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有可能是实话。”露娜插嘴。
“有可能,但机率不高。”玛茜以过来人的语气说。“他们承认的只是冰山一角。人性就是如此。”
蒂洁检查她的口红。“我觉得没有什么差别。如果他爱那个女人,有没有跟她上床又有什么差别?总之,别提他了。要弥补也该由他来弥补。我要把清单这件事搞得越大越好。如果有人要出书,我会同意。这件事带给我们这么多麻烦,从其中赚点钱又有何妨。”
“我赞成。”玛茜说。“大顿走了。他觉得我伤了他的心。”
她们目瞪口呆,努力想象大顿也会伤心。
“如果他不回来,我又得搞约会那套玩意儿。”玛茜抱怨。“天啊!我想到那个就觉得烦。出去跳舞、让男人请我喝酒……讨厌极了。”
她们笑着离开洗手间。毕茱莉在等她们。她带她们到咖啡壶前,那里有人拿出四个马克杯给她们。“等你们坐下来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录像了。”她说,巧妙地暗示她们赶快闭嘴坐下。
她们拿着咖啡坐到布置成客厅的场景里,一个年轻人替她们别上迷你麦克风。等音效、灯光、镜头都调整好之后,毕茱莉望向导播。导播开始倒数计时,用手指指向她,她流畅地切入今天的主题:名闻遐迩,也有人认为是恶名昭彰的清单已经成为全国各地茶余饭后热烈讨论的话题。她轮流介绍她们四个人之后说:“你们的生命中是否都有一位完美先生?”
她们全都笑了起来。
露娜用膝盖轻撞晓蔷的膝盖。晓蔷得到暗示后说:“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们当时开玩笑说清单其实是科幻小说。”
“无论是不是科幻小说,人们都把它认真当回事儿。”
“那是他们的决定。”玛茜说。“我们列举的特质是我们心目中完美先生必须具备的条件。另外四个女人可能会想出不同的特质,或是以不同的顺序排列。”
“你们想必知道女权运动团体,对清单上关于肉体和性的条件感到气愤。女人奋斗了那么久,希望男人不要以外貌或胸围来判断她们,她们觉得你们根据男人的性征来判断男人有损她们的立场。”
露娜扬起一道柳眉。“我以为女权运动的宗旨之一,就是让女人能够拥有诚实说出心之所欲的自由。我们列出我们心之所欲,我们很诚实。”
“清单被公开是我们始料未及的事。”蒂洁说。“那完全是意外。”
“如果知道清单会被公开,你们就不会那么诚实了吗?”
“不,我们会提高要求。”晓蔷说。管他的,为什么不像蒂洁提议的那样玩个痛快?
“你说你的生命中没有一位完美先生,”毕茱莉狡猾地说。“那么你有任何男人吗?”
晓蔷暗忖这次访问是想把她们刻划成留不住男人的女人。她微微咧嘴而笑,不得不承认她们确实是如此。但若毕茱莉想要一点争议性,为什么不让她称心如意?“没有。”她说。“合格的男人不多。”
玛茜和蒂洁放声而笑;露娜端庄地微笑;布景边传来一声迅速压抑下的嗤笑。
毕茱莉转向蒂洁。“据我所知,你是四人中唯一的有夫之妇,游女士。你的丈夫对清单有何看法?”
“不怎么样。”蒂洁愉快地承认。“就像我不会喜欢他转头盯着波霸看一样。”
“所以这有点像是以牙还牙?”话出口后,毕茱莉才发觉自己措词不当。
“不只是那样而已。”玛茜严肃地说。幸好这段访谈是录像,而不是现场转播。
“重点是,大部分的条件是所有人都应该具备的特质。”露娜说。“第一要件是忠实,记得吗?忠实是所有感情关系的基本要求。”
“我看过关于清单的整篇文章,你们必须承认,你们的谈话内容大部分都和忠实或可靠无关。讨论最热烈的是男人的生理特征。”
“我们是在娱乐。”晓蔷镇定地说。“我们的脑筋没有问题;我们当然想要看得顺眼的男人。”
毕茱莉看看笔记。“在文章里,你们没有被指名道姓出来,而是以甲乙丙丁来称呼。你们哪一位是甲小姐?”
“我们不打算泄漏那个秘密。”晓蔷说。她感觉到坐在身边的玛茜略微挺直了腰杆。
“人们对谁说了什么话很感兴趣,”玛茜说。“我接到匿名电话间我是哪一个。”
“我也是,”蒂洁插嘴。“但我们不会说的。我们的意见并非全体一致的,其中一人对某一点可能比其它三人的感觉强烈:我们想要保护我们在那方面的隐私。”
再度措词不当。当她们的笑声止歇时,毕茱莉再度转向较私人的问题。“你目前有跟任何人交往吗?”她间露娜。
“没有特定的对象。”听好了,世摩。
她望向玛茜。“你呢?”
“目前没有。”听好了,大顿。
“所以有感情关系的只有游女士。你们是否觉得这意味着你们的条件可能太过苛刻?”
