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你不指使她做危险的事,不叫她当什么保镖、杀手之类的话--”
“那你是在怪我喽?”
“说实在的,我并不在乎是不是由严家掌权;如果可以不当龙头老大,我也许会考虑待在组织里。”
“你不在乎?”殷辰花稍有不悦地提高音量。“你妈我大半辈子打拚出来的成果,你居然给我说不在乎!”
“人生本来就该有目标,生活才会有乐趣。”
“乐趣?你以为我在黑社会这些日子所付出的努力,全都是要让人生更有乐趣吗!?”
这个死小子!
殷辰花受不了地用手扶住额头,而豹头只有站在一旁苦笑的分。
“我只是想声明,我对当老大没兴趣。”
“我知道!我知道!”殷辰花不耐地摆摆手。“那你还不快滚!机票不是早给你了?”
严思诚沉默良久,一股紧张的气氛突然笼罩四周……
殷辰花索性转过身,不想再搭理他。
“那我……”严思诚深深吸了口气,坚决地宣布。“我想我还是留下来好了!”
计划成功!殷辰花不禁在心中偷笑。
“很勉强喔。”
“我会努力去学组织里的事。”
“如果你无心就不要随便许下承诺,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耗在你身上!”
“我会说到做到!”
看着严思诚脸上散发出来的坚决,殷辰花久久都不说话;最后,她才以平稳的语气对严思诚声明。
“我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了。如果,你又表现出反抗的态度,我会毫不留情地赶你出去,绝不让你再跨进天门帮一步!”
“我知道。”他点点头。
话没多说一句,殷辰花随即转身出去。
豹头停在门边,回头看了严思诚一眼,赶紧又跟着殷辰花走出房间。
“他还是太嫩了,历练还不够,心肠又软得跟麻糬一样;别人怎么捏他就成什么样,一点儿定性、判断力都没有!”
“前几天我担心得要命,真怕少主拿了机票就走。”
“他是想回美国。不过--王牌在我手上!为了蝴蝶,那傻小子什么都肯做。”殷辰花冷哼一声,态度极为不屑。
“这样好吗?”
“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前途。你想想看,他读那种科目会有什么出息!”殷辰花信心十足。“将来他会感激我的!”
“少主跟蝴蝶--”豹头忧心仲忡。
“怎么?”
“没--没什么。”
豹头摇摇头,但心里却担心极了,少主跟蝴蝶怎么可能在一起?
***
东厢的回廊上,殷辰花静静伫立着,仿若一尊石雕像,面对着竹林一动也不动。
今天早上开始,厚厚的云层便遮挡了阳光,使得天气看起来阴阴的,晦暗极了。一阵凉风袭来,令人备感寒意。
“大姐,起风了,要不要进屋去坐坐?”豹头如影随行地立在殷辰花后方。
“最近这几天他都去哪了?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她转头看了一眼。
“少主最近一大早就出门,也没有交代去哪里;问他也不肯说明白,派人暗地里跟去,却老是跟丢。”
“凭他!?”殷辰花不自觉提高声调。
“蝴蝶待在他身边。”豹头解释着。
殷辰花则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有蝴蝶陪着他,应该没什么问题。”殷辰花微微点了头。
今天她总觉得心神不宁,总有一些烦躁的情绪掺杂在里头。殷辰花不悦地皱起眉,无端的烦躁愁闷让她的心情跌荡到谷底。
“他最近有没有在努力学习?”殷辰花敛眉轻问。
“有的!组织里大概的情况他都已经了解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重大的事。不过,最近他学了些防身术,也心急着想练习枪法,似乎真下定了决心要继承。”
“你觉得蝴蝶和思诚可以在一起吗?”
殷辰花突然话锋一转,问得豹头一时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
“你常待在他身边,想必也知道他被蝴蝶深深吸引了。”
豹头明白地点点头。
“蝴蝶这孩子,我很喜欢。”
“大姐!”豹头低叫一声。“不可能呀!蝴蝶她的身分根本就是个大问题,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身分?”殷辰花不以为意。
“大姐--”
她举手阻止了豹头继续说话。“一切才刚刚开始。”
“大姐,你要阻--”
“豹头,你想思诚那孩子会因为我阻止,他就乖乖听话吗?”
“可是蝴蝶她是--”
“我说过!一切才开始,现在想什么都嫌太早。如果你想要阻止,我劝你放弃,思诚和我一固执。”她瞄了豹头一眼,“况且,我也不想阻止什么。”
“大姐,在少主还没越陷越深的时候,应该赶快阻止。否则,到时候就难了!”
“那你觉得现在就十分容易吗?”她好笑地扬起嘴角。“难道你没看到,前一阵子当蝴蝶回来的时候,那小子的模样?简直像几百年没见着的亲人一样。而我这个他亲生的娘,倒不曾给我同样的‘礼遇’哩!”
