旋不去,要她马上喝下蛇血,实在大勉强了。
“喝了这杯蛇血,仪式才算完成。”
听到这话,蓝雨央硬是压下急涌上胸口的恶心,闭着气不去闻那冲鼻的血腥味,仰头一口喝下血酒。
“恭喜你,老婆大人!”埃罗低头吻去她唇边的血渍。
他长久以来悬在半空的心,这才安稳地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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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结束后,埃罗便迫不及待地将蓝雨央抱回帐篷里,任由喧闹的人潮在外面闹翻天。众人并没有散场的打算,照规矩,这样狂欢的夜得持续三天。
帐篷里只有地毯和床单,为了应景,全都换了新的,但是看在心境已截然不同的两人眼里,这个小小世界也变得不一样了。
“埃罗……”蓝雨央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小脸紧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些失控的心跳,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这两天,埃罗为了筹备婚礼的事忙得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她自然不好意思缠着他不放,占用他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但是,听了坎亚告诉她雷阿尔的风俗后,她有些话想告诉他。
“怎幺了?是不是蛇血让你身体不舒服?”
她偎在他怀里轻摇着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小傻瓜!”他摸摸她的脸颊。“我只希望这一切没有遗憾。我爱你,当然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我也爱你。”她柔柔地说出他等待已久的誓言。
埃罗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久久才问:“怕吗?”
“有一点。”她舔舔干裂的唇。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我不是怕你,只是这是我的第一次,而且我发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什幺事?”他紧张了。
“就是你已经看过我的身子了,我却还没看过你的,这不是很糟糕吗?”
埃罗听了却笑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晚上由你主动也没关系。”
“说什幺疯话!”她脸红红地想捶他。
埃罗由背后环腰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低语着:“你可以看看,我背后翅膀的痕迹只有你耶!”
蓝雨央这才想起,和他在一起那幺久了她却从没看过他的背。
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怯怯地问:“你的背后面有什幺秘密吗?”
“摸我。”埃罗轻柔地将她转过身来,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裸胸上。
蓝雨央羞怯地闭上眼,仔细感觉手下的柔软与坚实,而埃罗的响应却是密密绵绵的吻。每碰触他一分、熟悉他身上每一条刚柔并济的线条,她的心也跟着迷失一分。在埃罗的怀抱和气息中,她渐渐迷失了自己;每接受他的一个吻,她的身子更不由自主地响应着他的占有。
若埃罗注定是她今生的沉沦,她多愿意迷失在他的温柔中……
她不知道埃罗的肋骨有没有少一根,她只知道他的琵琶骨比一般人高耸且突出。
像折翼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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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幸福吗?答案是肯定的。不用问,由蓝雨央唇边的浅笑,就可以一窥端倪了。
这样的她,脑海里却在计划着一件事——一件她认为极可行的事。
将所有的计划在心里推演过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时,她才开口征询埃罗的意见。
“你要离开我了?”这是埃罗听完她的计划后的第一个直觉反应。
她还是要走了。
“你听我说完嘛!我现在已经是雷阿尔族的一份子了,对于族理的一些不合时宜的作法,自然会产生怀疑。我想了很久,好不容易归纳出一个结论——会有这些偏差的行为,主要来由目于封闭的地理和封闭的心;当然,上次的失败让你们不敢轻易尝试也是原因之一,该说是‘认命’,还是“反正再怎幺努力也改变不了什幺’,所以就干脆不做了,而我不愿这幺想,我想尝试看看。”
“你打算怎幺做?”
“我已经想过了,只要你将头发染成黑色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外面行走,而且不用怕引人侧目。我很自私的!想保有你的爱的同时,更不愿放弃原来的世界。在那里有关心我的朋友,以及待我如女儿的邓肯教授,我的失踪一定让他们担心死了;还有,我也想让他们看看你。”
蓝雨央并没有忘了沙查克正在调查青晶石的事,不安的阴影镇日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听起来好象满值得试试看。”
“你也觉得很不错,对不对?”蓝雨央雀跃不已。得到埃罗的支持后,说服别人就比较容易了。
“不管你想做什幺,我一定会支持你的;不过,你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幺事?”
“你忘了,徨领和外界已经隔绝千年之久,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我们没有人知道,莽莽撞撞地出去,是很容易穿梆的。”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埃罗可不愿在他的领导下,又再次将族人推向毁灭的深渊。
尤其大长老占——的结果又是“大凶”,不可不慎!
“那怎幺办?”
“我们有个现成的老师啊!”
“谁啊?”
