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后,傅萍喘着气趴在一副结实的胸膛上,双眼紧闭,似乎尚未回到现实世界。
涂释天同样气息沉重,额际汗湿,下颚紧绷,显然方才那个吻在他身上造成的影响远比傅萍深。
早在傅萍走近,他便悠然转醒,没睁开眼半是因为睡意尚未全退,半是闻到她清香的味道,舍不得睁开眼。没想到他欲睁眼时,她居然吻了他,虽然只是轻轻一啄,却害他差点把持不住,好不容易稳下心神,这妮子却又来挑拨他的定力,他受到诱惑,便一头栽进她甜蜜的气息里。
傅萍知道他已经醒来,却尴尬得不敢睁开眼,耳边不断传来急促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配合他粗重的呼吸声,两种不和谐的节奏却奇妙地缓下她的无措。
原来Rebecca没有骗她,这吻的确都在他们身上造成某些反应。涂释天没拒绝她的吻,或许他对自己也是有些意思……不过Rebecca也说过,男人对送上门的女人多半不会拒绝,那……
傅萍打个冷颤,他该不会只把她当作是意外送上门的女人,跟一般女子根本毫无差异,所以在他心中也就举无轻重吧?
不要,她不要这样!
意随心转,她迅速撑起自己,顾不得身下男子愕然的表情,抬脚想跨过他强健的身躯,大腿却摩擦到不该摩擦的地方——涂释天闷哼一声,大掌随即压住她的大腿,“不要动。”
傅萍哪里会听他的警告,仍然想要逃离。
“别动!”他双臂施力,硬是将顽固的人儿压入怀中,强制囚禁,好一会儿才自齿缝中挤出话,“别动比较安全……”
可恶!这小女人难道不知道他为了她,已经忍得痛苦煎熬,还大胆的挑拨他薄弱的自制力。
傅萍在听见“安全”两字后,整个人瞬间冻结,敏感的察觉到身下的异物,粉脸在下一秒爆发热潮。
所幸这一吓把她的理智全数吓回笼,她明智地趴回他胸膛。
两人相依无言,似在享受这祥和亲密的气氛。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她开口,却是可怜兮兮的哀求。
涂释天微微一叹,不怎么甘愿地松开双手。
见她先前偷吻,稍后温驯的躺在他怀中,他还道傅萍终于明白他的心意,也喜欢上他,正暗自窃喜时,她却提出这等杀风景的要求。
他如此干脆地放手反倒让傅萍感到一阵失落,但毕竟是自己要求的,只能默默起身,不过这回她小心不要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小心!”他适时伸手援助没注意到沙发高度落差而险些跌倒的佳人,手掌一旦碰触到她的肌肤,似乎就收不回来。
“谢、谢谢。”她因他的逼近,呼吸微微不稳,抬眼恰好对上他的双唇,粉颊嫣红,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想起先前那一吻。
“你……”她转开眼,却对上他含笑的深邃黑眸,那眼眸盛载似乎能包容她一切的温柔,霎时她的心微微一抽,冲动地脱口:“对不起!”涂释天唇边的笑意消失了,黑眸里的光亮隐退,转为幽深无波的潭水。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他们接吻?对不起她不喜欢他?
傅萍也是一愣,对呀,她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她喜欢他?对不起她一时情不自禁偷吻了他?
“我……”她迟疑的神态激怒了涂释天,他神色严厉,头次对她提高音量说话,“为什么要对不起?难道你后悔这个吻,还是你后悔接吻的对象是我?”“不是的,我、我……”他恼怒失望,却无法再对眼前惊惶的小脸说出更重的话,他干脆松开手臂,还她自由。
温暖的感觉抽离她的腰间,傅萍顿失所倚,身体晃了晃,空虚的感觉袭心。
见他起身欲走,她一紧张,迅速站起,扯住他的手臂,硬是止住他的脚步。
“不是的,你别误会!”见他的视线射向他们交握的手,傅萍顾不得羞,小手握得更紧。
“我没有后悔这个吻,更不后悔接吻的对象是你。我会说对不起,是因为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就偷偷吻你,不过我会偷亲你,也是因为、因为……”
涂释天微眯起眼,盯着她红透的耳朵、颈子,似乎心有所悟,原本微带怒气的俊脸浮现淡淡的笑容。
“是因为什么?”他出声催促。
傅萍双颊更红,看见他期待的眼神,心头发热,“因为我喜欢——”
“哎呀!你踩到我了。”两人同时一愣,傅萍瞪着他诡异的表情,难以反应过来。
“嘘!别挤、别吵,重点来了。”这话虽然小声,却依旧可以听出是来自门外。
眼见旖旎气氛消散,原本急切扯住他的白嫩小手也已抽离,涂释天眼中涌现凶恶的杀意,为了错失心爱女子的告白而勃然大怒。
他一把拉开门,果然见到梁玉、涂静竹和涂御风三人挤成一团。
涂御风和涂静竹先是吓了一大跳,见涂释天面无表情,这才感到害怕,“大、大哥……”大事不妙呀!
