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义眼中冒出怒火。“她是个朋友,我珍视的朋友。她不适合我们这种人。”
“不适合你吧!如果她是你的女人,我会退出,但你刚刚说了她不是。她现在是自由之身,但很快就不会是了。”
陆义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明白谭子不是那种你可以威吓的人。他深吸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我不为女人争风吃醋,”他说。“但也不容许你对她霸王硬上弓。我这么说是因为她不接受男人,她是个寡妇,仍然深爱着她死去的丈夫。即使没有,她也是我认识中少数极有原则的人之一。她不赞同你我这种人。”
“她拒绝了你。”强恩说。
“直截了当。”陆义苦笑一下。“我喜欢她,我不容许别人伤害她。”
“我也是。”
陆义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令我吃惊。我没有料想到你会迷恋任何女人,尤其是只看到第一眼。那似乎跟你的个性不合。”
“是不合。”强恩深吸口气,让积压五年的饥渴在眼中燃烧。“是不合。”他重复。“介绍我跟她认识。”
“我想我会,”陆义笑笑地说。“这一定会很有趣。”
莉玫看到两个高大的男子穿过人群朝她走来。陆义看来跟往常一样英俊斯文,但令她无法呼吸的是他身旁的猎食者。强恩看来严峻危险,而且有点不一样。他的蓝眸像雷射光似地射向她。
她吃惊地倒退一步,伸手按着颈际的珍珠项链。
一个多星期不见,没想到再见面会带给她如此大的感官冲击。她这才发觉以前他都十分内敛,因为现在他性格中的危险力量正全力袭向她。
他上下打量着她,她觉得他好象在脱光她的衣服,好象要把她活活吃掉。她想要移开视线,想要保持镇定,但却做不到。她全身的细胞都兴奋了起来。他来了,游戏这才真正开始。
“莉玫,”他们抵达她面前,陆义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节。“亲爱的,这是史先生,他恳求我介绍你们认识。史先生,这是詹莉玫。”
“莉玫。”强恩慢条斯理地重复。
“史——史先生。”她的喉咙发紧,几乎无法言语。她无助地看陆义一眼,她的反应似乎令他不大高兴。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知道这正合强恩的计划,但……她不是在演戏。
“约瑟。”强恩说。
“你你说什么?”
“我的名字叫约瑟。”
“约瑟……史约瑟?”莉玫眨眨眼,努力咽下突然冒出的笑声。“你是美国人。”
“是的。”她的手不知怎么会被他紧握在手中。“跟我跳舞。”那句话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
强恩把她带进舞池时,她回头用迷惘无助的眼神再看了陆义一眼。强恩不仅把手放在她背上,还用手臂环住她的腰把她楼在怀里,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她不得不随着他流畅的舞步移动。
他低下头对她耳语。“我对你一见钟情。”
“是吗?”她强忍住另一波笑声。“史约瑟?”
“事实上是谭约瑟。大家都叫我谭子,我叫他介绍我时说我姓史。”
“谭子。”她重复,牢牢记住那个名字。她绝对不能脱口叫他强恩。
“你的房间在哪里?”
“东厢的花园套房,它有个阳台。”接着她把详细的路线告诉他。
“阳台门不要锁。”
“为什么?门锁对你根本不算什么。”
他用力楼一下她的腰,惩罚她的揶揄。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混合着淡淡古龙水的温暖男性气息包围住她。
“你把我抱得太近了。”她说,惊惶在心中悄悄升起,因为她感觉到的愉悦太危险。她用手推他的胸膛,不是很用力,不至于引人注意,但足以使她的上半身跟他分开一寸。
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拉回怀里。“我爱上了你。记得吗?而你身不由己地迷上了我。”
他怎么会知道?她惊慌地心想,但立刻想起那是他们的戏码。
他们越跳越靠近舞池边缘,他顺势一个旋转把她带到敞开的露台门外。室外的空气仍然温暖,但比人群拥挤的室内凉爽清新。人们坐在露台的小桌边谈笑,但跟喧闹的室内比起来安静多了。
他拉着她步下石阶进入花园,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香。他们沿着小径往前走。虽然庭院里照明充足,但相较之下,花园还算是幽暗。
“这样够远了,”强恩停下来转身面对她。“他还是看得见我们。”她还没猜到他要做什么,他已捧起她的脸蛋亲吻她。
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拉开它们,但她突然两腿发软,无法呼吸。他的吻起初只是蜻蜓点水似地挑逗。她先是吃惊得无法动弹,接着愉悦使她开始试探性地响应。他低下头加深那个吻,舌尖滑入她口中探索。一股热流在她体内爆发,使她瘫软在他身上。他放开她的脸,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紧到两人从胸部到大腿都贴在一起。
他不该用那种炽烈热情的方式吻她,男人只有在性交的前一刻才会那样吻女人。但她不仅接受那些吻,还响应它们。她的舌头跟他的交缠戏耍,她抬起手臂楼佳他的脖子。她的身体迎向他的,她发现他坚硬的亢奋抵着她的小腹。
那个发现使她大吃一惊地挣脱他的怀抱,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他抓住她的手臂扶住她,随即又让他的手垂在身侧。他们在不算幽暗的花园里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的眼神冷静自制,领悟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那些吻使她六神无主,但除了生理反应外,强恩只是在尽他的职责。工作。假装迷恋。
陆义还在冷眼旁观。莉玫吞咽一下口水,思索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掴强恩耳光,不,掴谭子耳光?她刚才可是心甘情愿的参与者,而且詹莉玫不是假道学。
别管詹莉玫了;心烦意乱的她此刻无法演戏。她回过神来思索柏莉玫会怎么做,却发现自己所扮演的这两个女人竟然如此相像。这是强恩故意设计的吗?把詹莉玫的际遇编得跟她如此相近,使她基本上等于在扮演自己?
