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绪晰没好气地将两道纤秀的柳眉拧在一块,“我可以闪电结婚,难道不可以闪电离婚呀?真好笑!”
还有,什么老端着一张冷脸嘛,这张脸可是她生给她的,难道她就很满意这张冷漠的脸蛋吗?老是招惹来一堆烂桃花。
尤其是那种特爱流连花丛的花蝴蝶男人,动不动就将她视为猎物,擅自将她列为外冷内热型。她几乎可以看见男人眼中燃起了征服火光,真是无礼!重点是:肤浅,一点也不尊重女性!
其实真的不是她不想交男朋友,只是男人一个个像饥渴的大野狼,她又何苦要屈居小红帽的身分?
林圣芳拿女儿没辙,只好无奈地轻耸了耸肩。
柳绪晰眼角余光扫到站在身旁的几个俊美男模,其中一个男模见她目光对了上来,当即勾出一抹极具魅力的笑容,朝她眨了眨眼,送去一记令人神昏颠倒的秋波。
鸡皮疙瘩!柳绪晰抿紧了唇瓣,冷冷地收回目光。
“女儿,真不是盖的!”林圣芳以泰然自若的神情、刻意压低的声音与柳绪晰耳语:“那是我最近签下的新人,平时对女人爱理不理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你收得服服贴贴。”
“恶心。我喜欢正经的男人。”柳绪晰将酒杯随手放在一旁桌几上,“妈咪,我想走了。”唉!早知道是这样,那还不如跟智真、谨儿她们一块儿去喝茶、吃美食呢。
“绪晰,你这么早就要走?不多待一会儿,你爹地晚餐时间会回来,咱们一家人难得聚聚呢。妈咪很久没跟你聊聊天了……”林圣芳一面端着优雅贵妇人的身段,一面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头疼……怎么会有这种比女儿还骄纵的母亲啊?
“好好好!我不走,可是我要回房间休息。”柳绪晰兴致缺缺的目光随意扫过整个大厅,最后停留在母亲脸上,殊不知适才她随意流转的视线已经让在场的许多男士怦然心动。
“你要回你房间?”优雅贵妇的语调蓦然提高了几个音阶。
柳绪晰这回可不容母亲拒绝了,她甚至加强了语气:“请不要阻止我。”
于是乎,冷淡神秘的高傲公主优雅地迈出步伐,在众多男性扼腕的目光下,从容退场。
“好吧……”林圣芳颇具深意的眼神投射在女儿背影上,轻啜一口香甜的鸡尾酒,一句话与酒共同含在嘴里:“这可是你自愿的……”
柳绪晰旋开自己卧房的门把,睽违多月的卧房在佣人悉心整理下,并没有太大的变动。
合上门板,鸡尾酒里微薄的酒精成分在她体内产生作用,带来了轻飘飘的舒适与放松感。柳绪晰和衣躺上床铺,任由黑瀑般的发丝在米白色的被单上流泻,形成强烈而慵懒的对比。
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柳绪晰才闭上双眼。
唉……为什么每个假日都会给她这种既无趣又乏味的感觉呢?
平日的消遣是看看舞台剧、听音乐会什么的,工作也挺顺心如意,与父母互动良好,也不太缺朋友,这样看来,她理应感到满足,而不是感觉无聊才对。
柳绪晰悠悠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
男朋友?听起来是挺有趣的。
她二十五岁,算算时间,倘若想在三十岁以前把自己嫁掉,那么确实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找个固定的男朋友了。
只是,这种事情想起来就无力。难道人生就是一连串的“预设期限”,或是旁人所指示的“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以及许多的抉择所共同组成的吗?
纳闷。柳绪晰真的是不了解。
从学校走进职场,优渥的家庭环境所提供的丰富资源,加上原本就不错的脑袋,她一路走来相当顺遂,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二十五年来,已经不晓得有多少人夸赞或羡妒过她的资质与才能,然而事实上,她根本无法从自己身上看到别人眼中所见到的诸多优点。
连她都不了解自己……
柳绪晰轻轻翻过身子,想挪近床中央一点,挪动身子的同时,她感觉得到枕头上有丝夹杂着古龙水的干净味道淡淡地萦绕在鼻端。她不及深思这股好闻的味道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床上,蓦然感到手臂一暖,有只温热的手掌圈握住了她的手臂。
怎么有人?
柳绪晰第一时间张开了双眼,赫然发现一个男人躺在她床上的另一边,而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正饶富兴味地望着她。
男人相当英俊,约莫二十九、三十岁,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稚气。
他两道剑眉平舒伸展,搭上了一对闪着光采的黑眼,眉宇之间充满成熟男人的气势,但并没有强悍到令人无法喘息。鼻梁挺直,薄厚适中的唇瓣弯出一道温和的弧度,看起来一点威胁性也没有。他微卷的黑发原本应该是一丝不苟的整齐模样,但此刻已有一两绺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前,为这个刚毅又斯文的男人平添一抹孩子气。
但纵使男人看起来如此无害,柳绪晰依然惊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两片薄薄的红唇抿成一直线,防备地看着自己床上的人。
他是谁啊?
