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您没瞧见赵老爷身子不适吗?”赵玉娇不自觉的提高声量道。
侯爷立刻吩咐道:“不舒服?来人啊!快请御医过来。”
皇上对朱雍达宠爱有加,听闻他愿意代理褚良光的县太爷之职,立即派遣六名御医随行。
御医替赵老爷检查完毕,向朱雍达禀告道:“赵老爷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瘀逼心,吃两帖药即可痊愈。”
“既然如此,你们就好好的看顾赵老爷,直到他康复为止。”
朱雍达的举止赢得赵玉娇的另眼相待。
“谢谢侯爷!”这回她可是诚心诚意的向他道谢。
“又不是照顾你爹,你谢我作啥?”他挑起一边浓眉。
“这……因为侯爷宅心仁厚,玉……玉樵感动不已,所以替赵老爷谢谢侯爷。”她赶忙解释。
“是这样吗?”朱雍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然赵老爷身体不适,那咱们——”
“打道回府……回衙府。”赵玉娇满心期待的说。
“回衙府?那个小地方怎么住得下本侯爷的这些随从?”
这随行的五、六十人还是他一再删减之后留下来的,若按照皇上当初设想的,他至少得带一百个随从才行。
“若是赵府不方便,那本侯爷就再找第二家、第三家,总会有地方安顿的。”
“不会不方便,侯爷尽管住下来。”一个苍老的嗓音忽地插了进来,赵老爷不敢想像让女儿和逍遥侯去住别人家会发生什么惨案。“我这就去吩咐下人将院落打理好,请侯爷稍候。”
“不用忙了,你只要告诉我的管家院落在哪里,他自会指挥手下打理的。”
朱雍达叫来管家,管家立刻走向前,静待赵老爷的指示。
事情暂告一段落,朱雍达环住赵玉娇的肩膀道:“小师爷,你来带路,我们到处走走逛逛吧!”
“呃!我对赵府不熟。”她连忙撇清。
“那好,我也不熟,咱们就来一趟探险之旅!”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两人越走越远……
“唉——”这声叹息出自赵老爷之口,也是所有赵家人的心情。
***
“春红姊姊!春红姊姊——”一个轻柔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小姐,你终于——”
“嘘!别作声。”
赵玉娇小心翼翼的带着春红来到院子里,找到一个隐密的角落,才开始喁喁细语。
“小姐——”春红又待开口。
“嘘!叫我褚公子,我现在是褚玉樵,县衙的师爷。”赵玉娇连忙交代,看见春红脸上不苟同的神情,她嘟高小嘴说:“你要是知道今天晚宴时发生的事——”
“春红知情,夫人也知情,那时,大伙儿都躲在云石屏风后偷看厅堂内的情况……小……好吧!褚公子,赵老夫人紧张得几乎晕倒,你知道吗?”春红拿出姊姊的气势教训赵玉娇。
赵玉娇噘着红唇,耍赖地说:“又不是全是我的错,那个朱雍达好霸道,他——”
“他欺负你?他知道你是女儿身?”春红忍不住提高声量,瞪大杏眼往赵玉娇身上猛瞧。“你的衣衫为何这么凌乱?还有,这头冠的位置也不对了。”
“我没事,你别操心!”她是因为和那个该死的朱雍达拉拉扯扯的才会那么狼狈。
他要她伺候他更衣,她抵死不从,伸腿一踢,正好踢中他的胯下,趁他痛得冷汗直冒,她才有机会逃出来找春红。
“我刚才来的途中不小心跌了一跤,没事的,你别担心。”赵玉娇安抚春红。
“没事就好,可是,逍遥侯那边可就麻烦了。”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姊姊商量的。”
“唉!我就知道你来找我准没好事。”春红轻叹一口气。
“春红,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去送死吗?”赵玉娇可怜兮兮的说。
“还有一大家子陪葬呢!褚公子!”春红不满的说道:“要是你露出破绽……天啊!我真不敢想像下场会有多凄惨哪!”
“只要大家配合好就不会有问题啦!”
见她说得那么容易,春红忍不住在她头顶轻敲一记。
“你也太天真了吧!光是赵府小姐无故失踪……咦?你干嘛这样看我?”从赵玉娇别有意图的眼光中,春红感觉到一个危险正向她迫近。
“不会吧!?”她失声低吼,“你要我假扮……”
“真不愧是春红姊姊,一猜就猜中人家的心事!”赵玉娇讨好地道。
“我若答应你就是疯了!”看见赵玉娇乞怜的目光,春红投降似的轻喟,“算了!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你这件荒唐事!”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疼人家了!”