结果是柏莉玫决定保持尊严,静静地转身走开。没有矫揉造作或装腔作势。她循原路回到露台,发现陆义果真站在阳台门边看他们。他背后的光线太亮,使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把心一横,朝他走去。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她原以为一定会在他眼中看到愤世嫉俗的省悟,没想到她看到的只有关切。她的嘴唇颤抖,视线突然因泪水而模糊。
“天哪!”她低语。“怎么会?”
陆义伸出手臂让她握着,然后若无其事地陪她走回室内。他看起来从容不迫,但他们穿过人群的速度仍然快得令她感激。她紧握他的臂膀依赖他的支撑,她的腿在发抖,事实上,她全身都在轻颤。
毗连舞厅的房间设有自助餐和桌椅,客人可以在房间里吃,也可以把盘子拿到外面的露台或泳池边的院子。陆义把她安顿在一张空桌边,然后去餐台装了两盘餐点回来。他打个手势,侍者立刻送上两杯香槟。
“我注意到你先前都没喝酒。喝喝看,我的香槟保证比首相所供应的还要好。而且你需要喝点酒稳定情绪。”他苦笑着说。
她啜了几口香槟,吃了几颗草莓。他哄她再尝点美味的馅饼,但她的喉咙越来越紧。
“看来我太绅士了,”他的眼神和声音中含着笑意。“我应该抓住你就吻的,使你对我的男性魅力无法招架。但说真的,亲爱的,那不是我的作风。”
“我——我也以为那不是我的作风。”她语不成声地说。
“来电的感觉是无法预料的,但我们不知怎地总是低估了它的威力。”他轻拍她的手背。“现在我要做一件我以为我绝不会做的事。我太令自己吃惊,可能永远恢复不过来。”
“什么事?”陆义的幽默使她镇定下来。原来她对强恩的强烈反应是那么明显。她应该那样,那是他们计谋的一部分。强恩不会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反应不是装出来的,在那干柴烈火的片刻,她迷失在自己一直努力抗拒的感官愉悦里。
“史先生——”
“他告诉我他的真名了。”她按摩着眉心,一来是为了掩饰表情,二来是因为紧绷的情绪使她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那么……你知道他使用假名一定有充分的理由。他不是什么名流之士,事实上正好相反。全世界的司法机关都会很乐意拘禁他。”
她凝视着他,假装在思索他的话。“他——他是恐怖份子?”她几乎是无声地说。
陆义让沉默作为他的回答。
她又啜了几口香槟,但那并没有消除她的硬咽。“他是我唯一吻过的男人,自从我的丈夫——”五年了。自从达勒去世之后,对于她偶尔约会过的那些好男人,她一直无法产生丝毫的反应。她无法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吻她,不是因为那会令她觉得背叛达勒,而是因为她觉得假装有感觉对那些男人似乎不大公平。演戏与现实之间的界线再度模糊起来,现在是柏莉玫在说话,在努力搞清楚她在麦强恩怀里时到底怎么了。
“我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她站起来。“我要回房间去。陆义——”
“我了解。”他跟着站起来,英俊的脸上充满关切。“我无法告诉你该怎么办,你必须自己做决定。但在做决定之前一定要了解所有的事实。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永远珍惜你的友谊。”
天哪!他有这么多人性的优点,怎么还会是个军火贩子?她并没有比第一天见面时更加了解龙陆义。虽然他的性格如此鲜明地呈现在她眼前,但从看见他跟强恩一起走向她开始,他在她眼中就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一下。“谢谢。”她说,然后落荒而逃。
凌晨三点,她看到阳台门边的窗帘飘动了一下。无法入眠的莉玫躺在黑暗中等待强恩出现。她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只有窗帘的微微飘动暗示他的到达,接着他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幽暗中。
她坐起来拢紧睡袍的前襟。他无声地穿过房间,准确地来到床边。他弯腰把嘴附在她耳边说:“房间检查过了吗?”