第二章
卓子儒看着突然出现在床上的女人,沉着的外表下其实暗暗喝了声采。
她是个美人。白皙的肌肤、黑缎般的长发,那两道细长柳眉稍稍向上挑起,突显出现代女性独特的飞扬神采;抿起的薄唇,则可以看出她不具丝毫与亲切和蔼沾得上边的特质。
不过,她绝对拥有吸引人目光的条件。特别是揉合冷淡与神秘气息的五官,对于长年置身西方世界的卓子儒来说,无疑是令他眼睛一亮的东方美女。
让他感到兴味的当然不单单是因为女人亮眼的外表。三十年来,他看过形形色色的美女,却从来没见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镇定的女人。
此刻,她及腰的长发仿若丝缎般柔柔覆盖在大床上,甚至有几绺披散在他雪白的衬衫上,带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
卓子儒淡淡勾出笑容。感觉……还不坏。
当柳绪晰缓慢地坐起身子的同时,卓子儒也相当配合地坐了起来。
“嗨!你好。”他打着招呼,脸上神情一点也没有被唐突打扰的迹象。
“你……”柳绪晰本来冲口想质问,但良好的家教让她停顿了无礼的问话。她在脑里挑选着字眼,“你贵姓?”
这个女人真够冷静!卓子儒莞尔,伸出手与柳绪晰交握,“敝姓卓,卓子儒。你可以叫我卓先生,但通常我更欢迎女性叫我的名字。”
“柳绪晰。”她说,轻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收回,“我记得……这是我的房间。”
她迟疑的语气逗乐了他。
卓子儒脑筋飞快地转着,然后绽开了一抹笑靥。
“你说的没错,柳小姐。”他的笑容除了十分阳光的味道之外,还别具一丝深意。他一边轻轻执起柳绪晰的手,晶灿的双眸在亲吻她手背的同时直勾勾地瞧进她双眼里。“你无须感到不自在,倘若你不需要绅士的服务,那么就容我留下这个吻手礼之后告退。”
又是妈咪的主意!柳绪晰僵硬地将手自卓子儒手中抽回。要不是她天生不容易脸红,她敢保证现在她一定像只被烫熟的虾子,红霞布满全身上下。
柳绪晰望着眼前俊逸的男人,而男人也一脸既无辜又“敬业”地回望着她。
“你……你……”她几乎结巴,“你”了老半天,才认真地将双手按在卓子儒双肩上询问道:“我妈咪出多少钱给你?”
卓子儒忍俊不住,一股笑意打从胸腔滚上喉头,不禁笑了出来。这个女人真鲜!
柳绪晰固然有点粗神经,这下也发觉不对劲了。她怀疑的目光在卓子儒脸上停留了半晌,才犹疑地开口:
“你是开玩笑的?”
“对。”卓子儒稍微收敛笑意,朝柳绪晰努了努嘴,又是一副无辜模样。
柳绪晰挑高一道眉,“你不怕我会叫人?”现下位处她的香闺,而他是闯入者,光凭着这一点,他好歹也该有点危机意识才对。
卓子儒耸肩,摊了摊手,微笑道:“你要叫,为什么刚才不叫?”端的一派有恃无恐。
“因为无论我什么时候叫,效果都一样。”柳绪晰睨着他,“换言之,我现在叫也还不迟。那你还是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卓子儒满脸的笑容,“当一群人围进淑女的卧房,相信我的脸不见得丢得比你大吧?”
“你是谁?”他过分轻松惬意的态度让柳绪晰知道,他绝计不只是个随意侵入她房间的外来者。
“敝姓卓,卓子儒。你可以叫我卓先生……”卓子儒还想逗她,却在她的白眼下转口:“好吧,林夫人说我可以在这里休息。我道歉,我没有经过你这个房间主人的同意。”
然而,当他母亲在他甫返国的假日便把他丢进一场莫名其妙的宴会中,其实他认为母亲的手帕交林夫人提供这样的待遇绝对是应该的。
柳绪晰沉默地盯着卓子儒好一会儿,才轻轻摆了摆手,“算了,看在你具有少见绅士特质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谢谢你的赞美。”卓子儒说,但坐在床上的身子并没有任何一丝打算移动的样子。
柳绪晰的双手横在胸前,凝着疑惑与好笑的目光投在卓子儒脸上。“你不走,是意味着该走的人是我吗?”
“不。”他笑着,“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林夫人的千金是个这样的……”
“美人?”噢!老天!柳绪晰对他的肤浅感到失望透顶。
“也是,但其实我想说的是,充满智能与内涵的美人。”卓子儒显然是个吃蜜糖多过吃米饭的男人。
“这个年纪的男人油腔滑调似乎有点令人倒胃口。”柳绪晰翘起嘴角。但无法否认甜言蜜语始终对女人具有影响力!至少她觉得被称赞的感觉还不赖。
“卓子儒。”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时达饭店的行销经理,三十岁,兴趣是打网球和泡茶,虽然有点油腔滑调,但没有其它不良嗜好。”
时达饭店是劲捷集团的分支机构,跟幻象一样。她想着。
“你的自我介绍向来这么详细吗?”
