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摊开了那份名单,小船则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不看还好,这一看,他们两兄弟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脸苦瓜相。
“少爷,这么多人,就我们两个送,两个月的时间也送不完呀!”
“对呀!少爷就会压榨我们两兄弟。”
他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
李铁生眉尾一挑,“你们两个送不完,就多找几个人帮忙送,别忘了,你们底下的人手可不算少。总之,一个月之内,要将请帖送到所有人手上。”
主子都这么说了,他们两兄弟也只能认了。可是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之,他们当然也不例外,再说负责送请帖的人是他们,若不知道请帖内容,未免有点逊。
“少爷,这是份什么请帖呀?武林会议?还是讨债大会?”小船异想天开地问。
“这封信交给我娘。”李铁生三两下便写了封简单的书信递给小船,才回答小船的问题。“我成亲之日喜宴的请帖。”
他们两兄弟脸上一起露出揉合着讶异与理解的古怪神情。
* * *
书房。
桃红色的家具,厚重结实,成堆的书籍与纸张,就摆在书案上。除了那些帐本有人来拿走外,其余的就与李铁生在时一模一样,除了偶尔翠儿会来打扫外,没有丝毫的改变。
文文望着这满是书籍,却让她感到空荡荡的书房,心中满是怀念。
这儿,是李铁生教她识字、算数的地方,也是李铁生对自己说最多话的地方。
以往,从不认为这儿对她有任何的意义,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文文不禁叹口气,喃喃地对自己说:“我不该再想着他的,该想的是未来该怎么办……”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渐渐凸起的小腹,又不禁轻叹一声。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没有感情了,可是……我错了,”她轻抚着小腹,并对着它说:“孩子,你是他给我的所有东西之中,最贵重的宝物,不知道你是男的呢?还是女娃儿?长大后像我,还是像你爹?”
“我很抱歉,无法让你跟着爹的姓……不过,长大后,我仍会告诉你爹是谁的……他是个好人。”她轻咬着嘴唇,微红着眼轻声说:“娘与你爹的交易……事实上是娘占了大便宜,若非你爹……你小姨可能就活不下去了;若非分爹……你娘可能也无法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拥有这么大的宅子,只是……娘不懂,你爹为何不教娘堕掉你呢?”
突然,她笑了起来,“也好在你爹没教娘堕掉你,这样娘就可以多一个亲人,我会爱你,你也会爱娘……多好呀!”
她知道当时若李铁生要她将小孩堕掉,纵使心生不舍,仍会答应他的要求;好在他并没有那么要求她,她才能看着腹中的孩子长大,更让自己对未来有了另一个希望。
如今,生活再次的变卦,让她真的不得不承认,她失去了那个呵护她,并给予她生活保障的男人。
心是痛的,就如同失去至亲的爹、娘那样的痛。
心更是懊恼的,就有如一手造成秀秀变成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秀秀,那样的懊恼、悔恨。
如果,那日她抛下心中最后的倔傲,去求李铁生的话……
至少,仍可以看到他,即使他并不属于自己,即使自己永远抛不去卖掉自己的枷锁,着无妨。
可她是遇笨的,是无可救药的,总是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麻痹。
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一手造成的,怨不得人。
那日听及李铁生解除石婚约,心中浮起的期望,文文才知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将自己的心给了那人。
夜夜的恶梦,更让她怀念起那宽大、厚实又温暖的胸膛,那胸膛是可以为驱除连连的恶梦的。
是的,文文真的不得不承认,早在不知何时,他对自己的意义早已超过交易的定义。
安全感、归属感及温暖,全都是那个男人给予的,只是她不懂得珍惜。
想着自己的遇蠢,文文不禁潸然落下泪。
他又教会她一件事--
亲人理所当然要顾,自己的未来也该顾,不可妄自菲薄!
只是现在,她真的再也没那个资格回去求他了……
第十章
文文双眼是不信地瞪着,甚至怀疑自己起了幻觉。
“我一定是眼花了……不然就是累了,该上床歇息去了……”她喃喃地对自己说。
可为什么那笑容会会么地真切?就像真有个人正对着她笑?
但,那不可能是真的呀!
他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文文信誓旦旦地对自己如此说。
一定是自己太过于思念、渴望那男人,所以才会起了幻觉,再不然……她望着自己微凸的小腹,再不然就是怀孕的另一个不知名的并发症,否则她怎么会看到李铁生正对着自己笑呢?
