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智渊还是没说话,但他一反常态地没再哀求、威胁、嘶吼……胡晶瑶知道,这一次,他终于放过她了!
身后这条单行道断了,那么,她眼前那一条呢?
那条爱情抛物线,只怕她还是会继续地画,眼前的单行道她也会走下去。不论君启扬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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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晶瑶第二次踏进T大校园,是应侯灿玉之邀。
“别紧张。”见她戒慎地左右张望,侯灿玉一再安慰她。“君启扬不在校本部上课,不会突然出现,纯粹只是我们几个想找你聚聚而已。”
那……为什么上一次君启扬要带她来这里?
胡晶瑶没问出口,免得又招来怀疑,像是逼问他们几时背着大家在这里私会什么的……嗯?君启扬告诉了他们没有?这群鸡婆是不是奉命传话来的?
“曼媛呢?”胡晶瑶忐忑地随口问。
“她?!”陈豪生用不屑的口吻说:“那个不能没有男人的女人,大概在她第N号男朋友那里吧。”
“那她三天两头去找君启扬,不怕她的男友们抓狂?”骆家尧质疑问。
“哄抬身价嘛!要是可以把君启扬也列入她的花名册,那些男人可不就更紧张、竞争也就更激烈了?”陈豪生冷笑着说:“她上大学以后就像开了窍一样,脑容量膨胀一倍,脸皮厚了九层,荷尔蒙分泌旺盛到要呛死人,熏得一大群发春的白痴晕头转向……”
“你够了没?”胡晶瑶瞪他。“如果人家是心甘情愿,你管他们那么多?怎么我听你的口气好酸、好呛,该不会你没被她的花名册收录,不甘心就骂人?”
陈豪生噤口,也只有胡晶瑶的冲撞能让他收敛些,他一向不对女孩的话认真;但该扮白脸的侯灿玉竟也无暇暖场,异样地陷入沉思,这让人不解。
只剩骆家尧有馀力说:
“这么久不见,大家边走边聊,你们别吵了!”
他们从操场边绕过,胡晶瑶瞥一眼白鹅悠游其上的那片湖绿,心蓦地揪痛。
星期五下午,她考完期中考,专程北上走了这一趟。
侯灿玉约莫知道她的心结,邀约时再三向她保证君启场不在场。胡晶瑶很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何目的?纯粹叙旧而已?事实上她是既怕见到君启扬,又期待能见到;来时忐忑且期待,来了失望但又松一口气,矛盾得很。
从T大侧门一路切入“云深不知处”的计算机中心,胡晶瑶听他们说着各自的近况。他们很识相地没问起她和邓智渊的事,只有骆家尧嚷着要她介绍那位交大女啦队长。胡晶瑶纳闷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骆家尧见了女孩子只流流口水,调笑几句,也没见他对谁下手过,眼界似高得摸不着边际;陈豪生一张贱嘴依旧,让人想甩他几个耳光;侯灿玉温文的笑容则有些恍惚,仍是那么捉摸不定。奇怪了!这三个变态家伙,个个看来超高档,怎对女孩子场地恶劣?
他们风骚依旧,一趟走下来,不知吸引多少目光;有对他们的钦慕,也有对她的艳羡。她忽然想起君启扬的话,实在很难想像有哪个女孩曾将他们一一“玩弄”过,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呀?!
胡晶瑶参观了他们几人的系馆和工学院大楼。漫步绕完一圈后,她确定T大校本部里确实不见任一幢跟医学系有关的建筑物,一股失落感悄然浮起。
“咦?!那是!”骆家尧玩味地指着马路那一头。
熟悉的愿长身形霎时抓住胡晶瑶的眼睛,那是她魂萦梦系的渴盼。她振奋地提步飞奔,一时竟没注意号志,瞬间一阵紧急煞车和客车驾驶的怒骂,吓得几人脸色大变!要不是侯灿玉即时拉住她,回身将她护在怀里,也许她已经成为轮下魂了!
“小心一点!”侯灿玉紧张地拍拍她说。
“嘿!到底是李曼媛把君启扬收入花名册,还是她被君启扬收入花名册?!”骆家尧的声音吸引大家注意力。“你们看,她单挑医科女生,鹿死谁手?不管怎样,要泡君启扬还是不容易啦!”
轻轻挣开侯灿玉怀抱,胡晶瑶迫不及待一探究竟。
号志那头,君启扬似是因煞车声而注意到他们。他惊恐的模样仿佛不乐见她出现,他身旁伴着李曼媛和一个面生的女孩,难道就是那位垂涎君启扬的医科女生?
耳边喃喃是侯灿玉的道歉,说着“不晓得君启扬怎会出现”之类的话,她全无反应,只是怔怔望着他们走来。
“耶?张同学,这么巧?又见面啦!”骆家尧不怀好意地说:“好像有君启扬在的地方,就有你耶!”
