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闹出人命来,”解君遥在听到云柳柳落水的消息后,立刻赶到。不过不是去看差点淹死的云柳柳,而是找上罪魁祸首火雁。
“你凶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火雁已经够慌张了,没想到还要挨骂。
“不是故意?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说不是故意?”这根本不是理由,人命关天哪!
“我怎么知道她的求生意志那么差?”
“求生意志?”
“是啊!当初你还不是被我推入池里,马上学会游水的。”她以为云柳柳只是做做样子,直到后来发觉不对劲,才连忙下水去救人。
“你……”解君遥真是哭笑不得。“你这笨蛋,竟然会相信这种话,”
“你骗我的?”
“哼!这么好拐,真怀疑你怎么没被卖掉。”解君遥气得口不择言。
“是啊!我被卖掉你就高兴了,反正你有云柳柳就行了,谁都不重要了,对不对?你心里一定希望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吧!”她那么相信他,竟然还受到他的嘲讽,这是什么道理?
“我没有……”
“你别否认了,你一心只有她,你爱她。”这句话像是在控诉他的薄情,惹得她热泪盈眶。
看她悬眶的眼泪,他的心也一阵酸疼。
“那份爱是你不要的。”他冲动地说出口。在她怀疑的眼神下,解君遥连忙解释道:“我爱她有什么不对?至少比爱你这个笨蛋好。”
“我是笨蛋?”火雁忍无可忍。“你才是纨绔子弟,不求长进的二世祖!若不是你无法替爹娘分忧解劳,他们也不用远赴京城,都是你害的。”
在她心中,他竟然如此不堪?
太过分了,她的话也未免太毒。要算帐是吗?他奉陪!
“那你又多长进了?吃的、玩的,你哪一样没参与?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女人还上妓院,甚至替人赎身,我怎么会去娶你?”
“哼!你说我,我还没说你呢!”火雁不服气地道。“原本我以为自己会嫁个英雄,至少也要是个很有出息的人,而不是像你这种成天只会玩乐的人,我嫁给你才倒楣。”
“你以为我又有多幸运了?”他直言问。
火雁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说好不打脸的,她竟然……
但在看到她眼眶泛红后,他的气完全发不出来,反而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多伤人的话。
他不该伤她的,明知道她天真冲动,说的话都是无心的,自己怎么可以与她计较呢?
“雁……”
她厌恶地挥开他伸向她的手,瞪着他。
“我恨你,我再也不理你了,哼!”
话说完,火雁立刻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而解君遥就这样楞在当场,甚至忘了要出去追她……
***
“遥哥哥,你脸色怎么看来还是这么差,来!我特地要张嫂替你炖了碗补品,快乘热喝吧!”云柳柳殷勤地端了盅补品到他面前。
在落水醒来,得知火雁和解君遥大吵一架后、立刻离开的消息后,她差点没高兴得在床上打滚。
真是上天恩宠,她终于将眼中钉拔除了。
接下来,就是她登上少夫人宝座的时候了,她可要好好把握。
“喝啊,怎么不喝呢?”她娇声问。
“你不是身体还虚弱,自己喝吧!”解君遥淡淡地道,低下头看桌上的帐本。
“多谢遥哥哥的关心,柳柳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看来他是担心她的病情,脸色才会如此难看,真感动哩!
“是吗?”他依旧专注在帐本上。
“哎哟!遥哥哥,你不用装了,谁都知道你懒得看这些的。”云柳柳一手将桌上那些“障碍”扫开,整个人靠向他。“来!我陪你去玩玩吧!”
“你确定自己的病好了?”解君遥若有所指地问。
“当然。”云柳柳怕他不信似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我身体好得可以陪你做任何事呢!”她暖昧地勾引。
“很好。”解君遥立刻喊道:“阿乐,你进来。”
“我们又要去游湖啊?这样也好,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在船上过一夜吧。”云柳柳迳自道。“阿乐,记得帮我们安排好一点的船,我们要过夜知道吗,”
“少爷……”解乐抬头看他,毕竟解君遥才是他的主子。
“你去帐房取一百两来。”他吩咐道。
“一百两。”云柳柳笑得更加灿烂了。“才一晚,用不着一百两吧!”
解君遥不答,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少爷,钱拿来了。”解乐很快回来覆命。
“拿给云姑娘吧!”
“是!”