“那怎么办?”豹头颓丧极了。
“担那么多心干嘛!”殷辰花举步转身离开。“现在最主要的是得积极训练他。我可不只想让他当上天门帮老大而已,你应该清楚才是。”
见豹头不说话,殷辰花继续说道:
“事有轻重缓急,年轻人的感情,我们是管不着的。不过,那小子也该有个对象,一天到晚定不下心,结了婚也许会稳重些。”
“大姐,该不会是想--”
“有何不可?”
“会引起大骚动的。”
“那就看那小子怎么解决了。这也不失为一个磨练的机会,看看他应变能力如何。”
走回自己的房间,今天一整天,殷辰花老觉得心神不宁,怎么样也放下开。
“不必担心他们了,办正事比较重要。”殷辰花下了结论。
“其它帮派的举动渐渐少了,胡爷那里,经过上回猫仔那一闹之后,最近也没什么动静了。”
“最好如此。”她仰起头望向远方。“猫仔那小毛头的心眼多,得小心点,千万别才--”
话才说一半,远处就传来小三慌乱的叫嚷和杂乱的脚步声,急速向他们奔来--
“大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少主被枪杀,中弹了……”
第六章
殷辰花和豹头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
当他们来到病房的时候,余素仪刚好开门出来。她一见到殷辰花,二话不说马上跪下来,低头认错。
不过,殷辰花还来不及开口,严思诚的嗓门已经大大在耳边响起,人也迅速地闪入她视线范围,一顺手就拉起了跪在地上的余素仪。
“我已经说过好几百遍,不是你的错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呢?”严思诚拉不起余素仪,只好半跪在她身边。
殷辰花一眼就看到严思诚的右脚踝打上了石膏,左脸颊也敷裹着纱布,其余的地方,倒是没什么异样。
“大姐,都是蝴蝶的疏忽,才让少主受了伤。”
“跟你说不是你的错了!”
“请大姐处罚。”
“不需要处罚,是我自己不小心!”
“蝴蝶甘愿受罚!”
“妈!”严思诚突然转头,严肃地看向殷辰花。“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她的事,不能处罚她!”
眼前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没完,完全不顾殷辰花的反应;最后严思诚还像一只忠心护主的恶犬一样,龇牙咧嘴地警告她。
看见她儿子身手如此迅捷、嗓门还特别宏亮,想必是没什么大碍。
“我都还没说话呢!”殷辰花恢复平日冷然的态度。“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
“事情是这样的!”严思诚抢着开口,企图能吸引他母亲的注意。
殷辰花皱着眉看着他。
“今天我打算带着她逛逛书局,但是,就在我们选书的时候,素仪突然闪身到我面前拉住我,我以为她在跟我闹着玩;所以,我反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来。没想到,她又突然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站不稳住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同时感觉左脸上一阵刺痛,吓了一跳就摔倒在地上,结果就被送到医院来了。”
“原来如此。”豹头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用手背擦擦额上的汗。
“大姐,是我的疏忽造成少主受伤。”
“我说过--”
“你住嘴!”殷辰花不耐地出声喝道。“现在再争论谁对谁错有什么意义!当务之急是给我找出到底是哪个兔崽子不要脑袋了,竟动到咱们头上!?这种事绝不能等闲视之,就算把台湾整个翻过来,也得给我揪出凶手来!”
“蝴蝶,你有看到是什么人干的吗?”豹头柔声地问,因他瞥见了少主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是个生面孔,连枪法也不纯熟,恐吓的意味浓厚。”
“为了我儿子好,你还是先站起来吧!他的腿现在可不能陪着你一起赖在地上。”殷辰花边说边走进病房,在沙发上坐下。
“大姐,这件事很可能是猫仔找人干的!”豹头直接说出心中的猜侧,“少主刚回来不久,真正接触过的外人也只有胡爷那一帮人;想必是前阵子那次谈判,让猫仔下不了台,所以才藉此泄恨。”
“很有可能。不过,这事可不能无凭无据只凭猜测就能够断定,还是得派人去查一查!”
“大姐,让我去吧!”余素仪忽然挺身而出,这举动却着实急坏了严思诚。
“你不要--”
“你是想将功赎罪?”殷辰花不等她儿子说完,直接问道。
“是的!这次的意外我要负绝大部分责任。”余素仪语气坚决。
“这不是你--”
“你确定要自己去查?为了怕惹麻烦,出了事可是与天门帮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也没有任何支缓喔!”殷辰花话说得明白。既然对方想玩阴的,她那有不奉陪的道理。
“蝴蝶知道,蝴蝶一定会找出放冷枪的幕后主使者。”余素仪信誓旦旦地说。
“不--”
“好,那你就去吧!一切小--”
“不行!我不准。”严思诚用尽所有力气大吼。
殷辰花甩都不甩,只是用手摸摸耳朵,继续对余素仪交代。
“因为你的身分已经曝光,所以,凡事都要比以往小心,要更加谨慎。”
“是!”