“呵!”卓子儒再次伸掌握住了柳绪晰的手,上下摇晃了两下,才道:“相信在我们同床共枕之后,我提出这个要求应该不会太唐突!我卓子儒,正式申请成为你第一号候选男友。”
柳绪晰错愕地笑了。有趣!
首先是她在她房里遇见一个英俊的男人,接着两人坐在床上聊了一会儿;不久后,这个风趣又迷人的男人竟然说喜欢她?重点是这个男人不但顺她的眼,个性还挺合她喜好的。
好极了!恰好跟妈咪所料想的那样,她“即将”闪电恋爱了。
“你真的没收我妈咪的钱?”柳绪晰充满怀疑地逼近卓子儒。
卓子儒举起双手,好笑地道:“是林夫人把你逼出被害妄想症的吗?”
柳绪晰摇了摇头,释出浅浅一笑,接着靠到床头柜上,企图让紧绷的身子恢复轻松柔软。向卓子儒瞥去一眼──
“你很幽默,加你十分。”
她真是疯了!他是堂堂时达连锁饭店的经理,何必跟她妈咪合演这出闹剧?
卓子儒笑了起来。“你的底分是从几分起跳?”同时,他的双掌抚上了她纤薄的肩膀,轻轻地揉按起来。
柳绪晰略带惊讶的眼神对上卓子儒的,而他只是一笑,指了指床铺,示意她躺下来。“如果女士不嫌弃,我是很乐意效劳的。”三十岁男人的双眼中浮出一抹少年特有的晶亮。
柳绪晰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当下从善如流,俯躺在床上。
卓子儒手劲适中,柳绪晰旋即全身放松地闭上眼。天哪!他的按摩技术几乎要让她的意识溶化……
“你说几分起跳?”卓子儒清朗具有磁性的嗓音将她的意识从遥远的天外拉回现实世界。
她轻轻睁开眼,但并没有望向卓子儒,而是随即又舒适地合上双眼,“嗯……我是柳绪晰,幻象广告企划工作室执行副理,二十五岁,没有特殊兴趣……另外我要恭喜你,卓先生,你现在拿到满分了。”
早上八点十分,傅智真的公寓。
傅智真的早晨通常从六点半开始。晨跑过后她会冲个澡,接着很简洁迅速地穿上前一天晚上打点妥当的衣饰。
约莫七点半,她走到房里唤醒经常寄宿在此的赵谨儿,然后在赵谨儿梳洗的同时,她进书房再次浏览自己一天的工作行程表,并且进行二十分钟的轻松阅读。
八点整,傅智真出了书房,而赵谨儿才刚穿好衣服正要上妆。
两人生活节奏虽然不同,却有相当的默契,很能互相配合。向来是傅智真较赵谨儿早一些出门,当然,偶尔会有些不同的情形。
比如今天。
“你这么早要出门?”傅智真站在门口旁的全身镜前,一面端详着自己仪容,一面看着平日从容度过早晨的好友已经随手拎起了车钥匙,正要蹬上高跟鞋。
“你当然不知道,”赵谨儿明艳的五官在气急败坏的此时还是显得十分有个性与魅力,但这个美人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斯文优雅:“昨天半夜有个混蛋e了一封辞呈给我,这么唐突我也不跟他计较,但这辞呈竟还越级发到董事们那边去了,今天人事部铁定是鸡飞狗跳!”
傅智真给予一记同情的目光。
赵谨儿穿好鞋,上下看了傅智真一袭合身的裤装一眼,接着在她脸颊旁凑上一吻。“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你也是。”傅智真淡淡一笑,“维纳斯加花木兰,一身的巾帼味。”
“听起来很糟。”赵谨儿扁了扁嘴,扭开公寓大门的门把。
“嗨!Surprise!”
随着男性清朗的嗓音,迎面往赵谨儿而来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傅智真探头出去,语气掩不住惊喜:“子儒大哥?”
卓子儒看见原本打算拥抱的对象正站在门边,连忙放开怀中的女人,稍稍退开了一步,但在看清怀中的赵谨儿之后,依然拉开满脸的笑容。
“谨儿。”
“嘿,子儒,好久不见了。”赵谨儿快速地在卓子儒颊边各落下一吻,前去揿下电梯按键,才又回头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改天一块儿吃饭,我到十四楼找你。”
“不必劳驾。”卓子儒在电梯门合上之前朝赵谨儿眨了眨眼。“下星期三我到十三楼找你。”
直到赵谨儿银铃似的笑声中断在厚实的电梯门后,卓子儒才转过身子面对傅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