云柳柳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遥哥哥,我……我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千万别赶我走啊!”她泫然欲泣地道。“我知道火雁姊姊走了,你很伤心,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你也知道火雁走了。”解君遥一笑道。“很好,既然她走了,你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毕竟你是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也就是说,看戏的人走了,她也该下台一鞠躬,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吧!
“不,遥哥哥,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不能……”
“花五百两替你赎身,还丢了个妻子,我肯送你一百两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如果你不要,我可以收回。”解君遥无情地道。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云柳柳千算计万算计,也没算计到这点。
解君遥才不管她,直接下令道:“阿乐,如果她愿意从此以后离开杭州城,就多送她一百两。可如果她再继续纠缠不清,就直接将她丢出门外,别理她,钱也不用给了。”
话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转身往外走。
“遥哥哥,遥哥哥——”云柳柳哭倒在地上,还是唤不回他的心。
“云姑娘,这一百两你还要吗?”解乐公事公办。
“我……我要,我要,我当然要。”云柳柳赶紧从他手中拿回那一百两银票。
少夫人的宝座没希望了,总不能人财两失吧!权衡之下,她选择了自己有把握的事。
“解乐,我愿意离开杭州,再给我一百两吧!”杭州又不是多了不起的地方,不住就不住,多一百两在身边比较实在。
啧啧!这女人真是现实。
相较之下,火雁就单纯多了。
不知道何时她才会气消回来。当然,解乐心中最挂念的,还是少夫人身边那娇柔的小女人——心莲。
第十章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鸡。
明月银晖漫洒在大地,孤灯烛火荧荧燃,拖曳出一条颀长寂寥的人影。
解君遥伏首于案前,桌上堆叠了高高的帐本,手上的算盘则拨弄不停,核对着一本又一本的帐。
看似专注努力,可惜幽幽的叹息声,却泄漏了他的心事。
是的,长夜漫漫多寂寞。
爹娘回来已经好几个月了,火雁也离开了好几个月。
在忆及那率真、直接的笑容后,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甚至有人走到他身边,他都毫无所觉。
“唉!困了就去睡吧,何必在这里乱拨珠子。”解揶揄道。
“不,我不困,对完这本帐,我再去睡。”解君遥一回神,赶紧努力收摄心神,重新估算手上这本帐。
“哟!这么努力做给谁看?不会太晚了吗?”
“爹,你……你在说什么?”他故作镇定地问。“以前你不是老希望我赶紧继承你的衣钵,我现在这么努力,不好吗?”
“不好!”解老实不客气地道。“我儿子这个时候应该在风花雪月、饮酒作乐,而不是守在这里算帐。这么大的转变,还真是奇怪哩!”
爹才奇怪呢!儿子变好了,难道他不满意?
“爹,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很高兴我终于想通了。”解君遥是这么以为的。
“想通了,是吗?”解上前拍拍他的肩。“如果真的想通了,就去把人接回来吧,都好几个月了,难道你不怕她忘了你吗?”
“忘了我……”解君遥即时收口。“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够了,你已经够努力了,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雁儿。”解直接道出症结。“其实雁儿很单纯的,只要你去哄哄她就没事了。”
“爹,你不懂,我……”解君遥苦涩地摇摇头。
是的,他会如此努力全都是为了火雁。他要让她知道他并不只是个会玩乐的纨绔子弟、一个没用的二世祖。这几个月来他拚命地努力,就是想做出点成绩来。
他成长了,不再是个只会享乐的公子爷。
但是,都好几个月了,两人分开这么久,他实在没有把握再次与火雁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
“爹,我看还是算了。”没错,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去见她,怕那结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没用的小子。”解忍不住骂道。“我还以为我儿子对女人多有办法哩。”
“不,爹,你不知道,雁雁她……她根本不是一般女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不知不觉中陷了下去,搞得这么惨烈。
“呵呵!她要是一般女子,岂能拴住你解大少爷的心?”解讪笑问。“好了,去吧、去吧,勇敢一次,总要试了才知道。若不去尝试,你永远都只有半夜躲在帐房里哀声叹气的分。”
“我……我真的可以去吗?”解君遥有些为难。“爹,万一雁雁不跟我回来,那你和娘一定会很失望吧!”
“当然!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将我的乖媳妇给带回来,知道吗?”
解君遥很想点头承诺,但他没有把握。
火雁是那么烈性的女子,她会那么轻易便原谅他吗?