赵玉娇高兴得偎入春红的怀里磨磨蹭蹭的,而春红则是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呵呵直笑。
就在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时,冷不防的介入一个男声,两人吓了一大跳,立即分了开来。
“小师爷,你刚才不是说你浑身都疼,不能帮我更衣吗?怎么跟姑娘幽会就百病全消啦?”朱雍达戏谑的问。
春红吓得脸色苍白,惨叫一声,连忙躲在赵玉娇身后,“小……姐……”她一口开就差点泄底。
“对!你是赵府的千金小姐,的确不适合跟侯爷‘单独’会面。”赵玉娇咬牙切齿的提醒春红她现在的身分。
“我……我……”春红也被传染口吃的毛病。
“说得好,千金小姐的确不宜与男子单独会面,但请容我提醒你,小师爷,是你跟赵小姐私下幽会,如今被我撞见,你还想怎么抵赖!?”
朱雍达伸出修长的食指直指向赵玉娇的小嘴。
“啊?”春红总算没有脱口说出“小姐”两个字,可是,眼前的景象未免也太那个了……她紧张的拉扯赵玉娇的衣袖,努力的想唤回她的意识。
赵玉娇回过神后,立刻发现自己的失态,惊呼一声,“吐”出朱雍达的手指。
“你在做什么?”春红俏声问。“你怎么可以……”
“大概……大概是咬人吧?”赵玉娇呆呆的说。
朱雍达看着被咬的长指,上头留有小师爷的淡淡齿印……心底一阵没来由的悸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竟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看着小师爷和被称做赵家千金小姐的姑娘,状似亲密的在那儿咬耳朵,他便有种说不出的气闷。
小东西不该跟别人那么亲昵,不管男的、女的都不行,只有他才可以,他是属于他的!
这股强烈的占有欲吓坏了向来只爱游戏人间的朱雍达——真是太可怕了!难道他忘了发生在他身上的惨事?而他又能承受另一场悲剧的降临吗?
他的内心澎湃激荡,忍不住朝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吼道:“住口!搞得人心烦!”
“这么凶干嘛?你想吓死我来惩罚我啊!”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怒气,赵玉娇抚着心口抗议。
“不,我还有更好的惩罚方式。”他眯起眼,从眼缝中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瞥见那双充满戾气的邪眼,春红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赵小姐,你和小师爷的‘私情’,本侯爷记住了,希望你记得,永远别再有下一次!”
“喀!”的一声,他顺手折断了一根树枝,恶意地丢在春红的脚前,惹得胆小的春红放声尖叫。
“别太欺负人了!”
赵玉娇想上前安慰春红,可朱雍达却一把拎起她的衣领,不发一语的拖着她小小的身子前往他所住的院落。
直到他放开她,她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室内的光线一暗,她已被反锁在斗室里,任凭她如何呼喊都没用……
第三章 逗弄
黄莺乱啼门外柳,
雨细清明后。
能消几日春?
又是相思瘦,
梨花小窗人病酒。
——张可久.清江引
“蓼莪斋”景致优美,是整个赵府里的精华所在,同时也是赵氏夫妻的住所,如今赵老爷主动让出来给朱雍达住,而他们夫妻俩则迁至“丽景楼”暂居,和赵家千金小姐的闺阁“珍希楼”仅有一墙之隔。
此刻,珍希楼的气氛十分凝重,打从昨夜赵玉娇被带走之后,赵氏夫妻闻讯立刻赶来这里和春红会合,三人愁容以对,苦思要如何解救赵玉娇。
“春红,现在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救玉娇了!”赵老爷一夜无语后首次开口,脸上疲态尽现。
“咱们不能出面去认玉娇,这一认,只怕会把玉娇跟整个赵家弄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倒是你可以用赵家小姐的身分去探望她。”
春红不敢拒绝,但是,她好害怕呀!
“玉娇既然已经在侯爷面前认了你是赵家小姐,你就用这个角色去探问玉娇的情况,必要的时候,不妨就说……说你和玉娇有私情。”赵老爷艰难的吐出“私情”两个字,这实在有违他的本性,可是,女儿的性命比尊严更重要啊!
“春红,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玉娇啊……”赵夫人说着就要跪下。
春红见状连忙阻止她,惶恐的说:“夫人,救小姐是春红的责任,您千万别这样。”
赵老爷老泪纵横,感激的说:“春红,谢谢你,赵府若是能逃过这场劫难,你就是赵家的大恩人啊!”
“老爷,不如咱们就将春红收作义女,嘱咐下人称春红为小姐时就名正言顺多了!”当然,要“姊姊”去搭救妹妹也正当多了!
“春红,你愿意吗?”赵老爷急切的问。
在赵家两老恳求的目光中,春红点头答应了,她对两老喊了声“爹、娘”后便走出珍希楼,忐忑不安的来到蓼莪斋外。
春红在园外徘徊不已下一刻钟,却始终提不起勇气走近院落。
守在院落入口的两名侍卫注意到她可疑的行为,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后,就要趋前赶人。
瞪着迫近的两人,春红不由自主的往后直退,步履颠簸,还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此时,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适时的由后扶住她的香肩。
“冷公子!”两名侍卫躬身向春红身后的人行礼,然后回到原位站好。
春红回过头,怔怔的看着那人,虽然他的表情十分冷酷,但她直觉认定他能解决她的难题。
突地,春红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勇气,抬起藕臂搭上冷无情的臂膀。
“公子,求求您带我去见我家小……呃……褚公子!”
