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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君莫属  第11页    作者:于晴

  是啊,他跟非君是夫妻,就算日子不长,两人之间的缠绵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他俩是少年夫妻又情意极深,彼此之间的情火甚于他人,自然的,她有儿子,一点也不该意外……

  “为什么……”莫遥生摇摇头,想要摇去一头的震惊与不解。望着她,问出连自己也找不着答案的问题——“你有了他,却不回来找我?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你连再多一次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宁愿自已在外头吃苦受罪?”他哑声问道。

  “我……”沈非君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若我没找着你,你打算跟他就这样离开我的生命一辈子?”

  “我并非……”

  沈小鹏见他娘一脸委屈着急,想要为他娘说话,忽见那原被压在地上的头目突然反手想要偷袭他娘,他大惊失色,叫道:“小心,娘!”

  “哎啊,趁人之危,不是一件好事吧。”清清淡淡的声音与沈小鹏同时响起,却完全盖住了沈小鹏的音量。

  沈小鹏讶异地看着那头子的脸色由白变为青绿,像是那声音是个催命阎王;而那声音他还有点耳熟哩……

  他四处寻找那声音,瞧见附近在逃命的强盗都腿软了。

  是什么声音让他们害怕成这样?

  “咦?四师兄,你也在这里?”

  沈小鹏瞧见不远处慢慢走来一脸邪恶至极的风大朋与六师弟,途中每个山贼都满面惧汗,软软地跪坐在地。

  他大喜:“是余叔叔找你们来的?”

  风大朋笑嘻嘻道:“是咱们在半路跟余沧元撞着的,听见这山寨竟然敢掳人抢劫,咱们就上来瞧瞧……呵呵呵,你们跪着做什么?老六,我已经极力在笑了,难道我笑的时候还是很邪恶吗?”

  “你笑得连我都要发抖了。”六师弟微微笑道。

  风大朋哼了一声:“那笑不笑都是一样了。可恶,死小子们,老子说过我这张脸是天生的,又不是发誓要当恶人才去换这种脸的,你们怕成这样干嘛?以为我是鬼吗?”

  “你跟鬼,没差了,五师兄。”六师弟走在风大朋的身后缓缓笑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跟鬼没差的……好像不是风大朋吧?沈小鹏眨了眨眼,看到那些人一见六师弟的微笑就发抖,再见他洁白的牙齿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哭爹喊娘的。

  方才那清淡的声音也是出于六师弟的。真怪,风大朋才是那个长得会让人害怕的人吧?

  沈小鹏不及细想,就见莫遥生上前。他心一跳,赶紧冲到他娘亲面前,瞪着莫遥生说道:“你想对我娘干嘛?”

  “小鹏,这就是沈夫人吗?”风大朋一喜,快步走向前:“我在天水庄这么多日子一直无缘见着夫人,就是怕吓坏夫人,今天有幸一见……咦咦,这沈夫人有点眼熟啊,眼热到我这几年一直不敢忘,又不小心忘了。”

  六师弟原是对着一干土匪保持着神秘的微笑,忽闻他这么说,跟着上前一窥其客,他讶异地脱口:“四嫂?”他眼露狂喜,瞧向莫遥生:“四师兄,你终于找着你妻子了!恭喜!”

  “妻子?娘,这是怎么回事?”他那个可怜的爹不是早就投胎转世,不知去当哪家的孩子了吗?

  “娘?我的天啊,小鹏,你娘是她?遥生师兄,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儿子?我见面礼不用补给没关系吧?”

  “我正要问。”莫遥生阴沉地说道,目光不曾移开过。

  沈非君咬住唇,委屈地说:“我……”我了好几次,偷觎到大家都很有耐心地在等待,她眼眶一红,眼泪就像是细泉一样,直流不停。“呜呜……小鹏,娘怕,好怕好怕……”

  她紧紧地抱住用力叹气的沈小鹏。

  风大朋与六师弟当场呆了下,前者小心地问:“四师兄,其实,这只是一个长得像四嫂的女人吧?”

  第六章

  马车“踏踏踏”地响在热闹的街道上。

  车内,沈非君坐得僵硬,垂着眼像打着盹,静悄悄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了一注香,她偷偷扬起眼,觑了正坐在她对面的莫遥生,瞧见他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她心一跳,想起他双眼的威力无穷,连忙避开视线。

  他要这样看着自己多久?打算到天水庄都不放过她吗?

  她心口跳动得离谱,连她自己都可以清楚地听见她的心跳声。

  忽地,传来叹息声,她垂下的视线内,出现一双男人的手掌,慢慢地打开她紧张交握到发疼的手,温声说道:“就算你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这十年来……你过得快乐吗?”

  沈非君见他终于开了口,问的不是他儿子、不是为何她要瞒,不是她心里预料的一切,她楞了下,抬起睑脱口反问:“你呢?”