“你啊!由你来教我们必备的基本常识,除了可以增加族人的信心外,又能拉近你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一举数得。”
“这个主意好象不错!大专门的学问我也教不来,但基本的生活常识,绝对没问题!一切看我的,你只要负责找学生就好了。”
“说做就做,我找大长老商量一下,等我的好消息。”埃罗亲了她的额头一记后,就兴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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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幺好消息?烂得不能再烂了!
雷可力担心蓝雨央的计划会将部族引往毁灭之路,不仅在听到她的计划后当面破口大骂,还运用大长老的权威三令五申地喝止族人不准上她的课。
即便如此,在埃罗的支持下,蓝雨央仍打算开班授徒。
“还是没人来!”她失望地说。虽说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她还是有些难过。
“什幺没人?你把你老公当成什幺了?”埃罗笑着糗她,他的努力却只换来她的浅浅一笑。
“就如大长老说的,我太天真了吗?”
“傻瓜,不是的。”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从身后拿出一个背包来。“第一天上课,没准备什幺礼物给我的漂亮女老师,这个送你。”
“我的背包?!照相机和护照竟然还在!”蓝雨央在惊喜之余,竟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这些是救你时顺便拿进来的,这里还有很多异世界的东西,有些是外族的贡品,有些是趁风沙场起时到外面拾来的。”
“原来如此。”
“对了!照相机是什幺?”
“就是这个。”蓝雨央拿起相机晃了晃。“它拍摄出来的照片比画像更传神,只要装上底片、对好焦距、按下按钮就成了,像这样。”她当场示范,拍了几张风景照。
“就这幺简单?”
“是啊!”
“可是,我为什幺没有看到你说的照片?还有你刚说的底片、焦距,又是什幺东西?”
“照片要到暗房冲洗才行,这里没有药水,是无法显像的,至于底片——”蓝雨央看了眼手上的相机。正好,底片已经拍完了。“我记得包包里还有一卷底片的,啊!找到了。”她将照相机的底片卸下,然后装上新的,嘴里还不忘对埃罗解释。
怕纸上谈兵让埃罗听不懂,她干脆教他如何使用照相机、如何取景、调焦距,就这样,埃罗上了一堂结结实实的摄影课。
蓝雨央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拍了他好几张照片。
拍照只能暂时移转蓝雨央的注意力,大半天都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出现。
“你看会不会永远没有人来?”她又问了一次。
“这样更好,我可以多独占你一些。”埃罗嘻皮笑脸地直往她身上挨。“你好香哦!”
“哎呀,不要啦!”顺便打掉在她身上不安分的大手。
“嗯,哼!”一声闷哼从两人头上传来。“啧、啧、啧……原来‘上课’教的是这些啊!看来的确有学习的必要。”
“坎亚!”蓝雨央的脸都红了。
“你来这里做什幺?”埃罗瞪了他一眼。
“我来上课啊!”坎亚一脸无辜。“就不知道老师还收不收学生,不过,看这样子,我好象打扰到一对新婚夫妻的调情了。算了,我明天再来好了。”他摆摆手,转身要走。
“等等!”蓝雨央紧紧抓住坎亚的衣袖不放。
“我不走就是了,求求你放开我,我的衣服快被你扯破了!”
“我好高兴你能来!除了埃罗外,你是最支持我的人了。”奇怪?她突然觉得鼻头酸酸的。
“傻瓜!”坎亚爱宠地以食指轻轻戳着她的额。
“喂!这话是我的专属权利,你怎幺可以抢来用?”埃罗抗议了。
“唉!两个疯子。”坎亚无奈地摊摊手。“我竟然会觉得你们的‘挣扎’很好,想来我也是疯了!”
蓝雨央的学生永远就只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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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平顺中一天天过去了,对于其它族人的抗拒,蓝雨央仍是无力改变的。想开的她,只求做事问心无愧,对雷可力的臭脸已能练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了,课还是继续着,不过美其名是上课,其实只是天南地北地聊着一些琐事罢了,
埃罗和坎亚对于能在天空中飞翔的大铁器——飞机最是好奇。对于现代人视为生活必需品的电话、电视、电冰箱、计算机,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看来,真得找个时间到外面去看看。”这是埃罗的结论,坎亚亦赞成地直点头。
“埃罗,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轰隆轰隆的,像闷雷似的。”蓝雨央侧耳倾听。这分嗜杂在只闻鸟语花香的徨领里,是分外刺耳的。
“奇怪?天气好好的呀!一点也没有起风的征兆。”坎亚抬头仰望天空。
“这声音好象是从地道里传来的。”埃罗说。
“地道?该不会是有人从地道里闯进来了吧?”蓝雨央问。
“不可能的,我们的秘道出口做得极为隐密,外面的人不可能轻易找得到。就因为如此,它才能隐藏了数千年。”埃罗和坎亚异口同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