“怎么还是一副死样子?”解用力地拍一下他的背。“抬起头、挺起胸膛来,我没有这么畏畏缩缩的儿子。管理商行的工作你都能够做得有声有色,怎么才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搞不定?我不管,我要你亲口答应我,你一定会将雁儿带回来。”
看着他爹坚定的眼神,解君遥突然觉得信心十足。
“是,爹,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着雁雁一起回来的。”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解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皎洁的月光漫洒大地,在火雁住的“雁居”里,不时传来惨烈的低呼声。
“哎哟!讨厌,又失败了。”夜深人静的,她尽量压低了音量,就是怕惹人注目。
又一次将书拿起来顶在头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前阵子,二姊冰心和夫婿回来小住了几天,她乘机将她拉到一旁询问如何让自已姿态变优美的方法。不知道冰心是故意整她还是真的,竟然要她顶着水盆走路?
可惜她天生粗鲁,砸破的水盆实在不在少数。现在夜已深了,只好用书代替。如果顶着的水盆掉下来,吵到其他人不要紧,吵到娘事情可就大条了。
几个月前,凤小邪看到女儿气呼呼地回来,非但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一脸开心地告诉她,她被休回家的时间比她预估的要晚些,实在值得高兴。
哼!什么话嘛?哪有当娘的一天到晚在算日子,数着女儿何时会被休回家的?真是太过分了,要是现在让娘看见了,一定会笑她蠢,姿态好看又能挽回什么?
“都是死遥遥害的。”她努着唇叨念着。
都怪他,没事干么说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她粗鲁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当初他们还不是高高兴兴地一起玩乐,他也没说什么呀!怎么来了个云柳柳,一切就变了?!
哼,云柳柳有什么了不起嘛!顶多比她美些、艳些、娇些、端庄些……如此而已啊!
脸孔的美丑,她是无法改变了啦,但她的气质可以变啊!她也是可以很优雅、很端庄、很有气质的……
“哎哟!”头顶的书又掉了。“该死的,死书本,你就专门爱跟我作对,就爱跟我唱反调,让我读不会、气质也改变不了,是不是?哼哼,我告诉你,如果你再敢掉下来,我明儿个就将你当材烧!”
她咬牙切齿地警告完,又将书放到头顶上去。
“雁雁,你怎么了?”窗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火雁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解君遥一路不停歇地赶路到花家,思念的心太过强烈,顾不得先和岳父、岳母打声招呼,就直接来到火雁的房前。
本想若能看看她的睡容也好,可想不到她没入睡就算了,竟然还对一本书大发脾气,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火雁推开窗子,见到窗外的人,她不禁傻了。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没事吧?”解君遥见她不答,表情呆滞,赶紧从窗子跳进来,再次关心地询问。
幻觉?完了,她竟然思念过度,起了幻觉。
书本从头上落了下来,火雁竟然毫无感觉。
一样俊美潇洒的脸孔,让她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遥遥,”火雁急忙地投入他怀里,语带哽咽地道。“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
是幻觉也罢,反正他终究到她身边来了。
“雁雁?”解君遥简直受宠若惊。“雁雁,你……你真的想念我吗?”
“是啊,我想你,我好想你喔!”火雁真心地道。
“我也是、我也是。”他迫不及待地附和。
火雁眼眶盈泪,差点感动地落下,但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将他推开。
“怎么了?”怀里少了她,他顿时觉得怅然若失,难道刚刚她的举动都是在跟他开玩笑?
“你太早来了,我……我还没学好、还不够优雅,你先消失吧!等我够美了,你再出现。”纵使他只是个幻影,她也要让他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
“你说什么?”
“我说我还没学会顶着水盆走路呢!连书本也顶不好,我还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不会喜欢我的。”她黯然地低头道。
原来饱受相思折磨的人,不只是他而已。
解君遥根本想不到,自己当初的一句气话,她竟然会这么在意,这些月来她一定受了不少苦,真令他心疼。
“雁雁,对不起,是我不好,那只是我一时的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真的吗?”是气话而已?
“是真的,我还是最喜欢率真的你,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解君遥想通了,她就是她,如果她变得跟涟漪一样温柔婉约的话,他还会不习惯呢!
“遥遥,”火雁终于重新投入他的怀里了,含着的眼泪也不自觉地落下。“那你会一直这么喜欢我吗?会吗?”
“会的,我会的。”解君遥吻了吻她脸上的泪珠。
强烈的悸动火花,在他们之间爆发。
“今晚,我留下来好吗?”他用着魅惑人心的低沈嗓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