“我一到就检查了,”她极小声地回答。“没有窃听器。”
“我的房间有。”
“永久性的还是临时性的?”
“永久性的。他想要监视住在那个房间的人。别的客房可能也装了窃听器,哪个人住哪个房间由他决定。”
他坐到床上时床垫往他的方向凹陷。她压抑住突然窜出的惊慌。他不可能在此刻吻她,因为旁边并没有人在看。
“今晚的事没有使你怎么样吧?”他问,声音中透着关切。“你看来很吃惊。我以为你了解我们的计划。”
“我猜我不够了解。”她努力以平稳的声音说。“但是一切都没问题,我应付得来。”
“结果证明那是最完美的反应,你演得恰到好处。”
只不过她不是在演戏。她对强恩的强烈反应是真实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害怕。但只要他以为她的慌乱是吃惊造成的,她就不觉得自己暴露了弱点。
“一切都没问题。”她重复,急着改变话题。“明天的计划是什么?”
“龙陆义和我要谈生意。运气好,会在他的办公室谈,否则我就得另外想办法找出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我可以告诉你大概的方向,办公室在一楼的西厢。他有个秘书叫史嘉娜,所以就算他不在办公室,她也可能在。”
“那么我们得把他们两个都盯好,我会想办法使他们两个都有事缠身。明天我会先找出办公室的位置,勘察保全系统。到了晚上,我们潜入办公室,你安装窃听器,我复制档案,然后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如果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顺利。但经验告诉她,任何状况都可能发生。
“我带了件小礼物给你。”一阵窸窣声后,一把小手枪塞进她的手里。“这把比你练习时用的手枪小,藏起来会比较容易。”
“我会把它塞在我的内衣里。”她自嘲地说,因为十七公分长的手枪根本藏不住。但说也奇怪,手中握着枪,她反而觉得踏实多了。
他低笑一声。“这才乖。”他嘉许地说,轻拍她的大腿。“几个小时后见。你明天要做什么?几点起床?”
“睡饱以后再起床。”由于她今晚不曾合过眼,所以她想尽可能睡久一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计划。”
“那么跟我一起吃午餐。”
“哪里?”
“游泳池边,下午一点。”
“选那个地方有特殊的理由吗?”一定有;强恩做任何事都有理由。
“跟你见面,游个泳,让龙陆义看到我背上的疤痕作为一点额外的保证。”
“你的背上没有疤痕。”她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失言,因为那透露了她在体能训练时,曾仔细看过脱掉上衣的他。
“没错,但谭约瑟有。”
那么他一定是弄了个假疤痕作为伪装的一部分。她想起陆义介绍他时,他看来也不大一样。“你还做了什么伪装?你看起来不大一样。”
“改变发际线,把眉毛拉直,下颚塞入细绵条改变脸型。”
“你经营谭约瑟的假身分多久了?”
“好几年。起初只是档案里的一个名字,但慢慢地加入一些跟他有关的事,一些外貌的描述,一张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相片。但那已足以让龙陆义比对发际线,我猜他比对过了。”
“但他现在会有你清楚的相片了,他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无所谓。”他站起来。“谭约瑟离开这里后就不会再存在了。”
经营假身分跟衣服穿过一阵子就丢弃一样?她暗自思忖。他会不会在每次变成另一个人时,都失去一点真正的自我?
他走向阳台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上来的?”
“不是上来,是下来。从屋顶。”说完那些话之后,他就消失在阳台门外。
莉玫下床锁好阳台门后回到床上。虽然筋疲力竭,她却无法入眠。能不能达成这次任务的目标就看未来二十四小时了。她必须把心思放在任务,而不是强恩身上。等任务结束回到家后再来想强恩还来得及,因为到时他已经再度从她生命中消失,一切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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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义在打开办公室门锁时,故意把身体挡在控制面板前,不让强恩看到他键入的密码。强恩甚至没有想要偷看;他半转开身,观察着走廊的保全系统。确定走廊尽头的摄影机不会拍到他的动作,强恩悄悄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启动小型录音机,录下陆义键入的密码音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