“我们为什么要降低标准?”晓蔷两眼发亮地问,访问从那里开始急转直下。
她们在六点半离开摄影棚。毕茱莉有许多材料可以剪辑成下周一真正播出的简短节目。到时清单也许不再令人感兴趣。毕竟人们还有日子要过,而清单早已超过它应有的十五分钟寿命。
“那些电话本口我有点担心。”玛茜说,蹙眉望着蔚蓝晴空。“这世上的怪人还真不少。你绝不会知道我们踩到谁的痛脚。”
晓蔷知道有个人的痛脚是她想要踩的。如果她说的某些话被播出来,山姆可能会视之为针对他的挑战。她希望他真会那样,因为那正是她说那些话的用意。
“好了,告诉我们嘉朗的事。”玛茜在她们进入一家餐馆吃早餐时说。
“没什么好说的。”蒂洁耸耸肩。“昨晚我下班回家时他在家。他一开口就要我放弃我的朋友,尤其是你们三个。我要他相对地放弃他的三个朋友。然后女性直觉告诉我。他这两年来的冷漠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的缘故。”
“他有什么毛病?”露娜气愤地说。“难道他不知道他有多幸运能有你这个老婆吗?”
蒂洁露出微笑。“谢谢你的支持。要知道,我不是要放弃我的婚姻,但我也不打算让婚姻毁了我。昨夜我彻底想过了,这不全是嘉朗的错。我跟他一样不完美。”
“但你没有搞外遇。”晓蔷指出。
“我没有说我的错跟他一样大。如果他还想让我们的婚姻维持下去,那么他必须做许多补偿。但我也必须对他做些补偿。”
“比方说?”玛茜问。
“我没有放开自己,也没有尽力吸引他。我为了讨好他而对他百依百顺,那在表面上听来对他不错,但若他要的是与他匹敌的伙伴,那样一定很令人气恼。以前我跟他在一起时,就像跟你们在一起时一样点子多多,现在我好象把我有趣的一面藏起来不让他看到。我给他的是厨子和管家,而不是爱人和伙伴,这对婚姻来说并不好。难怪他会厌烦。”
“你们知不知道这有多么典型?”晓蔷愤慨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女人总是归咎于自己。”她瞪着杯子,搅着咖啡。“我知道,我知道,有时我们必须如此:该死!我痛恨自己是错的。”
“罚钱。”另外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晓蔷在皮包里翻了半天只翻出一个五十元硬币,她把它放在桌上。“你们想办法把钱找开吧。我又得开始存零钱了,山姆把我的硬币扫光了。”
三人沉默不语,六只眼睛盯着她看。最后露娜小心翼翼地说:“山姆?谁是山姆?”
“你们知道的。山姆。我的邻居。”
玛茜獗起嘴。“就是那个曾经被你多次形容为混蛋、酒鬼、毒贩、几百年没洗澡、没刮胡子的邋遢鬼,但后来发现是警察的那个邻居吗?”
“对啦,对啦,”晓蔷说。“就是那个家伙。”
“现在你跟他熟到以名字相称呼的程度了?”蒂洁吃惊地问。
晓蔷脸颊发烫。“差不多。”
“我的天啊!”露娜圆睁双眼。“她脸红了。”
“这太恐怖了。”玛茜说。六只眼睛惊讶地眨了又眨。
晓蔷在座椅里不安地扭来扭去,感到脸颊更烫了。“这不能怪我。”她自我辩解地脱口而出。“他有一辆四轮传动的红色货卡。”
“我了解那会造成多大的差别。”蒂洁瞪着天花板说。
“好嘛,他不是那么混蛋。”晓蔷嘀咕。“那又怎样?他在本质上还是混蛋,但他有他的优点。”
“最大的优点在他的裤档里,对不对?”玛茜问。
露娜极不端庄地呼呼叫,然后像潜艇战争片里那样喊:“下潜!下潜!下潜!”
“别闹了!”晓蔷嘶声道。“我没有做那种事。”
“噢!”蒂洁倾身靠近。“那你做了哪些事?”
“只是接个吻而已。”
“只是接个吻不可能脸红,”玛茜说。“尤其是你。”
晓蔷吸吸鼻子。“你显然没有被山姆吻过,不然就不会说出那样大错特错的话来。”
“真有那么棒吗?”
她情不自禁地微笑叹息。“真有那么棒。”
“持续了多久?”
“我说过我们没有上床!只不过是接个吻而已。”就像“腹蛇”只不过是辆车,圣母峰只不过是一座山。
“我指的是那个吻。”玛茜不耐烦地说。“持续了多久?”
晓蔷答不出来。她没有计算时间,何况,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即将到达、但最终又被剥夺的高潮上。“不知道。大概五分钟吧!”
她们三个坐在那里直眨眼。“五分钟?”蒂洁虚弱地问。“一个吻持续了五分钟?”