  “我?”他微微笑道:“我忘了。”

  “忘了?”

  “每天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到底过了多久、到底曾发生过什么事,对我来说,神魂不在身壳里,自然是什么都模糊一片了。”

  他的语气多淡啊,仿佛像在谈论天气,却带给她十足的罪恶感。

  “我……”一向只有别人对不起她,她却不做对不起人之事。她拖住了他十年的光阴,再不还给他,他只怕耗尽一生仍不愿松手,而他不愿松手的女人却早在十年前消失了。

  这对他,不公平。

  垂下的眼里终于有了决定,她暗暗深吸口气,低声说道:“十年前,我离开你家之后,往南走……”

  往南?那时莫家生意并未与南方有所牵扯,她往南,分明是要让他找不着她,莫遥生心中五味杂陈,却不吭声,只是紧紧握着她的小手。

  沈非君接着说道:“我往南走,不知走了多久,我才发现出自己有了身孕……我那时吓坏了,根本不知到底是何时怀的,至少我在你家时,每一天都有可能……那就有可能五个月?六个月?还是七个月?”

  莫遥生闻言惊讶:“你怀孕这么久才发现?”

  “我也觉奇怪啊。”她委屈地说:“谁教别的孕妇肚子都大,我却比别人小了一半。”

  莫遥生望着她,喃喃自语:“你个儿娇小,肚子太大自然也不好……那时,你也才十六上下,你师父又是男人家,当然也不会教你女人怀孕之事……”当他发了疯地找她时,她却已身怀六甲。

  五、六个月?他慢慢推着时间,想起这时候正是他开始绝望、夜夜恶梦的时候。他得了子,却开始作起了可怕的梦。

  “是啊。”沈非君好笑道:“我与鸣祥还是后来才清楚女人家怀孕的事。”

  “鸣祥?天水庄的凤鸣祥?”这是非君第二次提到凤鸣祥。莫遥生试图回忆那个凤鸣祥的长相,他对不相干的人原是没有兴趣,但凤鸣祥是他小师弟莫不飞的女人,他自然多注意了一下。那凤鸣祥貌似男,城府不浅,与他的小师弟傻气性子是天差地远。

  “鸣祥的恩情,只怕我这一生都还不了她。她救了我与小鹏的性命……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发现自己怀孕没多久,就失足落崖,正是鸣祥及时救了我,我才能活到今天。她将我带回天水庄,保住我们母子二人,甚至小鹏出生之后,她也极力保住小鹏的命。”

  “小鹏他……身子不好吗?”

  “他刚出生时,是有点不好。天水庄不缺珍贵药物,小鹏的身子很快就调理好了,我指的是,她保住小鹏不被她义爹注意到。”

  莫遥生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迷惑。“凤鸣祥她义爹?我不曾听过,他死了?”

  “三年多前死了,死得很干净,绝不复生。”

  他虽脸色不变,但心里微愕她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不安全感。

  沈非君终于直视他,认真地答他:“方才你问我快不快乐,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十年来我的快乐来自于小鹏,我的不快乐来自于鸣祥她义爹。”

  莫遥生心惊地问道:“凤鸣祥她义爹对你做了什么?”她武功虽好,却不是最佳的,世上武学人才此比皆是,要伤她绝非难事。

  沈非君见他为过去之事着急,心知他是在害怕自已受到伤害。这人……简直让她无法干脆地推开,真恼。

  “非君!”

  “你应该问,他对天水庄的人做了什么?”

  “我管他对天水庄的其他人做了什么!我只在乎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控制了你十年?让你出不了天水庄?不,他既然都死了几年,为何你还要留在那里?”

  “因为我回不去过去了,因为我心甘情愿留在天水庄。”她答道。

  莫遥生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良久,他才动了口:“我不明白。”

  沈非君的眼眶微红,声音开始有些轻哑:“我被鸣祥救回天水庄,心里十分感激她,却也很惊讶她年纪比我还小,可性子极为成熟,甚至比我还坚强。她不许我出屋一步,不让任何产婆来看我,也不让任何人接近我一步,我心中虽感奇怪,但我不曾问出口,直到我生了小鹏那一天,我亲眼看见他,我才知道鸣祥的用意。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他……简直有病!他将鸣祥她们养作女儿,不是为了真让她们成为女儿,而是将鸣祥当未来的妻子养,将司徒寿当杀手来养……”

  “杀手?他是武林中人?”

  “我只知他的武功奇高,就算是合司徒寿与余沧元之力,也杀不了他。那天小鹏就在我怀里,而那男人一直在看着我,想看穿我的灵魂,我原要跟他一拼生死,后想我若死了,小鹏落入他魔掌,必没有好下场……你又在发汗了?”沈非君恼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紧张什么?”

  “你若死了,我这一生还是不会放弃寻你。”他喃喃自语着:“当我在醉生梦死时,你却遭了大难?我到底在干什么?”