“释天,呵呵……”梁玉见儿子利眼扫来,倒不怎么害怕。她朝房内张望,看见似乎被钉住的傅萍,眼里跃上笑意,“你们继续说,我只是路过,呵呵……很好、很好。”涂御风和涂静竹抖了抖,别想指望妈了!她居然还敢说什么很好,难道她没看见大哥脸色很不好吗?
梁玉依旧笑得白目。“继续、继续,释天,你进去,我把门关上。”
“等等……”傅萍虚弱地出声阻止,“突然、我有事、想起,我、我走了。”
梁玉等人知道她脸皮极薄,现下她白着一张脸,话说得颠颠倒倒,也不敢挽留她。
“我送你。”涂释天拉住她的手。
傅萍嘴唇颤了颤,轻轻地摇头,将手抽回。“不用,我自己回去。”说完,她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
静默中,只听见她仓皇离去的脚步声,接着是大门合上的声音。
涂释天闭起眼,忍着气不看面前三张面面相觑、无措不安的脸孔,额际隐隐抽动的青筋却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你们——”
“大哥,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
“儿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忍不住好奇……”
☆☆☆
“妹妹,中午吃牛肉面好吗?”傅佩云问着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儿。
愣愣出神的傅萍听见母亲的询问后,稍嫌迟钝地抬头,“好。”傅佩云走进厨房拿出菜篮,出来时经过客厅,看见又陷入沉思的傅萍,无奈的叹口气。
这几天妹妹都是这副模样,没精打彩又若有所思。果然孩子大了,就开始有心事,想当初她来到这个家时,只有四岁这么小,如今却……
她感叹地摇摇头,还是去买菜吧。
傅玫走出房间,来到傅萍面前站定,视线先扫过她,再落向桌上的杂志,对上面的内容皱眉,跟着眼睛又移回傅萍脸上。
“小萍,麻烦把电话旁的本子给我。”傅萍眨眨眼,似乎这才发现她站在身边。
“好。”她将电话本递给傅玫后,又坐回原位继续发呆。
傅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电话也不打了,拿着本子在另一侧的沙发坐下。
“小萍,化妆水借我,我的用完了。”傅枫站在二楼楼梯顶,倚着栏杆往下喊道。
突如其来的喊叫唤醒傅萍,她抬头望向声源,“好。”接着又恢复原先发呆的姿势。
傅枫蹙眉,困惑的双眼对上底下另一双冷静的眼睛,发出无声的询问。
傅玫挑眉,伸手比比桌上的杂志,并示意她快点下来。
几分钟后,傅风像旋风般来到客厅,她拿起桌上的八卦杂志,看着上面的照片大叫:“这不是那天来的混帐吗?”
“那混帐叫涂释天。”傅玫补充道。
傅萍轻微一震,却没逃过姊姊们锐利的眼睛。
傅玫和傅枫交换一记饱含深意的眼神,后者刻意念出耸动的标题:“摄影大师竟成无情郎?!国际知名摄影师涂释天始乱终弃,搞大庆松千金陈玉婷肚子,却不愿负责?!”
傅萍脸色变得苍白,她别过头盯着地板,似乎想逃避些什么。
“日前涂释天陪伴新欢陈玉婷到自家医院堕胎,在医院门口被本杂志记者发现,据可靠消息来源,陈玉婷目前在涂氏医院工作,为涂释天父亲涂岳文手下爱将,更与院内妇产科医生私交甚笃,因此堕胎一事将不会在院内留下任何纪录……涂释天揽着虚弱的陈玉婷,亲昵关怀的态度足以显示两人感情甜蜜深厚,只可惜王子再怎么温柔,都无法抹煞残害亲骨肉的恶名……”傅萍表情平静,只有紧握的拳头和眼中的难过显示出她的情绪,她想叫大姊别念了,却又害怕姊姊们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呢?就因为她喜欢他吗?还是因为他骗了她,说他没有女朋友,实际上却连孩子都有了?
可她应该要有自知之明,像他这么优秀的男子,不可能会缺乏女伴的。是她自己傻,傻得相信他,傻得连对方的心意都不知道,便一头栽了进去,害自己现在这么难过、这么难堪……
尽管觉得委屈,她心底隐隐约约又觉得涂释天没错,毕竟八卦杂志的可信度很低,况且即使报导真实,那又如何?涂释天没有义务对她说实话,他大可隐瞒他有女朋友的消息,而毋需愧疚,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他们会接吻是因为她主动,他被迫接受,他没错,错的是她……
“哼!看不出这家伙挺行的嘛,啧啧啧!国际知名摄影大师,我还道是个痞子呢!”
