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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劫  第13页    作者:梁凤仪

  我呆站着,直至确切认出那是我熟悉的一对时,才晓突然觉得尴尬,慌慌忙忙走回  睡房去。

  一夜没有睡好。

  有点像大难临头的感觉。

  贺智这几天,人是比在香港时活泼得多了,每个早上见她,都是那一身的轻快,让  他看去很年轻,一点都不像三十岁。

  是恋爱了,唉。

  我呢,刚刚相反,既急且恼,不知所措,分明的骤然憔悴下去。连潘浩元都能看出  端倪来。

  逗留在泰国最后的一夜,我什么地方都懒得去,实在没有心情。

  贺智还是好兴致,这是当然的了。

  我也不好说她什么,只管由着她跟潘光中逍遥去。

  到底是最后的一夜。

  但愿从此是个结束,而非一个开始。

  潘浩元来酒店找我,是必要陪我吃晚餐。

  他凝视我良久,问:“你有心事?”

  “可以这样说,谁没有呢?”

  “对。”

  彼此维持了一阵子的沉默。

  很多时,静谧能代表很多说话。

  不知我们心里头想的是不是有雷同之处。

  “你要保重身体!”潘浩元说,并且认真地加上一句:“我会挂心的。”

  我点点头。

  听了这话,不是不开心,不是不感谢。

  然,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令自己都几乎要冷笑。

  确曾有过需要对方挂心的日子,那时刻,潘浩元在那里?

  完全的音讯全无。

  黑暗之中,我永远是自己挣扎,摸索着,寻找出路。

  谁曾试过好好的拖我一把?

  有的话,就只是贺敬生。

  而他,也不过是在一个最适当的时机,乘着我抵受困苦的韧力已经摩损至最稀薄的  时候,扶我一把,让我额外感受到有人庇荫的轻松,因而一头栽进他的怀抱去罢了。

  听过一句俗语说:“好命医生医病尾”吗?

  正正是如此。

  其后敬生待我的确好,那才是我的真正幸运。

  如今的贺智会不会也是力守孤城,已是人疲马倦得到了一个极限,有人突然极力进  攻,于是把心一横,摔下武器,撤销自卫,扯白旗投降去了。

  唉,做人真难!

  做女人尤其难。

  这眼前的男人,如认为一句讲地久别重逢之后的安慰话,可以令我感激流涕的话,  也未免是太小瞧我了!

  因而,我对潘浩元的关怀,竟突然的起了淡漠感觉,连一句多谢都欠奉。

  “小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你是开朗的,完全的心无城府,大有种天掉下来当被  盖的气概。”

  “对。可惜的是,一张张被盖在身上,久而久之,发觉把整个人都压扁了,还能优  哉游哉?”

  “敬生一直把你照顾得很好,是吧?”

  “是,他是已尽全力,且属超额完成使命。”

  “为什么他不离婚呢?”

  一句话正中要害,这是敬生和我的死门,他竟敢对之挑战,令我异常震惊且稍稍愤  怒。

  潘浩元看得出我的脸色骤变,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失言了!”

  话已说出口来,道歉不能弥补我所受的损害。

  要我像舵鸟般,一遇事,就慌忙把头缩进沙堆里,益见其丑。

  我于是挺一挺胸,担戴下来:“人生届无憾焉?要得了名份而丧失其它一切,并非  我之所愿。敬生有他对家族声望的承担。为我牺牲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是宁可人负你。不可你负人的主义吗?”

  “可以这么说。”

  “你爱敬生比你自己以的多,多很多。”

  潘浩元说这话时,牢牢的看着我,有一份极大的怜惜。

  我微微的颤抖。

  有点像个犯了事的小孩,以为人家不察觉,拿了件糕饼在手,谁知人家一转头,把  他追到墙角去,还笑哈哈地伸出手来,把手上的糕饼取走。

  我宁可被人清脆的赏两记耳光,好过如此对待。

  真的,为什么潘浩元要证明敬生并不如此爱我,最低限度,他爱我不及我爱他深,  故此,才下不了决心,跟聂淑君离婚,让我白白委屈一世?

  我宁可他明言,不必如此扭横折曲,九曲十三弯的褒奖我的忠贞,其实是揭我的疮  疤。

  无可否认,二十年来,为自己也为敬生,我不断的自圆其说。

  世界上没有结不成与离不了的婚。

  牺牲当然会有,有人连皇位都可以不要,何况其它。

  绝少人愿意爽爽快快的计算清楚欠债,双手奉呈发妻,还我自由。

  比较上,会有多些人肯日后的种种好处,长期向受委屈的一方摊还,敬生就是这一  类。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得过且过,天公地道地只享受他的既得利益,将自己应该支  付的,减至最少。

  我的际遇不算最上乘,亦不算最低等,如此而已。

  在潘浩元税利的眼光与细心的分析下,我还是微微的矮了一截。

  他只差点没有说出口来:“如果贺敬生能把你娶了,这才叫我无话可说。”

  潘浩元现今有资格说这话,只为他是孤家寡人。

  否则,他敢挑战何人?