  “这都是我自找的,关你什么事?”

  见她没好气地在说话,莫遥生只觉她像极过去的沈非君,只是他恼极时间无法再回转,当初若能让他知道若能让他知道,他拼了命也要保护他们母子!

  “总之,我及时察觉他对易毁之人事物毫无兴趣,我便扮作没有用的母亲,骗他我夫君早死,他信了,不再理我……”迟疑了下,说出当初的百般挣扎。“我可以离开的,当初我可以抱着小鹏逃离的,他不会来找我,我知道。”

  “你却留下了。”他的语气有极深的哀伤。

  “你以为我留下是无处可去?呜……对,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丑娃娃,还能到哪里去?呜呜……”

  莫遥生见她说得好好,眼泪却突然掉下来,而且一掉就是一堆还不停,他心一慌,以为她说到伤心处,手忙脚乱地抹去她的眼泪。

  “你……你别哭别哭,我没要怪你。”抹了又掉,像泪坛子,她到底积了多少委屈的事?

  他伸出双臂停在半空中,想要抱她入怀哄,后想到他从未用过这种方式哄过非君……或者该说,她的脾气太倔,他不曾感受到她的软弱。见她眼泪直掉着,他终于忍不住用力将她搂进怀里。

  沈非君暗暗吓了一跳,鼻间都是他的气味……好感动啊,以前只有在梦里可以看见他、听见他、闻到他,现在却是梦成真,只是,他会何时推开她呢?

  “你别哭,都过去的事了。”他柔声说道。

  “没有过去。”她的声音含糊地从他怀里传出,他必须俯头才能听得真切,他的嘴贪婪地吻着她的长发。

  他宁愿不再听,只要她别再哭,他宁愿将时光保留在这一刻,不再前进。她并不排斥他的碰触啊,为何却一而再地做出与他毫无关系的暗示?

  他若不紧紧抱住她,迟早她会跑,他知道。

  “不是一个人死了,事情就会过去。”她贪恋地偎在他怀里,轻声说道:“遇到了鸣祥她义爹,知道了鸣祥她们的生活,我才明白我离开你家的理由多可笑。我曾想回去找你,但我不能,我不能在她救了我之后,丢下她不管地逃离天水庄;我更不能回去找你的原因是,不将你这条路断得一干二净,我怕我一逃,他哪天闲来无事想找人玩,想到了我……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性,我也不能让他循线找着你,不如骗他你死了,我留下,找着机会杀了他,迟早,我们可以再相见。”

  他愈听心中疑云愈深。“他在三年多前已死,我还是等不着你。”

  “是啊……若不是在大云楼上巧遇,只怕你一辈子都等不着我。”

  她声音忽而冷淡下来,让他心里打了个突;又见她挣脱了自己的拥抱,怀中的空虚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收得干干净净,唯有脸颊的湿痕能印证她曾泪若雨下,莫遥生心知有异,直觉低喊:“别说了!”

  “我们一直以为鸣祥她义爹死了,我们就自由了。是啊,意志是自由了,但是人呢?鸣祥自小为了防她义爹,变得城府极深,难以信人;司徒寿被教得人不人、兽不兽的,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余沧元疑心更重,待人少有真心,就算鸣祥她义爹死了,他们仍无法改变其个性,你说,我呢?我在这里待了十年,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心一惊,难以想像她这样坚强倔强的姑娘,也会被环境所改变。

  沈非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说道:“我要变,我不得不变。不变,下场会跟鸣祥他们一样,任那男人恣意玩弄;我为了保护我怀里的丑娃娃,我得变。我告诉自己,那只是装模作样,等时机到了,我可以恢复本性,我可以带着小鹏找你。”她慢慢闭上眼,低声说:“我变了,变成另一个人格,他连瞧都不会瞧上的人格。我与鸣祥她们虽共处天水庄,但我比她们幸运许多;我的变,是心甘情愿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娃娃,我知道我的变,都是假的、骗人的。然后,七年了,我们杀了那男人,我多高兴,我高兴小鹏不再受威胁,高兴自己不必再受委屈,可以恢复自己的本性,可以回到那个十六岁天不怕、地不怕的沈非君……可是,才杀了他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不管他有没有死,我都再也回不去了。七年的假变,成了我的本性……你曾爱过的女人,她已经不见了。”

  莫遥生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以为你变了,我就不要你了?”

  沈非君见他的脑若石头,顽固得连弯都不肯转一下,低叫:“你以为‘变’这个字很容易写吗?嘴里说说就算吗?你爱沈非君是爱什么?爱她的容貌?爱她的身子?还是爱她的性子?这种话,你曾说过,你不会忘了吧?”

  莫遥生忆起他的确曾说过他爱的是她豪爽又坚强的个性,有时倔了点,但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楚,遇事有点小迷糊,却从不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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