这么辣的讽刺,张惠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无人注意她的困窘;他们都嗅到君启扬与胡晶瑶之间的异样,跟着警戒起来。
胡晶瑶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君启扬的惊恐不见,只馀冷然。两人的僵局突然被骆家尧用力一敲——
“嗯哼!这位张大美女,还有李曼媛小姐,我们有荣幸请你们喝杯茶吗?”
张惠晴诧异多于惊喜,李曼媛马上应和:
“好啊、好啊!可以敲他们三个竹杠,难得的好机会呢!我跟你说,我以前就很欣赏你了!如果你对君启扬不是那么……”
“走啦!罗嗦那么多干什么?有话坐下来聊!”陈豪生推着她,一群人拉拉扯扯地走了。
终于只剩他俩。
“你没课?”君启扬淡淡地问。
“今天考完试……”胡晶瑶松了唇,擅长演算的脑细胞竟组不成像样的字句,她只能找到一点声音说:“我……上次很对不起……你……嗯……”
“没关系,我才不应该多管闲事。”他微笑,笑意敷衍得不达眼底。“我要去上课了!拜!”
“等一下!”没问他到底在哪里上课,她忙问:“那我可以等你下课吗?”
“有事?”君启扬一愕,看看表:“我五点才下课,你要等两个小时?”
“没关系!”
在她脸上梭巡了下,他略作考虑,指指马路对面那家速食店说:“那五点半在那里见,我可能会晚一点到。”
“嗯。”她欣喜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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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好慢……
才四点而已,胡晶瑶茫然望着窗外。明知时间还早,她还是盯着对面的T大侧门。
君启扬对她的出现仿佛很意外,那么这一切是巧合喽?也不像,他们清场的手法很拙劣,可能又是这几人的鸡婆。不过这一次,她倒是很谢谢他们的鸡婆。
这几个践得二五八万的家伙以前那么看不起她,现在又一反常态撮合他们,连出现了医科女孩都想办法赶走……胡晶瑶愈想愈好笑,他们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吧?!
那……君启扬呢?
看得出他那天的气还没消。她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面子、里子全不要了!准备豁出去恳求他原谅,还要向他告白,问清楚他到底还喜不喜欢她……
现在的她被宠坏了!男孩们将她捧得高高在上,她的虚荣心也被灌得饱饱地,要她低头求问一个男孩子的感情,有伤她与日俱增的自尊心。但有什么办法呢?若不投石问路,这条路就永这是单行道,忍了这么多天,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四点半,她在摊开的纸上画着座标与一条开口向上的抛物线,并涂满那一块“感情总面积”。
等一下告白的后果,这条抛物线是会往上遽增,或者告白失败?咬了咬唇,先作点心理准备——
倘若失败,这条线还是会往上走,但会转为斜率递减的曲线,表示她的思念一时停不了,仍会缓步上扬;当有一天她终于心死,还可以找出最高点,并验证邓智渊切入的不是最低点而只是相对低点,果然爱情没有绝对的呀……然后,线条转趋向下,变成斜率为负的曲线,再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成为一个渐趋于零、但永不
归零的极限值。君启扬从此成为她生命中一段不会消失的记忆,但已是可有可无。
趋近于零、而非零的极限值,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慌乱地画个大叉叉,揉掉那张纸,她不能这么悲观!要她放弃这个象限,再在另一个象限起一段新恋情、新曲线,目前她不愿设想。
时间快到了!胡晶瑶迫不及待拿起背包,出了速食店。
为自己找些利基打气吧!他愿到新竹来看看她,起码对她还有点在意;他会过问邓智渊的事,又愿意帮忙,应该也是关心她的;至于还喜不喜欢她……
七上八下地,时间过了六点。
茫然无措间,天色愈来愈暗,再低头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君启扬呢?!他出了什么事?
想拨电话问问侯灿玉或李曼媛,又不敢离开,深怕离开的空档让他找不着她……
七点了!难道他在耍她?报上次的仇吗?如果是,那也好,他还肯生气,表示对她的在意,只要他肯到就好,晚一点,没关系……
慢慢地,行人少了!她不再左右张望。她的头低垂,站立的腿也渐渐麻木,饥饿的肚子甚至忘了咕叫。
她没勇气看表,原来他是用行动告诉她,他们已经连朋友都不是了……
滴滴晶泪无言落下,滴在指着十一点十分的表面上。不能再晚了!所有的车班都快停驶,再晚就回不去了……
她抹抹泪欲起身,前面有人挡住去路。她垂首绕开,对方也跟着挪动,试了几次确定对方是故意的,她抬头,看清对方的脸孔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一股强烈的委屈感使泪又狂涌而出,她低下头,快步欲走。
“为什么等到这么晚?”君启扬挡住她问,声音低郁。
这应该是她问的!他为什么让她等到这么晚?!她负气说:“我马上走!”