  “人们都说,我们泰国的四面佛很灵,陪着你们去进香时,我差点也要跪倒下来许  一个心愿。可惜,我想不通,如果我心愿能偿,自己是安乐,对方呢?不知是福份抑或  遗憾,因而,我打住了。”

  潘浩元再说:“我只希望你安乐、幸福就好。”

  “我会的。敬生他会保佑我。”

  “他已成为你的护身符?以后也如此吗?”

  我毫不考虑地说:“对,但愿此生此世也如此。”

  有敬生在心头,百毒不侵。

  回到睡房去后,循例睡不好,半夜里还辗转反侧。

  我并不打算深究原因,睡不着就睡不着吧!

  我蓦地起床,走到那通往贺智房间的门前,伸手推门。

  门竟是上了锁的。

  贺智已经回来熟睡了吗?

  一切已成过去了吧!

  我被起睡袍,走出睡房,转至回廊,站立在那儿,俯望着那个设在地下的人工小园  圃。仍有人在独奏钢琴。

  竟在此刻,琴音婉转,沿着那棵刻意种在园圃内的参天巨木,直传送到楼上知音的  人耳朵里,遥远而别致,清晰得醉人。

  我伏在那走廊栏杆上,良久,不忍离去。

  才回转头来,差不多跟一个人打个照面。

  他分明自贺智的房间走出来,在这个时份。

  “贺伯母,还未休息?”潘光中微微一愕之后,跟我打招呼。

  我还能怎么样?

  原来今夜不是结束,才是一个开始。

  所有过去的事,总带一点悔意。

  历史不可能无悔。

  我和贺智在机场跟潘家父子握别。

  潘浩元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大概过两三个星期的样子,香港的那间经纪行  就可以开业了。”

  我点点头。

  没有刻意地迥避潘光中的眼光。他也落落大方地吻在我的脸上,说再见。

  行的是西礼,潘浩元说,他儿子在美国受大学教育,果然。

  贺智在跟潘光中挥手之后,有一点点的落漠。她没有刻意的遮掩,故而我一眼就看  得出来。

  走进航空公司的头等贵宾厅里,贺智让我坐下来,她去为我泡了杯咖啡。

  “你需要提提神了,整夜的没有好睡!”贺智竟这样对我说。

  我愕然。

  “多谢你为我担心。”她说得实在诚恳。

  一下子,我无辞以对。

  喝掉了那杯咖啡,提起精神,我才说了压在心头的一句话:“你知道光中……”

  “知道。”

  “他告诉你的。”

  “是。”

  “这几天。”

  “不,我们来泰国之前。”

  “哦!”我茫然。

  “是心甘情愿的自投罗网,光中无罪。”

  又一个一式一样的版本。

  男人只要有女人爱上,一定着数。

  女人被男人爱着呢?只有教她更加吃苦。

  这是条什么道理了?

  必是千古以来,最深奥的道理。

  “以后怎么样呢?”我问。

  “没有认真想过。”

  “值得吗?”

  “三姨,你是过来人,你说呢?”

  我说不出意见来。

  心内太多感情与理智,混混噩噩地堆塞纠缠在一起,我需要整理,才能讲得出个头  绪来。

  贵宾厅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一男一女,男的还怀抱着一个小女孩,二人的态度  无可否认是亲呢的,好一个不折不扣的幸福家庭模样。

  我一看在眼内,手足冰冷,可幸还来得及立刻坐到贺智身边去,好能背向着门口,  避过了可能发生的尴尬。

  贺智看见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回转身来,看那男女一眼。

  赶快学足我的反应,管自低下头喝咖啡去。

  “天!”贺智脸色煞白。

  我当然明白她如今的压力与心态。

  如果有一日,她与潘光中给人撞个正着,情景怕就是此时模样。

  而被我们懂个正着的人,贺智尤其不能寄以同情,付以支持。否则,她如何对得起  亲姐姐了。

  是不幸中之不幸,当我们站起来上飞机去时,上官怀文跟那女人和小孩,都没有同  行。

  贵宾候机楼内有飞往不同目的地的乘室。

  航机上,我们一致的沉默。

  大多突如其来的冲击,使人承受得迷迷糊糊,一时间麻木了。

  回到了家,我们才间接地知道贺家二姑爷上官怀文到英国去公干两星期,贺敏当然  的没有同行。

  贺杰于几天后在长途电话里给我报道近况时,我忍不住问他:“二姐夫有来看你吗  ?”

  “有。我们一起吃饭,还聊了一个晚上。他下星期下才回港。”

  “杰,你二姐夫是单独跟你吃晚饭吗?”

  对方默然。

  这其实已经等于予我答案。

  “妈,这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我明白儿子的意思。

  “那就好。你好好保重,照顾自己。”

  “我会。”

  “妈!”贺杰又叫我。

  “什么事?”

  “二姐夫待我很好,他是个好人。我意思是他有他的种种难处,只是男人不便言宣  了。”

  挂断了线。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连贺杰,这么个还未成长的孩子,都站到那些男人的一边去。

  盘古初开,还只有一个亚当和一个夏娃呢!

  怎么搅到今日,老是非闹出个一男拖几女来不可了。

  女人要革命?