傅枫对这个吃小妹豆腐的男人没啥好感。
“你想是真的吗?”傅玫虽对姊姊发问,眼睛却盯着傅萍。
“当然是假的!你没看他们态度光明正大,这男人还坦荡荡地看着镜头,摆明就在嘲笑那名蠢记者。况且哪有女人会在堕胎后,还一副浓妆艳抹样,活像是要去勾引医生。”傅玫盯着垂下眼睫的妹妹,虽然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却可以察觉出她几乎松了一口气,几乎……傅玫微眯起眼。
傅枫也察觉小妹的情绪转换,但心里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不过,这男人一定很花心,你瞧他那对桃花眼,还有那副皮相,不知勾引多少女人,再加上有名有钱,身边的女人——”傅萍猛然站起,打断傅枫的话。“我去洗衣服。”目送她离去后,傅玫慢条斯理道:“衣服妈已经洗好了。”
傅枫则是懒洋洋地坐进沙发,没好气地踢开桌上的杂志,“死男人,害小萍怪里怪气!”傅玫不置可否,虽然她心里对这个小萍喜欢的男人评价也不怎么高。
“喂,怎么办?”傅玫看她一眼,慢慢地说:“打电话给傅昱桓。”
湿答答的阴雨天,如同涂释天脸上阴郁的表情,沉重得让人看了心烦。
“我说涂大师,你就不要再一脸屎样,天气都给你吓哭了。”
涂释天没好气地瞪了眼好友,甩都不甩他。
“冤有头债有主,你对我摆脸色也于事无补。”涂释天依旧沉默,但脸色明显更臭了。近来傅萍躲他一事,已让他心烦气躁,回家还要遭受母亲和妹妹炮轰,更让他心情郁卒。
郑安邦虽了解他烦闷的心情,却忍不住要落井下石。“谁教你堕胎堕得轰轰烈烈,这种事本来就要秘密进行!”
“闭嘴!”涂释天火大地踹他一脚,无情地瞪着他龇牙咧嘴的表情,“你明知道那是假的!”
“我是呀!”郑安邦苦笑,“但傅萍不知道。”
涂释天脸颊略略抽动,有种嗜血的冲动,对象是那名不负责任的记者。原本他与傅萍的关系稍有进展,那篇报导却害他前功尽弃。
傅萍绝对百分之百已经误会了,因为连着几天,下班时刻他接不到她,打手机又总是没开机、或是无人接听,害得他心急如焚,却苦无佳人消息。
他相信如果他再见不到傅萍,他会死!
郑安邦同情地看着好友,可怜的恋爱中男人。
“别这么沮丧,今天是风华的场,她一定会来,你见到她时,再好好和她解释。”废话!涂释天投给他一记白眼,不然他干嘛一早来堵人。
郑安邦耸耸肩,对他的无礼视而不见,谁教单恋的男人比较蠢。“她来了我再通知你。”
傅萍跨出公司的厢型车,手里提着两大箱衣物,她看着天空阴雨绵绵,感觉心情也有些沉重。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遇见他?避了这么多天,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小萍。”Rebecca高兴地喊着她。
“咦,那不是你表哥吗?”她最喜欢傅昱桓了,因为每次他来,就会有好吃的点心。
“桓哥?”傅萍惊喜地睁大眼,提着沉重的行李箱跑向傅昱恒。
“跑慢点,小心地板滑。”傅昱恒笑着提醒她。“这么高兴见到我?”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到台中出差吗?”傅萍兴奋的双眼亮晶晶的。
“提早回来。”傅昱恒没有说其实是两个女暴君要他过来看看。“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大甲酥饼。”
“桓哥人真好!”傅萍笑眯了眼,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接过表哥的心意。
扶月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对门口这一对男女投以异样眼光,只有风华的人员不以为奇。傅昱桓是傅萍唯一亲近的男性,在风华早已不是什么大消息。
傅昱桓打量眼下有明显青影的小表妹,伸手揉揉她的头顶,“最近没睡好?有心事吗?”她笑容稍稍敛起,随即装出轻松语气,“才没有,你也知道睡不好、爱作梦是我的老毛病。”
“去看过医生了吗?”她不安的表情没逃过傅昱桓眼睛,但他也不点明。
“嗯……最近比较忙……”她心虚地垂下眼睫。
“下班后我载你过去。”“不用了。”傅萍急着摇摇头,“我有空再自己去。”她暂时还不想看见涂静竹,害怕她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好吧,不勉强你。”他提起地上的两箱衣物,略略皱起眉,“这么重你一个人提?”
“我自己可以……啊——”她踩到地上的一摊水渍,脚下一滑!
“小心!”傅昱桓紧张地抛下箱子,及时搂住她。
“呼,好险!”傅萍站直身体,庆幸地吐吐舌。
“好险个头,这么莽撞,跌倒就等着回家给人骂。”两人交换一眼,对于会骂的人他们皆心知肚明,不禁同时笑出声。
傅昱桓及时解救佳人的英雄作为,落在走出休息室的涂释天眼里,却有另一番解释。
他看着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两人,铁青的脸色叫人不寒而栗。
明显感受到一股杀气,傅昱桓的视线越过傅萍看向她后方挺拔出众的男子,发现陌生男子眼中明显的嫉妒和愤怒,当下心中有了底。