“等一下!”君启扬又挡住她,疲惫地道:“你有什么话,还是说完再走吧。”
坐到人已稀少的店里,趁着未打烊他点了几样东西,无奈她毫无胃口。面对面就座,他用压抑的声音问:
“你这次来,又是跟他吵架了?”
她抬头,一脸白雾,不明所以。
“抱歉让你等这么晚。”君启扬忍耐着说:“我本来不想赴约的……我在想,如果又要我帮你赶走邓智渊,你找灿玉他们也行。你等我等到这么晚,有什么事情非我不可的?你要诉苦,我实在没把握有那个耐性……还是他指名要我解释?”
“这跟邓智渊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为他哭得这么逊?”胡晶瑶气他是个睁眼瞎子,委屈的泪愈涌愈凶。“你这个笨蛋!谁说你聪明?我去咬他!连我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还是你故意装傻?你讨厌我,想把我推给他,就直说好了!让我白等这么久,这哭成这样……我真是笨!笨蛋应该是我……”
语无伦次地说完,她心灰意冷,低着头不敢看君启扬。
“好了!我说完了!你讨厌我也不用说,我知道,不用再见,我走了!”她摇着脸,欲起的身躯被他压下,他旋风一般坐到她身边,和她同挤连座椅。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狂喜又焦急地按住她双肩。“你再说一次!”
意识到他行动背后的意义,她怀着期待,颤抖地说:“我喜欢你……”
尾音未消,她整个人已落入他宽大又温暖的怀抱。
“你……天!我还以为……”久久,他稍微一松开,脸上有真挚的笑容。“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了!你不说,我才真的以为你讨厌我呢!我、我好高兴……”
“真的?!”她又惊又喜地问:“那、那你为什么老是要把我推给他?”
“我犯过错,一直想弥补,也希望你过得快乐,如果你喜欢他,我当然要帮你。”他微皱眉又说:“哪知道我痛改前非,不给其他女孩一点机会,连玩笑都不太敢开,也不交女朋友,专心喜欢你一个,你居然告诉我你是利用我……对我真是重大打击!”
“谁教你以为,我憔悴都是为了他?!还不都是你害的?!害我气起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难过了好久!你怎么可以把我让给别人?!”她边说边捶他,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
“我想是这么想,其实心里很不情愿。下午你又来找我,我以为你们这次闹得更严重,你还是放不下他,所以非找我帮忙不可。一想到你竟然那么喜欢他,不惜低声下气来求我,我就生气!你等愈久,我就愈生气!我才不敢妄想你是为了我。你从以前就对我很绝情,一分手连解释都不听……可是看到你哭,我好舍不得,你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我还是投降了!你要我怎么帮你,我都做!就算要我为你去求他,我也去!”
一抹深切的感动从胸口爆开,君启扬那么骄傲的人,肯为她去向情敌低头?胡晶瑶软倒进他怀里。
“上次我也哭了,你要是回头也看得到,是你不肯回头的!到底谁比较绝情?以前不理你,是因为打击太大,连你求和的动机都让人怀疑。我是谨慎,谁要你的脑袋这么复杂!”
“你真不喜欢他?还是……你比较喜欢我?我还需要跟他竞争吗?”君启扬犹有不安地问。
她摇头。“虽然很对不起他,可是我实在没办法接受他。从上次见面以后,我就一直想着你……”
简单解释一下她与邓智渊的关系,君启扬释怀地轻笑。“他人不错,可惜你太强,他才那么紧张。你放心!我不会有这个问题。”
还是那么拽呀!
“是啊!我们离那么远,你也没办法控制我,我想跑就能跑啊——”被他惩罚式地紧紧抱住,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要这样吓我!我没办法再忍受另一个三年!”他一脸阴郁地说。
“对不起……”她歉然,又羞赧地说:“其实通知曼媛的时候,我就想过,她有可能把你们找来。也许那个时候我就偷偷期待你能来,只是不愿意深思是为了你,想不到她真做了!”
“她做得可彻底了!还故意说是灿玉通知她的,在我这猛煽火!”拾起一张纸巾为她拭净残馀的泪水,君启扬轻轻说:“其实下午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没课了。他们知道我的课表,所以有可能故意带你来堵人,曼媛应该也是跟他们串通好,设计我们碰面。看到你差点被撞,我吓坏了,可是一想到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很可能是为别人作嫁,我心里又不平衡,还想骂他们呢!所以赌气让你等,就看你能等多久,看看你有多喜欢那个家伙……”
“我没有!”她哀怨地叫。
“我现在知道了……终于知道了……”他怜惜地搂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