  真是天大的笑话。

  单是看得透这重关系,同性之间不去为异性而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才有男女  平等的机会。

  贺杰说的话,也真令人感慨。

  男人的苦衷,在心里头,没有宣诸于口。就显得额外高贵,份外的值得原宥了吗?

  只为女人的苦,张扬开来了,得以发泄了,就要扣除同情分数吗?

  男人是好男人,他的移情别恋,就变得情有可原。

  女人要是好女人的话,是不是她在感情上抒发的自由度,就可以被接纳下来?

  不能细想下去,否则,更加气死人。

  聂淑君对我的态度,并不因共同目标的消失,而有所改进。

  我跟贺智稍稍走得近了,令她更起了些微的不安。此外,一定是多年来惯性与我为  敌,一下子很难改变观点与情绪。

  每逢我到大宅那边去给她打招呼,比以前更多一点闲气好受。

  很明显地,从前敬生在我身边,不看僧面看佛面,聂淑君有过态之处,敬生也没有  好颜色给她看。

  如今,我是赤条条的站在太太阳下,没有人给我遮挡保护,冷箭从四方八面飞来的  话,总有回避不了,而使我皮破血流的。

  这阵子,聂淑君的心情尤其不佳。

  贺勇闹了件可大可小的笑话。叫聂淑君和贺家人也真真啼笑皆非。

  就是那位魏佩情小姐,怕是跟贺勇摊牌不成功,拿这贺勇没办法。一下子老羞成怒  ,无法下得了台,无从向各方亲友影迷交代她何以当不成贺家的四少奶奶,于是她放了  流言,说贺勇要跟她结婚,跟老父力争,声明宁愿脱离父子关系,也要娶得美人归。于  是贺敬生一怒之下,心脏病复发逝世。

  这么一来,贺勇与魏佩倩于心有愧,他们的一段情也就只好暂时冷却下来了。

  好害厉的一招金蝉脱壳,如此交代,当然不掉她魏大小姐的面子。

  最低限度补偿了高攀不成豪门富户的难堪。

  就为此,贺敬生的虽然离去世,就无端端的加上一层冤屈的色彩。带着这个被不孝  儿孙激死的恶名而逝,更教生者无奈。

  事实当然并不如此。

  谁会想到世界现实得连死人也要被利用来作宣传,以保护自己。

  聂淑君在儿子面前才嘀咕几句,贺勇就走个没影儿,根本不理她。

  于是一口乌气又吐到我身边来。

  那天把我叫过去跟她和来娘家小坐的贺敏喝下午茶。就有意无意的说:“小三,那  个魏佩倩是你要贺勇请到敬生的寿宴来的是吧!”

  “那儿的话呢?我那晚才是第一次跟她碰头。”

  “不是说,你帮着敬生核对公司计算机部交来的嘉宾名单吗?负责增添与删减?”

  “是有这回事,宾客的姓名其实都是贺家各人交到计算机部去,我并没有对他们的提  名作过什么改动,甚而建议!”

  “我看你那天晚上是招呼得太热情了,不然,也不会让她有机可乘,留下了这么的  一个笑话。”

  “是四官吩咐,我才给她招呼的。”我真的有气在心头,不便发作而已。

  “啊,是这样子的?那我想歪了,我以为物以类聚,欢场人说着欢场话,额外亲切  ,因而对你的胃口了。”

  “大少奶奶叫我过来,就为要问这件事。”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这动静分明是一种抗议。

  聂淑君要视为对她的不敬,也真叫没法子的事了。

  “怎么,今时不同往日,遗产到了手了,连态度和语气都硬朗起来!敬生尸骨都未  寒呢!”

  我叫嚷:“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敏冷冷地说:“三姨,你调低声浪好不好!当年爸爸并没有因你的原故而遗弃了  妈,她在贺家自有一定的权威与地位,你需要尊重。”

  我当场的哑掉了。

  我的儿子呢?我唯一的依傍也只不过是贺杰,他如今不在我身边,于是我就给人家  欺负了。

  泪水立即泪泪而下。

  站在一旁的敬瑜姑奶奶看着有人为她们撑腰,怕不会再发生前次丢脸的事了,便更  趾高气扬地乘胜追击!

  “细嫂,别怪我也来说你了,大嫂才闲闲的说两句话,就开罪了你了,也请多多包  涵。用得着先扬恶声,后洒热泪,教人看见,似是我们屈了你呢。大嫂如果要指责你,  老早就怪你好无端端为生哥做大寿,让他像享尽寿缘福份似,果然虽然逝世。她难道不  是未亡人,只你一个才是呢,有埋怨过你半句话没有?”

  我是忍无可忍的跑回家去,倒在床上哭了整整一个钟头。

  群姐一直陪着我,浇了条湿毛巾,让我擦把脸,喝一杯热茶,稍稍平平气。

  “三姑娘,我跟在你身边二十多年了,杰官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这番话是真搁在  心里头太久,是必要说了才畅快!”

  群姐干脆坐到我身边来说:“三姑娘,时代不同了。你太过份地将自己收藏在贺家  ,如果你肯到外头走一圈,你就知道自己跟社会有多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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