对,一定是那样。
但那幻觉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那声音还在书房中、在她耳里清楚地回响着。
“怎么,才月余不见,就把我忘了?”李铁生对她笑得好不温柔。
文文依然不敢相信地猛摇着头,“我想,我一定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找小佳去帮我请大夫来看看好了……”
李铁生好笑地说:“你没看错。”他双手往前一伸,轻轻地将文文往怀里揽,令她可以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哪!这样是不是真实了点?”
文文仰起满是无法相信的神情,看着那似真又似假的熟悉轮廓,轻喃:“我不是在作梦?也不是看错?”
“都不是。”久别重逢,让他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
“你为什么会……来?”她的心早已不受控制,兴奋地鼓动着,是兴奋,是希冀,更多的是……安心,仿佛他的出现,为她赶走了数不尽的不安与郁闷。
“是回来。”他纠正她。
文文不解,可她不想问那是什么意思,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易又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所传来的体温。
“不问我为什么回来?”他笑问。
这些日子,他所等候的就是她对自己的一丝丝思念,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即使她不愿意,他也会要她回到自己身边。
听到文文得知自己订婚消息后,日渐憔悴,他心疼,也知道在文文的心中,自己并非毫无分量,所以交代完小船与小车后,他来了。
为了回到她身边,也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所以他来了,回到这个他所认为的家。
文文泪眼蒙蒙地摇着头,道:“那不重要,只要我能再见着你就好。”
这下子,子铁生真的释怀了,咧出的笑容不只夹带了温务、疼爱,还有真正的愉悦。
“可是你不问,我就说不下去了。”他轻轻地为文文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如果你希望我问,我就问。”她看到他那似是鼓励的笑容,所以她问了,“你为什么回来?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
他笑了,笑得好开心,也妒芜辜,“因为我想你,你也想我,所以我回来了。”
说完,李铁生俯下头,给了她一记激烈又长的深吻,吻得文文魂儿几乎要散成一片片、一朵朵,凑不起来。
结束了这长吻,李铁生才在她耳边笑说:“如果,你没有像我这样的想你的话,我也打算回来,纵使无耻,也要向全世界宣告,你这辈子都是属于我的!”
文文贴着他的胸,满足地道:“我本来就是属于你。”
“意思不同。”李铁生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不解地望着他。
“我想要你的心,打初见你的那一刻开始便是如此。我的心,早就在你不知觉的时候给了你。我李铁生是个道地的生意人,不爱吃亏的交易,因此,我更要你的心‘属于’我一个人的。”
简直就像是天降惊喜,文文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难得脸发红。“我们由交易开始,由交易作为结束,现在,我想再与你订下另外一个永不终止的交易,不知你意下如何?”
文文既期望又兴奋,双唇微颤地问:“什么样的……交易?”
“用我的一颗心,换你的一颗心。”
这一次,没有买主也没有卖主,没有主人更没有仆人,只有平等的对待与冀望。
文文感动得无法自制,早就泪雨如下。
她高兴自己可以拥有,也可以被拥有。
感激老天可怜她,才会在她以为不可能挽回的时候,将他送了回来,还让他将他自己的心给了她。
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有无奈,更不会自觉可怜了。
因为,她是幸福的!
* * *
收到儿子的家书,老夫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她知道儿子一旦言出,便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而且她这等着当奶奶的人,可不愿有孙子却宠不到、疼不到呢!
既然都已经认了,老夫人理所当然地招来老姜,交代起事宜。
纵使老夫人已有心理准备,再次见到文文时,却仍忍不住摆出一张臭脸相对。
“文文见过老夫人。”她有些畏缩地向着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尚未来得及出声,李铁生便笑着纠正,“文文,你该改口,跟着我叫娘了。”
老夫人脸色怪异地坐在主位,心里头忍不住暗骂儿子没良心,有了女人就忘了生养他的娘亲。
“娘。”文文不安地瞄着老夫人地脸色。
不肯拉下脸的老夫人,轻啜口茶,才道:“铁生硬要娶你入门,我也不能再反对什么,倒是你……进了我李家门,就得安分点,知道吗?”