“妈!你明明知道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叫素仪去?”严思诚怨怪地来到他母亲面前质问。
“你要搞清楚,不是我叫她去的,是她自己自愿要去;如果你不希望她去,请你针对她说话,不要来怪我!”殷辰花不在意地轻抚发髻。
严思诚随即把目光转向余素仪。怎料,话还未出口,就被余素仪坚决的语气打断。
“少主,蝴蝶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如今少主受伤了,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是蝴蝶疏失所造成的,没什么话好说。天门帮是个有纪律的组织,没有尽到本分的责任,不论结果如何都有义务要承担。”余素仪深深吸了口气。“少主如果真为蝴蝶着想,让蝴蝶能继续待在帮内为组织效力的话,就希望少主别阻止蝴蝶的决定。”
***
已经五天了。
余素仪已经离开了五天,至今仍一点消息也没有。
严思诚虽然仍在努力学习,但却时常颓丧着一张脸,发呆似地坐在回廊上,面无表情,也不太搭理其它人。
为什么当时他对余素仪那一番话无言以对?
为什么他要默许她的决定?
为什么他不干脆耍脾气不许她去?
严思诚气自己不够坚持。
当严思诚在自责的时候,他母亲--殷辰花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严思诚原本以为是余素仪回来,欢喜转回头:但下一秒,笑脸瞬间消失,恢复成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
“挺快的嘛!”殷辰花嘲讽地盯着他的脸。“如果你的应变力也这么快就好了,不会受伤,保镖也不会不在身边,你更不会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妈,你不要再说了!”严思诚转回头,盯着自己受伤的脚踝。
“那我也不必特地走来这里对你冷嘲热讽的,”殷辰花不管他继续说:“而你也不必任我--”
“妈!”
“怎么?嫌我烦啦!”
“大姐--”豹头开口道。
“干嘛!想叫我少说一句是吗?”殷辰花来回看着这一老一少。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找出凶手是谁。”严思诚低着头小声说道。
“你差点就被杀死了,现在居然跟我说不在乎!”殷辰花觉得自己越来越受不了这个儿子。
“如果,你不是执意要找出凶手的话--”
“你又在怪我了吗!?”
严思诚不说话,静静沉默下来。
“你差点被个新手干掉!这会却又怪我帮你找出凶手,真是好心没好报!”
“人--本来就是会死的嘛!”
“什么!?”
“死亡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忌讳,就像生一样,它是很自然的一件事;连地球都有终了的一天,更何况是渺小的人类?而且你想想,既然万物都是由天地孕育而生,那么万物当然也有回归天地的--”
“归你个头!”殷辰花忍不住破口大骂,眼中又烧起熊熊怒火。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恢复正常了,没想到你还是一样执迷不悟!白痴就是白痴!怎么样都是白费工夫,除非把那脑袋拆掉重新换一个!”殷辰花突然又走到他面前。“你这个白痴真是无药可救了!我……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让我生了个白痴儿子!”
殷辰花仰头朝天空呐喊,一时让其它两人大为震惊。
“妈--你别--”
“我慎重地告诉你,严思诚!”殷辰花二话不说揪住他。“今天你想搞白痴随便你!但是你仔细给我听清楚,只要你在天门帮的一天,你的事就是天门帮的事!只要是找你麻烦的,就是找天门帮的麻烦!除非我被你气死了,否则,我再不要听你说什么不在乎之类的话。如果因为你而让天门帮的声威尽失,我会亲手活活掐死你!然后再自我了断来赎罪,你给我听清楚了没有!”
被殷辰花的气势震住,严思诚不自主吞了口口水。
“听清楚了没有!”
正面承受殷辰花的怒吼,严思诚的耳朵都痛了起来,逼得他连忙点头答应。
殷辰花胸部剧烈起伏,她鲜少气成这样,却奇迹似地在不到两个月之内,发作了两次,这样光荣的纪录全拜她这十四年不见的儿子所赐。
收回了手,她深呼吸好几次以调匀紊乱的气息,她缓缓地闭上眼,站在严思诚面前。
“大姐。”豹头担忧地轻唤。
“妈……”
“你别叫我!”殷辰花倏地睁开眼,叱喝道。
“从今以后你不准叫我妈!要和其它人一样叫我大姐,只要你还是这样白痴,你就不准喊我妈!”她狠狠撂下话,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豹叔,我担心素仪,难道也错了吗?”
严思诚凝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