“褚公子!?”冷无情一愣,看着眼前的俏红妆楚楚可怜的瞅着他,眼里盛满乞求……不知怎地,他的心居然怦怦狂跳起来。
冷无情凝视春红半晌,迳自跨步走进院落,将春红留在原地。
“还不跟上!”冷无情抛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春红开心得在心里欢呼,小跑步的跟随冷无情的脚步。
走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朱雍达卧房旁的斗室前,冷无情突地停住脚步,收势不及的春红迎面撞上他的背,不由得惨叫一声。
听见惨叫声,斗室内立刻有了反应。
“春红,是你吗?”出声者正是赵玉娇。
“是我!小——公子!”好险,差点又叫出口了!春红暗暗心惊。
“冷公子,求求您打开门好吗?”春红哀求道。
冷无情不说话,不过,他仍依言替她打开门。
门一打开,赵玉娇便要往外冲——
“想想来见你的人的下场!”冷无情的一句话便让赵玉娇乖乖的回到斗室里,气鼓鼓的坐下。
“冷公子,谢谢你,可以让我单独跟褚公子说几句话吗?”春红娇羞的垂下眼睫,脸泛桃红。
他一声不吭的背转过身,走向十步开外的长廊尽头,他——在替她们把风吧!?春红感动的想。
“哇!不得了,春红收服冷脸汉子了!”赵玉娇贼兮兮的在春红和冷无情身上来回梭巡。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春红没好气的说。
“就是这样才应该开开玩笑,保持心情开朗啊!”
“小姐——”
春红一时情急又忘了改口,赵玉娇连忙捂住她的口,偷瞧一眼仍是静止不动的骠悍身影,小声的埋怨着,“小心一点,万一被敌人听见就惨啦!”
“冷公子不是敌人,他是好人!”春红忍不住脱口而出。
“哟!人家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快就收买了你?”赵玉娇以暧昧的眼神瞅着春红。
“别看我了!”春红俏脸泛红,反握住赵玉娇白嫩的小手,仔细的审视她有没有受伤。“我才应该好好的瞧瞧你,老爷跟夫人……我是说爹、娘,他们全知道昨夜里——”
“嘘!隔墙有耳。”赵玉娇含糊的带过,“你就跟爹娘说我很好,除了不能随意走动外,其他的倒没有亏待我。”
“侯爷预备如何处置你?”
春红小心翼翼的问,赵玉娇反倒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谁知道那位莫名其妙的侯爷在想什么?要是我有观心术就好了!”才说着,赵玉娇便灵光乍现,想出一个好方法。
“春红,不如你去替问问那个人,侯爷喜欢的、讨厌的,和畏惧的东西是什么,总之,去把侯爷的弱点统统挖出来。”
春红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你要我去?”
“对呀!你去问他嘛!”赵玉娇指着冷无情。
“但是,我跟他又不熟——”春红嗫嚅的说。
赵玉娇低笑说:“不熟你还让他替你带路、开锁!?”
“这——”不等春红拒绝,她又说道:“要是你想让我老死在这间斗室里,那你就下必去打探侯爷的弱点了。”
唉!摆明了耍赖嘛!相识十多年,她岂会不清楚赵玉娇的心思?春红叹了一口气,只能乖乖的认栽。
两人又说了一阵,等候多时的冷无情用冰寒眼眸打断她俩的交谈,示意春红离开。
冷无情重新将斗室上锁,一切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春红随着冷无情走出院落,正想向他道谢,他却早她一步开口——
“侯爷回府了,快躲起来!”
春红连忙找了一处天然地形藏身,过了好一会儿,朱雍达才悠闲的步入蓼莪斋。
天哪!那么远的脚步声他都能听见,那她和赵玉娇的对话岂不是全教他给听光啦!?春红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瞪着尾随朱雍达进入蓼莪斋的那抹身影,春红倏地红了脸。
***
赵玉娇气嘟嘟的卷起袖子磨墨,心里打着鬼主意——她要在墨色最浓稠时,泼向那张讨人厌的脸!
“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鬼王意,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前帐未清后帐又来,难道你这辈子都想在我的惩罚中度过?”
“你怎么知——”她连忙住口。“我才没有咧!”
“呵!你的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想瞒过我?还早得很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赵玉娇干脆豁出去问个明白,“就算要砍头,也得先知会我一声吧!”
“什么你呀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我等一会儿就去找管家,要他教你一些基本的规炬!”朱雍达皱起两道浓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