该死的脸红又来了,她可以感觉到她的脸颊又烫了起来。
露娜不敢置信地摇头。“希望你有服避孕药,因为你毫无疑问地正在红线区里。他随时可以得分。”
“他也是那样想的。”晓蔷皱眉道。“事实上,我昨天才拿了新的处方笺。”
“显然不是只有他想那个。”蒂洁咧嘴而笑。“这件事值得大肆庆祝!”
“瞧你们说得好象我以前不可救药似的。”
“你以前的社交生活确实乏善可陈。”玛茜说。
“才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上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晓蔷这下无话可说了。“好嘛,就算我不常约会,但那是我的选择,而不是迫于无奈。我挑选男人的记录并不怎么光彩,记得吗?”
“这个警察山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多了。”晓蔷含糊地回答,想起他一丝不挂的模样。“有一半的时间我想焰死他。”
“那么另一半呢?”
她咧嘴而笑。“想剥光他的衣服。”
“在我听来是不错的感情关系基础。”玛茜说。“我跟大顿还没有那么好的基础,而我也把他留在身边一年了。”
话题不再绕着山姆打转使晓蔷松了口气。她要如何解释连她自己都不了解的事?他令人生气,他们见面就吵架,他昨晚整晚没回家。她这会儿应该掉头就跑才对,而不是想办法霸占他。
“他说了什么?”
“不多,这一点才令人惊讶。大顿平时生起气来就像两岁孩童一样不可理喻。”玛茜把下巴搁在手掌上。“我承认,他的反应令我不知所措。我准备好要面对的是叫骂,而不是伤心。”
“也许他比你想象中在乎你。”露娜说,但她的语气充满怀疑。
玛茜嗤之以鼻。“我们两个不是世纪恋情。你呢?有世摩的消息吗?”玛茜的改变话题显示她不愿谈大顿,就像晓蔷不愿谈山姆一样。
“有。”露娜一脸若有所思地说。“他……我不知道……好象我的出名改变了他对我的看法。好象我突然变得比较有价值似的,如果你们懂我的意思。他约我出去吃晚餐,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说顺道来找我。”
她们在沉默中面面相觑,对世摩的态度遽变感到不安。
露娜还是一脸若有所思。“我拒绝他了。如果他觉得以前的我不够有趣,那么现在的我还是不够有趣。”
“拒绝得好。”晓蔷如释重负地说,她们相互击掌。“再来呢?世摩是被开除了,还是被留校察看?”
“留校察看。但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他。如果他想见我,他可以打电话给我。”
“但你拒绝他了。”玛茜指出。
“我没有叫他滚开;我只是说我另有计划。”她耸耸肩。“如果我们要发展感情关系,那么基本规则势必得改变,也就是说我必须订出一些规则,而不是一切照他的意思来。”
“我们真是一团糟。”晓蔷叹道。
“我们很正常。”蒂洁纠正。
“我就是那个意思。”
她们格格傻笑时,女侍送来她们的早餐。她们每个人的爱情生活都是灾难,但那又怎样?她们有炒蛋和肉饼使她们觉得好过些。
由于是星期五,所以她们照例在下班后到“厄尼小馆”聚餐。令晓蔷难以置信的是,离她们一时好玩而列出清单只有一星期,但一个星期里,许多事都变了。最明显的就是“厄尼小馆”里的气氛:她们走进去时嘘声和掌声四起。有些嘘声无疑是愤慨的女权运动份子发出的。
“你们能够相信吗?”蒂洁在她们坐下时嘀咕。“如果我们是先知,我敢说我们马上就会被乱石砸死。”
“被乱石砸死的是淫妇。”露娜说。
“我们也是那个。”玛茜笑着说。“就因我们使人们产生不同的反应,那又怎样?如果任何人想当着我们的面说什么,我想我们招架得住。”
她们的晚餐吃得一点也不轻松,因为不断有人到她们的桌边发表意见,那些意见有褒也有贬。等她们点的食物送来时,食物是烧焦的,厨子显然是发出嘘声的人之一。
“我们走吧。”玛茜终于忍不住地说。“就算我们吞得下这些焦炭,在不断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我们也不会有机会吞。”
“钱要不要付?”露娜瞪着原本应该是肉饼的焦炭问。
“正常情况下,我会说不付。”晓蔷回答。“但是,如果今晚我们小题大作,明天早晨的报纸可能就会登出来。”
她们叹息着一致同意。留下几乎没碰过的食物,她们买单离开。平时她们都会在用餐后继续在餐馆逗留,但今天离开时才六点多;夏季的太阳依然低挂在空中,热浪依然袭人。
她们躲进各自的车子里。晓蔷发动跑车的引擎,调整出风口使冷气对着脸吹。
她不想回家看新闻,唯恐又听到清单的报导。决定提早一天去买食品杂货后,她把车子转向北方,经过左边的通用汽车工厂,抗拒往右转向沃伦市警局的冲动。她不想看市警局停车场里有没有一辆红色货卡或一辆褐色庞帝克。她只想买好食品杂货后回家找“布布”;她离开了那么久,它可能开始对另一个椅垫伸出猫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