“是。”文文顺从的一揖。
老夫人神色一松,“别老是站着,找个位子坐下,免得一个不小心又动了胎气,为我们李家平添麻烦。”她拐弯抹角地关心着文文腹中的小娃儿。
李铁生知道自己娘亲的态度已有些软化,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开来,附和道:“是呀!别再站着,累着了可不好。”
一脸尴尬的老夫人,故作审视墙上的字画,道:“打明儿个起,叫厨房照三餐为你媳妇炖补,好好地照顾身子,好为咱们李家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儿。”
* * *
“老夫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一离开大厅,文文便忍不住开口问。
李铁生不顾仆人们惊奇的目光,轻揽住文文的腰,轻笑道:“还叫老夫人?方才不是说过了,该改口叫娘了。”
“我……还不怎么习惯……我会尽快习惯的。”
李铁生给了她一记安心地笑容,才道:“时间旦很容易将一个人改变的,你是,我是,当然我娘自然也不例外。”
“人的观念当真有那么容易便可以改变的吗?”她既不安又不确定地问。
“这是没有一定的答案,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有真正的答案,可答案又会因人而异;若问你,你可有改变,你的答案是什么?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不然我们又如何会在一起?”
文文不得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可老夫人的答案呢?她是否会真心的接受自己?还是在自己生下李家的孩子后,一切又将变得不确定?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自己将不会再轻易地放开自己的小孩,以及他。
李铁生并没有放过她眼中的瞬息变化,他看得出她在担心,那样的目光,就有如针刺,戳得他不由得心疼。他用力地将拥进自己宽厚温暖的胸膛。
“你在担心什么?不管你在担心什么,我只要你记得一件事,你的身边永远有一个我。”
“如果哪一天你也离开了我呢?”她问。
“你希望会有这么一天?”他反问。
“不!”
“那么,就不要那么想,只要相信我永远会在你身边。”他向她保证。
“好。”她点点头。
可李铁生却不满意,“告诉我,你永远相信我,就如同我相信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一样。”
她轻咬着下唇,好不容易才决心给予永远的承诺。“我相信你……”
得到了文文的承诺,李铁生忍不住开心地轻啄一下她的红唇。
“我知道你对新的关系感到不安,可也请你相信我娘,她并非是个坏人,只是长年下来的观念及生活方式,令她对人的衡量方式,以财势、身分、地位来评量。”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知道吗?当我娘知道你怀孕了后,是她主动想解除我与古家的婚约。“
闻言,她不禁感到相当讶异,“真的吗?”
“真的。”他肯定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你娘跟你说的?”
李铁生摇摇头,“是老姜来询问我打算怎么解决婚事时,我才知道我娘的想法……她认为,小孩子是一个身为母亲最为重要、重视的事,她不愿用一条小生命,来伤害同样身为女人的你,更何况……你腹中的孩子,可是她期望了许多年的孙子呢!”他笑说。
是呀!为了留在他的身边,勇气是必须的。既然时间可以改变人,那么她也可以提起勇气去改变身边的一切,或改变自己去顺应环境。
文文在心中如此地告诉自己。
* * *
暖春一去,炽热的炎夏紧接着而来。
随着季节的改变,一些甜美的鲜果,也纷纷在树梢结晶,散发的香甜,更诱得经过的人,不禁唾液直冒。
即将临盆的文文,就这样挺着异常大的肚子,陪着老夫人,躲在李府内的一处小果园内大快朵颐一番。
“娘,这些水果……真甜。”文文边吃边含糊地说。
半年的相处,她们婆媳俩虽然还未到相融和乐的地步,却也算和平相处,至少老夫人当初的那副“身分地位”至上的嘴脸,早已不复见,更甚的,乐得有人陪。
“好吃就多吃些。”老夫人一脸缅怀过去的神情,抚抚身边的果树道:“这些个果树,可是我年轻时,与你公公一块种下的,每年总是会来此尝尝新的水果……可惜,你公公过世后,铁生天天忙着生意,就只有我独自一个人来此,唉……算算时间,这些果树少说也有来岁了。”
偶尔听及老夫人讲起过去,让文文知道,其实老夫人是寂寞的。
“娘,不如找个一天,铁生也有空时,我们再来这里,你觉得如何?”看到老夫人稍嫌落寞的神情,文文就忍不住提议道。
老夫人闻言,微微一笑,“好,待你生下孩子,咱们李家就热闹了,改明个叫老姜在咱们府里建座游乐园,让孩子有得玩……”想象起往后的热闹,她的嘴便不禁咧得更大。
忽地,老夫人的目光忍不住瞄向文文的大肚子,“说也奇怪,你那肚子怎会比普通孕妇来得大呀?从没见过有人怀孕有像你这么大的肚子。”担心之情,不由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